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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1 / 2)





  房内布局天翻地覆。

  阮闲喜欢暖色调、偏放松的装修风格。在他“今天”早晨离开房间时,人造阳光还洒在厚实柔软的地毯上,将木桌小半边照得发白。而今宽大的前厅被隔断,门前只留下让人窒息的狭窄空间,活像跨进了另一个走廊。

  房内的感应灯应声而开。

  原本的家具一件不剩。木地板换成了瓷砖,冰冷坚硬。靠墙一侧贴着个半人高的粗糙铁柜,柜门微敞。阮闲靠住墙,用支架拨开柜门,只发现了几套真空处理的制服式衣物,外加两双普通胶靴。

  没有水。

  阮闲毫无留恋地离开柜子,停在多出的那堵墙前——墙的质感很奇怪,看上去不算厚。其上唯一的门似乎没什么玄机,只是个普通的拉门。

  响亮的水声就在墙后。

  阮闲将手中的枪举高了些,倚上门侧的墙面,竭力保持平衡,另一只手扯开拉门。

  除了平稳的水声,房内没有任何其他声音响起。阮闲耐心地等待几分钟,随即抓回支架,谨慎地瞥向门内。

  然后他不由地止住了呼吸。

  门内十分空旷,原本嵌入巨大电子窗的那面墙如今被各式各样的机器塞满,不再有虚拟景色的位置。而正对门的那面墙则很难再被称为“墙”。

  巨大的水缸占了一小半房间,透明的厚玻璃撑满了天花板到地板的空间,两端延伸到两侧墙壁。一眼看去有点像水族馆的展缸,只不过展缸的玻璃上不会像这样闪动密密麻麻的数据。

  水声来自于玻璃之后。

  液体内没有泡着什么珍奇生物,也没有提供营养或者氧气的管子。一团白色的东西正在水底游荡,有点像只蜷缩的大型水母。

  确定没有可疑的声响,阮闲挪进房间,一只手抚过冰冷的玻璃。缸中液体很清澈,他确定自己嗅到了水,而不是刺鼻的化学品味道。水缸配备了循环过滤装置,如果利用这房间的独立供水系统,维持个几十年都不是难事。

  他只要找到过滤装置,就能引出干净的水。

  身体的高热让掌心触到的玻璃越发冰冷,鼻孔喷出的热气简直要灼痛皮肤。阮闲喘了几口气,将视线从满是机器的那面墙收回来,本能地看向前方——

  一瞬间,他简直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那团白色的事物不知何时漂浮到了他的面前,贴上他扶着玻璃的手。如同镜像,一只人类的手凝结在玻璃另一侧,然后是手臂、躯干、头颅和脚。

  对面的东西没有性征,没有毛发,甚至头颅上没有五官。比起人类,它更像是百年前用于装饰和参考的木人。

  它就这样在液体中漂浮,精确地模仿阮闲每一个动作,活像镜子中的幽灵倒影。

  阮闲猛地收回按在玻璃上的手。

  对面的“人”倒没有连这个动作都模仿过去。它侧过身子,把手往回收了收。

  然后一巴掌拍上玻璃。

  力道之大,整片玻璃都狠狠震了几下。阮闲支起支架,往后蹭了两步,将枪紧紧抓在手里。伴随致命的高热,他头痛得愈发厉害,面前的一切开始出现重影。

  呯。呯。呯。

  那东西疯狂捶打玻璃,动作越来越快。

  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低吟,渐渐生出白色的冰裂纹路,其上闪烁的各项数据开始消失。

  阮闲简单估算了下自己离门的距离,干脆地举起枪。

  在那人状物体扑出来的一瞬,阮闲朝它的躯干和头部疯狂轰击,随后被涌出的大量液体击倒在地。脆弱的临时支架即刻散架,随夹着玻璃块的水流撞到房间边角。

  给冷水浇了满身,阮闲的头脑清明了些许。他咳出几口水,抓起别在腰包上的另一把枪,在地上坐稳,警惕地望向四周。

  白色的人状物被炸成数块,可断面没有类似于人体组织的结构。它们快速凝聚在一起,黏回人形,向他快速爬来。

  阮闲毫不犹豫地再次开枪。

  这次爆弹直接穿过那团人形,如同穿过烟雾,最终在人形身后的空墙壁上徒劳地炸开。人形物体伸出手,干脆地抓住阮闲的脚踝,力道大得吓人。

  阮闲撑着身体向后退去,玻璃碎片划伤了他的掌心。可他浑然不觉,只是死盯着自己的脚踝,试图指挥不听话的腿部肌肉,将腿抽回来。

  然而他并不是“被抓住”这么简单。

  那东西攥紧他的脚踝,“手部”的皮肤开始和他脚腕上的皮肤黏连在一起,像是互相交融的两团泥浆。火烧般的剧痛顺着脚踝直冲大脑,这次阮闲没忍住,直接惨叫出声。

  虽说没经历过,但被活剥一层皮的痛苦,或许就是这样了。

  不过他的意识还在。

  只要意识还在,就能再想办法。

  阮闲艰难地喘息着,紧紧盯住那鬼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坚持不懈地向门外退。他的动作又快又急,双手掌心扎进不少玻璃渣,可在不断扩散的未知剧痛前,这份痛楚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血色在地板积水中快速扩散。

  很奇妙的,他刚退到“走廊”里的金属柜附近,那东西便毫无预兆地衰弱下去。

  就像高温中的雪团,烈火里的花瓣。它迅速枯萎、溃散,最终只在原地留下一大滩黏液。危机暂时解除,阮闲脱力地躺在原地,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拼命吞咽氧气。大脑放空了足足半分钟,他才抬起双手,开始清理伤口中的玻璃碴。

  摆脱异物后,伤口依旧在以一个不正常的速度快速愈合。

  好歹自己现在不缺水了。阮闲干笑两声,扶住铁柜子,让自己勉强站起。高烧似乎降了些,差点被煮成一锅粥的大脑终于缓过劲来——

  得赶快回到大厅,给自己再弄副助步支架,外加两三把新武器。这地方邪门得很,像极了荒谬的噩梦。在规划更多细节前,他必须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然而当阮先生再次朴实地爬回大厅时,原本空荡的空间中多了点东西。

  一个人影立在大厅中央,破洞正下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