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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Ⅱ(1 / 2)



我想请教你。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遍,你想做什么?



人生有点像迷宫,却又不完全一样。和迷宫一样没有退路,而且前进之后,后方的道路会因著你的前进而逐渐崩坏。后方的道路残忍而无情地崩解成无数碎片,无法恢复原状。



你一个人被留下。但是,以老鼠来说,它没有这么倒楣。



因为迷宫就是让它徘徊的地方。常有人好心地抓著它的背,让它退回前一步的位置。



观察者如神一般宽大为怀,老鼠的幸运暂时不会消失。



即使犯了致命错误,也不至于受到致命伤。这真是值得留下滂沱泪水为之庆祝喜悦的状况啊。



虽然当老鼠一进入迷宫,致命的霉运或许己等同降临在它身上。



有时观察者会残忍地让老鼠倒退到之前的位置。不过这也是观察者可爱之处,毕竟她爱聊到光是看著这老鼠的丑态就想笑了,她的娱乐总是伴随著残酷的障碍。



没有人希望看见大团圆的结局。若想看见幸福的剧情,根本就不该把老鼠放到迷宫里。何况可怜的老鼠本身还得欣然接受其不幸的遭遇。



比方说有关日常的定义。



以他人的不幸为前提的日常生活,本身就是一种疯狂的行径。



可是我们确实需要休息。承认吧,休息的确很重要。老鼠心神混乱,也觉得有些疲惫。



那就先休息一下吧。我们可以喝杯茶慢慢等。



反正那也只不过是一场闹剧啰了。



让人看了直打呵欠、时而逗弄并嘲笑它。



等到看腻了就扔了它,将犯抛在脑后即可。



*  *  *



我妻遭警方逮捕之后,媒体沸沸扬扬地连续报导了数日。



冰箱里的尸体震撼了这些媒体。



媒体甚至报导了我妻的老家与母校,连续几天的报导让他的隐私几乎曝光殆尽。旧照片里的我妻看起来与现在判若两人。



根据我妻暧昧的供词与屋内留下的物品,警方稍后又找出了其他尸体。



每当出现新的被害人,媒体就再次疯狂报导。电视台不断推出特别节目,请来犯罪学家发表意见,探讨社会与年轻人内心世界的黑暗面等话题。不过,现在热潮已经减退。



不确定是因为大家对我妻所引发的话题已经感到厌烦,或是因为他的供词并不清楚,警方决定管制媒体的报导,原因不明。事件发生至今,我几乎没有开过电视。



他心中的困惑与疯狂只有亲眼见过他的人才能体会。



我所知道的那些不知是谁的情报就此中断。



至于茧墨,她迅速地回到了无聊的日常生活中。



她今天同样躺在那里,不高兴地嘟著嘴唇。



「我的直觉完全错误,竟然发生这么难得的状况。对了,你的表情有点讨厌喔,小田桐君。嘲笑他人的无聊绝对不是健康的兴趣,知道吗?」



闹著脾气的茧墨有张过分好看的脸庞,可惜声音低沉得吓人。



她把下巴靠在枕头上,眼睛瞪著我看。头上斜斜地戴著一顶装饰用的小帽子。



帽子以缎带固定在下巴,帽檐缀以精致的黑色蕾丝。



以柔亮的布料制成的裙子却毫无装饰。可能茧墨想藉由这宛如丧服的设计表现出『快无聊死』的心情。即使抱怨连连,她依然很有精神。



茧墨越感到无聊,这个世界就越和平。



这就是为了世界和平所做出的高贵牺牲,只能请茧墨多多担待。



「小茧,你不提自己的低俗趣味,还跑来批评别人的兴趣会不会太过分?直觉错误又如何?你该有效地运用时间。如果想到外头走一走,我可以开车带你出去。偶尔到外头吃巧克力也不错。」



