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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起身,面无表情的走出长长的走廊,今日他的任务是去鬼市买铜环回来,他拿着管事给的银两便出去了。

  城中很热闹,祭祀还有几日,各方邪祟都提前过来。百鬼在街巷之间游荡,这几日死的人族也格外的多。

  宋悯欢隔着朱红色的楼阁看到了祭坛。那是一处圆月形的台子,上面用寒玉雕琢而成,底下是鬼城的三生河。玉台汇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咒文之上有沉重的锁链,锁链仿佛从天而来,漆咒封印着底下的神物。

  他在旁边听了一会消息,自己掏出来衣襟里手帕,盯着上面的字看了好一会,然后原路回去。

  回去的路上他又去了前一日修坟冢的地方,那里便有解邪气的草药,他提前回了小院里。

  死去少年的尸体已经被拖走了,那名活着的少年一整天脸色都不太好,看起来脸色苍白,还没从同伴死去的伤痛中走出来。

  宋悯欢把草药给了那少年,面对少年呆滞的目光,到底心生不忍,轻声的开了口。

  不必为他感到难过,在这里,死了反而是好事你身上也被染了邪气,这草药能够治好,晚些自己去煮了喝。

  他只说了这些,对上少年微怔的神情,他没有再说什么,信不信、愿不愿意喝,都是对方的事。

  还有三日便是祭祀,宋悯欢掌间一片银光闪烁,那里面是一把细细的长戟,他回忆着连梧说过的话,目光变得深远起来。

  君月奴的身份并不难找是你没有彻底放下,不愿意看清真相。

  你在逃避。

  他脑海里回响着这两句话,窗户在开着,外面天空阴沉沉,房间里光线很暗,边缘是几道陈旧的裂纹。

  那少年收了他的草药,还在原地站着。他和远处的少年对上视线,少年脸色依旧惨白,面朝着他长身而立。

  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觉得对方眼中情绪悉数被遮掩。

  对方站在阴影之中,仿佛与背后的灰蒙蒙的天空、陈旧的朱阁,与整个幻阵融为一体。

  第157章

  你想让祁山复活只要你把此咒下在他身上, 我保证他会重新活过来就像这般。

  祁山在他面前活了过来。

  昆祁这两日总是走神,他想着那古怪男人给他说过的话,目光落在远处青年身上。

  今日便是祭祀了, 青年依旧穿着那一身月华白袍,他们做的都是粗活, 衣服并不耐脏, 这人的衣服却一直都很干净。

  这人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吃饭, 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干活,总是在窗边一个人站着,一站便是许久。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对方转过头来,与他目光相触,眼中没有什么情绪。

  你今日便要走了?他开口问道。

  对面的青年没什么表情,轻声道:何谓走,走也走不了多远。

  还未曾感谢你前两日救了我,他垂下眼, 掌心之中是一个淡黄色的锦囊。

  这是我娘给的护身符,我娘说能够保平安,我不知如何谢你这护身符给你, 希望它能保佑你一路顺遂。

  宋悯欢看着少年掌心之中的护身符, 他摇了摇头,对面的少年见他如此,手并未收回去,唇角微微向下抿直。

  你不要嫌弃我能给的只有这些,你救了我一条命,我理应报答你。

  报答?

  宋悯欢在原地站着, 过了好一会,才把那枚护身符拿走。

  祭祀在琼林街,他收了护身符,并没有什么行李要收拾,也并没有什么话要同这少年说,他向往日一般做完了活,之后便出了院子。

  桥边有墨莲盛开,灯火照亮整条街道,朱红的楼阁之上放的有骨灯,琴声与筝声缓调沉乏,天边尽头是一抹深色的血红。

  他在人群之中穿行,琴声曲调舒缓,小鬼脸上涂满了荧彩,玉台之上的鬼文闪烁,铜盆中火光若隐若现。

  掌心之中的银光在闪烁,仿佛随着他的心脏在一同震动,砰砰砰地一声又一声,远处夜幕落下,万千璀璨的星辰一同湮没。

  玉台之上出现了几道黑影,在他们落下时,锁链跟着一并散开。它们碰撞在一起,玉台之上鬼文不断的发生变幻,无数道光芒折射出来,他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欢呼。

