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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不灭的火焰(2 / 2)



运粮队遇上的,是以苏力为首的本地第二支较大的义军。



苏力,就是淡水县海山堡三角涌人,略读诗书。靠开山煮樟脑,辛勤劳动过上了较好的日子,据记载他平时爱赒济贫困,见义勇为。清廷割让台湾,苏力敢说出“朝廷割地,也没告诉我,那就不算”这样的话(“朝廷割地未我闻,是以抗也!”),可见为人的豪爽。说抗就抗,苏力变卖家产,筹集粮饷,号召乡人起兵,没几天,聚众千余人。一家子齐上阵,儿子根铨,年方二十岁,随父抗敌。姑表弟陈小埤,自幼习武,有胆识,曾随刘铭传“开山抚番”,也参加了苏力义军。



日军由台北南下,苏力义军也不断袭击日军的后方。



他所擅长的,是选择和利用地形,伏击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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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粮队残余士兵间道逃回台北报信,坊城大队仍毫不知情,实际上本队也在苦战中前进,与运粮队的联系早已被切断。



坊城大队12日出发,分成两路分别沿大姑陷河岸南行。当天,也在三角涌街宿营。



13日这天,大队出发,沿途也不断遭到义军拦击。本来按原先的估计,最迟于上午8、9点钟即可到达大嵙崁,与守备这里的第一联队第七中队会合,再掩护前进。但由于义军节节阻击,行进缓慢。进到福德坑,彻底走不动了——苏力所部义军主力突然从四面包围上来。



据日方记载:突然“一发空炮为信号,在四面的山腰、山顶出现了约有二千余名的敌兵,一齐向我射击,枪弹恰如雨霰,或打碎岩角,或打折树枝,山谷响应,如万雷齐发。”



此处地名很多带个“坑”字,估计是由地势而得来的形象叫法,现在成了坑敌的绝佳地点。“敌人据地物从上瞰射,我军全队都陷入研钵形的谷底中。”“这样,陷于敌圈之中,遭受敌袭两次,移时日斜,仍无暇吃饭,各兵都忍饥战斗,其间的困苦,殊非纸笔所能尽述。”[《台湾抗战日方资料》,《中日战争》]



原来,日军钻进了义军依地形巧设的包围圈,困在“研钵形”谷底,被义军据高临下,围着猛打。



由于义军枪械弹药不足,攻击直到14日凌晨1时,才暂时停止,日军得以移向字底坑北方一高地上露营。



拂晓,日军看看动静,决定赶紧脱离此地。天明时,顺利进到娘子坑,没想到,更多的义军早在此处等候多时。义军“包围如昨,进行猛烈射击,兵数比昨天大见增加,而且追蹑益急”。[《台湾抗战日方资料》,《中日战争》]



赶上了以江国辉为首的第三支较大的义军。



江国辉(1844—1895年),字耀明,号明亮,南雅厅大嵙崁人,原籍福建平和县,先祖随郑成功从军来台。江国辉本是武秀才,“好武能文,性急好公义。”当时乡人共议捐金雇勇,以保地方,募集了一千余人,就以江国辉为统领,吕建邦为副统领,李家允为帮带,简玉和为营官,组建了这支队伍。



另外,南雅厅乌涂窟的黄源鉴也拉起一支抗日队伍,一直与江国辉相互呼应。



黄源鉴(1851—1905年),字晓潭,是淡水县学出身的贡生,为人“朴诚勇敢知书”。日军自台北南侵,黄源鉴组织乡民自保,“以兵法部勒乡人,设授方略,屡败倭寇”。



江国辉与黄源鉴相互配合,还同三角涌的苏力建立了联系。日军所遇到的,正是各部义军的“联合作战”。



史载:14日这天,江国辉“率大嵙崁义民阻击于分水岭,苏力父子率三角涌义民进围福德坑,黄晓潭等率众起自乌涂窟,四乡义民亦各率子弟军参战。日军四窜无路,死伤尤多。”[《台湾人物志》,《江国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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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那边坊城大队护粮队悲惨覆没的消息也已随逃回的残兵传到台北。



