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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 / 2)


枪是射穿父亲头部的武器,剑是砍下母亲四肢的武器。



她的「领地」由这两种武器构成。



「怎么能原谅他怎么能原谅他怎么能原谅他怎么能原谅他怎么能原谅他啊啊啊啊唯呼唯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杀掉。全部杀掉。绝不原谅。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



彷佛渗入血液的吶喊回响,而后消失。



沉默扩散开来。兔子们不知为何也停止动作。



在宛如一切生物都灭绝的沉重沉默中,少女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因为我听见了嘛。我也听见了,艾莉丝·贝罗。』



她的语气失去至今为止的坚强。艾莉丝露出诧异神色。



少女欲言又止。她继续说道,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快哭了:



『不过,你为什么……………………』



声音与音乐盒的乐音重叠。



坏掉的音乐盒,音色犹如嘶哑的哭声。艾莉丝巡视地板。少女掉在地上的音乐盒,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少女像要藏住乐音般,轻声呢喃:



『你为什么,没去接诺玛·贝罗呢?』



她的声音在哭。少女正在啜泣,彷佛一名年幼的孩子。



艾莉丝瞪大眼睛。某首歌传入她耳中。以少女的哭声为契机,遥远往昔的记忆浮现在眼前。



那座城镇是个温暖、富裕的地方。在寄放妹妹的城镇时的记忆,被幸福回忆填满。艾莉丝边走边唱著歌。绿意盎然的庭院被春意笼罩。



她在美丽的绿色间行进,高声唱出歌曲。



寂寞鬼妮娜·罗兹。今天也一个人在哭。



爱哭鬼妮娜·罗兹。明天也一个人在哭。



滴落的泪水化为朝露。不停流泪像下雨。持续哭泣就变成海洋。



熊和兔子来了来了。猪和鸭子来了来了。老鼠啾啾地安慰她呀。



她终于,不哭了。



唱完歌的同时,艾莉丝找到了躲在树丛中的人影。



年幼少女正在哭泣。艾莉丝气势汹汹地对她伸出手。



————好了,找到你啰,诺玛!



————真是,你总是在哭!



「………………………简直跟妮娜·罗兹一样呢。」



艾莉丝茫然低语。同时,布偶们又开始爆炸。



脚下的布偶腹部裂开,利剑从中飞出。但艾莉丝没有动。脚背被刺穿,鲜血喷出。即便如此,她依旧茫然凝视空中。



「…………然后我,买了音乐盒给你。」



艾莉丝嘴唇抿成一条线。她左手扣下扳机,射穿熊布偶,击碎它的头部。



熊没有复活。接著艾莉丝挥下右手。长剑描绘出弧线,砍飞跳起来的兔子的头。被切断的头部没有再生。



『…………………咦?』



「我总算明白了。你在测试我记不记得。」



艾莉丝拔起刺在脚上的剑,大量鲜血溢出。靠近她的小猪被贯穿。她将子弹全数射出,鸭子变成棉花。它们也一样,没有复活。



「你重复了好几次成为线索的歌。我们回忆中的歌。你的『赏赐品』有解除的条件。也就是说,这是场为了让我找出来的捉迷藏。」



老鼠匆忙拿起巨大的剑。艾莉丝用没有受伤的脚用力踢了下地板。



她奔驰著,丝毫不去在意受伤的脚。布偶于她脚边爆炸。



「那孩子喜欢躲起来,她一直在等我找到她。」



她宛若一颗子弹,加快速度。布偶爆炸的速度追不上她。



老鼠逼近她面前,高举巨大的剑。



「熊、兔子、小猪、鸭子、老鼠——和『领地』的布偶分开来准备、用『赏赐品』制造出的巨大布偶们,只要照歌曲顺序破坏它们就行了。」



艾莉丝通过它身旁。在她与老鼠擦易而过时,被砍断的鼠头飞向空中。



棉花飞散,从空中飘落。艾莉丝在落下的白色中拿著剑,轻声呢喃:



「抵达一切后,妮娜·罗兹就会停止哭泣。」



下一瞬间,少女从空中落下。照正确顺序破坏布偶的结果,就是消失的妮娜·罗兹会出现。她身上不是红色礼服,而是像囚犯一样的白衣。



她紧紧抱著音乐盒,彷佛在依赖它。但音乐盒在落下途中从手中滑落。少女伸出手。她的模样与白发的假货不同。



大眼映照出艾莉丝的身影。长发扬起。



与艾莉丝相同的苍眸。



与艾莉丝相同的银发。



艾莉丝扔掉长剑。



她连让武器消失在虚空中部忘了,专心一意地展开双臂。



她将掉下来的少女拥入怀中。



那名容貌与自己十分相似的年幼少女。



「找到你啰,诺玛·贝罗。我的妹妹。」



被抱紧的少女绷紧身子。大大的苍眸闪过各种感情。



憎恶、愤怒、杀意,然而,那些都缓缓消融。大眼中盈满泪水。



「艾莉丝…………艾莉丝…………诺玛…………」



「寂寞鬼诺玛·贝罗。爱哭鬼诺玛·贝罗。真是,什么叫『是我杀的』呀。你不就是吗?你才是一直都是个寂寞鬼,又爱哭。」



艾莉丝抱紧少女,抚摸她的银发。面对想取自己性命的对手,这行动实在太过疏于防备。她阖上双眼,彷佛在说被杀了也没关系。



「我呀,以为你幸福地活著喔。只有你的存在没被注意到。所以,我相信只有你会什么都不知道,母亲和父亲的事也不知道,一直幸福下去…………即使我再也见不到你。」



她吁了一口气。艾莉丝将脸埋在诺玛的肩膀中,压抑住呜咽声。



含糊不清的声音如呼唤般响起:



「那是多么能支撑我的一件事啊!」



「…………艾莉丝,诺玛、诺玛呀,诺玛以为,自己被丢掉了。」



诺玛发著抖,低声说道。双眼再度点起憎恶之光。



她指甲陷入艾莉丝的背。苍眸中映出强烈杀意。



「艾莉丝一定忘记诺玛了,诺玛一直这么觉得!」



艾莉丝收系抱著诺玛的手臂。



她默默紧抱著她。过了一会儿,她声音颤抖地说道:



「对不起,诺玛。我没去接你。要是我去接你,连你都会变得不幸。我不能把你卷进来。所以,我已经没有家人了。我一直这么告诉自己……连你被抓住了都不知道,我真没用。」



艾莉丝不停对诺玛说著「对不起」。诺玛闭上眼睛,放松身体。



她的嘴唇一瞬间抿成一条线。她将双臂环上艾莉丝的背,在她耳边低语:



「已经够了,艾莉丝……知道了……诺玛知道了唷。」



「对不起,诺玛,诺玛。我、我——」



「好了,艾莉丝。够了。诺玛一直是一个人。不过呢——」



诺玛静静离开艾莉丝。



她哭著展露平静笑容。



「艾莉丝终于,找到诺玛了。」



诺玛一直、一直,在等艾莉丝唷。



白色胸前逐渐染上红色。衣服迅速吸入血液,因而变得沉甸甸的。



艾莉丝睁大眼睛。但诺玛脸上仍带著满足笑容。



仍带著对一切都感到满足、感到死心的笑容。



「诺玛,你……」



「诺玛·贝罗被找到了喔?可是,妮娜·罗兹死掉了。不过,没关系……嗯,没关系……这样就好。」



「你在说什么!」



艾莉丝凭空拔出剑,斩裂诺玛的衣服。看到她的肌肤,艾莉丝屏住呼吸。



诺玛胸前中心刺著一朵蔷薇。藤蔓正从肉块般的花瓣伸出,侵蚀她的胸口。带刺的藤蔓钻入肌肤底下。



「这是……诺玛,你、你被做了什么!」



「妮娜·罗兹是『穴藏恶魔』。是那个人新的爱女候补……那个人说,只要杀了艾莉丝……就让她成为伙伴……就让她解放……因为艾莉丝把她丢掉了。相对地如果输掉……就结束了……不过……不过,不是的……不是的呢。」



艾莉丝抚上刺绣。材质不明的丝线是某人的「赏赐品」。条件失败时,诺玛就会失去性命吧。艾莉丝拿起剑,试图剜出刺绣。



「诺玛,诺玛!很痛吧?忍耐一下。」



「我……我……我呀,不是被丢掉的孩子……对吧?」



泪湳从诺玛脸上滑落。艾莉丝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诺玛对艾莉丝会憎恶到想把她杀掉呢?她想到了个中原因。



诺玛的「领地」,是个布偶会射出利器的地方。



「领地」会被创造者本身的内心影响。



她至今为止,都被做了些什么?