「哈!我拒绝。我不想自己走路。难道到外面去就可以不再无聊?你也该是时候觉悟了吧。」



「从某个角度来看,我的想法可说是始终如一,再清楚也不过。在这一点上,我们永远是两条平行线,无法达成共识。如果你想执行改善无聊计画,就得改变你的生活习惯。」



「不管你说多少次我都不会答应改变,小田桐君。如果你真想改变我的想法,唯一的办法就是动手术切掉我大脑的部分额叶,否则我绝对不会改变。」



茧墨浅浅一笑。我们默默地对看著,但茧墨却不经意地别过头。



她把脸埋进枕头里,看来连我都看腻了。茧墨的无聊病入膏肓,让我也开始有点担心。



「小茧,你还好吧?要不要再喝一杯热可可?」



我赶紧冲到她身边,蹲在沙发旁跟她说话。



但是她没有回答我。她只是语气飘匆地自言自语著。



「…………把小田桐君的…………肚子…………剖开…………心情会好一点…………呵呵…………」



她的发言太可怕了点。



我赶紧往后跳开,感觉到迫切的危机。



就在我考虑要不要逃跑的时候,电铃轻轻响起。



似乎有客人上门。平常并不那么期待委托人上门,这时竟对此充满感激。我从客厅冲到走廊,抓著大门门把后用力打开门。



门一打开就蹦出某个令人难以想像的物品。



眼前有棵巨大的铁树。气派的树叶芷上下摇晃著。



充满南国风情的植物装在花盆中,盆栽下长著一双穿著牛仔裤的脚。意想不到的稀客让我的思考停止运作。这个植物人忽然幽幽地开口说话。



「嗨,小田桐先生——帮我开门啊——是我啊——」



「门已经打开了耶…………咦?你是雄介?」



铁树前后晃动,像是在点头的样子。仔细一看,他不是植物人,是雄介。



他抱著陶瓷花盆,手腕挂著纸袋,双手不停发抖。



「呃、先进来再说吧…………那边有段差,走路小心!」



「哪边啊?我现在只看得到这盆铁树,看不到明天,呜哇!」



我都已经提醒过他,雄介还是被段差绊到脚。还没脱掉鞋子的他就这样直接往走廊冲去。



绊到时的冲力过大,让他一路冲到客厅。花盆倾斜到极限,掉出不少泥土。幸好他在跌倒之前调整好姿势,重新站稳。接著他用力把花盆放在地上。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啊,茧墨小姐,你好!」



「这种时候应该说『打扰了』才对,雄介君。好久不见,我在这里快无聊死了,但你看起来似乎很有精神吶。能够歌咏平凡的日常生活真是不错。」



茧墨佣懒地碎念著,露出非常死气沉沉的眼神。



雄介拂去沾在手上的泥土,脸上有著莫名疲惫的笑容。



「是啊,托你们的福…………我总算『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他忽然面无表情,空虚的双眼望著地板某处。



那里是旋花曾经躺过的位置,他无奈地开口说道。



「就让我这样吧。唐缲舞姬跟久久津也对我说,就算人事已非也要好好保重自己。我也打算这样做…………我可以『恢复成原本的样子』,对吗?」



「…………我不知道你能否『恢复成原本的样子』,我也没有兴趣知道。再说了,所谓原本的样子是指什么样的状态?你真的觉得那个状态是真实的你?」



我想,这种事情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喀!



冷淡地说完,茧墨咬下一瑰巧克力。雄介则不停眨眼。



他轻轻地笑了,换上另一种表情,突然用开朗的语气继续说道。



「我今天正好有空,所以不请自来,顺便带礼物给你们。虽然只是百货超市买来的熟食跟巧克力,不过很好吃喔。咦…………怎么融化了?」



雄介看了纸袋一眼,发出悲痛的哀鸣。他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半透明的漂亮盒子里装著融化中的巧克力。



「我说雄介………………现在是冬天,巧克力怎么可能融化?」



「是我不好,把刚炸好的熟食跟巧克力放在同一袋…………真后悔。这个给你,请收下。」



沮丧的雄介把手中的纸袋递给我。



袋子底层的可乐饼也压烂了,我向他道谢。



「不好意思。谢谢了。刚好当我的晚餐…………那个是?」



「不用一一说明,相信你也知道……这说来话长。」



我与雄介同时转头,看著摆在客厅一隅的铁树盆栽。



事务所的光景并无太大变化,这棵巨大的铁树顶多只是个入侵者。



「可以具体说明一下吗?为什么要带著巨大铁树到我们事务所?」



「这是因为……很久很久以前,嵯峨雄介遇见一位搬运著沉重盆栽的老婆婆。一问之下,原来老婆婆在花店举办的抽奖活动中抽到这个盆栽。盆栽看起来颇重,他担心老婆婆的脊椎骨无法负荷,于是就跟老婆婆提议说要帮忙搬运。结果老婆婆听了之后竟以轻快的步伐迅速逃离现场。」



「…………………………太倒楣了吧?」



「对吧?老婆婆竟然扔下抱著重物无法奔跑的我,一溜烟地跑了,有这种道谢的方式吗?」



我懂他的不满。但是现在该如何处置那棵铁树?其实我觉得这里放观叶植物也很不错,可是当我用眼神向茧墨示意时,她却回我一个不高兴的眼神。



「很可惜,小田桐君。我对这种刺刺的东西过敏。」



「这是你临时想出来的拒绝藉口吧?好烂的理由。」



「是不是那种看到栗子或海胆就可能立刻死亡的过敏啊?」



「………………那个——」



茧墨不高兴地啃著巧克力,小狗的头应声断裂。



我再次看著那棵铁树,鲜艳的绿叶轻轻晃动著。



瞬间想起曾经见过的空虚光景。



人造植物充斥的空间,让人联想到南国风光。



空虚的绿意中伫立著一名纤瘦的男人。鲜艳的色彩有著疯狂的美感。



眼前再度出现这令人印象深刻的场景。这场景仍然让我耿耿于怀,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是否除丁我妻的事件,我心中还抱有其他不安的因素?



