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送行者与前行者(2 / 2)
虽然叶方的反击完全没有命中,但还是成功让敌人后退了。
「不用感觉Shot也能如此准确地辨别声音……是我小看你了」
白眼对面传来了冷静的说话声。
叶方和木村为了不跟丢对方的身影,背靠背贴在一块儿。
「敌人一直在不断移动,不好断定位置……!只能趁对方攻击时下手了!」
「好,就是找准时机反击嘛。话说——」
木村的声音下降了一个八度。她满怀杀意地说。
「这人很强……真的有必要把她打倒吗?」
「有必要!」
叶方斩钉截铁地回答。
「必须尽快打倒这个人,和莲取得联络……!」
木村心中已经找不出理由怀疑叶方对莲次的担心。
「我知道了,毕竟我也不想莲先生被救务厅之流抓住」
「来了!」
叶方架起了电棍。
「不是我!是你那边的正面!」
一叶方一边喊,一边朝后方挥出电棍。
躲开了鱼濑的横斩——横斩的目标不是木村,而是叶方。
而叶方朝背后的人甩出的电棍——
也挥空了。
「——你这个,骗子」
像是撑杆跳一样飞在空中的木村,在叶方头顶上盯着她。
枪声响起。
「咕……!」
虽然迅速扑倒在地上,但木村的子弹还是擦过了叶方小腿肚子。
「还以为和你搞好关系了呢——这背叛,代价可不小哦」
木村着地,用非人的凶恶目光盯着叶方。
木村已经领悟到叶方是想暗算她。
但是,没问题。就算自己失败了,还有鱼濑鞠绪。
「连能够信赖的同伴都没有,真是凄惨呢……」
鱼濑鞠绪朝耳目都被封印的木村猛冲过去——
木村的劣势已经一目了然,她虽然在不断躲避,弹开鱼濑的攻击,但还是渐渐被不知会从哪来的斩击压制。
就算是在和鱼濑战斗,木村的双眸——也还是盯着叶方。
「哈……哈!唔……!」
叶方捂着自己流血的小腿站起来。
看到确信胜利的鱼濑开始用刀背攻击木村后,她转过身。
叶方不论如何都要完成的第二件事,其实是将杀人魔木村阿尔忒弥斯逮捕。
不能让这个恐怖的杀人魔重获自由,这对叶方来说,是和拯救搭档莲次同样重要的使命。
木村阿尔忒弥斯这次一定逃不掉了。
而在她被抓住之前,叶方,还要完成最后一个使命——
「哈……!哈……!」
她牺牲了木村,疯狂逃命。
秋月莲次——她无可替代的搭档,正在等着她的援助。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建筑物,赶到他身边。
「莲……!」
忍痛奔走的叶方双眸中流出泪水。
她必须马上作为搭档,辅佐人类的希望,秋月莲次。
但是——不可能做到。
叶方无法完成自己最后的使命——这一点已经由背后渐渐靠近的拖步证明了。
「拜托你了,莲……上吧……!」
已经打倒了木村的鱼濑正在追赶叶方。
「我们无处可逃……所以,只能上了……!」
既然她无法作为搭档与他并肩作战。
那至少也要将少年——送到那个世界。
这就是自己现在唯一的,绝对的使命。
「去<临界区域(Critical·Area)>……!」
在感受着背后袭来的攻击让自己的意识渐渐断绝的同时——
她将人类的希望托付给了从口袋中掉出的一张纸片。
05
鱼濑鞠绪正在攻击被同行者背叛了的木村。
「你们两个果然是同伴呢……」
「我和叶小姐吗?」
木村躲开斩裂白烟袭来的刀刃,或是用手枪挡住。
但是在这个世界,她终究是个不能使用变身Shot的一般人。虽然战斗力很高,但还是敌不过从小就受过近乎虐待的斯巴达训练的鞠绪。
光凭衣服摩擦的声音和空气的流动,就能明白对方的位置。
「那个女人作为宣传大使潜入救务厅,也是为了放你逃跑吧」
