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全(2 / 2)
「还算可以……」
目暮有点愣住地对着语气始终保持冷静的朝吹点头回应。
「接下来——一曲当中真的不会有成员轮替的情况吗?例如,即使同是马勒的交响曲,但第二号交响曲有加入铜管乐器,第四号则有独唱的女高音歌手稍后上场。然而,第九号并没有这种情况。舞台上所有的成员都是演奏到最后一刻。」
「啊……原来如此。」
「最后,关于偷偷地来回舞台这点!这实在是没常识。马勒的第九号是部大作,光是交响乐团成员就超过上百人。由于舞台已经很拥挤了,绝对不叮能发生邻座的乐手离席却没被发现的情况。更重要的是,若是真的离场,不可能没被站在指挥台上的我发现。」
一口气把话说完的朝吹,脸上露出微笑。
「今晚的音乐会实况应该都收录在录影带中了,待会您亲自看了以后应该就会明白。」
园子站在远处充满爱慕地听着朝吹口齿伶俐的说明。
既然有录影,早说不就得了——目暮将这句话给吞了回去,同时用手背擦去额头上不自觉冒出的汗水。
「朝吹先生,你说的我全都明白了。」
「您能了解,我就放心了。」
这时,矶贝插话道:
「警官,那关于我们事务所和剧场的工作人员呢?」
「怎么啦?」
「当音乐会进行时,我们也各自待在工作岗位上,而且我和大须贺先生都在舞台一旁监督着……」
「在演奏过程,我也没有离开过柜台!」
抢着开口的是晴奈。矶贝接着又说:
「所以,我想我们应该也有不在场证明吧。」
但是,目暮并未点头同意。
「工作人员和一直待在舞台上的乐团成员不同,这点待会还得再确认才行……」
「不过,警官,我想犯人应该不会是工作人员吧。」
——插话的是小五郎。
「为什么你这么认为呢,毛利老弟?」
「从凶手使用的凶器看来,很明显的是预谋犯案。也就是说,犯人知道楠田今晚会来剧场——这表示凶手跟楠田有联络。再从遗体上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来判断,他们两个一定很熟。工作人员当中有人符合这样的条件吗?」
面对小五郎提出的疑问,矶贝激动地掹摇头,大须贺也跟着一吐为快。
「我们只是单方面地被这个男的骚扰,怎么可能有人会和他有关系呢!」
「我想应该也是——」
看着小五郎点头回应,目暮皱着眉头问道:
「那么,毛利老弟。你认为犯人究竞是谁?」
「我看犯人和楠田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搞不好是工作伙伴。我所推理的犯案过程是这样的。」
小五郎夸张地摊开两手说道。
「楠田有个工作上的伙伴——虽然不晓得是记者或摄影师什么的。然而,他的伙伴——也就是犯人,一直对楠田怀恨在心,于是利用今天潜入剧场採访的机会,计划这起杀人案件……」
看到大家鸦雀无声、专心听着的样子,小五郎更加得意忘形。
「楠田和犯人可能是一起进入剧场,或是在剧场内会合,再偷偷潜入休息室。于是犯人就用事先准备好的凶器把楠田给杀害,然后再从休息室入门逃走。休息室入口进去虽然需要刷卡,但是出去时并不需要吧。」
「太精彩了!」
大须贺大声喝采,就好像刚听完交响乐演奏般,给予热情掌声。
「这推理实在太精采了!『沉睡的小五郎』果真名不虚传。咦,不过今天怎么没有做出沉睡的姿势呢?」
「因为对于这种简单的推理,根本不需要集中精神。」
小五郎笑得得意洋洋,柯南却当场给他泼了冷水。
「可是叔叔,你刚刚说犯人是从休息室入口逃走的……」
「是啊,有问题吗?」
「这个剧场刚盖好,今天才正式开幕。如果犯人不是乐团或剧场的工作人员,怎么可能会知道休息室入口在哪里、还有内部结构如何呢?以预谋犯案的行为来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那应该是从正门门逃走的吧。」
「我觉得那也不可能。因为大厅和正门都有工作人员,而且在音乐会进行当中就直接从正门离开,不是很醒目吗?」
「那他可以等到音乐会结束后再离开啊。」
一旁的大须贺对柯南如此说。
「犯人把他杀了之后,大概是躲在厕所或其他地方吧,等到音乐会一结束,就混入准备回家的大批观众内,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剧场。明白了吗,小弟弟?」
「……嗯。」
(这么推理的确没有矛盾。)
当柯南还在思考,无法认同的时候,目暮从背后开口道:
「好吧,毛利老弟的意见确实有可信度,不过,还有一点我想确认。楠田和犯人在演奏会进行中从大厅潜入休息室,但却没被人盘问,这有可能吗?」
对于这个问题,小兰回答:
「我想是有可能的。因为在音乐会结束后,我们就是和园子一起走进休息室,途中经过的大门上只有写着『非相关人员不得进入』,可是却没上锁……」
园子接着说:
「我们经过时,走道上并没有任何人。如果是在音乐会进行中的话,那一定更不可能有人吧?这么一来,不管是楠田或犯人进来,我想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通往休息室的大门没有上锁吗?会不会太大意了?」
大须贺皱着眉头,回答目暮的问题:
「这是古典音乐会不是吗?又不是针对年轻人举办的流行歌曲演唱会……我们怎么也没料到会有明明看到门上写着『禁止进入』,却又擅自闯入的没礼貌客人。」
听到大须贺如此回答,园子和小兰脸都红了。
6.第九号交响曲的传说
「那么……」
目暮把目前为止的调查经过记录在自己的记事本后,收进内里口袋。
「总结说来……被害人,楠田政利在晚上七点半年右,由杯户艺术剧场的正门入场,在签名簿上签上自己的大名,接着从大厅里面的门穿越舞台后方走道,进入休息室。潜入的目的应该是为了採访报导。然后,在晚上八点半之前,被某人给杀害。」
目暮语毕,环顾四周。
确认舞台后方的所有人……高木等搜查人员和大须贺以及朝吹等事件关系人,还有小五郎等人都同意此说法后,继续说道:
「犯人早就知道今天楠田会来到剧场——由此可判断,他是楠田认识的人。」
「所以我们有必要调查和楠田有往来的人吧?」
目暮看了开口的高木一眼。
「那是当然,不过在这之前应该先针对客人作调查吧。」
然而,小五郎却和目暮唱反调。
「可是,警官。刚才不是说过,犯人老早就逃跑了吗……」
「我也认为犯人不可能偷偷摸摸地留在现场。然而,你的推测是犯人和楠田都是以客人的身分进场的吧?既然如此,或许可以从留下来的客人当中得到关于犯人的重要目击证词。」
小五郎话一说完,目暮便转向高木。
「高木,现在留下的客人大概有多少?」
「可能有一千人以上吧。」
「一千人!那还挺多的嘛。」
目暮不禁皱起眉头,大须贺在一旁开门道:
「这么说,大约有一半的人没能阻止他们离开,本剧场的座位大约有两千席,今晚是满座所以犯人可能在已经离开的千人之中。」
「恐怕是这样……如果能在演奏进行中发现遗体,客人一个也跑不掉,捉犯人就有如瓮中捉鳖。真是可惜。」
不过,大须贺却摇头反对门暮的说法。
「使用那间休息室的只有唯一个人,所以这种说法是不可能成立的……更何况,果真如此的话,那么音乐会势必得中止,这么一来,犯人就更不可能逃走了。」
最后他口中唸唸有词……我实在无法想像因那种男人被杀害而中断音乐会的场面,然后冷哼一声。
看得出来,他相当讨厌楠田。可是再怎么说,难道音乐会比一条人命还重要吗?——目暮没有把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转头再次交代高木说:
「现在开始调查所有的客人。确认身份、看看有什么线索或印象、还有是否有目击到被害人或可疑人物等等……大家分头去调查,做事有效率一点。再这样拖拖拉拉的话,天都亮了!」
「是,遵命!」
「等等!」
目暮叫住正要转身离开的高木。
「高木,把他们带到等候的地方。」
目暮看着大须贺等人。
晴奈听到后一脸愁容。
「还不能回去吗?」
「是的,很抱歉……」
「那我们呢?」
开口的是朝吹。
「我们交响乐团成员,已经证实和本案毫无关系,回去应该没有问题吧。」
「很抱歉,等问完客人后,也许还会传讯各位,可否请各位再忍忍。」
听到目暮虽然客气却相当坚定的语气,朝吹或许是已经不抱任何希望,面无表情地回说:
「既然您这样说,那也没办法……协助警察办案,也是我们一般百姓的义务。」
他从原本倚靠的墙壁起身问:
「那我们该待在哪好呢?」
针对他的疑问,高木答道:
「就待在最大间的休息室,其他关系人也已经请他们在那里等候了。」
听到高木所言的矶贝开口道:
「最大的那间不就是C休息室吗?」
说完便垂头丧气地迳自往那边定去。
朝吹和唯、晴奈、以及大须贺瞄了目暮一眼后,也跟在矶贝后头。
小五郎目送着五人消失在大门的尽头,接着询问目暮:
「那我们要做什么呢,警官?」
「本来我是想说,为了避免干扰侦查,你们可以回去了。不过,你们基本上也算是案件的关系人,所以也请你们待在相同的地方等候。」
「什么干扰?说得太过分了吧。我也想协助你追查出真相啊……」
待在小五郎身旁的小兰开口说:
「那我们也和爸爸一起在这等候囉?」
「嗯,就这样吧,不过得麻烦你别让柯南跑到外面来胡闹。」
「好的,没问题!」
小兰用力地点头,把柯南拉到自己身旁。
「明白了吗,柯南?要乖乖的和我在一起哟。」
然后盯着柯南的双眼。
「嗯!」
柯南充满元气地回答。
——视线却飘向用来当做等候室的C休息室紧闭的大门。
(我才不会跑去外面乱晃呢。因为,案件的关键在于——)
C休息室比想像中来得大很多。
用来区隔C和D休息室之间的墙壁事实上是可以移动的。只要一打开,原本就很大的休息室会变得更加宽敞舒适。目暮就是听到这点,才把这间当作关系人的等候室。
然而,原本应该相当宽敞的休息室,如今却挤满了人潮。
当然,这是因为交响乐团所有成员以及工作人员,大约超过一百名以上的人群众集在这里的缘故。
园子拨开混乱的人群,眼尖地发现朝吹等人所在的一角,于是跑到他旁边。
「朝吹先生!」
「啊……你是……园子小姐吧?」
「是的!」
「朝吹先生,今天真是多灾多难呢。」
说话的人是跟在园子身后的小兰。右手还紧紧牵着柯南的左手。
小五郎则蹲在墙角,闭目养神。
朝吹见状说道:
「毛利小五郎妤像累了。」
小兰轻声笑着说:
「不是的,朝吹先生。那个姿势是我爸爸推理时的习惯。」
「所以说他现在是在针对整个案件做全盘思考囉。原来如此……」
(才怪,他是真的睡着了。)
柯南并未说出口,只是检视着四周。
可能是等久了,每个人都一脸疲惫的表情。
男士们不约而同把外套脱掉。这也不是没道理的——虽然天气的确渐渐变得凉爽,不过现在也才九月。而且,一间房间挤了这么多人。如果有温度计,指针应该会显示出和夏天差不多的室温吧。
园子也脱下肩上的披肩。
「好热喔……没有空调吗?」
高木从后方走了过来,回答园子的问题:
「对不起,已经开冷气了,不过似乎没什么效……」
「高木刑警?你怎么会在这里?」
「目暮警官叫我过来照顾休息室的所行人。」
「喔……那乾脆再请目暮警官分个房间吧。人这么多,空调怎么可能够用。」
「对不起,这也是警官指示的……」
「他大概是要所有关系人集合在同一个房间,然后由刑警来看守吧。」
插话的是大须贺。
「看来,我们的嫌疑应该还没被洗清。尤其是我,还对那个楠田口出恶言,他应该认为我的嫌疑最高吧?」
高木慌张地摇头。
「没有这回事……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才……」
「哪来的万一。我们之间根本没有杀人犯啊。」
大须贺语气激动,说完便和随行的矶贝离开原地。
两个人走到房间角落平稳情绪,不知谈论着什么事。也许是在谈今后剧场的营运方向吧。
一直保持沉默的唯,孤零零地喃喃自语着:
「不祥的预兆,果然应验了……」
耳朵灵敏的柯南抬头看着唯。
「不祥是指第九号交响曲吗?」
「嗯、是的……」
小兰代替欲言又止的唯反问柯南:
「柯南,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第九号交响曲是不祥的呢?」
「传说中,交响曲只能做到第九号。许多有名的作曲家,都是在创作了第九号交响曲之后就过世了。所以据说只要一创作第九号就会死,九号是不祥……」
「咦!真的吗?」
小兰突然脸色发青,因为她最怕怪谈之类的话题了。
朝吹脸颊浮现笑容说道:
「是真的哟……小弟弟你真清楚。」
还好啦——柯南点点头。小兰低下头看着柯南说:
