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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一 妻子的爱(2 / 2)




再说,在一般的事件当中,根本也不会发生调包的情况。



如果尸体被调换,关谷的妻子其实还活着,那么又会冒出新的疑问。而且安苏日户家平时在封锁之中,也无法下山。而他的妻子迄今为止都没有被发现,可以说她毫无疑问已经去世了。



当阿朔这样思考之时,关谷还在接着往下讲。



「驹井家强烈要求将妻子的遗体在驹井家安葬。另外在安苏日户有规定,只有男人才有资格在本家举办葬礼和安葬。因此,当时在世的家父同意了归还遗体的要求。后来按照对方驹井家的习俗,将妻子的遗体装进了袋子里。妻子的贴身女佣哭得非常伤心,用大手提箱装将她生前的遗物搬了过去装饰灵台。看到那里摆满了充满回忆的东西,我这才认识到,我和她永远地分开了」



「你一定非常伤心吧」



「……但是,我没有接受这件事」



「嗯,嗯?」



阿朔皱紧眉头。不祥的直觉令他胸口躁动。



形势变得诡异起来。



阿朔开始戒备,而关谷在他面前灿烂一笑。他嘴唇微微歪起来,轻声说道



「所以,我趁夜搬走了袋子,把妻子埋在只有我和她知道的花圃里」



——这样一来,就谁也不能将她夺走了。



关谷自豪地说了出来。



阿朔闭上眼睛,深刻思考。



把尸体埋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就像是小孩子把宝物藏起来一样。



单论这一行为的异常程度也算还好,毕竟妻子已经没命了。



那么做既没不伤人也不害命。但就算这样,阿朔还是觉得



(异常就是异常)



安苏日户也已经



彻底扭曲殆尽了。



藤花听了这番话,眼睛眨了几下。诠释少女之人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久,藤花缓缓地问了出来



「所以,你就想召唤妻子的灵魂」



「没错……我想再见妻子一面」



「……我的异能在藤咲家中并不成熟,没有对俗世怀有怨恨等强烈负面感情的灵魂则不能召唤过来。你的妻子虽然遭到残忍杀害,但不一定会出现」



你说不定会后悔的。



藤花低声这样说道。



「我绝不后悔」



关谷毫不犹豫地给出回答。



「不论后面发生任何事情」



* * *



关谷说,当初本来安排在妻子本人的房间进行召唤,因此带二人去了故人过去生活过的地方。但是他看了看整洁的房间后,缓缓关上了槅扇。他重新面对阿朔与藤花,说



「天很冷,不过要不要去外面?」



然后,阿朔他们便走上了山间小道。



出发之际,说是凶案中幸存者(妻子的贴身女佣)的老婆婆给一行人准备了防寒衣。除了一眼就看得出十分厚实的外套之外,还周到地配上了耳罩和围巾。阿朔他们心存感激地接受了用品。老婆婆还对二人在山中行走表示非常担心。



「老爷的脚步非常快,要跟上他非常困难,还请多加小心」



「不会的,我今天会好好配合他们的步伐」



族长亲切地对她这样说道。老婆婆眼睛眯起来。老婆婆出身驹井家,但主人去世后她继续留在关谷效力。关谷兴奋地告诉老婆婆



「多亏藤咲藤花小姐相助,说不能我又能见到妻子了」



听到这话,老婆婆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她身体发颤,准备说什么,但她最后闭上了嘴,一言未发。不久,老婆婆只低声留下了一句话