「是的,没错。我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在分牢房的时候,麻烦让我和她在一间房里哦」
这卑贱的杀人魔挺能干的。
但是,在近战,并且还是在耳目不便的情况下,她是不可能打赢正规队伍的近战专家鱼濑鞠绪的。她换了种拿法,用刀背对准木村。
「——你说谎」
刀背飞瀑般落向木村的脑袋。
木村打算用手枪柄接下,但刀的轨道在空中变化——
「那个女人,只要是为了活命,谁都敢利用——」
「——!」
刀划着漂亮的弧线,如水墨画中的一笔般打中了木村的侧腹。
木村因为痛苦——不,快感——而发出不成声的呻吟。
然后又用另一把刀横向击打木村的太阳穴。
「那次和我——也是……」
木村的身体被打得在空中回旋了半圈,然后脑袋撞到地板,翻起白眼,昏过去了。
「但是——她和你不同,至少知道生命的可贵」
她根本没有功夫嘲笑杀人魔狼狈的末路。
戴着艺人KANATA的面具的入侵者,『叶(KANA)』已经以木村为牵制逃开了。鞠绪将木村手边的左轮手枪踢开,追击叶方。
「话虽如此,她依旧是毫无节操的臭老鼠……伤害了救务厅同伴的入侵者,就由我来制裁」
叶方被木村击中,脚受了伤。
鞠绪马上就追上了少女,朝她背后挥下了刀。
「她还有勾引翔一的重罪在身……」
刀刃,么。一瞬间在正义和私欲之间犹豫——最后理性勉强胜出了。
若干用力地用刀背攻击了叶方的脖子。
「……!」
混杂着私情的一击夺走了少女意识。
梆,少女倒地,昏了过去。
倒在脚下的少女脸颊上——有两道泪痕。
「逃脱者已经被制服了。请将通道的空调重新打开」
鞠绪的声音回荡在走廊。空调开始启动,烟雾渐渐散去。倒在后方的木村也被一拥而上的职员们压住。
「……早知道会后悔得哭出来,何必暴露自己呢」
鞠绪皱着眉头看着脚下的少女。
这位少女早就知道无处可逃。
「一直坚持扮演艺人KANATA,扮演人质不就好了……」
自己放跑了两次的『莲(LENN)』和『叶(KANA)』二人组。
至今为止自己见过的最大胆最慎重的入侵者——为什么要不惜暴露身份来帮助木村进行无谋的逃亡呢。
「如果是有话想对我们说的话,这倒是实现了。因为你的话,已经通过无线电——被在场的所有人听到了」
——救务厅吃屎去吧!
如果只是想来说这话,这种结果倒是如她所愿。
她终究不过是个心里只想着自己的愚蠢入侵者。
鱼濑如此说服自己,打算离开的时候。
「……?」
等烟雾完全散去后,发现倒地的少女身旁有一张纸条。
似乎不是什么危险物品。
捡起并打开那张折了两下的纸条。
里面的内容——全是数字与记号。这应该是暗号。
既然是入侵者持有的东西,那肯定就不一般。
「——」
只有最后一行,是用明文而非暗号写的。
不禁灌注力量的手将纸片捏成团。
「不愧是鱼濑探索呀!这个少女我们也会马上关押起来的!」
「这是……?如果是入侵者持有的东西,我们将作为证物保管起来」
「不——这只是一般的废纸」
她抓住职员的手走起来,职员受到了惊吓。
「话说回来,我有件事要拜托你。你能不能马上把我带到本部大楼去」
「啊?哦,好的」
胸口的无线电响起。鞠绪将外放打开。
『鱼濑,已经确认木村和KANATA已经被制服了对吧?』
「没错,队长。她们都昏了过去,并被完全制服。这边没有伤亡」
『干得好。你就继续寻找还有没有其他的同伙。在寻找结束之前干扰电波不会被关掉的,通信时还用这个频道』
「明白。修正一部分报告。我好像受伤了,但是刚刚没发现。为了我要暂时脱队进行治疗」
『明白,治疗结束后迅速归队』
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将无线电外放关掉。