「这孩子知道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呢。」
「不过,唱起歌来是个大音痴。」
园子在一旁嘲弄着。
朝吹面对着园子及小兰开始解释道:
「乐圣,贝多芬的第九号就不必提了,舒伯特、布鲁克纳、德佛札克等……过去伟大的作曲家只要一完成第九号交响曲,就好像寿终正寝般,失去生命的火花。」
「不过,关于布鲁克纳和德佛札克,也有传闻事实上并非如此。」
对于柯南的从旁插嘴,朝吹笑个不停地说道:
「的确,依曲子的算法不同,所以无法一一对号入座。但是——马勒本身对于创作第九号交响曲有着强烈的恐惧感,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朝吹将左手放在胸门接着说:
「患有心脏病的马勒常常不得不意识到死亡。而且,碍于第九号不祥的传说……本来应该按顺序命名为第九号的交响曲,却没编号而另外取名为『大地之歌』。但是,他还是勇敢挑战了曾经回避过的死亡命运。不但创作了生涯最高杰作的第九号交响曲,更超越宿命,着手于第十号交响曲的创作——」
朝吹停止继续说下去。
耐不住性子的园子追问:
「后来马勒怎么样了?」
「……死了。第十号交响曲毕竟还是来不及完成——」
——瞬间,一片静寂。
原来如此——高木少根筋地发表言论:
「那的确不祥。」
朝吹看着高木说:
「我并不这么认为……马勒在与死亡比邻之下,还是完成了第九号交响曲。这意味着这并非是命中注定的死亡,而是向音乐之神的挑战。」
朝吹闭上双眼,用力地摇头。
「的确,今晚如此重要的音乐会,因为不幸的意外而遭受破坏。但是,并不能由此断言九号就是不祥的征兆。相反地……正因为带有挑战性地演奏了第九号交响曲,我才能超越困难,获得新生!」
朝吹似乎在此时才发觉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他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道:
「抱歉,我好像太多话了。」
语毕,他将蝴蝶领结松了开来。
园子则一脸兴奋。
「不,你说得太棒了!只要有显先生在,不管是这个剧场也好、交响乐团也好,因这个案件所带来的打击都会消失,以后一定还可以再办场精彩的音乐会的!」
对吧——园子看着唯这个报告征求同意,她也笑着点头回应。
这时,小兰看着朝吹的脖子,低呼了一声「咦」。
「小兰,怎么了?」
「朝吹先生的脖子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亮亮的……」
「啊,是这个吗?」
链子前端挂着一位女性侧脸的浮凋项坠。看起来似乎很旧,周围框框的颜色都剥落了。
小兰和园子仔细看着朝吹手上的项坠。
「看起来好像是古董耶。」
「不过,总觉得和显先生好像不太相衬……啊、对不起。」
「不,没关系。」
朝吹把项坠放回胸襟内。
「浮凋上的女性是艾玛,她是古罗马的丰产女神。这是我在维也纳留学时,当地的朋友送我的……它就好像我的护身符一样。」
「我都不知道你身上戴着这么一条项链呢。」
听到唯这么说,园子恶作剧地笑着说:
「你指的朋友,该不会是在维也纳留学时的情人吧!」
「怎么可能……那位朋友可是百分之百的男性呢。」
朝吹苦笑着。
「显,你应该没有骗我吧?」
园子和小兰笑看着唯逼问朝吹的样子。
案件彷彿被人遗忘似地,全场被一股和谐的气氛包围着。
只有晴奈远离了这个小圈子。她似乎若有所思。
柯南一察觉到这点,马上来到晴奈身边。
「柜台的姐姐?」
「什么事?」
「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晴奈凝望柯南好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
「小弟弟,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我一直觉得第九号交响曲的不祥传说好像是真的。虽然朝吹先生那么说,但理惠子小姐她也……」
「理惠子小姐?」
「堀理惠子小姐。她是我在新帝都爱乐事务所的前辈,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她也是朝吹先生的忠实乐迷……不过在不久前意外身亡了。」
「意外……」
「从购物中心顶楼的停车场,连人带车一起翻落到地面——」
听完晴奈所说的话,柯南招手呼唤高木过来。
高木一脸「有事吗?」的表情走到柯南身旁。
「怎么啦,柯南?」
「高木警官,你知道堀理惠子小姐意外身亡的事情吗?」
「堀理惠于小姐?我没印象耶。」
「听说是从购物中心顶楼的停车场连人带车一起摔下来的。」
「啊,那个意外我曾听交通课的朋友提起……」
据高木的说法是——
大约在两个星期前,正确来说应该是十六天前的深夜。从鸟矢町的大马路进入住宅区的地方,有栋三层楼高的购物中心,意外就是在那里发生的。
当时,突然一声轰然巨响,附近居民前往察看,发现在购物中心旁的道路上,有一台小型轿车支离破碎地躺在那里,看起来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纵向挤压,车身严重扭曲变形……
据目击者的说法,从玻璃破碎散落的窗口,还可以看见沾满鲜血的手臂。
当赶来现场的救难队将她从车内拉出时,被害人……高木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堀理惠子已经死亡了。造成死亡的主要原因是头侧部受到车窗或什么的强力撞击,以致头盖底骨折,引起脑挫伤。还有,车上并没有其他乘客。
理惠子的血液中检测出酒精。按浓度看来,她在生前处于酩酊大醉的状态。
另一方面,购物中心屋顶,距离事故车辆正上方的部分栅栏,发现有严重毁损。栅栏看起来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由内往外撑厂开来。伤痕还相当的新,根据后来的调查结果,确认上面附着着事故车辆的烤漆。
购物中心的顶楼被拿来当做停车场。即使楼下的商店打烊之后,停车场还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属于无人的栅栏式停车场。顺便一提,那里所设置的栅栏本来就不坚固,它的危险性以前就曾被拿出来讨论过——
「这就是那位堀理惠子小姐在酒醉之后开车,正要从顶楼停车场离开时,因为驾驶操作的疏失,冲破栅栏跌落致死的经过——总之呢,就定自己驾驶不当的结果。」
高木作了以上的总结。
柯南默默听着高木陈述事故经过,然后抬起头问:
「高木警官,没有其他疑点吗?」
「你问我,我也不清楚,因为这不是我负责的案件……」
高木思考片刻,好像想到什么似地突然双手一拍。
「这也不算是什么疑点啦——听说停车券怎么也找不到。」
「停车券?你是说在停车场入门拿取的那个东西?」
「是啊。不管在被害人所遗留的物品中或是车内都找不到那张停车券。可能是被害人当时喝得醉醺醺的,所以把它给弄丢了吧。」
柯南当场陷入沉思,晴奈在一旁小声地喃喃自语:
「不可能……理惠子小姐不是那种喝了酒还开车的人。而且,也不像是会独自跑去喝酒的人……」
「每个人都有想尽情放松的时候啊,比方说有烦恼的时候之类的?」
晴奈轻轻摇头,否定了高问木的说法。
「不,怎么会烦恼……理惠子小姐明明还很开心地对我说『我可能可以成为交响乐团的正式成员哦』。」
晴奈的话引起了柯南的兴趣。
「交响乐团的正式成员?这是什么意思啊?」
「理惠子小姐足新帝都爱乐交响乐团的候补小提琴手。不过,不是每次都能上场演出,为求温饱,也在事务所上班……我记得是在杯户艺术剧场刚建设完成,决定举行由朝吹先生担任指挥的定期公演的时候吧。理惠子小姐告诉我,她就快可以加入交响乐团了。不过,她要我在正式发表前替她保密,所以我想除了我之外,应该没几个人知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交响乐团的成员是怎么选拔的呢?」
「一般会有试镜,指挥和音乐总监的意见也有很大的影响力……不过,这个工作我才刚做一年而已,所以还不是很清楚。」
「指挥是朝吹先生吧。那音乐总监呢?」
「现在的新帝都爱乐,应该是身兼剧场总监的大须贺先生吧。」
「哦……」
柯南问完之后,晴奈又回到理惠子的话题。
「理惠子小姐向来沉着冷静,是个谨慎的人,我们虽然同是朝吹先生的乐迷。不过,理惠子跟只会爱慕崇拜的我不同,身为小提琴手——跟朝吹先生同是音乐家的身份,我想她对朝吹先生的崇拜应该包含着尊敬的心情吧。
「可是,晴奈小姐和理惠子小姐既然都喜欢朝吹先生的话……难道两个人之间没有敌对心态吗?」
「完全相反。其实对我来说,朝吹先生并不是什么恋爱对象……可定理惠子小姐可能因为我过于花痴的行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常提起朝吹先生了。而且,她总是像个姐姐般温柔,在工作上也常常帮助我……」
一道泪水从晴奈脸上滑落。
「今天,如果跟理惠子小姐一起负责柜台接待的话,或许就不会发生这起案件了……」
「柜台接待?理惠子小姐也必须负责柜台接待吗?」
是的——晴奈点点头。
「音乐会或活动的柜台接待,原本是我们两个一起负责的。理惠子小姐如果升任乐团的正式成员,照理说应该会有人顶替她的职位才对,可是因为她突然意外身亡,连找人交接的时间都没有……结果就一直人手不足到现在,从上次的宴会到今天的音乐会,都只有我一个人在柜台。结果我还是一直出状况,事情才会演变成这样……」
(原来如此……难怪柜台只有晴奈小姐一个人。)
柯南决定再问一个耿耿于怀的问题:
「请问……大家不是一直提到宴会的事吗……那个叫做楠田的不是也有去吗?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我们提到的宴会是指上星期举办的『创设旨乐会?成立酒会』」
晴奈把当天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啊……竟然发生这样的事。」
「也难怪大须贺先生会这么讨厌楠田。」
站在柯南身旁的高木说完便皱起眉头,后来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补充道:
「不过,我并不认为光是这样就足以构成杀人动机。」
看到高木慌张的样子,晴奈轻声地笑了出来。
「小弟弟、刑警先生,谢谢你们听我说了这么多话。託你们的福,我现在的心情好多了。」
说完后便低下头。
高木也害羞地搔着头。
「没什么,能帮上忙真是太好了。」
「姐姐,要打起精神哦!」
柯南也笑着回应。
——不过,脑海里却思考着其他事情。
7.柯南的侦讯
在房间一角倚靠着墙壁的矶贝,将脱掉的外套挟在腋下,手拿手帕频频擦着汗水。
也许是心理作用,他的眼神看来似乎无法对焦。身为新帝都爱乐的事务所经理,也许在思考着今后交响乐团的未来,又或者只是单纯想要早点回家吧——
「这间房间果然很热喔。」
跑到矶贝跟前开口的当然是柯南。
矶贝稍稍整理好仪容后,张大眼低头看着柯南。
「啊,原来是你啊。你是毛利先生带来的小孩嘛。」
「叔叔,空调能不能再转强一点啊?」
「这好像已经是最大限度了哟。因为最近实施节省能源的政策。这段期间,设定温度最低不得超过二十八度。」
「喔,新剧场的规定还真是麻烦呢。」
接着柯南四处张望。
「对了,大须贺先生呢?」
「啊,他呀……你看,在那边。」
循着矶贝所指的方向望去,刚好看到大须贺定向高木。就好像和柯南轮流交替似地。
「看来已经到达他忍耐的极限了……小弟弟,你找大须贺先生有什么事?」
柯南摇摇头说:
「我要找的是叔叔你啦。」
柯南边说边定到矶贝正面,抬头直视菩他的睑。
「其实足小五郎叔叔拜託我过来的。」
「毛、毛利先生拜託你?」
「是的!我是他的侦探助手。」
柯南说着,从口袋中拿出记事本。
「喔……年纪这么小,真不简单呢。」
矶贝以非常佩服的语气说着,就好像打算和柯南在玩侦探游戏似的。
「那么,小弟弟,毛利先生拜託你来做什么事情呢?」
「他要我来问问音乐会开始前,舞台后方的状况。」
矶贝思考着柯南的问题答道:
「状况啊?好像没什么异常的……」
「任何小事都可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吧。」