「诺玛……诺玛。不要,诺玛。怎么会,不要。你——只有你不能死,不可以死,诺玛!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怎么会——」



「……不可以哭喔,艾莉丝。」



诺玛染血的手抚上艾莉丝的脸颊。艾莉丝拚命用剑尖剜著。然而,一挖出刺绣,旁边就会盛开新的蔷薇。这只是在增添诺玛的痛苦而已。



诺玛摇摇头。肋骨折断的声音响起。她吐出大量鲜血,轻声说道:



「寂寞鬼……艾莉丝·贝罗。」



她温柔地唱起歌。然后——尽管表情因痛苦而扭曲——露出微笑。



「我、已经、不寂寞了、唷?」



诺玛嘴唇拚命开阖。她在最后一刻,试图传达什么给艾莉丝。



但诺玛没能来得及说完,肉被捣烂的声音响起。鲜血取代话语,从张开的口中喷出。诺玛宛如断线人偶般倒下。艾莉丝用力抱紧倒在怀中的妹妹。她一动也不动,彷佛没有理解状况。苍眸眨呀眨。



过了不久,她小小声地唱起歌。



「寂寞鬼妮娜·罗兹。今天也一个人在哭。爱哭鬼妮娜·罗兹。明天也一个人在哭。」



她茫然抚摸起诺玛的银发,双眼睁大,继续歌唱。



脚边震动起来。诺玛的「领地」开始崩坏。地板像沙子一样崩解,布偶被逐渐吞没。但,艾莉丝没有动。



「滴落的泪水化为朝露。不停流泪像下雨。持续哭泣就变成海洋。熊和兔子来了来了。猪和鸭子来了来了。老鼠啾啾地安慰她呀。」



诺玛死去时的表情很安详。艾莉丝让她靠在肩上,继续唱著。



「她终于,不哭…………」



歌声在此中断。抚摸妹妹头发的手停下动作。



她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怀中的尸体第一次映入苍眸。



已经不会动的、诺玛的身影。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悲痛之声响起。



她吶喊著坠入洞中。



*  *  *



「如何,亚雷克?适合吗?」



「嗯,姊姊。很适合你。」



赛尔玛脸上浮现红潮,害羞地微笑。



鲜艳的蓝色结婚礼服,是这个地方独特的服装。柔软布料层层叠叠的衣服很适合她。奈德在一旁陪伴赛尔玛,对亚雷克投以神经质的目光。



「那当然,赛尔玛。你比任何人都还要美丽。这种事不用问亚雷克也知道吧。你差不多该离开弟弟了。」



「哎呀,你在吃醋吗?呵呵,对不起。这个人总是这样。男人呀,会连家人都嫉妒的。」



赛尔玛露出淘气笑容,但奈德表情依旧僵硬得厉害。他到死为止,都不会把怪物当作内弟吧。亚雷克装做没注意到他的表情。



赛尔玛抱住亚雷克,在他脸上落下亲吻之雨。



「就算跟奈德结婚了,你也是我重要的家人唷。别担心,亚雷克。」



她将唇瓣凑近亚雷克耳边,低语道。



「——————这样,就能一直跟你住在这座村子了。」



亚雷克知道这句话是谎言。两人会到城市去,她会得到幸福吧。



他没有点头回应她甜蜜的谎言。亚雷克握住赛尔玛的手,平淡地对她说:



「恭喜你,姊姊。」



他没有心,但她的幸福应该是件可喜之事才对。



「————明天,姊姊就要结婚了。」



亚雷克回到小屋,这么说道。在床上做体操的尤金诧异地回过头。他的伤明明已经痊愈,却没有离开。他表示「野兽般的不便生活很愉快」。这说法很过分,但亚雷克并不在意。



他虽然说这生活跟野兽一样,却没有把亚雷克当野兽对待。



「呵,这样啊。我是不是也该说句恭喜?」



「不需要。」



「多么冷淡啊。我明明跟她一样,是你的理解者。」



尤金伸展了一下,放松身子,躺茌床上。



亚雷克皱起眉头,露出以他来说十分罕见的讶异表情。



「……………………理解者?」



「哼哼,我一直觉得,怪物需要相互理解。你需要一个好理解者。就算没有心,一个人也很寂寞啊。要是有什么烦恼,不妨坦率点来找我帮忙。我看起来虽然很年轻,其实活了很久喔。」