「鱼濑探索员受伤了吗?要不我们赶快去医务室——」
「探索科的医疗班处理伤口太不温柔了,我很不喜欢。我要去本栋的一般医疗室……」
强行让职员把自己带到了五楼的连廊。
全副武装的战士用厚重的路障封锁了这里。
「啊?怎么,鱼濑。我刚才才听说你把逃犯抓住了」
是正规队伍成员。他负责封锁这个楼道。
「我要去医务室,请让我通过」
推开路障,在战斗员们之间穿行。
「……明白——好啦,让她过去。刚刚作战本部已经准许她暂时脱队了。说是被那种小鬼弄伤了」
无视了发出刺耳的嘲笑的男人。
平常的话早就把他打倒了,但现在顾不上这个。
「这里就行了。你归队吧」
「真的可以吗?这里——是总务科哦?」
「嗯,非常感谢你」
鞠绪目送着一脸懵逼的职员离开,占到了总务科的入口前。
全副武装的鞠绪让工作人员们感到诧异。
她什么都不干,就站定原地等着——
「啊啊,难不成你又迷路了?」
一个职员举起手,来到鞠绪面前。
「这里可不是负责给迷路小孩带路的地方呀……好好好,照往常那样给你带路吧」
秋月翔一。
鞠绪被自己所爱的人拉着手走到休息处。
本部大楼的通道上空无一人,休息处也一样。
「——你到底想干嘛,鞠绪——!」
来到自动贩卖机面前后,翔一愤怒地问道。
「搞得那么显眼,还到办公室来……!我们的关系会被别人知道的!」
哪怕是被他训斥,她对他的心意还是不变。
——哪怕是知道他有着正牌的恋人,而自己不过是被他利用来探寻人工卫星HIMAWARI的秘密的。
「刚刚才下达了各科职员原地待命的命令……现在又怎么了?别栋那边还搞了那么厚的路障——」
「被逮捕的入侵者逃跑了,并且,还是个非常危险的家伙」
「……!」
「不过我刚刚把逃犯制服了,所以已经没事了」
鞠绪说完,翔一表情惊讶地问。
「你……就是为了说这事跑来的?」
当然很想得到他的表扬,不过也罢,还有更重要的事。
「那个入侵者,落下了这个东西」
将折了两下的纸片交给翔一。
他惊讶地打开纸片,看了看里面的内容——然后脸色大变。
「……!」
「是那个入侵者的东西。她还是杀了很多人的,恐怖的入侵者」
特意这样强调了一下——准确地说是杀人魔的同行者,不过没多大差别。
没错,拿着这个东西的不是一般人,而是入侵者。
所以这不是一般的掉落物品——而是与罪犯有关的物证。
「……这只是个,偶然」
他苦恼地捂住嘴。鞠绪也不想看到他这幅样子。
但是唯有这次——她由衷感到高兴。
「翔一,你……被背叛了」
翔一狠狠瞪着用温柔地口吻在他耳边嗫嚅的鞠绪。
「这真的是入侵者的东西……?不,但这个,不管怎么说——也太不自然了」
「真过分,你是想说我伪造了这东西?不,这千真万确是入侵者的东西。我如果交上去的话,它就会被作为正式的证据接受分析。在交上去之前,我还冒险把它拿给你了。还是说,我应该瞒着你直接交上去呢?」
翔一无言地仰望天花板。
沉默了几秒,他掏出手机把纸片的内容拍下来后,把纸片还给鞠绪。
「你帮大忙了。虽然我觉得没关系……但姑且,会去确认一下」
「如果你想的话,我能将这个证据直接抹消」
「没问题,你上交吧。因为……这肯定只是个同名的误会」
鞠绪和翔一四目相对。然后,她微笑了。
她将纸片下方,写着收信人的部分——撕毁了。
「多谢」
「只有这句么?我个人倒是想直接交上去哦。但是翔一的……为了翔一着想,才背叛了组织拿过来」
他应该更多理解一下她的心意。
鞠绪从没有这么拼命过。就连在临界区域里也没有。
「——说的也是」
翔一抬起头微笑道。
「如果这状况演变成最糟糕的那种——」
她所爱的人,现在一定很受伤吧。
但是,鞠绪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治愈他的伤痛。