「嗯,我想想……」
从矶贝的神情看来,他似乎非常认真地在回忆。
「首先,在客人入场之前,舞台必须佈置完成。但因为白天已经有做过总彩排,基本上那就是完整的佈景了,所以只要做最后确认就好。乐团的成员们则忙着做上台前的准备,像是准备乐器、换装等,还有女生也得化妆。我们这些负责舞台后方的工作人员,也是忙着协助他们、照他们的叮咛准备东西等等……总之忙得不可开交。」
「乐团首席唯小姐和指挥朝吹先生呢?我记得他们两个人在开演前一直都待在个人的休息室吧?」
「他们两个人早就习惯这种大型的音乐会,心情都很平静。当大家正忙东忙西的时候,他们早就准备好,待在各自的休息室里等待表演开始,根本不需要劳动工作人员。」
「这么说,在开演前的这段时间,他们两个都不见任何人吗?」
「是的。我们也不敢打扰他们集中精神。尤其是朝吹先生,他有时候非常神经质……」
「喔……那大须贺先生呢?」
「大须贺先生是剧场的总监,所以一直在舞台后方进进出出——一下子去调整室、一下子又跑去确认大厅的状况,我看他应该是最辛苦的。不过一到开演前,不知不觉他又已经出现在舞台一旁待命了。」
(原来如此……开演前之所以会在大厅休息室遇到大须贺先生,原来就是那个时机啊。)
柯南思索的同时继续问道:
「那后来呢?」
「即将开演前,乐团成员拿着各自的乐器在舞台后方集八合。等开演前五分钟的预备钤一响,唯小姐从休息室走了出来,大家就一起往侧舞台移动。」
「大家?包括工作人员吗?」
「那当然。因为乐器当中有大号这类的大型乐器,所以我们必须帮忙搬运。即使留在舞台后方也无事可做啊。而且,坦白说……大家都想看看乐团演奏的实况。」
「大家果然都很热爱音乐啊。」
「要不然也不会跑来做事务所的工作。」
矶贝脸上只有在此时才展现笑容。
「请问,朝吹先生也和大家一起往侧舞台移动吗?」
「不,只有朝吹先生除外。每次表演前他都会待在休息室,直到轮到他出场为止。可能是连到最后一刻都不想分散注意力吧……那时候,因为也没感觉到他有要走出休息室的动静,所以就只有朝吹先生还留在原地。」
「喔,原来如此。真像是朝吹先生的作风。」
「因为他是天才指挥家呀。」
听着矶贝语气夹杂叹息,柯南转了转手上的笔说:
「后来在舞台上发生的事,我也知道哟。因为我一直在座位上看着——一开始乐团先调音,接着换大须贺先生致词,最后朝吹先生才上台。」
「没错,小弟弟,你记得很清楚嘛。」
「可是,朝吹先生隔了满长的时间才出现在舞台上。小五郎叔叔说,那是故意演戏的。」
「怎么可能是演戏……我们也在侧舞台干着急呢。因为朝吹先生一直没出来。朝吹先生的A休息室,明明装有拍摄舞台现况的萤幕……我担心得只好亲自去叫他。」
「什么?矶贝先生有离开侧舞台?你不是告诉目暮警官说你一直在那边待命吗?」
矶贝连眨了两、三次眼之后,脸色一片苍白。
「不、不是……我不是故意隐瞒的,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而且,我只离开了一下下而已……」
看着叽贝边擦着额头冒出的汗水又拼命解释的样子,柯南笑了出来。
「不过,那个叫楠田的是在七点半以后才进入剧场。所以在那之前,不管矶贝先生去了哪里也和案件无关呀!」
「对、对嘛……你说得没错,小弟弟。」
矶贝终于放心地浮现出一丝笑容。
「然后呢?你去叫朝吹先生,结果如何?」
柯南继续追问:
「我一敲休息室的门,朝吹先生马上就走了出来。他还定一副安然自若的样子,而我却上气不接下气……」
「这点也很像朝吹先生。」
「经过就定这样……后来就赶紧将朝吹先生从侧舞台送上台……接下来小弟弟应该都知道了吧?」
柯南听完用力地点点头说:
「演奏开始之后,交响乐团的成员当然一直都待在台上,而工作人员也在一旁待命,音乐会结束后,我们就走到舞台后方……」
「当我一打开唯小姐的休息室大门,就发现了那具遗体。」
柯南则在笔记簿上写着东西,啪地合上笔记簿之后,收进口袋。
「谢谢你,叔叔。我想这些情报对小五郎叔叔很有帮助唷!」
「是吗?那太好了。」
矶贝像是放下重担似地摸着柯南的头。
「麻烦转告毛利先生,请他早点破案。」
「嗯。我知道!」
柯南跑了两、三步之后,又马上折返。
「对了……我还想再确认一件事。」
「什、什么事啊?」
看到矶贝有点不耐烦的表情,柯南故作小孩般的笑脸说:
「也没什么啦,马上就问完。我想问问有关唯小姐的休息室,那个地方放了两个小提琴琴箱没错吧?」
「啊,是啊。」
「可是,为什么要放两把小提琴呢?上场演奏时,不是只需要一把吗?」
「原来你是要问这个啊……另一把是备用的。万一有人的小提琴临时出状况,就可以马上替补。」
「果然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小提琴是那么容易坏掉的乐器吗?」
「是不会坏掉啦,不过常常会有琴弦断裂的状况发生。而且,小提琴手通常是交响乐曲的中心,就像今天的音乐会,加起来就有三十人。要定有人琴弦断了,一点也不足为奇。」
矶贝将一度合起的手指弹开,作出琴弦断裂的手势。
「这个时候即使重新换弦,要重新适应新弦不仅耗时,而且拉弦也很花时间,并无法马上演奏。所以乐团首席事先准备一把备用的小提琴是交响乐团都有的常识。」
「不过,为什么要乐团首席唯小姐来准备呢?请其他人带不就好了吗?」
「那可不行喔!如果是其他人就算了,要是乐团首席的小提琴琴弦断裂、那可就严重了。
毕竟她是整个交响乐团的主角啊。如果使用了不习惯的备用小提琴,演奏反而会出问题。所以,一定要由乐团首席来准备备用小提琴。」
「那如果在演奏过程琴弦断了该怎么办呢?」
「坐在琴弦断裂的演奏者正后方的人会将自己的小提琴往前传递,而那个人的正后方的人再把自己的往前传……以此类推,用这种接力方式来传递小提琴。最后坐在最后面的演奏者,再去休息室拿取备用的小提琴。当然,处理各种状况的应变方法各有不同……」
「喔,原来如此。好有趣喔……我明白了!」
柯南非常佩服地说着。
「对了,对于热爱音乐的人来说,这也是常识吗?」
「嗯,算是吧……经常来听古典音乐会的人应该都知道吧。」
对于矶贝的回答,柯南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即马上低头道谢。
「真的非常谢谢你!」
柯南这次真的转身就离开了。
(——果然没错。)
在上百人聚集的C休息室里……人潮拥挤产生的闷热感、以及不知何时才能得到解脱的情绪所累积的疲劳感,让人的不快指数持续往上攀升。
刚才听完大须贺剧场总监抗议的高木刑警离开休息室,说要去找警官商量,不过却一去不回。
在混乱的人潮中,小五郎坐在地板上,依旧睡得很安稳。在这种状况下,他竟然还睡得着。
柯南在他身边,抱着膝盖坐着。
眼神相当锐利——他丝毫不敢大意地观察着四周,不过也好象一直紧盯着远处的一点索。
(犯人就是他!我一开始判断的果然没错。)
可是——柯南不禁一脸愁容。
(那个人有不在场证明。而且也有十足的证人可以证明他当时绝对不在场!)
柯南的推理陷入胶着。
(应该有什么线索才对……让他得以杀人却又有不在场证明的狡诈手法……)
在柯南一旁,大须贺与园子站着闲聊。
「说来园子小姐还真倒楣,竟然被捲入这种案件。」
「我没关系的!因为早就习惯了。」
园子悠然自得的神情反倒让大须贺十分惊讶。
「那真是了不起,我就不行了……如果事情无法顺利进行,我就会立刻烦躁起来。我刚才对那位年轻刑警说话口气就很冲,虽然他明明没有做错事。」
他摇摇头,又继续说道:
「我都已经这样了,显应该比我更严重吧。」
听到大须贺如此喃喃自语着,园子十分感兴趣地追问:
「我常常听说显先生很神经质,又是个完美主义者……这些传闻果然都是真的吗?」
「可以这么说吧。我想一流的音乐家或多或少都会有这一面,也许他只是表现得比较明显一点。他对于交响乐团的要求非常严格,还常常弄哭演奏者……对观众也是如此。」
「我还听说他最讨厌观众干扰演奏了……」
「是啊。比方说,面对迟到的观众,他会不耐烦地敲打谱架,或拿指挥棒指着人家……曾经有一场音乐会,观众在演奏中打起瞌睡来,他气得离开指挥台转头就走呢。」
「真令了人意外……」
「虽然这才是我们认识的显,不过,如果他能更圆滑些,我们剧场的工作人员也比较能够放心。」
园子笑着对一脸担忧的大须贺说:
「没问题的啦!虽然音乐会刚结束的时候,显先生看起来有点紧张,不过刚才跟他聊天时,情绪已经很稳定了……还说什么要通过这次的考验呢。」
「哦,那我就放心了……显若能因此有所成长,那么遇到这起案件也未必是件坏事吧?」
「这样的话,大须贺叔叔也才能放心地把唯小姐嫁给他吧!」
听到园子这么说,大须贺嘴角扬起笑意。
那的确是一个为人父者想到女儿时才会有的慈祥笑脸。
不过,大须贺马上又板起身为杯户艺术剧场总监的严肃表情。
「话说回来,侦讯实在太久了。再这样下去,疲惫的乐团成员身体会吃不消的。」
大须贺向园子轻轻挥手,朝着房间出口大步地走去,大概是打算再去找高木或什么人发发牢骚吧。
——柯南在不经意之下听到了刚刚的对话。这时耳边突然传来呼唤声。
「……柯南?」
柯南瞬间颤抖了一下。
抬头一看——眼神刚好与不安地看着他的小兰交会。
「小兰姐姐。」
「怎么了?我刚刚一直叫你,你都没有反应……」
「没事!」
柯南一股劲地站了起来,看着小兰微笑着。
小兰终于才放心地将视线转向小五郎。
「爸爸有在进行推理吗?」
「我也不知道……从刚刚开始就一直静悄悄的,该不会真的睡着了吧?」
「看起来好像是这样……还好这房间够热,不必担心他会着凉。」
小兰呵呵地笑出声,然后转向柯南说:
「柯南也很热吧,脱掉外套会比较舒服喔。」
说完便动手解开柯南外套的钮扪。
「我自己来就好!」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还是无法反抗,让小兰给脱掉了外套。
「蝴蝶领结也顺便拿下来吧?」
「这不用啦,戴着就好。」
这次柯南全力抵抗。
「是喔……」
小兰将把手抽了回去。
「本来以为只是来听场音乐会,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大事。」
「嗯……」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柯南也累了吧?」
「我一点都不累哦!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犯人给揪出来。」
「说得也是……」
小兰随意看了一下四周,然后叹了口气。
「唉,这时候如果新一在的话,一下子就可以破案了!」
(真抱歉……我无法一下子就破案。)
柯南不自觉嘟起嘴来。这时有个大嗓门在背后嚷嚷。
「真是的!你怎么一直新一新一的说个不停啊!」
——想当然而,开口的是圆子。
「又没有一直……」
园子完全无视于小兰的微弱反驳。
「小兰,你就忘了那位不常联络的薄情男,再找个好男人吧!」
园子看着小兰如此说道。
小兰以沉默表达自己的心情,园子却夸张地摇摇头。
「不行不行,这样不行啦!你要积极点!像今天发生的事,只要换个角度想就好了——因为案件的关系,我们才能认识显先生不是吗?因祸得运!就是这个道理。」
园子脱口说出奇怪的成语后,看向一旁。
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倚着墙壁的朝吹身上。
他两手无力地下垂,面无表情,额头上却明显地冒着汗。
看到朝吹这个样子,柯南说道:
「朝吹先生要是脱掉外套不就好了……」
朝吹的装扮和站在舞台上时没两样,依旧穿着燕尾服。外套前面的钮扣还紧紧地拙着。
不过,朝吹拿掉蝴蝶领结、也松开了衬衫,这表示应该很热啊。既然如此,就像柯南所说的,只要脱掉外套不就好了——
「笨蛋,这是显先生的策略。你这小鬼是不会懂的……而且,胸前若隐若现的性格!」
园子以娇柔的声音如此说着。小兰拍拍她肩膀。
「不过,园子。朝吹先生已经有唯小姐这么美丽的未婚妻了哟,你再怎么对他着迷也是白费心思。」
和朝吹站在一起的唯,有时面向着朝吹说话,有时温柔地整理朝吹额前垂下的发丝。两人就好像画中的情侣。
园子鼓着双颊说:
「这我也知道……再说,你看!交响乐团的成员里也有很多帅哥呀,待会再请人介绍一下。我刚才不是说换个角度想吗?我指的就是积极的想法呀!」
——这时。柯南脑海闪过一个念头。
(对——换个角度想!)