北白川能久决定派出骑兵队侦察情况。7月15日这天中午,一股22人的侦察队蹑坊城大队路径,向出事的三角涌前进。尽管一路上,日本骑兵小心翼翼,仔细搜索着,但还是再次落入了苏力的埋伏。



日军平安经过三角涌,向南走了约十里时,地形变得复杂起来。按日军的记述,是在一处右有河流左有山脉,中间夹着分散的稻田,小路纵横曲折,稍大的宽仅六尺余,到处是岩石的地方,日军侦察队迷失道路,转进了一条不可通行的狭路。



正当日军困顿路上徘徊踌躇时,忽然间枪声四起,响彻山中,日军只见一些农民不知从何而来,拿起预先藏好的步枪,四面齐向日军乱射。一时间,日军“……已经是八方受敌,两方都陷入重圈,无可措手了。刚才在浓雾淡烟中杳然含笑的小河,现在变成充满杀气,四面草木皆成敌人了。”“妇女童稚,全都勇敢地手携长枪,向我追赶而来,似乎老幼妇女都要当兵和我对抗。”



日本骑兵侦察队几乎被全歼,只剩下中士村松精一郎等三骑,“在万死中得一生机”[《台湾抗战日方资料》,《中日战争》],于16日逃回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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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坊城大队已完全陷入了义军的包围之中,豚突狼奔多次试图冲出去,都宣告无效。



还好,鬼子缩回来合成一团儿后,义军却没有攻上来。



可能,因看到日军后无援兵,义军想采取增兵围困的办法,专等有利时机再行攻击。在缺少枪支弹药的条件下,这不失为一个减少牺牲的办法。



但在日军看来,这简直是在坐等日军粮尽自毙。



担任后卫的第七中队粮食完全断绝,直接连一粒饭、一块饼干都没了。开始还得到了坊城大队一点接济,到15日,坊城大队也到了“粮食不接,弹药将尽”的境地。虽然“在行进的路上屡次向民家征发鸡豕,但不足以多人充饥,所以在午后将从两三所民家收集而来的带皮大米磕开作粥,无奈其分配比例却是每二升分七十人,一碗里的米数聊聊可数,多的亦不过六七十粒,少的仅有二三十颗。”[《台湾抗战日方资料》,《中日战争》]



日军濒于绝境,突围无望,就挑选四名士兵化装成当地居民,潜逃出去求援。



除一人被义军截获外,有两人到达中坜,一人到达龙潭陂,终于送出了“陷入重围”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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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日上午,龙潭陂的山根信成一直没见到坊城大队的影子,却等来了求救报告。



山根不敢再迟疑,立即率混成支队向大嵙崁进发,前往解救被围的鬼子。



部队紧急行进至下午1点半,抵达大姑陷河。日军主力在左岸展开,在猛烈炮火的掩护下,突然冲过河去,向右岸义军扑来。



义军未能乘势向坊城大队发起连续攻击,错失了时机,又未防备敌人援兵袭击,防线被突破。



但义军仍退守市街,与敌人继续战斗直到下午8时,夜暮降临。最后日军又使出了火攻的毒计,纵火焚烧义军据守的家屋。大嵙崁市街顿时被笼罩于大火之中。



这一仗形势陡然逆转,义军被迫卷入残酷的阵地战和巷战,与优势之敌争夺,伤亡惨重。年轻的苏根铨在与敌拼杀中英勇牺牲,流尽了最后一滴血。黄源鉴数度负伤,裹创再战。残余的义军不得不趁夜杀开一条血路,突围撤离。苏力几乎仅以身免,南下后再无力组织队伍,只好含恨内渡。黄源鉴乔装成渔夫,辗转潜渡鹭江,才躲过了鬼子的追捕。



但义军首领江国辉却未能突出日军包围,不幸落入魔掌。一同被俘的还有江排合、林万得等一百五十余人,被敌人押至田心仔村。



既然投身抗日,生死早已等闲视之,只可惜有心杀贼,无力归天。



面对侵略者的刺刀,江国辉和他的兄弟们宁死不屈,慷慨赴死。



抚卷追思,那一夜,熊熊火光照着江国辉他们凛然的脸庞,侵略者想以杀戮来恐吓住台湾人民,但是,人们回报鬼子的不是蔑视,就是眼中燃烧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