阿尔托莉雅并不知道自己的圆桌骑士们在暗中搞事。

  她接到摩根的消息后, 立刻赶往摩根居住的宫殿。

  作为奥克尼的洛特王后，摩根理论上应该和洛特王住在一起。

  但她又是康沃尔的女大公，康沃尔夫人一直居住在卡美洛, 摩根可以打着与母亲会面、处理康沃尔事务的名义回母亲那边居住。

  洛特王很得意于自己的妻子还有一份领地作为嫁妆, 廷塔杰尔作为康沃尔北部的哨塔之地, 可以作为奥克尼船只远航的灯塔, 通过海运加强两个领地之间的联系。

  所以当摩根说要去母亲那边住一段时间时, 洛特王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于是摩根和洛特王觐见结束后，她很顺利地离开了宫殿, 去了自己位于卡美洛的私人宅邸。

  这是她当年出嫁时，乌瑟王送给她的成婚礼物, 表示她随时可以回到卡美洛，卡美洛是摩根的家。

  摩根回到属于自己的庄园，大约半个小时后, 阿尔托莉雅到了。

  摩根亲自开了宅邸的侧门，请阿尔托莉雅走秘密通道，来到了位于宅邸下方的地下实验室内。

  关上门，摩根又启动了防御隔绝性的法术, 这才仔细打量阿尔托莉雅。

  摩根经常往返于卡美洛和奥克尼，她每隔几个月就能见到这位未来的亚瑟王。

  但此刻摩根还是用探究而复杂的眼神, 一点点地试图剖析亚瑟心里在想什么。

  阿尔托莉雅对摩根的探究视而不见, 直白地道：“王姐，有什么情况吗？”

  摩根垂眸, 她坐在实验室的椅子上, 慢慢道：“我这边的确探查了不少消息, 但是亚瑟, 你确定要推翻父王, 登基成为共主吗？”

  阿尔托莉雅点头：“父王对我说，白龙必然会死在红龙手上，即便我们提前干掉伏提庚，得到白龙之心，父王也没法使用。”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阿尔托莉雅代替乌瑟王站在卑王面前。

  摩根却无法相信亚瑟。

  作为执掌康沃尔部分权利以及拥有奥克尼一部分管理权的摩根，她太明白权利的滋味了，亚瑟真的想代替乌瑟王迎击卑王吗？而不是趁机攫取共主之位吗？

  亚瑟这么年轻，才十三岁，她明白代替乌瑟王迎击卑王的后果吗？

  亚瑟愿意为了乌瑟王去死吗？

  还是说，亚瑟只是想打着迎战卑王的名头，先拉拢自己探查乌瑟王的秘密，再借着卑王干掉乌瑟王？

  一旦乌瑟王身死，亚瑟只需要表现出悲痛的样子，发誓为父亲报仇，就可以接手卡美洛的一切了。

  摩根问阿尔托莉雅：“你要怎么打卑王？”

  阿尔托莉雅将自己想到的主意说了一遍，然后她有些不确定地看着摩根：“但要怎么实现这个想法，我其实没什么头绪。”

  摩根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还有些阴晴不定。

  亚瑟能想到这个办法，可见她是真的有在思考如何应付卑王。

  可是召唤未来的自己、提前预支未来的力量这种事……

  亚瑟怎么能确定未来的自己一定比现在强？以及她怎么会知道，未来的亚瑟王拥有击败卑王的实力？

  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未来的自己身上，这种不靠谱的想法……亚瑟是故意的，还是没想到？

  摩根：“你这种做法类似于上古时代神灵祭司向神祈求力量，你祈求的对象不是神，而是未来的自己。”

  “这么做有几个难点。”

  摩根很快就理清了思路，她没有说任何关于乌瑟王的情况，而是详细分析阿尔托莉雅的办法。

  “首先，你祈求的对象必须是一位神灵。”

  摩根仔细观察阿尔托莉雅的神色，她继续说：“当然，强大的魔术师也可以捕捉任何一个提到自己名字的人，所以祈求对象也可以是踏入另一个境界的高位魔术师。”

  阿尔托莉雅不确定地说：“亚瑟王的威名，在后世流传度应该可以吧？”

  而且这里是不列颠卡美洛，土地对她的威名和实力应该有加成。

  摩根的嘴角抽了抽，居然这么自信吗？

  她继续说：“其次，我们需要一个指向性极强的仪式，你必须能联系到未来的你。”

  阿尔托莉雅抿唇，她用笃定的语气说：“只要梅林愿意，他可以做到这一点。”

  即便无法联络未来的亚瑟王，阿尔托莉雅相信梅林可以去平行世界找别的自己。

  听到阿尔托莉雅如此说，摩根心中一凛，梅林的实力如此可怕吗？

  摩根故意问阿尔托莉雅：“你和梅林协商好了？”

  阿尔托莉雅沮丧地说：“没有，梅林说我必须拿出一个可以说服他的方案才行。”

  摩根若有所思：“他既然这么说，可见已经心动了。”

  “最后一点就是魔力了。”

  摩根总结说：“不管施展任何魔术都需要庞大的魔力，你的魔力积蓄能支撑未来的你进行战斗吗？”

  阿尔托莉雅摇头：“目前来说是不够的。”

  随即她期待地看着摩根：“王姐，你有圣杯的消息吗？”

  摩根摇头：“并没有。”

  顿了顿，她低声说：“但阿瓦隆有圣物。”

