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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公主登基了第108节(2 / 2)


  想法在心里堆积了很久,也思考了很久,此刻再不压抑,她将所有念头尽情流露:“时日稍久,她们会意识到,她们最擅长的便是做伎子,她们会顺从惰性,去走那条最简单的路。就像我们逃难时见过的那些人。她们不是伎子,可她们做的和伎子没什么两样——她们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所以呢?”昭昧道:“你今日为什么提起?只是因为又见到了她们吗?”

  “不。”李素节目光清明地看着她:“因为你问我的想法。这就是我的想法。”

  她说:“她们若没有旁的路可走,那么,便为她们找到那条路。”

  昭昧有些明白了:“可你见到了,她们并不想走。”

  “所以我说,总要有人逼迫她们。”李素节道。

  昭昧嗤笑:“要我一个一个杀过去吗?”

  李素节摇头:“纵使如你所说,倘若她们真的受你逼迫拿起武器,至少证明她们有反抗的能力——但你要的是为你战斗的士兵,而不是与你战斗的士兵。逼迫不是目的,目的是招兵。”

  “你也见到了,”昭昧脸色落下来:“是她们不愿意。”

  “不妨换种方式。”李素节说。

  昭昧问:“什么方式?”

  李素节道:“当初曲准如何征收营伎,你便如何征收士兵。”

  昭昧渐渐醒悟。

  李素节解释道:“按十取一,直接要求各家倡肆出人。她们不敢抵抗,自然拿最底层的人来充数,而这些人,正是处境最艰难的人——”

  “也是最容易接受改变的人!”昭昧目光渐亮:“这样一来,我们至少能够得到数百人,而且……”

  李素节微笑:“隐患最小。”

  “好极了!”昭昧笑得灿烂。

  “而且,”李素节又说:“我们大可以一批一批地征收,每一批只取十分之一,便如温水煮青蛙,肆主们总觉得不过十分之一,但一批批下来,到最后时,倡肆的伎子必然所剩无几,而我们也能够达成目的。”

  昭昧点头,说:“就按你的意思——”

  “等等。”李素节忽然道。

  昭昧:“怎么?”

  李素节合掌,目光明亮:“最简单的办法我们竟没有想到!”

  她不禁懊恼失笑,叹道:“募兵。我们竟把募兵的法子都忘在了脑后。这可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

  作为她们最初的军队,刀锋营由伎子组成,她们自打决定招兵,便直接将目标对准了伎子,却忘了最朴实的办法:广而告之。

  邢州城高门富贾,然而,富的愈富,穷的愈穷,街巷间从不乏在生死间挣扎的人,于她们而言,今日少吃一顿便可能饿死,又哪里顾得上未来是否死在战场。

  她们才该是最先考虑的人。

  昭昧怔忡,旋即粲然,面上积郁一扫而空,起身道:“我这就吩咐河图募兵。此前招到的一百来人,编入陷阵营,由陆凌空练兵。”

  这又牵扯到另一件事,李素节情绪稍落:“骑兵的马还是个问题。”

  她们已经派出曾经参与买马的人往北方去接触马商,至今仍没有消息。曲芳洲收拢兵权的过程看似顺利,实则是表面功夫,真正触碰到核心利益,将领们便开始倚老卖老,似马匹之类的事情,便没有商量的余地。

  安静了一会儿,昭昧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今天我杀了个李家的人。”

  李素节抬头,四目相对,她读出了昭昧的意思。

  良马多在军营,倘若别处还有,那只会出于世家。

  李家居邢州诸世家之首,自曲准死去便有些蠢蠢欲动,近日昭昧冲动杀人,更是给足了借口。

  死的是李家三房的幼子,平日里最受大人宠爱,更是骄横无度,惯常往来于倡肆。李家自诩诗礼传家,并不许拈花惹草,但凡事都有通融,李太常教训几次,不见用处,便以为尽到责任,不再多说。这次闹出事情来,三房到他面前哭诉,他先是一番恨铁不成钢的指责,话里话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待训斥结束,转头便召集城中众多头面人物,闭门开起了小会。

  会上,李家三房自然要再度哭诉一番自身遭遇,骂骂咧咧道:“她便是贵为公主,也不该如此枉顾恩义,当初她刚到邢州,还受曲准掣肘,我李家为护她周全,不知出了多少力气,她却这般翻脸不认人——”

  “慎言。”待三子说得差不多了,李太常打断他的话:“毕竟事关公主,不可出言不逊。”

  三房住了口,却又旁人捡起了话题:“李太常此言差矣!李三郎幼子确确实实为公主所杀,多少人亲眼多见,还能有假?况且,这也不是公主第一次杀人了。你我不曾看见,大军平扬州归来时,诸多将领亲眼所见,公主拔刀杀曲名洲,眼都不眨!”

  “说起来……”另一人开口:“我家亦有个不成器的孙子,常喜欢往来倡肆,几年前却在倡肆为人所杀,凶手至今下落不明。当日他正和那个……如今叫河图的人共处一室,如今看来,分明便是河图所谓,可恨事后却有曲芳洲作保,将她救了出去!”

  “诶,这事儿我知道!但要我看……”一人说:“河图从前可没那个胆子,算算时间,公主那时候却到了邢州,她刚到邢州,就能要曲准杀了好些士兵,可见是像了她——咳咳,可见天性如此。”

  “你那件事,究竟是河图还是公主,尚未可知,但我这儿有桩公案,却冤有头债有主,必定是那陆凌空所为!可就因她进了军营,如今似乎还做了公主的人,这事儿还有几人记得?哼,如今她还官运亨通,竟做了都尉!”

  “不管是河图还是陆凌空,都和公主过从甚密,保不齐是一丘之貉。”

  又一人道:“依我看,这公主便像了她母亲,来邢州城这许久,不见她有半点贞淑娴静,倒是喜欢做些分外之事。这几个月来,竟招兵买马,还放言要招收伎子,我去的时候……咳,我路过的时候,正见到她们出入倡肆,如入无人之境——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是公主该做的事情吗?”

  “正是!倡肆那是什么样的地方,下九流之地,”有人说得义愤填膺,大义凛然:“堂堂公主,毫不避讳,竟公然出入,与伎子往来……已然惊世骇俗。她居然还,还——”

  似乎觉得言及龌龊,实在难以言说,他一时语塞,与众人交换愤然目光,才道:“居然还强夺伎子,有不从者,便持刀威胁,将伎子纷纷掠去军营,害得倡肆关闭。这分明是与民争利!倘若再这样坐视不理,不知多少倡肆要就此倒闭,多少肆主要断了生计,多少伎子要沦落到卖命的境地!”

  此言正中众人心坎,一时间,附和不觉,纷纷看向李太常,目光满含控诉,请他拿出主意。

  李太常任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不发一言,待他们吵出了核心思想,才捻着胡须,慢吞吞道:“固然做事荒唐,可公主毕竟是公主。”

  有人不满,正要发言,李太常语气一转:“不过。”

  他说:“当初我等支持公主,在于公主乃大周正统,然如今太子在北,正召集天下志士,公主既为大周血脉,理当与太子同进同退。”

  众人纷纷响应:“公主合该前往颍州面见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