我总是担心雄介能否平安地回归到正常生活。



绿叶在眼前摇曳,那是雄介带来的植物。



不安的种子与烙印于记忆中的色彩互相融合,产生全新的发展。



什么都没有发生。然而只要仔细一想,那却是很好了解的东西。



我转身看著后面。皮沙发上有双白皙的腿蠕动著。躺在上面的女人佣懒地变换了交叉的双腿。红色和服的下襬拉起,露出丰腴的大腿。



她举起纤细的手臂,嫣然一笑。



喂,你的观察力未免太好。这里不是会让人感到不对劲的地方喔。



——————得重新来一次。



——————啪!



她一拍手,眼前景物霎时碎了一地。红色女人的身影如色纸般越摺越小。大小如石砾的鹤掉在地上,那些鹤没有鲜艳的色彩,与地板的颜色融合在一起。



沙发上有个黑色的身影。真奇怪。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我眯起眼睛。



我盯著茧墨,而她也不太开心的瞪著我。



「很可惜,小田桐君。我对这种刺刺的东西过敏。」



「是不是那种看到栗子或海胆就可能立刻死亡的过敏啊?」



「………………………咦?……………………那是?咦?」



「……………………那个——」



我茫然地看著四周,茧墨与雄介就在我面前。



没有什么奇怪的啊。照理说应该很正常,但我还是很不安。铁树放在地上,而铁树旁有个穿著大衣的女人。我看著她,不禁疑惑地歪起头。



「呃?请问你是哪位?」



「不、不好意思抱歉抱歉抱歉。我不该擅自闯入。」



她慌张地道歉,泪水流下稚嫩的脸庞,柔顺的黑发上下飘动。这个突然现身的陌生女孩不停地鞠躬道歉。我的脑细胞正以惊人的速度死亡。



「别这样,我不是要骂你。」



「可、可是,仔细想想……仔细想想我的行为算是非法入侵。真的非常抱歉。真是的,我一直都这么笨,对不起!我下次再来拜访,啊!」



她冲到走廊却又突然停下脚少。纤细的四肢如铁丝般伸直,好像脚底被大头针固定了一样。我眯起眼,好奇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那双穿著厚丝袜的脚踩著地上的泥土。



「…………………………咦?啊!」



她翻著白眼,然后就这么昏倒了。



长长的黑色秀发散落在地上,我赶紧冲到她身边,雄介也来到我身旁。



「她怎么了啊?」



「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我跟雄介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昏倒。



她的反应就像是看到什么令人害怕的东西。



「好像还有呼吸,舌头也没卡在喉咙…………头没有撞伤。先让她躺一下吧。雄介,帮忙抬人。」



我抱起她,在雄介的协助下把她放在沙发上。



茧墨支著下巴,看著这一连串的骚动。她状甚无聊地说。



「——————那个东西为什么会跑进来?」



茧墨竟称呼这个突然昏倒的女人为「那个东西」,我跟雄介忍不住对看了一眼。



事务所里的三个人都不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  *  *



大大的眼睛慢慢张开了,女人张开嘴巴深吸一口气。



过了几秒,她倏地坐起身,撞到蹲在一旁的我。



「哇!我怎么、啊!」



「喀啦!」



她的头准确击中我的下巴。雄介听到我的惨叫声后,从厨房走过来。



他端著一杯白开水站在沙发旁,刚才的意外让他瞪大眼睛。



「哎呀,真是悲剧。不过你醒来就太好了。请喝。对了,小田桐先生,可以帮我拿点冰块来吗?」



「谢谢…………好痛喔…………抱歉、抱歉。」



「别介意,不用道歉…………好痛——雄介,你帮我拿好吗?我还好,但是她的头可能需要冰敷。痛死了——」



「收到!我拿两个来吧。」



雄介双手一摊。他把保冷剂用毛巾包好后拿给女人,让她放在头上冰敷。她不安地环顾四周并喝著开水。



脚上的泥土已经擦拭乾净,但她仍恐惧地看著地板。茧墨问她。



「————————说吧,你为什么会昏倒?」



而且还昏倒在别人家里,这难道是你的兴趣?



女人听了之后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她脸色苍白,眼神飘匆不定。



我正想跟她说不必勉强说出理由时,她朝茧墨深深鞠躬。



「我、我叫森本结奈!刚才真的很对不起,让你们见笑了!我听说这里是灵能侦探事务所,觉得你们也许能帮我,所以用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来找你们,然后……」



她忽然用力咳了几声,眨了眨满是血丝的双眼。仔细一看,她脸上有著浓浓的黑眼圈。她目不转睛地看著地上的泥土,身体不停颤抖。



「我、我很怕泥土。而且,为什么我会这么怕泥土呢……」



她又咳了几声,犹豫著该不该开口。最后她像是吶喊般大声说道。



「因为我一睡著,就会听见某个地方传来挖土的声音!」



好像有人企图活埋别人一样!



