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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节(1 / 2)





  不过那只紧攥自己手臂的手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阮闲毫不犹豫地朝对方手腕又来了几枪,终于挣脱。

  就算是唐亦步,也不能放任那样严重的伤口不管。对方势必需要对伤口做简单处理,自己则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进一步攻击,并且拉开距离。

  他不是猎物,他不能是猎物。

  但有什么不一样。唐亦步对自己有杀意,自己也毫无疑问想要杀死对方。很奇妙的,事到如今,他们之间也没有出现半点相关的负面情绪。

  比如憎恨、排斥,或是彻底的否定……

  太阳穴突然一阵刺痛,阮闲脚步绊了一下。身后熟悉的味道穷追不舍,阮闲攥住长满刺的藤蔓,强行稳住身子,又回头开了几枪。

  病房的鞋子不算结实,他的脚底沾满血迹,早已被疼痛麻痹。阮闲没有计算战斗到现在持续了多久,夜色越来越深,偌大的植物园仿佛变成了巨型怪物的腐烂尸骸,将一切冲突和流血掩埋在玻璃穹顶之下。

  短暂的一瞥,他看清了唐亦步脸。唐亦步两手空空,身上的白大褂沾满血迹,被枪弹轰击得残破不堪,露出黑色里衣。稍长的柔软黑发沾满血迹,目光里透出一点奇异的情绪,混合了疑惑和不舍。

  “阮先生。”他第三次用口型唤着。

  阮闲呻吟一声。

  又一波记忆翻滚上来。他预想过这种情况,却没想到翻滚上来的记忆这样……令人窒息。

  【闲闲,过来。】

  那是个闷热的夏天。他记得很清楚,母亲将最后的存款付给了搬运公司,把小公寓里的一切东西搬了出去。阮闲原以为他们要搬走——水电都被停掉,空气循环和温度平衡功能也被关掉,屋内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除了两个纸箱,基本什么都不剩。

  在他一次次找到回家的路后,母亲似乎暂时放弃了丢弃他的打算。

  她会给他点饭吃,也会给他一些基本的镇痛药。没了专门的药物控制,阮闲的病情快速恶化,可他没有吭声,大多数时间都把自己关在狭隘的房间里,默默等待死亡的降临。

  就在这个当口,母亲却突然打算搬离这里。她打扫得十分细致,甚至连卡在水管上的锈铁丝都钳下来丢掉了。整间房间空荡得有点不真实。

  他蹲坐在空空如也的卧室角落,灼热的空气让他不住出汗,汗水又把衣服贴在了溃烂的皮肤上,疼得如同砂纸摩擦。

  自己忍住不出声便到了极限,阮闲不清楚母亲为什么要专门把自己叫出来。

  母亲摸了摸他的头,就像她刚把他从医院带回家的那一天。

  然而下一秒,阮闲看到了悬挂于房顶管道上的绳索,以及下面作为垫脚的纸箱。

  【门和窗户都已经锁好,钥匙被我丢进下水道粉碎器了,按理来说时限还剩一个月。】母亲的语调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绝望,【我爱你,孩子,可你是魔鬼……我得证明这一点,我没有错……我得向大家证明这一点,我爱你,我尽力了……】

  【你不是永远能赢捉迷藏吗?那我们换个新游戏吧。】

  作为患病的孩童,他阻止不了接下来发生的任何事。纸箱被踩塌,最终他只能勉强支住母亲悬空的腿,可他甚至没能多撑三秒。

  最后,他在母亲眼里只看到了恐惧和憎恨,她的表情永远定格在那个瞬间,并注定在高温中腐烂。

  没有水和食物,门窗紧闭,玻璃是单面透光的防弹设计。他如果想要尽量撑久点,方法只有一个——他清楚,他的母亲也清楚。

  或许这就是她想证明给世界的东西。

  阮闲在客厅角落缩起身子,母亲双脚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摇晃晃。

  那天的月光就像现在一样明亮。

  阮闲忍住记忆快速上涌带来的晕眩,又颤抖着朝唐亦步的方向射出几枪。被折断的手臂在咔咔愈合,他还有胜算,他不会被杀死,就像当初——

  然而唐亦步没有放过他这几秒的恍惚。

  一声巨响后,阮闲突然迎面撞上了什么。

  沉重的装饰鱼缸被唐亦步直接拔起,正面撞上了阮闲。玻璃太过结实,它径直把阮闲砸上背后的树干,阮闲很确定自己断了几根肋骨。就算落了地,那东西也只是多了几道裂痕。

  巨大的冲击下,他一瞬间没拿稳血枪。

  糟了。

  几乎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下个瞬间,唐亦步按住了他。肋骨还没来得及恢复,阮闲咳出几口血,被对方狠狠按在地上。他微微侧过目光,一条鱼摔出了鱼缸,正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努力挣扎。

  他们同样注定死亡。

  他最终还是输了,倒也没有太多遗憾。是他没有考虑到边缘情况,以至于出现了这样的意外——唐亦步原本就不是个可以给予太多破绽的对手。

  唐亦步先一步踢开血枪,大量失血让他的动作看起来有点无力。他一只手紧紧箍住阮闲的喉咙,另一只手按上他的额头,用自己的体重将阮闲整个人钉在地上。

  他们的脸相距极近,温热的血液从唐亦步颈部的伤口淌下,打湿了阮闲的拘束衣衣领。

  阮闲没有说话的打算,他只是安静地注视着那张熟悉的脸。

  他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唐亦步按住自己额头的手力道越来越大,似乎要把自己的颅骨生生捏碎。他没有挣扎,只是乖乖躺着,带着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平静心情。

  那条鱼还在挣扎,发出小小的拍打声。

  “我必须确认。”唐亦步说道,“你把它割下来了,耳环的防备系统却没有成功破坏你的脑,阮先生。”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阮闲:“是你做了什么,还是你头壳里根本不是电子脑呢?”

  那仿生人温热的吐息喷在阮闲脸上,带着一点好闻的味道。

  阮闲没有回答。

  “你不记得了吗?我对你说过,将它取下来也不会有用——这套防御程序是我独创的,不需要我人为启动。”

  “你在拖延什么?”阮闲终于开口,并成功在对方的眼眸中发现一丝困惑和慌乱。

  “你可以杀了我,停止我,随便什么……你在拖延什么,亦步?我不需要知道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