尤金不知道在一个人嘟囔什么。亚雷克开始准备晚餐。



他不太能理解尤金的话。



「呣,什么嘛,又是马铃薯啊?只摄取这种奇怪植物,这是什么刻苦修行吗?」



「只有这个而已。你不喜欢吗?」



「不,我就吃吧。只要无法展开『领地』,我还挺无力的,连乾瘪的马铃薯看起来都很有魅力。哎呀哎呀,实在可叹。」



他举起双手。亚雷克为了洗净马铃薯,将袖子卷起来。看到他手腕上的缝线,尤金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感叹著马铃薯而已。



自称怪物的他的存在,对亚雷克投下一道光明。



这个世界上,也有人不会害怕他的缝线。



说不定哪一天,他又会遇到跟尤金一样的怪物。



说不定世界上,会有怪物也能平稳生活的地方。



然而,亚雷克不知道。



这种地方,哪儿都不在。



远方,黑发女性笑了。她轻敔红唇,轻声呢喃:



「没错,世界冷静、透彻得严厉。」



——————将你压垮。



*  *  *



半夜,亚雷克醒了过来。皎洁月光将室内照成一片白色。



平常的话,这个时间带他应该正沉沉睡著。如今他却醒来了,这让他觉得不太对劲。



他敲碎冰块,洗完脸后,睡意便消失得不见踪影。他终于注意到某件事实。



「………………………尤金?」



哪里都找不到他。床上是空的。



亚雷克站起身,抚上门。尤金离开这里可能还没过多少时间。他打开门:心想来得及的话,要跟他道别。



那里是一片红色世界。



白雪被红濡湿,表面融化。沉重的灰色云朵产生锐利缝隙。



在满月投射下的皎洁月光中,白色雪花飘舞。



世界眩目得令人惊讶,鲜明红色灼烧著视网膜。



尤金在红色的中心。他站在村子中央的水井前。



他将抱在怀中的某物放到井口边缘。那东西停在边缘一瞬间后,便滑落井底。他发现亚雷克,对他举起一只手。



他的手掌也是一片湿润红色。



「喔,你醒啦。感觉果真敏锐。真是,我应该让你帮忙的。好久没做这么累的工作。要说的话,我喜欢的是煽动人和为所欲为啊。」



尤金好像很累的样子,他活动颈部,令关节发出声音。踏著轻松步伐走到亚雷克面前。



他毫不犹豫握住亚雷克的手。稍有暖意的鲜血包覆他的手掌。



「来,这边。跟我来。」



尤金心情很好。他吹著口哨,拉著亚雷克的手。



两人走到井边。脚底的触感从坚硬变成被血融化的柔软。呛鼻铁锈味灼烧亚雷克的肺部。



尤金指向水井,高兴地笑了。



「看。这是我送给你的贺礼。」



亚雷克被尤金催促著望向井底。



模糊不清的水声响起。水井侧面被血濡湿,彷佛有什么受伤的东西掉了下去。越接近底部,红色就越来越浓。飘舞而下的白色融化在其中。



水井里塞满人类尸体。



从弯曲的手脚间能窥见苦闷表情。挤得毫无缝隙的尸体,浸泡在自己的血液中。



手脚和头发缠在一起,化为巨大肉块。



一名美丽女性倒在其上。柔软的卷发也是,圣母般的美貌也是,都属于他知道的人。他比谁都还要清楚她的事情。



她全身是血,如同睡著般双眼紧闭。



「………………………姊、姊?」



亚雷克伸出手,茫然低语出声。然而,那双手无法触及她。



赛尔玛躺在太过遥远的地方。



「你不会感到高兴,就算是我也预料得到。不过,来几句感想——哎唷。」



亚雷克抡向尤金鼻尖。



尤金退后一步,避开拳头。



亚雷克默默追击。



尤金闪过他的猛攻,不满地抱著胳膊。



「嗯——这反应也在我预料之中。可是没想到你会默默攻击,我觉得有点无趣呢,你觉得呢?」



「为什么、杀了?」



「对,就是这个。我还以为会被问,你不问的话我不是会很不知所措吗!不对,这是我心爱的女儿常说的台词…………不,也没那么常说啦。」



尤金烦恼地摸著下巴。



他闪过亚雷克的踢击,以认真语气继续说道:



「理由有那么重要吗?」



「你说什么?」



尤金轻轻耸肩,抚上水井,用手指拭去留在边缘的血。



「只要这里有尸体,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会接受吧?既然如此,光问不是没用吗?我也一样,光回答不是没意义吗?怎么样都没用喔。」