柯南突然跑开。
小兰一发现,慌慌张张地大喊。
「柯南!你要去哪里?」
柯南回头说:
「我去一下就回来。」
「不可以离开房间唷!」
「我知道!」
柯南的身影穿过聚集在中间的人潮后就消失了。
「那小鬼怎么了?」
小兰对着一脸疑惑的园子困窘地说:
「又在玩侦探游戏了吧?真是的,只要一热哀起来,就对周遭的人事物视若无睹……」
小兰的眼神像是眺望着远方,温柔地眯起眼来。
笑颜逐开的小兰以柔和的口吻喃喃自语着:
「他真的好像新一。」
8.柯南的考察
(——真是的,我竟然忽略了。身为一名侦探的基本功夫就是从各个角度去察看事物啊!)
柯南穿梭在人群中,四处张望着。
他正在寻找某个人……但这种时候,当小孩还真不方便。如果不努力往上看,就无法确认大人们的面孔。
(那个人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乍看之下,因为有大批的证人才能支撑这顷论点的成立。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让他的不在场证明成立的唯一最大关键在于……)
柯南发现他要找的人了。
——晴奈。
晴奈和矶贝似乎在交谈。看她频频低头赔不是,大概又被唸了吧……
「柜台的姐姐!」
「啊。」
察觉柯南走近的矶贝,似乎打算将谈话告一段落。
「那就拜託你了。因为对整个乐团来说,今后将会非常辛苦!」
说完便匆匆忙忙地离开。
晴奈大大地吐了口气。
「小弟弟,谢谢你让我解脱了。」
「刚刚被骂了吗?」
「还好啦……矶贝先生是个好人,只是有点囉嗦。」
晴奈说着,吐了吐舌头。
「对了,姐姐。我有事想问你。」
「好啊,小弟弟,你问题很多喔。」
「没办法啊。我也是个侦探呀。」
「喔,侦探!」
听到柯南这么说,晴奈脸上浮现笑容。
「那你想问什么呢?小侦探。」
「其实是关于签名簿……」
当她从柯南口中听到「签名簿」三个字的瞬间——晴奈的表情紧绷了起来。
不知柯南是否有察觉到,只见他比出三根手指头说:
「签名簿不是有三本吗?」
「是的。」
「那三本是照顺序拿出来的吗?我的意思就是,第一本签完后,再拿出第二本,然后依此类推。」
「嗯……是的。」
「既然如此,这就有一点奇怪。」
柯南将伸出的三根手指头缩回两根。
「我记得目暮警官翻阅的第一本签名簿,几乎快签到最后了。虽然后面还剩两、三页——那是因为客人要签名时,发现后面没有页数觉得不喜欢,所以你们才提前更换第二本的吧?」
「是、是的。你说得没错。」
接着柯南伸出两根手指头。
「第二本是高木刑警一开始翻阅的那本——里面有稍晚才入场的我们的签名,所以我知道那是第二本——不过,这本却有很多空白页,所以高木刑警才会比目暮警官的速度还快,一下子就把它翻完吧。」
晴奈默默听着柯南所说的话。最后柯南再次伸出三根手指头。
「第三本只签了几页,而且签名的几乎都是迟到的人,所以很显然可以看出它是最后一本——」
这时,柯南直视着晴奈的双眼。
「晴奈小姐,我想请你告诉我的是——第二本签名簿明明还剩很多页,为什么要换成第三本呢?」
面对柯南的质疑,晴奈紧闭双唇,说不出话来。
柯南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此刻的口气就像个大人般,而且刚刚并没有叫她「柜台姐姐」,直呼了她的名字。
柯南稍微将眼神从晴奈身上转移。
「对了,朝吹先生是个超完美主义者吧?我刚才听大须贺先生这么说。」
柯南突然转移话题,晴奈一脸惊讶。
「嗯、啊、是的。这点让其他人很辛苦呢。」
晴奈不自觉地就回答了。
「对交响乐团的演奏者要求严格是正常的,不过,听说他连对观众也要求完美?」
「嗯、是的。所以和客人之间的关系常常处于紧张的气氛中,矶贝先生他们就常常提心吊胆呢。」
「所以,像今天这么重要的音乐会,他的语气才会那么严厉吧。还说什么『迟到的客人绝对不可原谅!』」
听到这番话的晴奈,内心似乎再度动摇着。
柯南一对上晴奈的双眼,微笑着说:
「我想……突然更换签名簿,其实是有原因的吧?」
接着柯南对着晴奈招手示意。晴奈一蹲下来,柯南便在她耳边说悄悄话。
「…………!」
晴奈双眼瞪得大大的看了柯南好一会儿——接着频频用力点头。
「没、没错……就跟小弟弟说的一样。可是,你怎么会知道……」
(果然没错!)
柯南因为自己的推理正确而松一口气,晴奈双手合十对柯南说:
「小弟弟,你可以替我保守秘密吗?因为他告诉我绝对要保密的。」
「我是很想保守秘密,不过,这项情报可能对案情有帮助。我只告诉小五郎叔叔可以吗?」
柯南眼神瞄向人群当中的小五郎。
「小五郎叔叔?啊,你是指名侦探小五郎先生吧……」
晴奈起身道:
「看来我是别无选择了,反正我也没做什么坏事。」
说完便耸了耸肩。
「是啊是啊,姐姐不必放在心上的!」
不知何时,柯南对她的称呼又改回「姐姐」了。看来他的「侦探开关」已经解除了吧……
「谢谢你!」
柯南用力地挥着手,离开晴奈身边。
然后朝着小兰所在的方向慢慢走着,重整推理过程。
(好——这下完全解开了!一点矛盾也没有。)
突然间,他停下脚步。
(犯人肯定就是那个人。可是……)
一大群人或站或坐聊着天,在这当中,似乎只有柯南周围的时间过得特别缓慢。
(我刚才的推理只不过证明了他也有犯案的可能性……我现在需要的不只是证明,而是证据!是那个人犯案后所留下来的具体痕迹!可是,到底在哪呢?)
——柯南的脑海中,浮现奇妙的不协调感。
看似一伸手就能马上获取,然而想要抓住它时,却又从手中溜走……无法言喻的焦虑。
(一定有什么事互相牵连着……只要查出来就行了!)
柯南伫立在混乱的人群中——察觉到他存在的果然还是小兰。
「柯南?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一听到小兰的声音,柯南抬起头来。
小兰向柯南招招手。
一旁的园子坐在地板上,右手拿着音乐会的导览手册往自己脸上扬风,千金小姐的气质荡然无存。
「啊!」
柯南不自觉轻轻地叫出声。
(对了,为什么那个人……还有那时候也是……)
柯南突然跑到园子的面前。
「园子姐姐!」
「干嘛突然叫我!」
「园子姐姐你不是说过今天的音乐会,朝吹先生表现得差强人意吗?」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说朝吹先生的坏话呢!」
「你有说呀!小兰姐问你『觉得如何?』时,你回答『并没有明显的错误……不过……』」
「啊、好像有这么回事吧。」
园子终于站了起来,先把两手往上举高伸展身体,然后低下头看着柯南。
「我并不是特别针对朝吹先生说的……不过,朝吹先生今天的指挥的确不太有精神。」
小兰也同意园子的说法。
「其实,我当时也这么觉得。朝吹显先生的指挥向来以跃动感为特征,今天却感觉不太对劲。而且我们的座位离舞台比较远,我还以为是我多虑了……果然真的是这样。」
「不过,显先生自己好像最清楚……音乐会结束后,他显得非常沮丧。」
柯南也想起来了,当时在舞台后方遇见朝吹时,朝吹一脸憔悴,不断反省着自己的指挥表现——
「就连朝吹先生自己也说今天非常紧张,身体的状况也不太好……」
对于小兰的说法,园子猛点头表示赞同。
「没想到能从他平常的完美表现窥伺到纯真的一面……啊,真是迷人!」
「咦,柯南呢?」
小兰慌张地四处张望,发现柯南就在不远处和一位体形高大的男子攀谈。
「请问叔叔是乐团的人吗?」
「是啊,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方便吗?」
「好啊……什么问题呢?」
男子半蹲地看着柯南,看来是个生性喜欢小孩的人。
「我想问关于朝吹先生在音乐会时的表现……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哦,小弟弟。你很敏锐嘛。」
男子笑着说。
「没错,今天朝吹先生似乎……该怎么说呢……放不开吧。」
「没错没错!」
看起来像是男子友人的女子也加入话题。
「指挥的动作好像变小了呢。」
「虽然没有定拍,而且,挥动指挥棒的动作也跟往常一样,恰如其分。」
「可是,朝吹先生指挥的最大特征就是身体的跃动感啊!」
「看来连朝吹先生也有紧张的时候吧?他本人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正当柯南听得正起劲时——
「喂,柯南!你在做什么?」
一听到小兰的大嗓门,柯南立刻被拎了起来。
小兰抱着柯南,向两位大人低头道歉。
「对不起,有没有打扰到你们?」
没有没有,不会啦——听到对方如此回答,小兰带着柯南回到小五郎和园子那里,才把他放下来。
「真是的!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不可以到处乱跑吗?」
「嗯,我知道了,小兰姐姐。我不会再乱跑了啦。」
(因为重要的情报已经到手了。)
不过他并没有说出口。
柯南的双眼散发出闪亮的光芒。
9.推理皇后·园子豪迈登场!
……磅!
门发出沉重声响打了开来,走进来的是目暮警官,高木刑警随侍一旁。
等得不耐烦的大须贺,立刻走到目暮面前,指着墙上的钟。
「警官先生,现在案情如何了?今天都已经快过去了!」
大须贺说得没错——指针即将重叠在时钟的顶端处。
目暮低头说:
「很抱歉让你们久候了……经过我们商量的结果,决定先让各位暂时返家休息。」
当「返家」两字从目暮口中说出来,休息室的人们终于流露出安心的神色。
大须贺的表情也放鬆了许多。
「终于可以回去了啊?所有客人都侦讯结束了吗?」
「不,其实只进行到一半……可是,我们不能再让各位这样等下去了。而且目前也没有需要紧急侦讯的问题……」
(不、不可以。现在谁都不能离开!)