大大的双眼落下泪珠,茧墨稍稍眯起眼睛。



她朝结奈伸出白皙的手掌,眼神清亮的她点了点头。



「继续说。」



「好、好!」



结奈像是被老师点名的学生一样端正了坐姿。



她紧张地吞咽著口水,然后接著说。



「当我睡著时就听见有人挖土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那人很执著地、很病态地不停挖著。」



她只是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内容,握紧拳头。



她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般娓娓道来。



「刚开始还以为是某人的恶作剧。可是我家周围没有那种能挖土的空地。以前家里有庭院,但是后来爸爸把庭院拿去盖车库。我还是每晚听见挖土的声音,有时甚至能闻到泥土的气味与触感,或者衣服会沾上泥土…………我完全不知道那些泥土来自何方。」



我觉得、觉得自己好像就是那个被活埋的人。



结奈粗鲁地抓起茶杯,一口气饮尽里头的水。



她伸手擦拭沾湿的嘴角,一边啜泣著,一边继续说。



「在朋友的推荐之下,刚进入夏天时,我曾经跟某个超能力者谈过。可是情况却更加恶化…………我不只听见挖土的声音,还听见用泥土把东西埋起来的声音…………我想,如果是因为找超能力者商量导致灵异现象更严重,那我就必须找其他超能力者帮忙才能解决问题。这就是我来找你们的原因。求你们帮帮我。是不是我的头有问题才会听见那些怪声音?呜……呜呜呜呜呜呜……」



结奈号啕大哭,稚气的五官皱成一团。



「——————真无聊。」



这就是茧墨的结论。



茧墨挥了挥手之后在沙发躺下。结奈身体一颤。



她的眼睛涌出更多泪水,她胡乱地擦了擦脸并站起来。



「不好意思,我说的事情一点也不有趣…………我、下次再来!」



「请等一等。不管你来几次,小茧、我们所长她都会是这样的态度,不需要下次再来!」



「对不起,对不起。不是下次再来,我不会再来了!很抱歉造成你们的困扰,我不会再让你们见到我!」



我赶紧阻止正准备夺门而出的结奈。我抓住她的手腕,她还是无意义地动著双脚。最后她突然坐在地上,脸色发白,手脚不停发抖。



「结奈小姐?」



「不、不好意思。其、其实我最近一直没有睡觉。」



「你的脸色真的很不好!多久没睡了?」



「我记得………………应该有一个多礼拜没有睡饱了。」



「能撑到现在没倒下真厉害。」



「可是,这段期间我可能有昏倒过。上班午休还有其他时候,有时记忆变得很模糊…………所以、我不是完全没有睡觉。没问题,请不要担心我。」



她微笑并站了起来,脚步不稳地往前走。



这时雄介开口说话。他歪著头问结奈。



「你在家睡觉时才听见那个声音吧?如果去商务旅馆之类的地方住还听得见吗?这样说有点失礼,难道怪声音产生的原因就在你身上?」



「我到旅馆住过。那时候没听见怪声音。可是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会梦见很讨厌的梦,让我觉得非常害怕…………结果还是睡不著。」



「找个朋友陪你一起睡不就得了?可以到朋友家开趴啊。」



「我朋友说……我家太旧了,她不想来。而且也不想跟我一起到旅馆投宿……而且她替我介绍超能力者,我还没给她礼金,所以……」



「那就没办法了。」



雄介无奈地垂下肩膀,我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结奈的身体又颤抖了一下。



不停道歉的她额头渗出黏腻汗珠,看得出她的体力即将耗尽。



「解决这灵异现象之前,你必须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休息才行。再这么撑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明天也要上班吗?」



「不、不用,前几天公司已经开除我了,没问题!我真的很想要好好睡上一整天……可是,该怎么做呢?」



她那样说听起来根本裉有问题。结奈皱著眉,我则轻轻咬著下唇。



她说她一个人睡会做恶梦,但是我家不方便收留她。



「如果可以让她睡在事务所…………」



「你已经让铁树进事务所了,还想要做什么?」



茧墨不悦地拍打著沙发,雄介也很伤脑筋,双手交叉在胸前。



他弓著身体,严肃地说道。



「嗯——可惜我是雄介,不是雄子。虽然我很想帮你…………但是就连我自己都经常麻烦小田桐先生帮忙了。」



「雄介,你有心帮忙很好,但是前面那句话非常多余。」



结奈见了我们烦恼的模样,瑟缩著身体,畏畏缩缩地迈开步伐,但雄介抓住她的领子。这时我的手机发出收到简讯的通知声,拿起手机确认,发现是绫传来的简讯。



主旨:(;O;)



本文:七海给我的仙人掌死掉了(泪)。还不到两个礼拜耶!



