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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节(2 / 2)


  她这一串说辞之中?,几乎半点心神都没分给南门星,平淡得仿佛他?不过是个支撑起过往种种毫无灵魂的工具人,将对南门星毫不掩饰的漠视与不在意?体?现?得淋漓尽致,就差把“他?单恋我雨我无瓜”写在脸上。

  柏己唇畔动?了动?,似是想笑。然而下?一瞬身型却微微顿了顿,眉头不自觉拢起,几乎只是瞬间?,那只原本轻柔落在她肩头的手,便死死揪住胸前那覆满薄薄龙鳞的衣料,指节甚至因用力而泛起青白之色。

  温萝惊了一跳,一时间?也顾不上仍下?意?识脑暴的忽悠说辞,惊疑不定地道:“你怎么了?你……”

  未尽的惊异言语湮没在了他?唇畔不住外溢的血痕之上,殷红的血珠一滴一滴自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坠落,在他?一袭泛着幽然色泽的龙鳞玄衣之上砸开一朵又一朵瑰绝的血花,犹若地狱之中?朵朵盛放的曼陀罗。

  只短短的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冷白的额角便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冷汗,濡湿了略显凌乱的碎发,如墨色的灵蛇一般肆无忌惮地于他?惨白的肤色之上蜿蜒,和着他?微阖的双眸以及染上血红的唇,不合时宜地显出几分脆弱而妖冶的美感。

  不知魔族人是否五感比起人族修士要?强上不少,几乎在柏己呕血的瞬间?,原本一片死寂的寝殿便骤然涌入两列低眉顺目的魔族侍仆,脚步飞速地一拥而上,将柏己团团围在正中?。

  温萝下?意?识起身欲下?床为周遭上前的侍仆腾开空间?,正起身,他?落在她腕间?的五指却骤然收拢。她下?意?识垂眸望去。

  玄衣墨发的男人眉心不自觉轻轻皱着,本便冷白如玉的肤色在前所未有的孱弱之下?更显出几分脆弱的惨白,在他?一身色泽极重的玄袍映衬下?,仿佛没有血色一般暗夜幽然潜行的鬼魅。而他?极为锐利的眉眼却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这一丝少见的虚弱,在他?下?意?识蹙眉的动?作下?,更显出几分令人心惊动?魄的压迫感。

  “退下?。”

  柏己并未立即抬眸看她,只艰难吐出两个字,攥紧胸前衣料的手缓缓松开,随意?一摆。两人身周几乎将本便昏暗的烛光遮了个严严实实的人群,便霎时随着他?指尖细微的动?作退散开来。

  这时候,他?才抬眼看向她的方向:“你想做什么?”说着,扣在她腕间?的指节不自觉更用力了几分,一字一顿道,“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都这种时候了,他?心下?纠结之事,竟然仍是这放在何处都极为容易被喷“恋爱脑”的繁杂念头。一时间?,心中?似是被积了水的棉花不容置喙地塞满,又胀又涩,却又并不过分痛楚,只不上不下?地僵滞在原处,令她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主上。”温萝愣神间?,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冷淡男声。

  罕仕似是十分纠结如何称呼此?刻的她,在原地纠结了许久,才复又开口,“让她回去吧。您如今的状况,不适合与她长时间?共处一室,以免心境动?荡反复,令伤势更重。更何况,她如今身为奚辞水榭家主,整日住在苍冥殿并不现?实,且对她名声也无益处。”

  顿了顿,他?不是很情愿地补充,“只有早日压制反噬,您才可?早日自如地与她相处。如今看来,依属下?之见,还?是与她分开较好。”

  怔愣只是片刻,很快温萝便反应了过来。

  罕仕是什么不言而明、极有默契的神队友?与顾光霁的三日之期眼见着就要?到了,最迟明日她必须启程离开苍梧赶回江夏。

  正发愁如何寻到合乎情理?的理?由?强硬离开柏己,罕仕立马就递了现?成的话?茬来。

  虽说温萝多少能够感受到罕仕对她的不喜,可?做任务不论初衷只看结果,只要?对她有利,那些微末得几乎可?以忽略的不善便不是那么重要?得值得放在心上之事。

  虽说在柏己如今呕血虚弱之时抽身离去,多少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甚至害他?至此?之人,不论千年前还?是千年后,从始至终都是她。可?继猝不及防的掉马之后,她在顾光霁和柏己两头疲于奔命地来回哄骗,反倒少了许多花在主线任务上的心思。