「多加小心,一路走好」



她深深低下头,目送阿朔等人离去。



走在冰天雪地中,那种根本无关紧要的情景自动在脑海中浮现。他脚重重地踩着湿哒哒的冰雪,嘴里呼出一口白气,摇了摇头。在他身旁,藤花冷得牙齿直哆嗦。



「呜呜……呜呜呜」



「藤花,冷不冷?」



「呜、呜呜,我、我还好」



「别死撑了,你嘴唇都乌了,脚也快冻僵了吧。别说了,到我背上来」



「不行,朔君太吃亏了」



「我没事,快上来」



于是,阿朔把藤花背了起来。藤花果然快撑不住了。大概是内心不安吧,她双臂紧紧环住阿朔。阿朔承受着她的重量,在难走的道路上拼命挺进。



再看看关谷则是健步如飞。看来他非常喜欢走山路。



阿朔跟上他意识捉襟见肘。关谷回头一看,愉快地说道



「平时我会走得更快。今天为了两位能够跟上,我故意放慢了速度」



「你是怪物吗?」



「我自信脚力是怪物级别」



关谷哈哈大笑。但是,走得飞快的他最终停下了脚步。



看来这里就是目的地了。



藤花推测已经到了地方,从阿朔背上下到地面。



阿朔也迈出一步,踏出树林。随后,眼前呈现出一片开阔的空间。



阿朔不禁屏气慑息。



皑皑白雪中绽放着数不清的红艳鲜花。



那美丽景色,令人联想到绚烂的春天。



与此同时,它又散发着扭曲与不祥。



它有着厚厚的花瓣,



它有着冻结的花蕊,



它没有蜜蜂却堆满花粉,



它的馥郁芬芳穿透潮湿的空气,



它在厚厚积雪中依然争奇斗艳。



它不可能是普通的野草。它令人联想到鲜血、烈火,以及内脏。



关谷指向那片红得厚重的花圃,细声讲述



「这些也是异能的产物。我们以不散播并且保存一定数量为条件,从某个血脉已经断绝的世家继承了它们。效力的话,那个家族对它虽然异常执着,但基本也就是一种汉方药材。不过它的外观特别美丽,对吧?」



「是啊……确实非常漂亮……」



「因此,这个地方只有历代族长知道。这次带二位来属于破例」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们?」



「因为,我想在这里和她重逢」



关谷举起手,指向能将花圃一览无余的位置,那里有块扁平的岩石。那块石头的形状正好适合人坐在上面。在旁边还滚落着一块圆圆的小岩石,小岩石就像戴了顶雪做的帽子。



「我过去曾把妻子带到这里。当时她还拒我千里之外……我问她这里美不美,她也不正面看我,而是走向了一旁。我无可奈何,就一个人坐在那块石头上。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很大的动静……转头一看,她居然背朝下摔在了地上。我想,她应该是准备向我靠近,结果脚滑了吧。花被她压坏了,但我没有生气,把她扶了起来……然后,她对我轻轻说了句谢谢」



「还发生过那种事啊」



「在那之后,她就渐渐开始适应这个家了」



关谷的眼角再次冒出泪花。他充满怜爱地抚摸鲜红的花瓣。



阿朔恍然大悟。



这么说,关谷应该就是将妻子葬在了这片花圃里。仔细一看能够发现艳红的花圃右端立着一个木牌,可能是标记。关谷踩着雪,踩着花,靠近那个木牌。阿朔和藤花也跟在后面。



朴素的墓碑围绕在活艳艳的鲜红色之中。



关谷示意盛开在尸体上面的花朵,像表演歌剧一样说道



「来吧,请让我与妻子相见」



「……我说,最好还是算了吧」



藤花低沉地说道。



阿朔脑袋一歪,不明就里。



即便成功也根本无法与召唤出来的灵魂对话,但藤花并没有理由去拒绝。会不会这一连串的悲剧与扭曲的经过之中,还藏有自己没能发现的东西呢。



正当阿朔这么思考时,藤花准备后退。



但关谷不许她作罢。他脑袋歪得非常厉害,发出僵硬无比的声音



「你要是拒绝,我就杀了你」



阿朔猛然战栗。



在拯救世界的课题中,藤花将担当重要的角色,这话不是出自别人说的,正是关谷自己说的。然而关谷现在又扬言要杀死藤花,就因为或许能够和妻子重逢让他急红了眼。



阿朔来到保护藤花的位置,同时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果然安苏日户关谷也已经无可救药了。