  阿尔托莉雅一愣：“圣物？”

  “是的，圣湖中心的阿瓦隆是湖中仙女们居住的地方，是不列颠古老宗教的圣地，里面自然储存着一些具备奇特力量的圣物。”

  摩根作为天生的古老宗教祭司和魔术师，自然在湖中仙女的接引下踏上过圣地阿瓦隆，她说：“如果找不到你所说的圣杯，我们可以找圣物代替。”

  阿尔托莉雅有点可惜，圣杯的召唤仪式很便利，可惜找不到圣杯。

  如果没有圣杯用别的圣物当做魔力支撑，那问题就成了……

  阿尔托莉雅：“那你知道仪式的阵图吗？”

  摩根沉默了一会才道：“我当然知道，我是掌握这片土地女神的祭司，怎么会不知道神灵降临的方法？”

  “那我们还等什么？！”

  阿尔托莉雅激动坏了，她就知道摩根有办法！

  “趁着父王留在卡美洛举办骑士大赛，我们快点召唤未来的我，提前干掉卑王！”

  阿尔托莉雅果断作出决定：“我们不能在卡美洛举行仪式，会被父王发现的，而且我还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离开卡美洛去找卑王决战，王姐，你有什么主意吗？”

  摩根：“…………”

  等等，阿尔托莉雅是来真的吗？

  饶是摩根之前想的再多，也被阿尔托莉雅如此直率的表现击败了。

  摩根忍不住问阿尔托莉雅：“……其实父王战死对你也有好处，年轻的王长大了，也要踏上王位的。”

  阿尔托莉雅直直地看着摩根：“你不用试探我，王姐，对我来说，成为王是理所当然的事，也是我命中注定的未来，我从不怀疑这一点。”

  “可是父王的存在对我来说宛如神灵的恩赐，这是我来之不易的羁绊和爱，已经失去过一位父亲的您，应该明白那种感觉吧？”

  阿尔托莉雅问摩根：“当年康沃尔大公战死时，你是什么感觉？”

  摩根沉默了。

  “……没有感觉。”

  她硬邦邦地回答：“我太小了，他常年在外征战，我对他没什么印象。”

  只是过了许久，摩根又低声说：“但我记得，他将我抱在肩膀上，他的胡子扎到我的胳膊时的事。”

  阿尔托莉雅的神色柔和下来：“所以王姐，我们都是父王的女儿，我不想失去父王，你也不想再失去一次吧？”

  摩根的神色有些哀伤，这一刻她终于相信了亚瑟，她难过地说：“可是父王已经死了。”

  阿尔托莉雅的眼睛微微睁大，她不确定地看着摩根：“这是什么意思？”

  摩根的神色有些恍惚，她似乎在回想过去的事。

  “父王在你出生那天就已经死了，现在留下的，是父王的一部分。”

  阿尔托莉雅有些茫然：“我不太明白，什么叫留下的是父王的一部分？”

  “在你还没出生之前就有征兆了，可笑我当时不明白。”

  摩根说了自己幼年遇到的两个乌瑟王的事：“父王将自己的灵魂进行了分割，一位父王性格冷淡，一位父王性格温和，他们就像是神的两面，自从你出生后，那位将我嫁给洛特的父王就彻底死亡了。”

  看着阿尔托莉雅懵逼的神色，摩根继续解释说：“亚瑟，你说，一个人是依靠什么在这个世界上的？”

  “健康的身体和强大的灵魂。身体是承载灵魂的宝贵之物，灵魂是驱使身体的内核，二者缺一不可。”

  “如果身体出现问题，即便灵魂无恙，人也会迈入死亡。”

  阿尔托莉雅喃喃地说：“父王的龙之心在我这里，他的身体死去了。”

  “是的，我怀疑梅林将父王的身体制作成了魔术礼装，禁锢了父王的一部分灵魂，才强行让父王以【活着】的形态继续行走于世的。”

  摩根告诉阿尔托莉雅：“可是没有了身体的滋养和保护，父王剩下的部分灵魂渐渐地失去了灵性，在慢慢步入死亡，所以这些年他的状态才会越来越差……”

  阿尔托莉雅紧张地看着摩根：“既然查清楚了这些事情，你一定也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吧？”

  “……除非期待奇迹，否则很难。”

  摩根看向阿尔托莉雅，眼神里有着阿尔托莉雅熟悉的仇恨：“灵魂分割后是无法转世轮回的，父王留存于世的这部分灵魂会在身体崩溃后彻底消散。”

  “如果身为亚瑟王的你还有可能被后人召唤出来，那父王就绝对不可能了。”

  “而父王的一切选择和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

  阿尔托莉雅怔怔地看着摩根，许久后她闭上眼。

  所以摩根王姐还是憎恨着她吗？

  然而阿尔托莉雅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心性远超一般人，她很快就恢复了理智。

  “事情一件件来解决。”

  阿尔托莉雅伸手压住摩根的肩膀，她紧紧盯着摩根说：“我们先解决卑王，卑王死了，父王就没有战斗的理由，我想只要没有大规模和高负荷战斗，父王应该还可以撑很久。”

  “我们一起去求父王，让他为我们留下来。我来当共主，你来摄政，我们将父王手上的工作解决掉，让父王有时间静养。”

  阿尔托莉雅一字一句地说：“父王的部分灵魂消散，能再找回来吗？我们一起派人找圣杯，圣杯可以实现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