「我就发誓,只爱你一个」
听到这句话,鱼濑鞠绪——露出了一生中最美的笑容。
06
五条岛松子所在的大学响起了下课铃。
「以上就是从人体构造上来看的不同性别,不同年纪的人类的奔跑姿势。下一堂课我们要将手脚关节,也就是『Joint』的受力计算出来并作图分析」
著名的教授在巨大的阶梯教室拿着话筒讲课。
从一号馆到六号管一共数十间教室,刚刚进行外墙翻修的教学楼和实验楼,体育馆,泳池,食堂,等等。
这里就像是世外桃源,将学生与外界的喧嚣完全隔离开。
松子喜欢这里的一切,而最喜欢的就是下课铃的旋律。
那是能让人放松下来,抛开难懂的讲义的美妙旋律。
等下课铃完全结束后,松子将自己手中的机械停下。
「呼……呐,今天的讲义是不是有点难啊」
一边收起教科书,一边对身旁的朋友搭话。
戴着假睫毛的朋友弱气地垂下眉。
「完全,听不懂。完蛋了」
「喏」
「你录音了么,等下传我一份吧。本来是因为学分不够才选这个的,这下……」
松子苦笑着和朋友一起离开了阶梯教室。
「喂,这边,辛苦咯,松」
「啊哈,为毛惠理要死不活的?」
「你管我,去觅食啦,觅食!」
又和两个朋友汇合后,四个人在校园里漫步。
这世上的危险和不安,肯定远远多于松子的想象。
但是只要在这个校园里,她就和这些恐怖是隔绝的。松子不会为生活所困,可以专心学习知识,有朋友在身边,还有一个好恋人。
有品尝着幸福的自觉,也有内疚的心理。
明明这个国家现在还有很多人苦于两年前的悲剧。
从出生到现在都过着一帆风顺生活的自己——身为受上天眷顾的人,是否应该担起责任为那些受难者做些什么呢。
心中一直有这样的想法。
「——呜咿」
学生食堂比一般的西餐店还好吃,很有名门私立大学的风范。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吓得松子颤了颤。
拿着勺子和叉子的朋友们笑了。
「还『呜咿』呢,这叫声好萌啊」
「放在包里不行么。你不是怕痒吗」
「抱,抱歉,那个……啊」
「是在救务厅上班的男朋友吧?又来找你亲热了?」
松子看着液晶屏畏缩起来。
「……抱歉」
「好~今天的玩耍计划又泡汤咯~」
「大家辛苦啦~」
「呃,等……你们好好玩呀,不用管我的」
「『松子在场』可是我们和法学部的人玩的前提呀,真是的」
可恶,居然还悄悄地制定了这种计划么。
看来可以不留遗憾地单飞了。松子马上用邮件告诉自己的恋人她想马上见他。
「啊,我也想要这种妹子啊~只要一个电话,不管是上课还是朋友都敢抛在一边的乖孩纸,而且还长得那么可爱」
「不是汉子?你蕾丝么?唉,感觉怀疑你的兴趣也没任何意义」
「明明是出身名门,还在高中时代当什么棒球部的经理……除了身为棒球队前辈的现任以外毫无交往经验。而且长得还很可爱」
「你们也太外貌协会了吧」
「又纯真又有礼貌,很受男朋友家里欢迎,头脑很好,学分也够,还把和家里有关系的大企业Offer踢掉……你是想毕业后当专职新娘么。还是个隐藏巨乳」
「大家别说啦,那种理想的女朋友现实中不可能存在呀」
三个朋友的视线集中在松子身上。
松子停下了打字的手,面红耳赤地抬头。
「……不,不要这样啦」
撅起嘴巴,发出毫无威慑力的抗议。
「呜哇!天使降临!」
「害得人完全没有欺负的欲望!」
「你们别调戏她啦……」
戴着眼镜的朋友看着一脸困扰的松子。
「不过,你们联系也太频繁了吧?最近特别频繁……你偶尔也拒绝一下嘛」
「嗯……但是,我不想被他讨厌」
「光这样就会讨厌你的渣男还是赶紧甩了吧!」
「不,但是,据说是个帅哥哦,非常帅」