我打开附件的照片,站得笔直的仙人掌维持原有的姿势枯死了。



仍维持原有外观的仙人掌看起来反而更可怜。我转头看著那盆铁树,虽然跟仙人掌相比有点过大,不过不试试看怎知道结果?我拍下铁树的照片附在简讯里传给绫。



主旨:铁树



本文:很遗憾听到仙人掌枯死的消息,这次要不要试著照顾它呢?



打到这里,我想起绫那友善亲切的笑容。



她或许愿意帮忙。于是我追加了一些内容。



不好意思,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我跟绫说了委托人的事,希望绫能陪她去旅馆住宿。费用我们会支付,同时也会一起投宿在隔壁房间。几分钟之后收到了绫的回覆。



主旨:好可爱喔~△



本文:这棵植物真可爱~△名字是铁树吗?那我要叫它小铁!你们的委托人真辛苦~我看就别去旅馆了,来住我们公寓吧!她可以跟七海还有我一起睡。我可以借她睡衣,家里也有新的内衣裤,还有专门给客人使用的牙刷组。她可以直接过来这里。我可以跟七海说,告诉她你们委托人有多辛苦。就这样,等你们来喔!



(*^__^*)



令人意想不到的提议。我回覆说『不好意思,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接著关上手机。



想不到竟有了意想不到的解决方案。我看著结奈与雄介。



「结奈小姐,请听我说。我有一个女性朋友,她叫作绫…………」



我跟她说了绫传来的简讯内容,或许我太多管闲事。



有点担心她这么想,但是结奈听了却突然跪在地上,她低著头声泪俱下。



「谢谢谢谢谢谢。实在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扰,可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如果你朋友愿意陪我一起睡,我一定可以睡好。不知该说几次谢谢才行。不论发生什么事,你的大恩大德我都没齿难忘!」



「别这么说。快拾起头来!不要跪著了!」



「你有了小铁这个名字啰!太棒了!你被老婆婆拋弃时,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小田桐先生,我帮你把小铁带过去吧!」



我正想迈开脚步时,忍不住又停了下来。脑中闪过一个小小疑问。



七海为什么送仙人掌给绫?



平常不邀请人去家里的七海为什么会准备客人专用的牙刷组?



——————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我转头看著后面,她仍然躺在皮沙发上。红色和服的下襬往上撩起,她再次变换了交叉的双腿。丰满的嘴巴不知正啃咬著什么。



宛如鲜血的汁液滴滴答答地垂下,那个红色的物体怎么看都像是肉块。



她果然专吃怪东西。红色汁液滑过丰满的胸脯。



■■笑了,像是要让我放心的笑容。



——————放心吧。现在只是休息时间,我并不期待你能成为我的娱乐。



——————是不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没关系,你不一定要懂。



——————我只告诉你一件事。现在的你不需要产生疑问或提高防备,因为那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快去吧,小田桐君。就照你想的去做。」



宛如白色粉蝶般的手掌轻轻挥舞,如猫咪般的眼睛静静地眨著。



茧墨优雅地挥手,彷佛是丧服的洋装依然是那样美丽。



确认了这个理所当然的事实之后,我歪著头。



用一种如梦初醒般的心情低声说道。



「好……我出发了,小茧。」



我和他们两人一起离开客厅。



遗忘了寒冬的空气就此封闭在背后的那扇门里。



外头的天空染成灰色,也像是忘却现实般的场景。



*  *  *



「我拒绝。」



打开门之后最先听到的是这句话。



我们三人同时僵在原地,眼前的七海笑容满面。



七海背后的绫正仿徨地来回踱步。她想走过来,却又缩了回去。我跟雄介一起扛著那盆铁树,雄介用力点头。



「嗯嗯,果然。这才像我认识的那个小鬼。」



我想问雄介,为什么要一副对此很满意的样子。站在我们背后的结奈瑟缩著头,彷佛很想让自己消失在这世界上。绫在七海后方蹦蹦跳跳。



绫头上的短马尾上下摇晃,她很为难地说:



「那、那个啊,七海。她真的很可怜,小田桐先生也很辛苦,所以……」



「小田桐先生,基本上你听到这提议还觉得七海会答应,表示你真的太不了解我这个人啰。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真是遗憾。」



七海脸上还是保持微笑,可是她的眼睛里没有笑意。



我的背上冷汗直流,七海歪著头装可爱。



「我也很不愿意这么说,小田桐先生。这世界就是要有付出才能有收获。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居然得从一个小学生身上学习?还有,那棵铁树太巨大了。」