柯南在心中呐喊着,这时……
「哎呀,警官,这样真的好吗?」
园子边说边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
她将手上的披肩轻轻地往肩上披。
「我的话应该很值得你们『紧急侦讯』吧?」
「你想说什么呢,园子?」
园子对着板着脸孔的目暮伸出食指说:
「我……好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唷!」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
园子对着一脸怀疑的目暮慢慢地点了点头。
「那园子,请你赶快说出案情的真相。」
「我当然会说!不过我不要在这种地方啦,总得找个适合女王的舞台才行。」
「……女王?舞台?」
看到一睑莫名其妙的目暮,园子夸张地眨着眼。
「因为啊——推理皇后·铃木园子要豪迈登场囉!」
超过凌晨12点的杯户艺术剧场音乐厅吵杂声不断……
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座位,此刻被超过千人的群众给佔满了一大半。
大多数是在案件发生后被留下来的客人。坐在前面的则是关系人——交响乐团成员、事务所或剧场的工作人员。
坐在最前排正中央的大须贺开口询问身旁的目暮。
「现在已经按照你的指示,让所有人都进入音乐厅……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呢?」
大须贺再次穿上刚刚脱掉的外套。
不只是大须贺,刚刚一直待在闷热休息室的所有关系人,一移动到空调舒适的音乐厅之后,纷纷穿好外套,着装整齐。就好像整理好仪容,等待着演奏会正式开始的听众。
可是,即将开演的却是——
「园子的推理秀!」
听到目暮的回答,大须贺一脸茫然。
「园子小姐是指铃木家的那位千金吗?那推理秀到底是怎么回事?」
「园子说她要揭发案情的真相以及犯人的真实身分。」
「案情的真相?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厉害了……」
看着大须贺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目暮摇摇头说:
「园子过去曾经协助过我们破案哦。所以就听听她怎么说吧。」
接着便转过头对坐在同排的小五郎说:
「毛利老弟,看来你这次被抢风头囉。」
刚醒过来的小五郎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
「那就领教看看她的推理本事吧!警官。」
「那你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也不是没有,只是还不到发表的阶段。」
小五郎话一说完就打了个大呵欠。
你根本就没有在思考嘛——柯南在心里暗忖道。
柯南选了小五郎后面的位子坐下,小兰则坐在小五郎旁边。为什么柯南刻意选择坐在小五郎后面呢——答案待会儿就会揭晓。
接下来——
在夹杂着不安与怀疑的骚动中,园子登上舞台。
「工作人员全都集中在我面前了,所以没灯光也是没办法的事囉……」
园子一边碎碎唸,一边大步走向舞台中央。
她摆出夸张的肢体动作,两手插腰看着观众席。
「各位先生女士!欢迎来到推理皇后·铃木园子的推理秀现场!」
即使没有麦克风,经音乐厅精密计算过的音响效果,还是将园子宏亮的声音传到每个角落。
不过——观众席上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只有小兰一人在台下拍着手。
「园子,加油!」
「谢谢你、小兰……其他人虽然没什么反应,不过没关系。只要听了我的推理,一定会鼓掌叫好的。」
接下来,园子为了重整情绪,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首先,我先将今晚发生的案件,简单做个整理。正如各位所知道的,今晚九点过后,有人发现楠田政利这个人在休息室被杀害。根据后来的侦查结果,可以得知楠田是在七点半左右进入剧场,然后在大约一小时之内被人杀害。」
观众席上的每个人似乎都专注倾听着园子所说的话。
心情为之一振的园子停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在七点半到八点半的这一个小时之间,交响乐团成员及工作人员都有不在场证明。所以当时判断犯人应该就在客人里面……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园子的语气突然改变,感觉似乎渐渐露出了本性。
「交响乐团成员因为一直待在舞台上,所以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不过,工作人员就不同了。虽然大家的说词都是演奏中一直待在工作岗位上,无法离开,但谁也无法证明这点。而且,我还注意到一点——事实上,工作人员当中,有一个人离开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这番话引起了目暮的兴趣,于是他开口道:
「这我可就不能随便听听了,园子,你指的到底是谁?」
然而园子却没有回答。
「对了,大须贺叔叔?」
「什么事?」
大须贺回答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平静。
「叔叔比谁都希望音乐会可以顺利成功,而且非常讨厌楠田这个人。如果他出现在这个剧场,妨碍到音乐会进行的话……那么叔叔杀害他的动机就十分足够。」
「旁人看来或许如此。但我个人认为那种男人根本不值得我动手……更何况,我根本不知道这个男人来到了剧场,直到发现遗体那一刻为止。园子小姐,我和这个案件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只是因为我讨厌他就认定我是犯人,这也太过份了了。」
「不,不只是这个原因。」
园子慢慢地摇头。
「叔叔说过,曲子演奏时,你一直待在侧舞台对不对?」
「嗯……那又怎样?」
「可是叔叔也说过,『对朝吹过度的完美主义感到困扰。他面对迟到的观众,会不耐烦地敲打谱架,甚至拿指挥棒指人』。不过,今天的显先生在指挥时一直很镇定,并没有对迟到的人表示不悦。可是,你竟然不晓得……」
大须贺震惊地站了起来。
他的脸上出现了动摇的神情——那是大须贺第一次让人看到他不假修饰的真感情。
园子从舞台由上往下看着大须贺。
「大须贺叔叔,第一乐章结束时的七点四十五分左右,你并没有在侧舞台对吧?」
「那是因为……」
大须贺似乎想要辩解什么,不一会儿却叹了口气说:
「是的,园子小姐说得没错。」
「什么?」
目暮不由得大叫出声,马上站起来看着四周。
「可是,和大须贺先生在一起的工作人员,都没人提起这件事。难道,他们是在掩护大须贺先生吗?」
「或许真的有人掩护他——不过事实上,大部分的人应该都没有察觉吧。工作人员又不会互相监视,大家似乎也都专注在舞台上,就算有人偷懒离开也不会知道……对吧,矶贝先生?」
突然被点名的矶贝慌张地站起来。
「嗯,是的……我完全没注意到大须贺先生有离开过。」
目暮转向大须贺,向前逼近一步。
「大须贺先生,能请你说明原委吗?」
「我的确有离开侧舞台到大厅去……但那是因为我收到了这封信。」
大须贺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
「信?」
「今天早上,有人把信投递到我家信箱。信封上有楠田政利的名字。」
「在哪?让我看一下。」
目暮从大须贺手中接过摺成三摺的信纸,接着打开它开始读起。
『我想前去採访,八点前会在剧场大厅等侯。
如果见不到人,我只好擅自採访,特此告知。』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在那个时候跑去大厅。」
「是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如果我有事先交代一声就好了……可是我并不想引起骚动,所以决定自己一个人去对付他,看来我似乎错了。」
「难怪你一见到楠田的遗体,就马上断言是他。他的服装不但和先前大不相同,而且几乎面目全非,但你却能马上认出来,当时我还觉得奇怪呢……如果是因为事前接到了这封信,那我可以理解。可是你有跟楠田见到面吗?」
「没有,我并没有在大厅看到他,可是信上写说他会等到八点。没等到人,我只好又回到侧舞台,由于好像没人发现我离开过,所以我也就没特别提出来。」
「可是,有谁可以证明呢?」
「很遗憾,好像并没有。」
大须贺看着目暮,无奈地摊开双手。
听完两人的对话后,园子语气更加强势。
「大须贺叔叔,你果然就是犯人。既然你早就知道犯人会来,就可以事先做好计画,并准备好刀子。虽然你说你并没有见到楠田……事实上应该见了面吧?见面之后,你把他引诱到舞台后方的休息室……」
圆子伸直食指指着大须贺。
「然后杀死了楠田!」
然而,大须贺缓缓地摇头,表情又恢复到原有的冷静。
「……我隐瞒信的事情固然不对。但是,我并没有犯下杀人案,我发誓我是清白的。」
「这些台词等你被逮捕,进入侦讯室后再说吧——目暮警官!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嗯……」
被园子指名、一脸困惑的目暮双手环抱胸前,转身询问小五郎。
「毛利老弟,你认为呢?」
「这推理还相当有趣嘛——呃!」
小五郎突然发出一个奇怪的叫声,然后无力地瘫坐在座位上。
头垂得低低的——整个脸被影子挡住,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怎、怎么了!毛利老弟!」
「呃……充其量只能算是小朋友在胡言乱语。」
这的确是小五郎的声音,不过语气却沉稳许多。
那当然——因为此刻的小五郎所说的话,是由柯南使用蝴蝶结变声器代替他说的。
刚才「呃」的一声,就是柯南从手表型麻醉枪发射出麻醉针打在小五郎后颈时所发出的声音。柯南之所以先在小五郎后面占好位置,就是为了这个。
「喔,『沉睡的小五郎』!」
看到小五郎无力的姿态,大须贺高兴地说着,似乎完全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园子站在舞台上,神色不满地将手环抱胸前。
「你是什么意思,叔叔——什么叫做小朋友在胡一言乱语。」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园子。你的推理错得乱七八糟。」
「哪里错了?」
「所有细节都错,所以我不知道该从何讲起……那么,我问你,假设大须贺先生是犯人的话——就表示他把唯小姐的休息室拿来当做杀人现场,还拿她的手帕作为凶器杀害楠田。可是,他为什么要故意这么做呢?一般为人父者,一定不希望自己女儿被怀疑。他这么做,不就害了自己的女儿?」
「那、那是因为……」
面对柯南——小五郎的质问,园子顿时哑口无言。可是,突然又拍一下手接着说:
「对了!这是心理战术嘛!因为大家认为不可能会有父亲嫁祸给自己的女儿,所以他才违背常理,故意这么做……」
「岂有此理!」
大须贺愤然开口。
「大须贺先生,别这么激动,你的冤屈待会儿就会洗清了。」
小五郎试着安抚大须贺的怒气,然后对园子说:
「算我认同你说的心理战术好了……可是你刚刚自己也说,这是事先准备好凶器的预谋杀人。倘若如此,那大须贺先生就不可能是犯人了。」
「这话怎么说?」
「如果大须贺先生是犯人的话,为了犯案时能够顺利离开侧舞台,他应该多少会伪装才对……可是他丝毫没有伪装过的迹象,根本完全是靠运气。要是被人发现的话,一切就完蛋了。你说,会有这么随便的预谋杀人吗?」
园子表情似乎透露着察觉到自己的粗心而沉默不语。小五郎继续说:
「这点不只适用于大须贺先生,对所有工作人员也说得通。正因为他们有犯案的机会,所以一旦被人发现这起他杀案件,他们是最先被怀疑的一群。所以他们应该不可能选在这里杀人。再说,对方是个到处招人怨恨的人物,大可选在深夜的暗巷行凶,警方还比较难调查吧。」
听了小五郎的推理,目暮在一旁点头赞同。
「原来如此!毛利老弟说的的确有道理。」
园子十分挫折地两手一摊。
「好嘛好嘛,我知道了啦。看来我的推理完全错误。」
说完便坐到舞台一旁。
看见一脸失望的园子,小五郎安慰道:
「不,园子,用不着这么沮丧。你能从大须贺的话中找出矛盾,很不了起。」
「谢谢……」
园子似乎一点也不开心地回答。
「那犯人到底是谁?最可疑的果然还是唯小姐!不过,她有不在场证明。结果还是在客人当中囉?」
听到园子的一番话,目暮也板着脸孔点头。
「如果真是这样,接下来的搜查,就得过滤与楠田有来往的人……」
目暮喃喃自语地小声说着,小五郎立即回应:
「可是啊,警官,楠田一被发现是他杀,犯人也会知道有关系的人将会成为调查的对象。尽管如此,犯人却仍然行凶——」
「我明白,毛利老弟。你的意思是说,犯人有自信即使调查也不会被查出他与楠田的关系。」
「比较引起我的兴趣的是——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微妙关系呢……?」
「姑且不论这个……光要从楠田的人际关系中查出与犯人的关联性就已经相当困难了。」