「他那张脸确实好,甩了可惜……」
松子对担心自己的友人们露出苦笑并站起来。
「真的,对不起」
道了歉,将餐具收拾好走出食堂。
在家境良好的家庭出生的松子,还有着幸福的感情生活。
正在与她交往的男青年,秋月翔一,是个外表出众人格健全的理想型男友。
他在救务厅工作,在给整个社会做贡献。
他是她尊敬的日本男儿,是她心中的骄傲。
「——翔一」
翔一在大学属地外停下车。
她坐上了往常那家四驱车的副驾驶座,她的男友的笑容也是一如既往。
「抱歉啊,明明你还有课要上」
「怎么了?你不是还在上班嘛——啊,之前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
「翔一?」
直勾勾地盯着她脸看的他让她感到不解。
「啊,难不成,又是莲次君……?」
「——不,不是那家伙」
翔一否定了。并且,还是很干脆地否定了。
「不……那家伙,也有点可疑。其实那之后我又联络了他的朋友……总感觉的他的话和朋友的话是矛盾的……」
从以前开始,翔一就很在意自己的弟弟——对他有某种怀疑。
虽然松子认为怀疑家人不是件好事。
「不,不是这样。这次不是莲次的事。不是莲次……说实话,我已经完全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看翔一这样子,事情似乎非同小可。
交往了那么长时间,从没见过他如此动摇。
「怎,怎么了翔一?你冷静冷静……」
肯定是出大事了。
松子打算想摸摸他的肩让他冷静下来。但是翔一抓住了松子的手。
「你——看看这个」
他一脸严肃地将自己的手机交给她。
画面上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内容是有折痕的纸片。
并不算很大的纸面上写满了数字和记号。
而末尾有几个字。
「……致松子小姐」
这部分是用日语写的。
松子来回看着翔一的脸和液晶屏。
「……」
翔一只是一直注视着松子,一言不发。
松子没办法,只好再看了看画面,大概看了有几十秒。
眯起眼睛看,从远处看,然后还把手机转过来看——
「——这是什么呀?」
然后满脸不解地看向翔一。
「据说,这是今天打算从救务厅逃走的入侵者的东西」
翔一低声说着,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悲伤。
「咦……逃跑?入侵者是——」
「……」
「没事吧,翔一?这不是很危险么……」
「……」
「……?」
「……」
「——啊?这个,是入侵者……咦?」
突然醒悟。又来回看了看屏幕和翔一的脸。
「这个『致松子小姐』……原来不是翔一写的——」
「是我的话,我就直接写『致松子』了」
对,如果这是一封绕弯子的情书,或是求婚的话。
翔一就不会是现在这个表情了。
正在盯着她脸看的他——视线中透着对松子的怀疑。
「是,是谁啊……?那个,逃跑的入侵者……是我认识的人吗?」
「没事的,已经能抓住了。而且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
「但是,听说杀了很多人」
松子倒抽一口凉气。
松子根本不认识什么大量杀人的入侵者。
至少在她所有认识的人之中,没有这样的人。
「是,谁啊……?这个人认识我吗……?是,我以前的同学……?以前我也受过几个人的情书,然后我拒绝了,是他们……?」
松子双眼流泪颤抖起来。而翔一依旧在仔细观察她——
最后,他咬住嘴唇紧紧抱住了她。
「——对不起」
「咦?」
「我竟然怀疑你。我肯定是脑子不正常了。先是怀疑莲次,现在还怀疑你……」