「这个小鬼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雄介大吃一惊。我也差点想倒退一步。今天的七海说话好像特别毒辣。不过她说的有道理,的确是我们太强人所难。



要让委托人住这里就已经很没礼貌,什么事情都要麻烦七海,难怪她会生气。



「抱歉。我们一定会付住宿费。不过,就算付了住宿费似乎还是很麻烦你们…………不好意思,是我们不好——」



「你说什么?唉唷,怎么不早说啊!如果肯照规矩付钱,七海也不讨厌帮助别人喔。对了,住宿金额我们说了算,可以吗?」



「那当然,七海决定就好。」



「唉——看见自己的朋友正在自掘坟墓,无能为力的我却不能说什么。」



反正我说了他也不会听嘛——雄介仰天长叹,露出沮丧的表情,但我不太懂他的意思。反而是七海开朗地灿笑著,笑容堪称完美。



「交涉成功!来来,请进。虽然很想叫海蟑螂滚回去,不过算了…………请问这位小姐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森本结奈……我真的可以住下来吗?我刚才站在后面全听见了,真的很麻烦你们,我还是走好了,我立刻离开,没想到会给你们添麻烦,对不起!」



泪眼婆娑的结奈大吼,接著转身离开。但是七海抓住了她的手。



七海就这么把结奈从我们后面拉过去。



「咦?啊、请问为什么要拉我?很重吧!哇啊啊!」



「啊——好啦。都来到我家了,还客气什么啊。七海不喜欢人家这么拖拖拉拉的喔。想进去就动作快一点,你这人真麻烦。」



「咦,咦、咦?好、好!不好意思!打扰了呃啊啊啊啊!」



结奈一路发出没出息的哀鸣,直接被七海拉进屋里。



过了几秒,绫跑过来,她紧紧抱住我们手中的铁树盆栽。



「小铁!我等下会再拜托七海让我照顾小铁。可以先帮我搬进去吗?我希望仙人掌能有个接班人。这次我一定会小心照顾,不会让它死掉!」



「没问题。我们也会帮著求七海答应………………绫,这次多谢你了。」



「我不认为那个小鬼会听我们的,如果会的话表示天要下血雨了。」



雄介再次仰天长叹,我跟他一起把铁树搬进七海家。



结奈与七海坐在矮桌前,七海端了一杯麦茶给全身僵硬的结奈之后说。



「今天就请绫还有小田桐先生负责做晚餐。让七海轻松一下吧。请你们先去买食材。」



七海拿起仙贝吃了起来,芝麻仙贝应声破碎。



她抓起一块辣椒仙贝递给结奈,结奈接过仙贝,噙著泪水吃著仙贝。



「「了解!七海!」」



绫和我异口同声地回答。七海头也不回。这时我们偷偷把铁树搬到厨房。安置好铁树之后,我心中浮现一个疑问。好像很久没有见到房东,太久没见到她,都快忘了有这个人存汪。



我从厨房探出头问七海。



「七海,你奶奶人呢?」



「我奶奶跟朋友去热海旅行了,要过几天才回家。」



听了七海的回答后我点了点头,既然她这么说,房东应该是去旅行了吧。



这时视线突然摇晃起来,有一个慌张的声音在我耳边说话。



——————哎呀哎呀,一般人听到这里应该会觉得可疑吧?



幻听很快地消失了,我看著这个过去也曾经使用过的厨房。



绫与雄介并肩而站,正用手戳著铁树的叶子玩。今天这么冷,大家又齐聚一堂。



这种时候最适合吃火锅。



*  *  *



「冬粉好好吃喔!结奈,要不要再来点肉片?这给你。」



「好啊,没问题!我吃啰真好吃谢谢!」



「绫怎么一直吃冬粉,吃太多啦。都不夹肉片,也要多吃点青菜啊…………小田桐先生,要不要再装一碗饭?」



「麻烦了,七海。」



「小田桐先生,可以放麻糈了吗?想吃麻糬!」



「雄介,等锅子里的料少一点再放麻糬。」



我们几个围著火锅热闹非凡地吃著。



绫不停夹肉片给结奈,结奈碗里的鸡肉跟猪肉已经堆成一座小山。



难掩紧张的结奈不停动筷,双颊塞满食物活像一只仓鼠。七海站起来替我装饭,我向她道谢后接过饭碗。



多么愉快和平的场面。绫开心地笑著,雄介也很兴奋。



「大家一起吃饭真不错。七海做的料理也很好吃,可是每次都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吃…………就不会想要吃火锅了。」