几秒钟的沉默过后,藤花低声说道



「我放弃,当我没说」



藤花摇摇头,脱下了围巾和帽子,让它们连外套一起滑落到地上。藤花一定很冷,但她露出了身着黑色长裙的形象。在艳红花朵的映衬中,她此时的样子俨然就像穿着丧服。她拉了拉阿朔的衣袖,凝视阿朔的脸。



阿朔的眼睛像镜子一样映现着她。当异能增幅结束后,藤花张开双臂。



诠释少女之人以楚楚可怜的声音呼唤



「————过来吧」



然后,柔软的肉块随之出现



并且像蛇一样,扑向了关谷。



* * *



「………………咦?」



关谷反应慢了半拍,快要被白色的肉块缠住。那东西让阿朔联想到章鱼的触手,或者巨大的寄生虫。



那东西做出杀人的动作,正准备勒紧关谷的咽喉。瞬息之间,关谷行动了。他厉害的并不只有脚力,似乎身体能力都十分卓越。不清楚这是安苏日户血脉的原因,还是他个人的特性,总之他察觉到自身的危险,一跃而起向后撤开,与肉块拉开距离。但肉块在花海中游动,紧跟在后一路奔袭,鲜红的花朵随着唰唰唰唰的声音破碎四散。关谷继续回退,在平坦的岩石旁停下脚步。



随即,他抓起滚落在那里的圆形小岩石



「————喝」



向追来的白色肉块挥去。



噗唰,肉被砸烂的恶心声音回荡开来。细长的肉块痛苦挣扎,但无法动弹。肉块下面的花朵逐渐被凄惨地压扁,泥土都快露出来。



阿朔和藤花静静观察情况的发展。



肉块似乎死了心,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了,之后只留下了气喘吁吁的关谷。到了现在,他才颤抖起来。他刚才的攻击看似果决,其实应该是发自本性的行为。他盯着那块将妻子灵魂砸扁的石头。



「呕」



接着猛烈地吐了出来。吐出来的东西很快沉进了花朵之间。



他蜷着背,一遍又一遍发出痛苦的呻吟。



「……呕呕,咕嚯」



「……关谷先生」



阿朔畏畏缩缩地向关谷呼喊。关谷抬起头,只见他两眼充血,泪水滂沱,用走投无路的声音问过来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妻子她,为什么要杀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期待着事情不要发展成这样,进行了呼唤。然而结果还是如你所见啊」



藤花悲伤地轻轻说道。雪和花踩在脚下,她又上前一步。



美丽的红色之下埋着尸体。



藤花就像要证实这个事实一般,闭上了眼睛。



「遭到杀害的灵魂经过漫长的时间后,即便杀人凶手不在,也会扑向其他怨恨的对象」



「……诶?」



关谷发出愣怔怔的声音,呆了好久。但是,阿朔倒吸一口凉气。



关谷的脸上出现了扭曲的裂痕。



「你说她对我心怀怨恨吗?」



这低沉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阿朔觉得情况不妙。



关谷的愤怒太过强烈。他伏下身子,像狼一样往地上一蹬。哗,只见身后花瓣翻飞而起,他猛地伸出一只手臂。



在手臂伸去的方向上,正是藤花。



阿朔立刻把藤花推开,同时喉咙受到冲击。



「唔,啊」



「说!这不可能无缘无故!还是说,这要怪你?肯定因为你是残次品,所以招错了灵魂!」



关谷掐紧阿朔的喉咙,而且不断痛骂藤花。他被愤怒冲昏了头,不能指望做出合理的行为。阿朔全然不顾生杀大权握在他人之手,也被愤怒冲昏了头。他不允许有人把藤花当做残次品。但是,他无法将激动的情绪化作语言。