紧紧抱着松子的翔一胸口胀得很大。
然后安心地舒了口气。很长的一口气。说明几秒之前的他非常不安,非常害怕。
「这当然是个误会……这不可能是你……」
「误会——啊……说,说的也是啊。除我之外,还有好多人叫松子的……」
没等她说完话,翔一就吻了上去。
寂静持续了片刻。两人离开嘴唇火热地对视。
「……真的,非常对不起。我要走了,我是在厅里戒严的时候偷溜出来的」
「老是道歉」
松子露出微笑,伸手去开副驾驶座的门。
身为一个好恋人的她并不会宣泄不满。因为她想成为他的理解者。
「那再多道一个歉吧——最近没什么时间见你,真是对不起」
「没事,你不是很忙嘛」
「……这个,原来你还在用啊」
翔一看向垂在背包下的机械。机械上面挂了花花绿绿的钥匙扣。
「想要录讲义的话,搞台摄像机不是更好吗,你这有点过时了吧……」
「这很有用哦,虽然被朋友们弄了很多装饰品,外表有些奇葩——」
装饰有很多彩色小珠的声音记录装置——IC录音机。
这是松子成功考上大学时,翔一送的礼物。
「那,我先走了」
翔一留下内疚的笑容,开车离去了。是还在为怀疑了松子而感到自责吧。
他的爱车渐行渐远,消失在了道路一端。
松子背靠在大学属地的围墙上,掏出手机。
「居然会被翔一怀疑了……」
肯定出了什么差错。
她根本不可能认识什么杀人魔。
但是,并非杀人魔的入侵者——她倒是认识。
「你欠我个大人情哦,叶(KANA)」
打开发邮件的画面打字。
「知道那个暗号的只有受同一个赞助商支援的入侵者。要说是被救务厅抓住的话,就只可能是潜入救务厅的她。那么一定想让我将暗文转达给,他……」
她已经将翔一给她看的暗号完全记忆并解读了。
里面全是地名,或许这其中有什么深意。
松子也理解——这篇暗号文章的真正收信人可能不是自己。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之所以最后收信人没有用暗号写,是为了确保能传达给我吧。还故意暴露了自己入侵者的身份……如果是普通罪犯留下的证据的话,救务厅只会毫不在意地转交给警察机关……」
松子是入侵者。
这是她没有告诉恋人翔一的秘密。
「真是可惜啊,叶小姐。在我们的赞助商——爷爷资助的入侵者之中,你算是最优秀的……居然被抓住了」(译注:原文是お爺さま,不能断定是代号还是松子的亲爷爷)
松子并不认为有秘密就等于背叛。
翔一也有事瞒着松子。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
任何人都在欺骗与被欺骗中生活。
但是,如果其中哪怕掺杂着一点温柔——
骗与被骗的人就都是幸福的。
「要不要趁此机会让他知道我的身份呢。虽然他的搭档叶小姐坚决反对……但是他很特别,就这样失去他也太可惜了」
一边打字一边自言自语。
「有能力的人应该为这个满是没能力的人的世界贡献力量」
更被上天眷顾,拥有特别能力的人应该报答这个赋予他才能的世界。
五条岛松子遵照着自己的信条。
「没错吧,莲次君?」
按下了发送按钮。
07
埼玉县的某个空宅。
不,本以为这幢两层式别墅是空宅。
「——我先把从哥哥房间里拿走的照片放回去」
一楼传来了刚刚回家的女孩的声音。
「……!」
藏在二楼的秋月莲次握紧匕首。满手都是汗。
已经无处可逃。
而在这时,另一边手上拿着的手机又振动了。
又是真爱么——
他焦急地看了一眼邮件,这时,一个人影走进房间。
「……?刚才,好像有什么声音——」
身体不假思索地动了起来。
他收起匕首,移动到门旁边。然后轻轻踢了走进房屋的少女的膝盖窝,让她当场跪下。少女和莲次年龄相仿,有一头长发。
「——咦」