目暮嘴巴唸唸有词,双手抱在胸前说。
「如此说来,我们让犯人混在音乐会一结束就马上返家的客人当中逃走,实在太遗憾了。」
「不、警官,你错了。犯人并不在客人当中哦。」
「你说什么?刚刚说犯人混在客人里头的,不就是你!」
「那是我弄错了。」
小五郎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自己的推理。因为对柯南而言,那并不是自己的推理——
「只要稍微想一下就会明白……音乐会顺利结束,犯人就能逃出剧场的保证在哪?如果有人在演奏中发现遗体,导致出口被封锁的话——套一句警官所说的,简直是瓮中捉鳖。」
「可是事实上,音乐会不是顺利结束了吗?」
「以结果看来是这样没错。这样说好了……这次音乐会表演的曲目是不需要更动乐器组成的马勒第九号,而且仅只一曲。所以在演奏中,舞台后方并不会有人进进出出,这样也就不会被发现杀人现场了。可是,假设犯人和楠田一样是古典乐外行人的话……」
「就不会知道舞台后方在演奏时空无一人,也不可能预谋犯案了。因此,这一定是熟悉古典乐的客人所犯下的!」
「然而,这也是错的。为什么呢……如果小提琴的琴弦在演奏中突然断了,警官知道该怎么办吗?」
为什么突然问我这种问题——目暮一脸不解地答道: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听说要和备用的小提琴交换。而且,这把备用的小提琴就放在乐团首席唯小姐的休息室。」
「唯小姐的?那不就是发现尸体的B休息室——」
「没错。所以,如果犯人是位熟悉古典乐的客人,应该会考虑到,万一琴弦断了而被发现遗体,那就无法从剧场逃走了。这么一来,应该就不会选择唯小姐的休息室作为犯案现场。」
小五郎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等目暮确实了解刚才所说的内容后才继续说:
「不管怎么说,犯人就在客人当中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小五郎以这句话为作总结。
「嗯……这么说的确有道理……」
目暮一脸愁容。
「犯人既不是工作人员,也不是客人。而乐团成员又有确实的不在场证明……那到底是谁?」
看着摸不着头绪的目暮,小五郎忍不住笑出声来。
「马上就会真相大白了——接下来,我即将要开启真相的大门。」
「你说什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惊喊出声的不只是目暮一个人。
全场人员屏息以待的气氛有如惊涛骇浪般涌向小五郎。
感受到这股压力的小五郎——柯南开口了。
「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犯人是谁了,发生在古典音乐会的难解案件,简直就像不协调的乐音……藏身在没有光亮的黑暗中,令人恐惧的凶手真正身份是!」
10.开启真相的门扉
——音乐厅内的上千人此刻安静无声。
从大须贺剧场总监,到矶贝经理、晴奈等工作人员,以及以朝吹和唯为代表的乐团成员。
再加上固守在音乐厅出口附近的高木等搜查人员、坐在舞台边缘的园子,当然还有站在小五郎旁边的目暮及坐在旁边的小兰。
所有的视线全投注在——「沉睡的小五郎」的身上。
「那么,毛利老弟,这起案件的真相究竟是?」
「是呀,叔叔!别卖关子了,赶快告诉我们啊!」
迫不及待的目暮和园子催促着。
然而小五郎却以冷淡的语气说:
「别急别急,各位稍安勿躁。凡事都得按步就班来——」
语毕,小五郎开始慢慢地说明原委:
「总之,我一开始的疑问是……犯人为何要选择这里作为犯案现场——其必要性在哪?再怎么说,音乐剧场都是个密闭空间,如果在这里杀了人想要逃离,简直比登天还难。不管犯人是客人也好、工作人员也好,如果想让杀人计划更加周详的话,应该会将剧场排除在候选地之外……」
对于小五郎所言,目暮微微点头。
「这我刚才已经听你说过了,毛利老弟。」
「这点对于交响乐团的成员而言也是,剧场并非适合犯案的场所。毕竟大家全都曝光在众多的客人面前,根本不可能犯案……我想,从警官到在座的各位都会这么认为,是很正常的。」
「正常?这句话似乎话中有话。」
「但是,这个说法并不适用于所有交响乐团的成员,因为其中有身份特别的人。」
「身份特别……」
「没错——这位人物可说是领导乐团的特别存在,就连休息室也有特别的个人室,当其他成员早已在舞台上准备就绪,他也可以特别晚到,最后才上场……」
小五郎在此中断说明。
专注倾听着小五郎说明案情的所有人,都在脑海中描绘着那位「特别人物」的身影。
可是却无人开口,每个人都深怕一旦开口,恐怕会招致莫大严重的事态。
然而,园子再也忍不住,她从舞台跳下来,站在小五郎面前。
「你……该不会是指……」
「就如你所猜测的哟,园子。要说特别人物的话,应该还有一位,就是乐团首席唯小姐……不过,她待在休息室时,外面的通道一直有人,等她离开休息室后,也一直和其他乐团成员在一起,并没有机会单独行动。」
「那你指的果然是……显先生囉?」
「没错——就是指挥朝吹先生。他正是名正言顺的『特别身分』。」
此刻的园子只能紧闭双唇,沉默地等待小五郎再次开口。周围的所有人也都跟她一样。
「交响乐团成员一起出现在舞台上后开始调音。工作人员都在侧舞台待命。当演奏的准备完成后,这次的音乐会还安排了大须贺剧场总监的致词。这段时间——大概有十到十五分钟吧——朝吹先生待在无人的后台,谁也看不到,自然可以自由活动。虽然时间不多……但是大家不认为这已经足以将楠田约到休息室,用刀刃刺入他的胸口吗?」
小五郎说到这,大家的眼神不自觉地一齐转移到另一个焦点上。彷彿上场的主角已经换人。
身为所有视线聚集的焦点——朝吹却闭上眼,动也不动……
目暮开口,打破了现场令人窒息的气氛。
「喂,毛利老弟,你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啊。楠田进入剧场的时间是在晚上七点半。当时朝吹先生早就站在舞台上了不是吗?」
园子也跟着拍手叫好。
「对嘛,就是说呀!真是的——竟然把显先生当成犯人,简直错得太离谱了。叔叔,你该不会得老年痴呆了吧?」
这么说来,他果然是无辜的囉。哎呀,别吓人嘛——抗议声此起彼落。
但是,小五郎却不为所动。就如他的外号一样,仍旧闭着双眼。
「的确,这个问题也让我非常伤脑筋。朝吹先生看似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然而,这个不在场证明的论点事实上却脆弱得不堪一击。」
「不堪一击?为什么啊?楠田被杀的时候,显先生的确在交响乐团面前指挥呀。我这双眼睛可是看得非常清楚——不、不只有我,全场几百、几千名的观众都是证人!还有比这个还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吗?」
小五郎摇头否定园子的反驳——正确来说,应该是后面的柯南摇动着小五郎的头。
「园子,那是错觉。朝吹先生的不在场证明之所以成立,并不是因为现场的大批证人……而是写在纸上的某个名宇,就只是这样而已。」
「啊!」
在音乐厅角落大叫出声的是高木。
高木向前走了几步,对着小五郎说:
「毛利先生!你指的该不会是——签名簿吧?」
「答得好!不错嘛,高木。」
目暮看了害羞的高木一眼,接着问小五郎:
「签名簿……这么说,毛利老弟,你想说的是——」
「是的……楠田的签名是假的。那是百分之百假造的签名!」
目暮瞬间瞠目结舌,小五郎继续说道:
「打从柜台的晴奈小姐说没有看到楠田,我就觉得很不可思议。就算因为崇拜朝吹先生,而忘我地直盯着他在银幕中的指挥模样,但竟然会没注意到一个与古典音乐会完全不搭轧的男子站在眼前,这才奇怪吧。而且,晴奈小姐还认得楠田的长相哦?」
小五郎对着仍旧沉默不语的目暮连珠炮地说下去:
「但是,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晴奈小姐之所以没看到也是有原因的——楠田并没有
经过柜台,恐怕是从休息室入口进入的……」
「可是,没有卡片就进不了休息室不是吗?」
目暮终于插嘴,但声音却十分微弱。
「当然,是朝吹先生迎接他进去的。所以,我们一直被签名簿上楠田的假签名给骗得团团转。」
「这么说,那个签名是由别人代签上去的吗?」
「不、不、警官。那的确是楠田的亲笔签名。如果由人代签,只要鉴定笔迹就会被揭穿。」
「可是,你刚刚不是才说那是假的!」
「签名是真的!不过,并不是今天在柜台上签的。」
「呃……毛利老弟,你能不能再说清楚一点啊?」
「没问题。」
小五郎喘口气接着说:
「签名簿一共有三本。其中两本是平常没有使用过的——只有封面是米白色的那本事先被动过手脚。」
目暮接过高木急忙拿来的三本签名簿。
然后把有问题的那本米白色签名簿打开来看。
「我看不出哪里有问题啊?」
「我说动手脚,其实也不是什么大工程。只是将有楠田签名的那张,事先夹在第二页罢了。这种签名簿,只要将装钉的圆型金属零件取下,就能替换里面的纸张。我想这应该是为了以后方便整理而特别选的——」
在目暮的指示下,高木试着将手上那本棕绿色签名簿的金属零件转开,果然轻易就取下了。
目暮不禁提高音量。
「喔,的确!就像你所说的,即使更换内页也很容易。」
「总而言之,今天在音乐会柜台进行的小插曲是这样子的……首先拿出来的是普通的签名簿,当演奏一开始便将它收起来,拿出夹有楠田签名的米白色签名簿——」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这本签名簿上全是迟到者的签名,大家就会认为楠田是在开演后才入场的。」
「没错,就算有人翻阅,看到后面已经有其他签名,也不会在意吧。顶多会认为是风把它吹回第一页的。」
「不过,毛利先生。我有疑问——」
开口的是高木。
「万一迟到的是好几人的团体,那怎么办?一群人的签名中间却夹着楠田的签名,这不是太不自然了吗?」
「这个可能性很低,举个例来说——小兰!如果和你相约来古典音乐会的朋友迟到的话,你怎么办?」
突然被指名的小兰,眼睛瞪得大大的。
「嗯……我会先入场吧。反正座位是固定的,到时候还是可以在会场碰面。」
「就是这么回事——古典音乐会是禁止迟到的,团体如果要相约前来,必然会挪出相当充裕的时间。假设有人迟到,一般人也会像小兰所说的,集合好的团体先入场。所以说,迟到的往往是单独的客人。」
「这么说来……」
目暮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能够替换签名簿的,只有晴奈小姐一人——所以说,她是共犯囉?」
目暮转身看着坐在第二排的晴奈。
晴奈缩着身子,紧闭双唇。
「晴奈小姐或许难以启齿,就由我来做说明吧。」
「她果然是共犯?」
「不,若以带有犯罪意识、协助杀人的定义看来,她并不能算是共犯。晴奈小姐只是受朝吹先生所托——他假借想要知道今天这样重要的音乐会,身为受邀的贵宾却还迟到的失礼客人名单,为了确定有哪些人迟到,他拜托晴奈,当演奏会一开始,就换上这本米白色的签名簿。」
「晴奈小姐,这是真的吗?」
面对目暮的质问,晴奈微弱却坚定地点头。
「我想警官也了解朝吹先生的个性吧……他是完美主义者,平时对自己的要求就不用说了,就连对交响乐团的成员、甚至听众,都抱着严苛的态度。所以当受朝吹先生所托的时候,晴奈小姐也不疑有他。更何况,她还是朝吹先生的忠实乐迷呢。」
「嗯……晴奈小姐并不知道自己成了杀人的帮凶,所以称不上是共犯。」
「硬要说的话,只能算是证词作假或隐瞒证据……晴奈小姐被朝吹先生要求守口如瓶,而且又不知道这与案件有很深刻的关联,一味责怪她也太残忍了。」
「当然,我并没有打算追究晴奈小姐。」
请放心!目暮对着一脸担心的晴奈点头示意。
小五郎继续说:
「对朝吹先生面言,比起自己的处境,他更担心晴奈小姐遭到怀疑。所以才会使用唯小姐的手帕、还有冒用楠田的名字送信给大须贺先生等小手法,为自己打造一个如铜墙铁壁般的不在场证明,就算被怀疑也不会有问题。」
「原来如此——对了,毛利老弟,我还有一点不明白。」
目暮由上往下盯着始终低头的小五郎。
「将有楠田签名的那页事先夹入签名簿的手法虽然可行……但你不是说那个签名的确是楠田的亲手签名吗?既然如此,朝吹先生是如何取得他的签名呢?总不可能事先就拿给他签吧……」
「真相已经离此不远了——警官应该也知道,楠田出现在一星期前所举办的宴会上,还在签名簿上签了名。」
「啊,经你这么一提——」
「根据我听到的详细情报……楠田当天到了宴会会场时,柜台并没有人。于是,楠田说了一句话——『那边的签到簿刚好打开着,我就顺便签了名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目暮的声音瞬间变得更加响亮。
「没错,警官。签有楠田名字的那页不是朝吹先生准备的,而是偶然出现的。反过来说,正因为有这一页的存在,才会有这次的预谋杀人案……」
——瞬间。
音乐厅内充斥着一片苦闷的沉默。
目暮不再开口。因为,所有的疑问都已经全部解开了。
而且,真相赤裸裸地被摊在眼前……
无庸置疑……
「接下来,我就把朝吹先生的犯案过程重新做个整理吧。」
打破沉默的依然是小五郎的声音。