  如今主线任务推进实在太过缓慢,实在不是什么她有资格畅谈道德良心的时候。

  勉强便将心下?那细密纠缠的愧疚抛到脑后,温萝似是被罕仕所言激怒一般回眸狠狠扫过一记眼风,抬手揪住柏己随意?垂落身侧的袖摆,仰着脸正色道:“你如今这副模样,我如何能够放心?奚辞水榭又如何,名声又如何,与你相比,这些根本不重要?。”

  仅看当年柏己甘愿坠落苍冥深渊的真?相便知,他?心底对于她的名声究竟有多看重便已是显而易见之事——甚至当真?比她本人还?要?更重视几分。

  他?绝无可?能阻拦她。

  甚至,她越是坚定地表示执意?守在他?身边,固执地如传统男频文?女主那般为他?燃烧自己无怨无悔,他?便越是动?容怜惜,越是维护照顾。

  说白了,越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大时刻,越是动?动?嘴皮子便可?坐收寻常人想象不到的好处和快乐。

  不出所料,她话?音刚落,原本如铁箍般死死烙在她腕间?的指尖便狠狠紧了紧,随即,似是妥协一般慢慢松开。

  柏己无奈地闭了闭眼。

  正邪之分,终究是两人之间?跨越了前世今生以来,始终横亘于身前的深渊沟壑。但好在,如今的她提议建立傲天盟,多少中?和了几分他?们之间?无法横跨的阻碍。

  “不出七日,我定去寻你。”

  骤然开口,他?忍不住轻咳两下?,声线虽因虚弱而略有些中?气?不足,其中?令她分外熟悉的胸有成竹的笃定却不知不觉再一次充盈,“等我。”

  *

  飞湍如瀑、直耸入云霄的巍峨山巅之上,微风轻拂,无声无息地牵动?着枝叶摇曳生姿,掀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如海碧涛。

  白衣弟子三三两两仗剑结伴穿过葱翠的竹海,白衣翩跹,衣袂浮动?,雪白的发带与墨色长发在空气?之中?飞扬,交缠成一派鲜明又冷艳的绘卷。

  望见不远处亭亭如盖的冬青树下?负手而立的雪白身影,白衣弟子们纷纷下?意?识放轻了脚步,似是惧怕,然而不经意?间?仰起的面容之上,眼角眉梢流转迂回的皆是难以自抑的崇敬。

  林间?光影疏淡变换,不远处澄莹的天幕之上,灿金色的耀目圆日睁遥遥悬垂掩于翻涌云海之间?偶尔流露的间?隙之中?,那一瞬间?倾落的光辉,耀目得令人无法直视。

  顾光霁淡淡收回落在远方云海之上偶然露出的暗色山巅的视线,抬步间?,竟似是有阵阵罡风于足下?臣服凝聚,掀起如云衣袂翻飞翩跹,御空而行。宽大云袖之下?,骨节分明的指节却悄无声息地攥紧。

  掌心是一面已泛黄发旧的手帕,帕面之上一只茶色小?兔栩栩如生跃然而上,绣制之人似是技法仍不够纯熟,流畅的勾线之中?,添色用的针法却极为凌乱。

  三日之期还?未到,明日是他?履约前往江夏的日子。

  然而,此?刻的他?心下?却生出更多的始料未及的复杂。

  一日前,他?并未按捺狐疑与试探,开口向奚景舟提出了那个在心中?盘桓许久萦绕不散的疑问。

  得到的答案是意?料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的,令他?措手不及却又理?所应当的苦涩真?相。

  ——柏己唯一所爱之人,便是千年前那个惊才绝艳、出尘绝色、名动?五洲的公羽若。

  两人之间?牵扯着无数的血孽与正邪之争,却阴差阳错间?彼此?暗生情愫,且这一份热烈的情意?甚至能够超越天道乃至生死,令人扼腕感慨。

  可?令他?惊异的却并非仅仅如此?。

  真?正如天边惊雷一般轰然降下?的,是奚景舟不经意?间?一句叹息一般的轻语。

  ——当年他?们三人一同游历之时,公羽若曾为遮掩身份而化?名“温萝”。

  奚景舟只知他?如今留在身边的玉胭兔曾是缪馨儿所豢养,却并不知它其实拥有她随口赋予它的名字。然而那一刻,顾光霁却恍然间?不再确定,那毫无意?义的“阿萝”二字究竟是否当真?只是随性而生。

  或许,那个他?心底不敢面对也不愿承认的、几近荒谬无稽的猜想,恰恰是一切事情的真?相。只有这样,才能够证明为何他?与柏己之间?并无仇怨,那一日柏己却不论缘由?地出手意?欲抹杀他?。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为何柏己动?手之前,还?要?多此?一举地询问他?与她之间?的关系。

  缪馨儿,就是公羽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