抓住她的肩膀让她背过身,从背后用拿匕首的手堵住她的嘴。拿着手机的手已经绕过她的脖子,随时都能掐紧颈动脉。
如果是醉汉基斯的话,早就砍头或是让她昏过去了。
你必须这样干——虽然基斯这么教导他,但他还是没法下手。
「……!……!」
他并不想让眼前瞪大眼睛的少女再受到什么伤害。
当然,莲次之所以僵住不动,还有别的原因。
「……」
绕着少女脖子的手上拿着的手机。
他被邮件里的内容吸引了。
送信人不是大乡真爱。是个陌生的邮件地址。
「……」
邮件上罗列着分散在全国各地的住宅。
它们之间用箭头相连,就像是接力一样。
箭头的最后只有一个字母,而不是地名。
字母『H』。
然后空一行,留下一句话。
『From K』
看到这一行的瞬间,莲次仿佛被雷劈一般颤了一下。
并不知道这个邮件是谁发来的,也没有类似的说明文字。
但是——内容一目了然。
这是向被逼得无处可逃的莲次伸出的援手。
这只手——一如既往的,是他无可替代的搭档伸来的。
「干得好啊……叶」
『From K』中的『K』就是叶方的简称。
而『H』,毫无疑问就是——
「查到<吹笛手(Hameln)>的所在地了吗」
这封邮件,就是叶方任务成功的信号。
同时——也是对莲次下达的,新的任务指令。
「是让我去那里对吧……」
根本没想过这可能是陷阱。
平常很慎重,但在走投无路时,才应该大胆找到突破口。
叶方已经对自己说『GO』了。
两年来,与搭档一起出生入死构筑起的羁绊让他如此确信。
既然已经确信——那该做的事就显而易见了。
「……嘘」
他将食指抵在嘴上示意少女闭嘴,然后从她身上撤开。
少女眼泪流个不停,不停地颤抖着。莲次用毛巾把她的嘴封起来,然后用塑料铐绑住她双手双脚。这东西是用来制服敌对入侵者的。
这之后,莲次迅速地脱掉了衣服。
为了防止被少女看到脸,所以背对着她。少女咽了口口水,应该是以为他要侵犯她吧。当然,莲次没有这打算。
他从大背包里拿出薄薄的紧身衣,在上面套一层战术马甲,穿好军用的长靴,穿好护膝护肘,在手上,腰上卷好皮带,将包括备用在内的三把匕首插在各处。这些都是上次入侵后改造过的升级版。
最后,戴上护目镜和围脖。围脖上伸出来的通信电缆已经不需要了——所以扔掉。
转眼间,就全副武装成了入侵临界区域时的打扮。
不趁现在换好,之后就肯定没机会换。东西太多,根本带不走。
「……抱歉」
他用围脖挡住嘴,回头看向少女。
少女依旧流着泪,呆呆地看着他——在她看来莲次不过是个入侵者,就算没有伤害她,但也足以在她内心蒙上恐怖的阴影。
「虽然我不能保证……但是,如果你的哥哥回来了,就把他当作是我的赔礼吧」
留下这句不负责任的话后,莲次打开窗户。
从二楼跳下,落在墙壁的凸起上。明确了高度后再往地上跳。穿过庭院,跨过围栏,但是没上大路,而是冲进了别的人家。
而莲次避人耳目的行动也到此为止了。
从第二栋房子跳出来的瞬间,被两个女性看到了。
女性们看到全身漆黑,全身捆着带插座的皮带的怪人后发出了惊呼。而惊呼又迎来了更多注目。
警车的警笛声响起。闲静的住宅区被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之中。
莲次跑到大路上,翻过障碍物,以邮箱和电线杆为垫脚石在各户人家的房顶穿梭——走直线距离来到了宽敞的国道交叉路口。
「哈……哈……」
来到这里,莲次总算是转运了。
追兵还没有到路口,并且,这附近还有莲次渴求的东西。
「哈……哈……」
在行人诧异的目光中,他来到正在等绿灯的摩托车旁。
「不好意思」
他把双手放到闻声回头的车主的脚下——像拔萝卜一样一口气抬了起来。
「呜啊!」