「这次的行动其实非常简单……一开始,他事先告知目标楠田政利,在音乐会当天晚上七点整——也就是开演时间,到剧场的休息室入口。等音乐会正式开演,大家都朝着舞台前进、后台空无一人的时候,再把楠田带进来,然后引诱他到B休息室将他杀害。因为在有隔音设备的休息室,就算惨叫声再大也不会被听到。」
听着小五郎的推理,所有人的视线很自然地落在朝吹身上。
此时的朝吹睁大眼睛,凝视着空中的某一点,像在思考什么似的。
「之后他再若无其事地走上舞台……朝吹先生所做的仅此而已。另一方面,由于柜台的晴奈小姐帮他更换了签名簿,才会完成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缓缓地。
朝吹突然起身。
在周遭所有人屏息以待的氛围中,缓缓地走向小五郎。
目暮虽然想要上前制止朝吹——但面无表情的朝吹唇边浮现着异样的笑容,导致目暮心里一颤而无法行动。
表情僵硬的园子,不由得倒退几步……
朝吹站在小五郎的正前方。
「谢谢你,毛利先生。非常有趣的一段推理。」
「能得到你的夸奖,真是荣幸。」
「是的,我非常满意……不过你并不适合当侦探,倒比较适合当个小说家。」
「哦,这是什么意思呢?」
两人之间似乎流动着异常冰冷的空气,彷彿只要有人身陷其中,就会瞬间冻结——
「毛利先生……如果照你所说的,我的确有可能犯案。然而,那顶多只是可能而已。那些推理充其量只是纸上谈兵的空论,你只是把纯属虚构的事绘声绘影、说得跟真的一样罢了……除了小说家,没有人能办得到。」
听了朝吹所说的话,目暮也出声回应:
「就是啊。毛利老弟!证据呢?你到目前为止所作的推理,连一个让人心服口服的证据也没有!」
小五郎夸张地叹了口气。这是针对朝吹而叹息的。
「哎呀……我都已经架构出这样的推理,大家还是有听没懂啊。好吧!我就让你们看看那个心服口服的证据。」
「什么证据?要是有就赶快拿出来……」
小五郎制止激动的目暮说:
「虽然我不太懂古典乐……不过,我听说朝吹先生你今天的指挥状况并不好吧?」
小五郎突然改变话题,连朝吹也一脸疑惑。
「嗯,是没错——」
「我的座位相当后面,只能看到你小小的背影。可是,根据坐在前排的园子以及交响乐团成员的说法……你今天的指挥好像少了平常该有的跃动感,尤其是指挥的动作很小。」
「或许吧……那又如何?」
「这是为什么呢?天才指挥家?朝吹显怎么会在如此重要的音乐会犯了这样的错误?」
「为什么?音乐家总有状况不好的时候。比方说节奏抓不准或音色出不来……关于这个原因,我自己也想知道。」
不耐烦的目暮忍不住插嘴道:
「喂,毛利老弟!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该不会是想说朝吹先生因为杀人的打击,所以指挥动作才会变得很奇怪吧——这就是你说的证据吗?」
「哎呀,警官,请你再忍忍吧……那我换个方式问朝吹先生。你是用右手拿指挥棒,所以应当是右撇子没错吧?」
「是的,没错……」
「可是,你在休息室和小兰他们谈话时——不管是抚摸胸口或者拿出项坠都用了左手。还有,音乐会结束的时候,你也拒绝和唯小姐握手……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有什么不想使用右手的理由吗?」
朝吹不发一语,没有回答。额头上微微冒着汗水。
「喔,你看起来似乎在冒汗?要不要脱掉外套啊?」
周围的人们紧张地看着这两人激烈的言词交锋。
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对了!小五郎接着说:
「你即使待在那间拥挤的休息室,也没有脱掉外套的意思……你可别说你一点都不热哦。
因为你还把衬衫敞开,和平常的形象大不相同。我看,唯一能解释的原因就是——你根本不敢脱掉外套。」
「毛利老弟,你也帮帮忙!什么右手、什么外套,我完全听不懂。」
目暮的口气近乎哀求,小五郎忍不住笑出声来。
「警官,我就解释给你听吧……他的不在场证明关键在于与时间竞赛。他能够犯案的时间,从交响乐团成员上台开演,到剧场总监致词,大约只有十分钟左右。时间虽然不短,但也绝对不算长。犯案后,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换装。」
「是这样吗?所以他才会在刀刃上动手脚,以免血溅出来?」
「没错。朝吹先生犯案时,为了避免外套弄脏、弄皱,应该先脱掉了外套。然后在刺杀楠田后,急忙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准备穿上外套。结果发现——衬衫的右袖竟然沾到血!」
目暮不由得看了朝吹一眼——然而,他依旧面无表情。
不知不觉,小五郎的语气转而冲着朝吹。
「更换衬衫不是件简单的事吧。朝吹先生——毕竟袖口都扣好了,领带也系好了,连背心都穿得好好的,这时剧场总监的致词也已经结束,门外传来矶贝经理敲门的声音。要是他进门看到血迹可就不妙了。穿上外套至少可以暂时遮住血迹——你就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才会走上舞台。终于,演奏开始了。你双手一举……」
「我明白了,毛利老弟!」
目暮喊出的这句话,替现场所有人说出了他们心里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说——朝吹先生就算想将握着指挥棒的右手大力一挥,也无能为力。如果外套的袖子在往上时一缩,就会被看到衬衫的血迹。所以根本不可能尽情地指挥!」
「是的——他之所以不想使用右手、也不脱外套就是这个原因。」
目暮往朝吹逼近一步。
「朝吹先生……很抱歉,能请你脱掉外套吗?」
朝吹双手放在衣襟,若有所思地慢慢脱下外套。
然后随手将外套丢在地板上。他的右手腕!纯白的衬衫袖口上沾有些微的一污点。
颜色虽然偏黑,但的的确确是红色的——无庸置疑,这正是楠田的血。
11.艾玛
悲痛的叫喊声来自唯。
不知何时,唯已经站在朝吹身边,紧握在胸前的双手已经泛白。
「显怎么可能杀人……这是骗人的吧?」
可是,朝吹却紧闭着双唇,抬头看着天花板。
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他究竟在想什么——
「怎么会这样……」
唯无力地低喃着,当场崩溃。她跪倒在地上,抬头看着朝吹。
「为什么……」
朝吹依旧不发一语,小五郎代替他说:
「动机是人心的问题。我无从得知……不过,可以想像的是,这恐怕和前阵子过世的堀理惠子小姐有关。」
泪眼盈眶的唯看着小五郎。
「……理惠子小姐?」
目暮同时也开口问:
「怎么回事?谁是堀理惠子小姐……怎么老说些我不知道的事。」
高木在一旁回答目暮的问题。
「她是十六天前意外死亡的女性。」
「意外?」
「是的。她酒醉驾车从购物中心的顶楼停车场连人带车一起摔落,最后以驾驶不慎结案。」
「那位理惠子小姐任职于新帝都爱乐的事务所。」
小五郎接着高木的话继续说:
「根据她的好友晴奈小姐表示,理惠子小姐平常谨言慎行,实在无法想像她会一个人跑去喝酒,甚至酒醉驾车。那么,她意外死亡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毛利老弟——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交响乐团竞连续发生两起离奇的死亡案件。就算把这两件事联想在一块也是很自然的吧?」
「嗯。确实没错……」
「从理惠子的个性来判断,意外当晚,她并非独自去喝酒,应该说,她跟某个同伴一起去喝酒比较妥当。而且,她还开车前来,表示当晚应该是不打算回家了。因此,那位同伴应该是准备一起过夜的对象——由此可见,他们之间有着恋人般的亲密关系。那么,这位恋人是谁呢?」
不只是目暮和唯,连突然起身的晴奈,还有在场的所有人都竖起耳朵。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那就是仍旧紧盯着天花板的朝吹。
「我从晴奈小姐那里得知,理惠子小姐也是朝吹先生的忠实乐迷。不,应该说,身为小提琴手的她,崇敬的心情更甚。然而,从某个时间点开始,她却突然很少把朝吹挂在嘴边,晴奈小姐以为是顾虑到她的缘故……」
「毛利老弟,我大概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除此之外,理惠子小姐曾说过『自己很有可能成为交响乐团的正式成员』。然而,关于乐团成员的选拔,指挥具有非常大的影响力。」
「这么说,理惠子小姐的恋人不就是……」
「我认为就是朝吹先生。这段台面下的恋情可能是因为在交响乐团内的情侣关系不被认同吧。更何况,对象还是当今的人气指挥家?朝吹显先生。」
「而且朝吹先生和唯小姐的结婚话题正被炒得火热。」
「没错。唯小姐的父亲是古典乐界重镇?杯户艺术剧场的总监。大须贺秀平,加上当时即将选出新帝都爱乐交响乐团的常任指挥,这对朝吹先生面言是个大好机会。可是,身为恋人的理惠子小姐却不愿意分手。于是……」
目暮阻止小五郎继续说下去,一脸紧张地问他:
「所以说,你认为是朝吹先生杀害理惠子小姐,再把它伪造成意外事故。」
「不……我并没有这么说……」
小五郎没有直接回答目暮的疑问。
「那么意外发生的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因为这对恋人准备一起过夜,可以想像车子一开始应该是停在饭店的停车场。当然,由于位在热闹街上,也许先去了店里喝上几杯吧,这时,朝吹先生可能准备提出分手。既然如此,选择去人烟稀少、避入耳目的地方会比较好——正好鸟矢町就有一座大公园。两人可能就在那里为了要不要分手而起争执……」
「结果朝吹先生就把理惠于小姐给杀了!」
对于目暮脱口而出的结论,小五郎摇头否定——当然,是柯南再次摇晃着小五郎的头。
「不、警官,刚刚也说过,我并不能断言。或许只是在争执中不小心撞到头部或什么的也不一定。」
「原来如此……先不管实情如何,如果当时把理惠子小姐的遗体丢在现场,警方一定会因死因可疑而展开调查。因此,朝吹先生才会动手脚把它变成驾车意外。」
「在夜晚的闹区,就算男子抱着一名女子在路上走着,别人也会以为他在照顾一个喝醉酒的人而不会上前盘问,这点很幸运。朝吹载着理惠子往传闻中相当危险的购物中心停车场驶去。然后进入停车场……令人困扰的是,停车券上记录着入场时间。一个在深夜喝醉酒的人实在没有道理特意开车到住宅区的停车场来停车,万一又有熟人住在附近的话——」
高木插话道:
「我想不可能。如果附近有被害人的熟人,一定会成为警方的调查对象,如此一来一定会引起话题。」
「谢谢你,高木警官——结果,朝吹先生决定把停车券带回家去,并没有留在那里。」
对于小五郎所言,目暮一脸认同。
「原来如此。虽然多少有些不自然,但至少会让人以为理惠子小姐先将车停在停车场,然后跑去喝酒——」
「是的……而且,这点在现场搜证时并不会有问题。」
「当时应该更深入调查才对。」
「警官您应该也知道,像这种伪装成驾驶意外的死伤案件,想要弄清伤亡原因是非常困难的。这也是不得已的吧……我想朝吹先生可能是将理惠子小姐的遗体放在驾驶座,然后将她的脚固定在油门上,让车子从屋顶的停车场冲落……」
「现在要重新查验被害人的遗体或许已经不可能了,但发生意外的车辆还在。只要仔细调查,也许会发现朝吹留下来的头发或指纹什么的。或者到鸟矢町的餐厅和饭店问问,搞不好可以得到看到两人在一起的目击者证词……好!」
目暮以眼神向高木示意。
高木点点头,拿起行动电话,走出音乐厅。马上执行目暮交代的事。
目暮再度转向小五郎。
「接下来的事我都清楚了。毛利老弟——楠田为了找题材而跟踪朝吹,那天大概也偷偷跟踪了吧。接着便目睹了这不得了的事实——由朝吹一手安排的意外死亡现场。」
「可是楠田却没有通报警方或写成报导,反而选择恐吓朝吹先生吧。」
「遭受威胁的朝吹,利用偶然到手的签名簿那一页,下定决心将楠田也杀害……这就是整个经过吧。」
目暮说完便将双手环抱在胸前,这时——
「唉……」
瞬间,空间就好像突然龟裂开来一般。
——叹息声来自朝吹口中。
大家全都把头转了过去。
朝吹澄明的双眼直视着小五郎。
在所有人静止不动中,只有小五郎的声音冷静响起。
「你终于开口了,朝吹先生。」
「有句话说『绘声绘影』,看来侦探的工作把它的意思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无意骗人……那么,可以请你告诉我哪个地方说错了吗?」
「就算跟你们这些人说,我也不认为你们会了解——因为我是音乐之神所选出来的。」
朝吹发出嗤之以鼻的笑声。
「神为我准备了完美的舞台。签名簿的一页、音乐会曲目的构成、柜台的人员配置……这计画的所有细节全是神为我筹备好的。是的,为了排除阻碍我美好前途的可恶障碍物。」
「排除障碍物……你杀了人耶?」
朝吹似乎听不进小五郎所说的话。
「马勒挑战音乐之神却失败了。原本今晚我应该要克服困难,踏出迈上至高无上的那一步的。」
朝吹突然颓丧地垂下肩膀。
「看来音乐之神……最后还是背弃了我……」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就好像瞬间衰老似地。
仔细一看,他双颊凹陷,毫无生气。
原本借由一根指挥棒意气风发地指挥交响乐团,并迷倒听众——不、应该是迷倒所有古
典乐迷的那股耀眼能量,不知消失到哪去了……
噹!