「两个人?绫,那七海的奶奶……」



「欸,小田桐先生,那片猪肉不会煮太久了吗?」



「啊、啊啊,对喔,不好意思。」



「小田桐先生,可以放麻糌了吗?想吃麻缙!」



「我不是说过了要再等一下吗?先吃肉片,吃肉片。」



「哇!猪肉!谢谢。我要加芝麻酱,芝麻酱!」



「结奈,多吃点喔。」



「好、好!我会吃很多。」



「绫,堆太高了啦。要掉出来了!危险——」



「小田桐先生,差不多可以放麻糬了吗?我想吃麻糬!」



「你怎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讲这句!」



一片混乱之中总算吃完了火锅。



我洗完碗并归位,把绫借我的虎纹围裙摺好。



收拾完毕之后回到客厅,绫已经铺好床。



仔细一看,地上有五组床铺。其中三组铺在杨榻米上,另外两组分别铺在壁橱上层兴下层。



「…………绫,这两组要给谁睡?」



「嗯?你们两人不是要住在这里?一起留下吧!可以先到小田桐先生家刷牙洗澡,等我们也梳洗完毕之后到这里集合,如何?」



「不太好吧,七海一定会生气。」



「只要你付住宿费,我就不介意。既然人是小田桐先生带来的,若只让我们两人陪她睡,就算你保证说没问题,我们也觉得困扰。」



七海一边放著洗澡水,一边回答。我与雄介不禁面面相觑。



雄介困扰地抓了抓头,颇为难似的低声说道。



「不好意思,虽然你那样说,可是仔细想想,我睡觉会有很多毛病…………半夜有时候会大吼大叫,脚也会痛等等。在这里留宿会给大家添麻烦,先走了。」



我按著他的头,连脖子一起抓住,他拚命挣扎著。



我抓著他一起往外走。雄介似乎也半放弃了,乖乖地让我拖著走。



「我说——…………那边的小田桐先生?你有听见我说的吗?喂喂喂?」



「七海跟绫不会介意你的那些毛病。尤其是七海,有必要的话她会把你打醒,让你回到现实世界。大家一起睡比一个人睡好,所以,一起走吧。」



「…………………………………………………………………………………………好吧,对不起。」



漫长的沉默之后,雄介点点头。我带著他一起回家。



为了预防突然有访客上门,我家也准备了给客人用的卫生用品。



梳洗过后,稍作休息便再度回到七海家。



结奈已经躺在中央的床铺上。



她用一种宛如埃及法老王的姿势躺在上头。



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她直挺挺地躺著,姿势僵硬。



「结奈小姐,你没事吧?睡得著吗?」



「嗯,还好。总觉得有点紧张,你们好心收留我过夜,我还这么说真失礼。」



结奈双眼充满泪水。也难怪,对她来说,这里可是陌生人的家啊。



雄介不理会我的担心,自顾自地爬上壁橱,占领了上层床铺后,他一脸得意。



「小田桐先生。我喜欢高一点的地方。这里真不错,我觉得自己好家成了那只受到全国国民喜爱的蓝色狸猫。」



他关上纸门后又打开,重复开关的动作,轻声呢喃道。



「旋花也很喜欢睡在壁橱里喔——」



他忽然沉默不语,眼神空虚地望著半空。



接著他甩了甩头,再次露出开朗的笑容。雄介继续说。



「对了,这好像是我第三次来这里?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进到屋子里,是因为狗的问题越来越严重,所以我帮忙钉了钉子搞定它,真怀念那时候。」