车主摔在地面上,莲次赶快骑上车。
给快要熄火的引擎重新点火,轰个油门。
好险。几乎在同一时刻,几辆巡逻车来到了路口。
警官们拿着警棒从警车上涌出。而莲次架势的摩托已经像子弹一样飞出。差点被他撞到的汽车驾驶员烦躁地按了喇叭。
私闯名宅,伤害他人,无证驾驶,妨碍公务——
莲次的罪名在不断累加,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前行着——
「……!」
道路前方是闪着警灯的大型车辆。
那是救务厅的特殊车辆。果不其然,他们在周边设下了包围网。
不过,车还很少,还没有设置路障。
莲次确认没有行人以后,将摩托开到人行道上摆脱救务厅的车辆。
「很好……!不管是救务厅,还是警察,你们尽管来吧……!」
看了看后视镜,发现救务厅的车辆也在追他。
日本的道路狭窄而复杂,他并不认为这场速度追逐能持续多久。
只要行踪暴露,马上就会被抓。
「我早就知道自己无路可逃了……叶也是!」
但是,搭档少女铺出了本来没有的路。
她的话一直都是正确的,不论是什么危机都是靠她的指令化解的。
她向莲次传达了信息。
让他上战场。
叶方说了『GO』,莲次就会毫不犹豫地前进。
两人历经无数生死考验,总算是构筑起了这种单纯至极的关系。
「我们只是想去战斗,如果你们无论如何都要妨碍我们……」
再次来到大路口的莲次——这次面对的是救务厅的完全封锁。
看来是把莲次当做了巨大的威胁。
几台特殊车辆将其他的车推开,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这种强硬,也体现了救务厅的优秀。
「不论如何,都要跟来的话——」
莲次毫不犹豫,马力全开。
——并不是搏命的横冲直撞。
而是调转方向冲向路口一家旧书店。
「就跟来试试!」
连通摩托一起冲进了贴着关店告示的窗户。
从这满是灰尘的窗户来看,这家书店老早就停业了——恐怕还在东京厄袭之前。
莲次被甩入店内。
「……!咕啊……!」
莲次的搭档叶方一定是成功和木村接触了。
那么,邮件上写着的地名毫无疑问——
就是从木村那里听来的<Spot>的地点。
而这个旧书店——正是邮件上写的第一个地方。
「——!」
在四处飞散的玻璃碎片和旧书中,夹杂着无数石头棒子。
看上去就是根细细的石头棍。不用说,这就是——
木村阿尔忒弥斯的『藏品』。
莲次摔在地上的同时,将自己能看到的所有石棒捡起来,顺势——
「——只要你们有那个胆子!」
跳进了生锈的柜台后的紫色浓雾。
莲次穿越了空中的紫色团块,撞上了墙壁——才怪。
瞬间的摇晃感。
还有,感到欣喜的右半边身体。
他体味着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习惯了的感触,再度睁开眼——
眼前,是被紫色的浓雾包围的巨大废墟。
曾经被称为东京的,人类世界首屈一指的繁荣大都市。
<临界区域(Critical·Area)>。
一来到这个拒绝人类的世界,就遭遇了犬型异形集团的洗礼——
「Shot!」
而莲次也将红色的注射器插入身体,以此燃起人类反击的狼烟。
在通过<Spot>之前,它们还是单纯的石棒。
数量是,三根。
右半身发出紫色的光芒,脑袋长出一根角的莲次——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为一个复仇者,向整个<临界区域(Critical·Area)>宣告了自己的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