朝吹突然翻身跳到舞台上。他走到舞台尽头,靠着墙壁。一条金色鍊子垂吊在他紧握的右手中——那是他原本挂在胸前的项坠。
朝吹用手指一拨,用力地将项坠打了开来。里头是空心的——项坠本身也是一个小小收藏盒。
为了逮捕朝吹,搜查人员在目暮带领下爬上舞台。
朝吹被团团围住,搜查人员慢慢向他逼近,这时——
朝吹用指尖从项坠中取出东西,就好像在夸耀般,将那只手高举。
「各位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边说边把高举的那只手移向自己嘴边。
指尖上有一个小纸包。啊……那不就是分装药粉所用的——
「这可是毒药——氰酸钾哦。」
一听到是毒药,搜查人员停住脚步。
目暮十分慌张的样子。
「啊、朝吹先生,别冲动!自杀并不能赎罪啊。」
「赎罪?……我并没有那种打算。」
朝吹微微笑着。
「被音乐之神放逐的音乐家,只有死路一条。」
说着作势把纸包挪近唇边。
目暮和搜查员急得咬牙切齿,却什么事也不能做。
眼看着纸包就要消失在朝吹的口中……
「朝吹先生——吃那种东西是死不了人的哟?」
出声制止的是小五郎。
朝吹停下手中的动作。
「……你想说什么?毛利先生。这可是我从唸医学的朋友那里取得、货真价实的氰酸钾啊。」
「如果是学生时代拿到的,就更死不了了。毒物——尤其是氰酸系这类有毒物质,很容易被空气中的二氧化碳分解,随着时间流逝而变质。不管你是何时放入里面的,应该也过了好一段时间吧。即使把它吞下去,顶多也只会呼吸困难,饱尝地狱之苦……但却死不了。如果你不在乎的话,那我就不阻止你了。」
朝吹的表情似乎在犹豫。
就在他准备放下右手的瞬间。
咻——
从目暮耳边飞过一颗足球,将朝吹手上的纸包给打飞出去!
「趁现在!」
目暮一声令下,搜查人员迅速奔向朝吹……
——足球当然是躲在小五郎背后的柯南干的好事。
他利用脚力增强鞋,将腰间的任意射出足球带射出的足球给踢了出去。
「干得好,柯南。」
柯南借由小五郎的声音自我吹嘘。
朝吹在搜查人员面前毫无抵抗之意——手腕就这么被铐上手铐。
看着这一幕,走下舞台的目暮对小五郎说:
「朝吹先生手拿毒药时,你似乎非常镇定……难道,你早就知道他藏了那包东西吗?」
「我当然不会知道,不过我有料到。」
「料到?这又是为什么……」
「朝吹先生自己说过,那个项坠是他在维也纳拿到的,项坠上面的女神像是艾玛。」
「那到底有什么涵义?」
「朝吹先生非常熟悉作曲家马勒的生平。而且,维也纳的艾玛并不是女神。艾玛·辛德勒——也就是马勒后来的太太。她以心性奔放,交往过无数男子而闻名,马勒和她感情并不好,据说这也是导致他早逝的原因之一。」
「喔……没想到马勒的夫人是这样的人物啊。今天真是受益良多。」
「对朝吹先生而言,艾玛应该是阻凝马勒前途的死亡象征。因此,那个项坠里头装的是什么就不难想像。」
「原来如此啊……」
目暮深感佩服。这时一位搜查人员走向他。
「警官,已经确保朝吹显的生命安全!」
目暮一看,朝吹就站在旁边,被搜查人员层层包围着——看起来似乎渺小许多。
「好!联络辖区,准备侦讯。先把车开到大门来——」
目暮对搜查人员下达指令。站在他后面低头不语的朝吹,突然抬起眼来。
一捕捉到小五郎身影,马上开口问:
「毛利先生……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请说,朝吹先生。」
「毛利先生曾说过打从一开始就知道犯人的真正身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喔,这个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所以说,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犯人?」
「嗯,可以这么说。」
「可是,为什么……?」
小五郎沉默了一会儿。
「朝吹先生——当发现楠田的遗体时,大须贺先生只告知你『楠田死了』,而你却这么回答:『可是,到底是被谁?』」
「嗯——这有问题吗?」
「很奇怪。大须贺先生只说『死了』,而你一直待在有隔音设备的休息室里,所以应该听不清楚外面的声音才对。所以说,那个时候的你,应该不可能知道楠田是被某人杀害——除非你就是犯人。」
「啊……」
朝吹无言以对。
不一会儿,微微摇了二、三次头说:
「毛利先生,请原谅我多次对你的无礼。你的确是名侦探。不、或许——对我而言,你才是我的艾玛。」
目暮啪地把手放在朝吹肩膀上,这是要带走嫌疑犯的暗示动作。
朝吹再次对着小五郎说:
「不过,毛利先生——你有一个地方说错了。」
小五郎并没有回应,朝吹不在意地继续说:
「我杀害理惠子的原因,并非是她阻凝我的婚事。她其实马上就同意分手。不过,她却要求进入新帝都爱乐成为正式团员来作为代价。」
朝吹苦笑。
「真是岂有此理,她的小提琴功力顶多只能滥竽充数,根本没资格成为正式团员。如果她进入交响乐团,那么我指挥的壮丽乐曲就会出现杂音……」
突然大声辩解的朝吹,引来人们的注目。
「我当然拒绝了她。于是她怒气冲冲,不断向我逼近。我一推——被推倒在地面的她就再也没有起来过了。」
朝吹的脸上浮现笑容说:
「真是的,跟无穷无尽的音乐比起来,人还真是脆弱——不过毛利先生,我并不后悔。要是答应理惠子的要求,让这杂音给流传出去……这种耻辱我是绝对无法忍受的。」
「喂!朝吹先生——」
小五郎——柯南开口。
「那么我请问你……你为了自保,而牺牲今天自己担任指挥的这场音乐会,难道你就不觉得耻辱吗?」
朝吹原本自得意满的神情,刹时一片灰暗。
露出那样的表情后,朝吹被带离——
这辈子再也无法踏入的音乐厅。
终章
事件过后一个月——
早晨,迎面吹拂的冰冷微风让穿着单薄的人们感受到寒意。
上个月明明还感受到酷暑的威力,转眼间已经过了一个月。时序一下子就转换成秋天,
也是开始准备过冬的时节。
柯南和小兰并肩走在米花町的大马路上。
当然,现在是上学途中,毕竟是平日的早晨。擦身而过的路人脚步十分匆忙。
陈列在便利商店门口的报纸头条,吸引住柯南的目光。
〈指挥家朝吹显,证实连续犯案
继杀害杂志记者后、又因伪造车祸意外被逮捕——〉
站在一旁的小兰,眼睛也直盯着斗大的标题。
柯南不禁对小兰说:
「小兰姐——」
「什么事?柯南。」
「好遗憾喔,没想到音乐会竟然演变成这样的结果。小兰姐姐不是也很喜欢朝吹先生的指挥吗?」
「也没有园子那么迷啦。」
小兰神情染上一抹悲伤。
「暂且不论我跟园子……一想到那么多人因而失望痛苦,心里也不好受……」
「嗯……」
柯南回想起案件全部告一段落的后续发展——
朝吹一被搜查人员带走后,音乐厅被不同于之前的喧闹声包围着。
观众当中有人伸伸懒腰、打打呵欠……或是针对刚刚在眼前上演的逮捕杀人犯戏码高谈阔论。
无论如何,空气中流动着一股放松的气氛却是事实。
「还没侦讯过的客人,回去前请将姓名和联络方式告知搜查人员!也许以后会需要你们的证词也说不定——」
目暮圈起两手当作扩音器,大声说道。
当中——只有观众席前排的气氛仍旧相当低迷。
新帝都爱乐的所有成员一脸饱受惊吓的表情。
这也难怪,好不容易决定以杯户艺术剧场为据点,却在原本应该盛大庆祝创立的日子失去交响乐团的主轴——指挥,而且还以杀人犯的身份被警方逮捕。可说是糟糕透顶。
事务所的工作人员集合在音乐厅一角,围着矶贝经理和晴奈小姐。
不知是在商讨今后的去向,或者是针对同事——堀理惠子的死亡真相作讨论。
(呼——终于结束了……)
柯南关掉蝴蝶结变声器的开关,擦拭额头上冒出的汗水。
此时,有个人影来到柯南——小五郎的面前。
是大须贺。大须贺在小五郎面前轻轻点头示意。
「真不愧是毛利先生!」
(惨了!)
柯南慌张地准备变声器,但为时已晚——
「……啊?」
小五郎发出奇怪的声音,睁开眼睛。
「啊、啊……大须贺先生。有什么事吗?」
「我想向你道谢,你的推理实在太精彩了……」
「我的推理?」
小五郎睡眼惺忪地站起来东张西望。
(叔叔……你可千万别说出奇怪的话啊!)
也许是柯南的祈祷应验了,察觉到现场气氛的小五郎立刻转换口气。
「嗯……对我来说,小事一桩啦。」
小五郎毫不心虚地笑着。
大须贺对着小五郎点头大表赞同。
「能邀请『沉睡的小五郎』来真是太好了。如果没有毛利先生,真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局面。因为除了你之外,应该没有人能识破朝吹显才是真正的犯人吧。」
咦?朝吹显是真正的犯人!小五郎勉强压抑住内心的惊讶。
接着沉稳地点点头。
「可是……我反而觉得对大须贺先生感到很抱歉。朝吹先生被逮捕,也会造成今后剧场营运的障碍吧。」
小五郎装模作样地说道。这也算是他的一项才能。
大须贺摇摇头说:
「不不,别这么说。如果真相没有大白……那才可怕。更何况他还是我女儿的未婚夫呢。」
说完便转过头。
他的视线停留在——倚靠在舞台边,恍惚地凝视着自己脚尖的唯。
唯的双颊挂着两行泪痕。
然而,泪水早已停止,不知是哭干了还是……
小兰和园子肩靠着肩,在远处担心地看着唯。
她们两个心里非常清楚——这个时候什么忙也帮不上。
然而——
小兰表情突然变得坚定,走向大须贺。
「请问——」
「啊,你是毛利先生的女儿吧。有什么事吗?」
「我有件事想请教你……如果你之前就知道朝吹先生和唯小姐以外的女性交往,会解除他常任指挥的职务吗?」
大须贺两眼瞪得大大的,接着用手托住下巴,陷入沉思。
小兰在大须贺面前等待答覆。
终于,大须贺抬头回答:
「不……恐怕我还是会让他继续担任吧,因为他的才能是不容怀疑的。」
这句话似乎也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
大须贺继续说:
「我一定也被音乐之神所迷惑了。其实……在我内心某个角落,也很遗憾他被逮捕哦。这真是件可怕的事……」
——小兰牵起柯南的手,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虽然这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记忆却十分鲜明。
尤其是大须贺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一直无法从脑海中抹去……
他们停在米花盯一丁目十字路口的斑马线前,眼前的行人专用号志刚好从一闪一闪的绿灯转为红灯。
小兰紧紧握住柯南的手,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车辆——喃喃自语地轻声说道:
「大须贺先生说过,对朝吹先生的才能感到惋惜……」
看来,刚刚小兰似乎和柯南都在想着同一件事。
柯南沉默着,小兰继续说:
「我不明白……不过……」
「不过什么?」
小兰对着抬起头来的柯南轻轻摇头。
「在那场音乐会听着演奏的时候……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是不和谐吗?该怎么说呢……一开始觉得很棒,但随着曲子的进行,却觉得愈来愈不精彩。我一直在想这到底是为什么……」
柯南笑着点头说: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哎哟,还是别想了吧!」
小兰也对柯南回以微笑。
「谢谢你——柯南连这点也体会得到呢,虽然你是个音痴……」
(干嘛加个音痴啊!)
绿灯了。
他们两人跟着一大群不知何时也在一旁伫足等候的行人一起过马路——
「小兰!」
园子挥着右手高喊着。
园子气喘地跑到两人面前。
「小兰,你知道吗?」
「什么事啊?园子。没头没尾的——」
园子将手上的报纸摊开在小兰面前。
「新帝都爱乐的下任指挥已经确定了!只是还不知道是否为常任。」
柯南也垫起脚尖瞄着报纸。
确定下任指挥的报导内容旁,还登了交响乐团成员的照片。唯就在正中央。
唯的脸上浮现着浅浅的笑容。
小兰喃喃说:
「唯小姐看起来似乎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园子指着照片的一角。
「你们看,就是这个人啦——虽然遗很年轻,可是听说他在欧洲的比赛中得到金牌,刚刚凯旋归国呢!而且遗是个单身没有婚约的帅哥哦!一定要去看!」
「嗯,是啊!」
小兰也点点头,再次握紧柯南的手。
「柯南也一起去吧!」
「啊~」
柯南不禁嘟起嘴巴,小兰靠近他的脸颊说:
「怎么又是一副厌烦的表情啊……你这样音乐成绩不会进步哦。好啦,一起去嘛!」
「可是……」
柯南原本想反驳——然而,眼前的小兰这时总算恢复到原本开朗的笑容。
(唉,好吧——)
柯南乖乖地点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