「…………………………狗?」



雄介的话引起意想不到的反应,结奈害怕地抬头看著我们。



绫坐在结奈身边,开心地看著她。



「结奈也养过狗吗?」



「没、没没没没没没有。从来没养过!只是…………那个…………」



结奈激动地否认了,她用力摇头之后低著头。



她紧咬著下唇,眼眶含泪地说。



「我很想养狗,小时候非常想养狗…………我唯一的朋友是住在附近的小白…………它是一只纯白色的可爱柴犬。可是、那个、这个…………」



结奈嘴巴一张一合,大口地吸气。



喉咙因吸气而发出类似笛子的声音,过没多久,她用力放低肩膀。



「………………………………没什么。」



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



我正打算问清楚时,听见地板传来地震般的脚步声。



七海身穿印著熊图案的睡衣出现,头上的两根马尾好像飘浮在空中。



「是谁把铁树搬到家里来的!」



她生气地咆哮著,我们同时缩起脖子。



对喔,我们还没取得她的同意就把铁树搬进来了。



我看了绫一眼,她迅速地躲进被窝里。变成一座发抖的人形棉被山。结奈眼神慌张地游移,无意义地大喊著对不起。现场一片混乱。



下一秒,雄介自柜子探出头来,用从容就义的表情高举双手。



「就让我壮烈地牺牲吧!是我、呜噗!」



「我就猜到是你,混蛋——————!」



七海用尽全力扔出枕头,直接命中雄介的脸。



被枕头击中的雄介从柜子里摔下来,一动也不动。



他迅速爬起来,抓起手边的枕头指著七海。



「你这个臭小鬼!我都主动自首了,你还打我,有没有人性啊!」



「你说什么?海蟑螂,只不过是被小学女生攻击罢了,竟然这么认真?」



他们拿起枕头一来一往飞快地互扔,战况更加激烈,不时听见枕头凌空飞过的声音。



我赶紧站起来试图拦截枕头,手却扑了个空。



「喂!你们两个别打了,铁树的事情是我不好!」



我慌忙阻止他们,他们却不肯罢手。不知为何,绫竟眼神发亮地望著他们。短短的马尾如狗尾巴般不住摇晃,她的手摸著脸颊,双颊红润。



「枕头大战、枕头大战……这一定就是枕头大战,我一直很想玩一次看看呢。」



「绫,别闹了,这有什么好憧憬的啊!」



下一秒,有个枕头砸在我脸上。我的脸被充满灰尘的黑暗所包围,枕头掉下来之后,朝我扔出枕头的绫露出灿烂笑容。我同时看见结奈正以困惑的表情看著我们。



「绫,你在做什么!………………等等。」



我正想骂绫,但是随即转念。我将枕头轻轻扔给结奈。



枕头画出一道拋物线后落在结奈纤细的臂弯中。她歪著头看我。



「唔?那、那个,小田桐先生,给我这个要做什么?」



「结奈小姐,请把那个用力往他身上扔。」



我在心中默默向雄介道歉之后,伸手指著雄介。他依然与七海奋战当中。



结奈拿著枕头,不知该怎么办,彷佛正对著我说她做不到。但是绫却帮她拍手,于是她便慌乱地轻轻扔出枕头。枕头完美地击中雄介的侧脸



「啊!这什么啊……………………呃、嗯………………………………」



雄介看了看泫然欲泣的结奈,接著又看了我一眼。



他似乎察觉到我这么做的目的,于是轻声叹息后甩甩头,嘴角微微弯起。



「收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



他从丹田发出怒吼,接著抓起七海扔过来的枕头,连同结奈的枕头一起朝我这边丢。



其中一个打中结奈,另一个则被我接住。



「啊!」「糟糕。」「你们两个好诈喔!」



绫又抓起枕头朝我们扔过来。



就这样————这场枕头大战更趋白热化。



对战与背叛轮流上演著,最后枕头大战进化为阵地保卫战。



战况更加激烈,一战、再战、历经最后一场战役之后——



「…………………………雄介阵亡了。」



「…………………………怎么会?我不是故意要杀他的。」



雄介倒卧在凌乱的床铺中央。



他背上堆了四个枕头。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过程已不可考。七海站在雄介身旁,伸手指著天花板,摆出胜利姿态。



战争就是这么无情。这样的光景会让人们省思为何要战争。



「就这样……………………………………尊贵的牺牲带来了和平。」



「小田桐先生,我还没死耶。我还活著喔,好痛!」



雄介慢慢地坐起身,但是当他想站起来时却因疼痛而再度倒下。



结奈赶紧过去扶起他,仍在喘气的七海低声说道。



「原来你还活著啊,海蟑螂。下次一定要给你致命一击。」



「那、那个……我们是不是该睡觉了?雄介君也累了,结奈也困了吧……是不是啊,小田桐?小田桐也这么认为吧?」



绫难得地察觉到周遭的气氛,我连忙表示赞同。



「没错!七海,再不睡明天爬不起来喔。」



我们催促著仍处于兴奋状态的七海。她有点不满地回到自己的位置。雄介也爬进柜子上层,看见他脸上的微笑,我松了一口气。



结奈也迅速钻进被窝,表情比先前开朗多了。我问她。



「觉得如何?结奈小姐,想睡觉了吗?」



「嗯—小田桐先生,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玩了,真开心。」



结奈闭上眼睛,静静地仰躺著。



然后,她缓缓地张开双眼,面带微笑地说。



「……………………我今天一定能睡得很好。」



听见她沉稳的声音,我跟著点了点头,她身旁的绫站起来。



她迈开步伐,头上的马尾摇晃著。她伸手按著灯的开关。



「那我要关灯啰,大家晚安!」



祝大家做个好梦。



绫一说完灯光跟著熄灭。



屋内被黑暗帷幕所包围。



*  *  *



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



规律而不祥的声音入侵耳朵。有人在某处挖土。



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



那个人不停挖掘,好像正打算挖个洞掩埋尸体。



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ɳ



啊、那人也可能————————



正在挖掘某人的坟墓。



这时我匆然惊醒。从泥沼般的睡眠中醒来。



冰冷的空气让肌肤乾裂,四周只有冰冷沉重的黑暗。



屋子里好冷。没有人被冻醒这一点让我感到不可思议。我听见雄介打喷嚏的声音,七海也微微发出鼾声。梦中传来的声音与他们所发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震荡著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