  威压从玉台上爆发,骨灯骤然熄灭,一整座城在此时寂静下来,底下围绕着数道身影,他们都穿着黑袍,是鬼界的世族邪祟。

  只要通天戟出来,他们便会第一个前去抢夺

  嘭地一声,玉台轰然从中间碎裂,无尽的威压凛然、天边的卷云被揉乱,屋檐之上层瓦随之震动,哗啦一声,玉台化成了无数道碎片。

  在半空之中,一把六卷纹的长戟破空而出。长戟通体深色,势气凌人、戟刃寒铁如霜,劲风宛若游龙飞出,在他出来的那一刻,城中所有的邪祟都动了。

  无数道黑影发出尖锐狰狞的笑声,挣扎着想要去触碰那把长戟。

  宋悯欢在这一刻感觉到天旋地转,黑色的咒文爬在他的手腕上,他看着掌心的护身符,黑色的火焰燃烧,他微微拧眉,护身符在他掌心之中消散。

  他看着不远处的长戟,长戟在半空之中挺立,周围的人群、朱楼,尖叫声与威压仿佛都消失,他听到了长戟的嗡鸣声。

  长戟直指他的方向,破空缠着他过来,化为一道白光贯穿他的掌心,他并没有感觉到痛意,在那一刻,眼前的画面仿佛停滞了。

  一众鬼族面朝着他的方向,墨莲在桥边绽放,天边的血红像是烈焰锦缎在燃烧,一寸一寸、吞噬着整个幻阵。

  他仿佛置身在红莲地狱之中,在此刻,他隔着人群、目光在某处停滞。

  那里有他熟悉的人。

  男人眉目俊朗,冠冕垂下显得神情肃然冰冷,那一双长而深邃的眼睫微微抬起来,仿佛隔着人群也在看他。

  剑与冠冕的花纹交织,冠冕沉重、像是漆了白骨黄金。男人整个人隐在一众邪祟之中,气质冰冷而不可接近。

  这么熟悉的一张脸可看他的眼神却是那么冷漠,与看那些邪祟并无不同。

  在男人周围,是身穿羽霓长裙、抱着琵琶的凤鸢与手里拿着一根树枝、神情淡漠的公子岚。

  他掌心之中蔓延出来无尽白光,万千灵力凝聚其上,鬓边的发丝散在身后,耳边的声音全部消失。他意识一片混沌,在闭上眼之前,眼前还是男人那张冷漠的脸。

  这是氐城,是邪祟聚集的地方对方约莫是把他也当成了邪祟。

  殿下,通天戟现在在他手里,可要连他一起带走?

  男人开了口,嗓音冷淡,一同带上。

  不知道哪来的臭小子,真是好运,通天戟明明应该是我的。

  公子岚嘴里叼着一根草,把人随意的扔在了马车上,吹了一声口哨,在他们身后,氐城漫天火光燃烧,恍若绯红绸缎与天际交织在一起。

  他吹了一声口哨,六臂青鸾从远处飞过来,凤鸢坐在火凤上,一并从上面跳下来。

  走吧此行算是扑了个空,不知这小子是从何处而来。

  算不出来处,公子岚这么说,他用树枝挑起地上青年的一截墨发,若有所思道,兴许是同连梧他们一样是从境外过来的。

  他们的话如何能信?凤鸢俯下身来,她指尖摸着宋悯欢的手腕,轻而易举的去了宋悯欢身上的邪咒。

  这小子凤鸢抬眸,看了一眼远处的长乐,顿了顿道,他身上为何有主子身上的气息?

  是啊,公子岚双手撑在两侧,似笑非笑道,不止如此,还能把我的通天戟抢走,你说邪门不邪门。

  他说着,握着地上青年的手腕,只见对方掌心之中是一把六卷云纹长戟,像是图纹雕刻在对方掌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