他摇摇头,彷佛很感叹的样子。



瞄准脸部的拳头被他轻易接住。骨折声响起。



「倘若我给你一个最像样的伪善要因,你就会接受吗?哎,不过我也觉得有点做过头……之前我的爱女也对我发过火。」



「你这家伙!」



「看,你生气了。你也是啊,真是!嗯,生气了?」



尤金歪过头,跃向后方。



他虽然歪著头,却好像理解了什么似的拍了下手。



「什么嘛,你一直很痛苦吗?原来如此。你有心的嘛。」



「…………………什——」



亚雷克说不出话。尤金无视他的反应,一个人在那边点头。



犹如一名父亲注意到孩子出乎意料的成长,露出满足笑容。



他张开双臂,像要表现他的喜悦。



「哎,就算有心,你的存在确实异于人类。这个事实对我来说,实在令人高兴呢。但也无法就这么对你说。所以我播了种。」



尤金突然扬起嘴角。



他脸上浮现扭曲笑容,染血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颊。



「我希望你变得更像怪物喔。为此,之后就交给他们吧。」



他翻身飞奔而出,以野兽般的速度消失在森林中。



亚雷克反应得太迟了。他无法理解尤金这番话的意义,混乱地站在原地。过了几秒钟,咒缚逐渐解开。



「等等,尤金!」



亚雷克准备跑去追他。



他的胸口被猎枪子弹贯穿。



冲击炸飞他一部分的肺部,亚雷克当场倒下。



身后传来男人们的怒骂声。



他们看见濡湿白雪的鲜血后惨叫出来。大概是有人去窥探水井了吧,吶喊变得更加大声。



亚雷克吐著血,注意到一个事实。他们现在发现了尸体。



也就是说,他们看见染血的雪和亚雷克,连其中意义都没有理解,就开枪了。



「『无名怪物』,『无名怪物』,你这家伙————————!」



有人大声喊叫,踩住他的背,在极近距离扣了两、三次下扳机。亚雷克背骨断掉,大量血肉露出。他不断抽搐,剧痛灼烧脑部。



「赛尔玛,赛尔玛……赛尔玛———————!」



奈德的吶喊声响起。亚雷克无法发出声音。但就算能说话,怪物的理由也不会有意义吧。



跑向森林的亚雷克,在他们眼中看来应该是想逃走。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为什么把赛尔玛——」



亚雷克肉体迅速再生,吐出陷入骨里的子弹。猎枪伴随男人的咂舌声再度被拿起。



但在亚雷克上方的男人却被奈德撞倒。



他跨坐在亚雷克身上,哭著殴打他的侧脸。亚雷克茫然思考著。



(你为什么,不去水井那边?)



下一瞬间,奈德手指插进他睁开的眼睛。



水声响起,眼球被戳烂。这或许是偶然吧,奈德发出短促的尖叫。但一阵沉默过后,手指又插进他另一只眼睛。世界随著剧痛被黑暗笼罩。



(你为什么,不去抱紧姊姊?那里一定很冷。)



亚雷克茫然地继续思考。



以这个人数,应该有办法把赛尔玛拉起来吧。



然而,她却被留在井底。



关于自身的现状,亚雷克并没有特别去思考。



指尖被粉碎,无所谓。



就算膝盖背面被射穿,也不去抵抗。



内脏被扯出来,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差。就算再生的眼睛被挖出,也没办法怎么样。



察觉到时,他的喉咙擅自发出悲鸣。但这没有意义。



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无可奈何。



麻木的脑袋中响起尤金的声音。他似乎很高兴,对亚雷克轻声说道:



『什么嘛,你一直很痛苦吗?』



(痛苦?我痛苦吗?)



令人疯狂的痛楚毫不间断地袭向他。溃烂的双眼,已经看不见赛尔玛的尸体。只有这点让他觉得遗憾。



他仰望天空,遗憾到想大声哭出来。



(啊啊,是吗——————这、一定是——)



这一定,就是悲伤吧。



下一瞬间,脑袋被破坏。被炸飞的面容再次再生。斧头伴随蕴含恐惧的呼声落下。



头被切断,思考中断。但经过一段时间,头部长回来了。人们一面吓得喊出声,一面继续破坏象徵他人类性的头部。



被破坏、被破坏,记忆中断。一切都崩坏了,变得什么都感觉不到然后——



然后——————



睁开眼睛时,他身在棺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