拿感情作为原动力根本撼动不了关谷分毫。关谷进一步压迫阿朔的气管。



「噶、唔」



「快说!要是不说,你的情人就没命了!不过你就算承认错误,我也一样要杀了你们!这是你糟蹋我们重逢的惩罚!」



「你错了,召唤的人千真万确就是你的妻子,而且她袭击你其实也另有原因」



藤花说得非常肯定。



关谷似乎被这番话镇住了,手指有所松懈。阿朔拼命挣脱,摔到地上。阿朔咳了好几下,流着泪向作痛的喉咙里摄入氧气。在这同时,他心想。



尽管什么都还不清楚,但直觉在告诉自己。



——这后面,一定是地狱。



不说为好。



不讲为好。



不要告知。



不要透露。



但就算这样,藤花还是会讲。



为了不让阿朔丢掉性命。



她要将残酷的真相抖露出来。



在血一般鲜红的花圃中心。



「因为,就是你杀死了你妻子」



「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



关谷错愕地发出申辩。



阿朔站起来,皱紧眉头。关谷的语气不是在撒谎,他真的非常困惑。如果那真诚的口吻是真的,那么关谷就没有杀死自己的妻子。



但是,藤花立刻讲出了答案。



那是不能知道



不能去听



听了就不能回头的



真相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是浑然不觉间将妻子活埋掉的」



「……什么?」



凝重的沉默弥漫开来。这刺耳的寂静,仿佛是冻结的湖面。



雪开始下,似是要将那片地方掩埋,白色无声无息积在红色之上。此情此情美不胜收,同时又缭绕着幽幽的恐怖。



藤花将两种颜色映在严重,娓娓讲述



「你浑然不觉间将妻子活埋,真相的背后暗藏着『妻子的罪行』。但在讲她『为什么做出那种事』之前,还是先对回忆中的情景抽丝剥茧吧……你刚才讲过『我听到很大的动静,转头一看,她居然背朝下摔在了地上』对吧。但周围是花圃,倒下应该不至于发出那么大的动静」



「……啊」



关谷愣愣地张开嘴,但他准备继续说些什么。



藤花没让他所出口,毫不停息地继续往下讲



「而且,一名成年女性为什么会在连个坡都没有花圃中倒向身后?通常来讲,人不会在那种情况下摔倒……那么,倒向身后应该有着相应的原因」



阿朔在脑海中描绘过去的情景,目光投向关谷当时坐的那块平坦岩石。



他不经意地在那里发现了一样东西。



(关谷对肉块进行反击用的圆石头)



它为什么单独出现在那种地方?



「你的妻子当时抓起石头,举过头顶。但是对重量计算错误,失去平衡,结果倒向了身后。你听到的声音,其实是那块小型岩石滚落的声音……也就是说,你的妻子听你讲『这个地方只有历代族长知道』后,认为选择这里兴许不会被人立刻发觉,于是选择动手。她对你已经讨厌到动杀机的地步」



「呜……啊……」



关谷嘴巴翕动,就像条垂死的鱼。但是,他没有否认藤花的说法。他恐怕也对当时的声音感到不对劲,所以才在讲述回忆的时候刻意提及。



藤花继续往下讲。



「但是,你的妻子放弃了作案,因为她杀了你之后就再也无法回到驹井家了。于是你的妻子假装已经被你拉拢,在暗中酝酿了一个计划……并诉诸实行」



此处有着自私自利的,自我中心的,殷切的期盼与心愿。



(既然认为自己的栖身之所是无法逃离的地狱,那么只有孤注一掷)



「为了逃离,她让自己变成了尸体」



* * *



「妻子的爱好是『沏茶,然后给大家喝』。而且『手艺不好,沏得非常苦』。如此一来,她便能够借沏茶的时机瞄准某个人,不断地把盗取的违禁药物喂给他」



于是,她便创造出了一个『状态上随时可能行凶的男人』。



此人精神状态恶化后,不久夫妻之间吵得不可开交。



关谷的妻子抓住这个时机,杀害了疯男人的妻子,并把疯男人叫到女眷的房间里,首先将其枪杀。然后,她再用猎枪依次射杀其他佣人。最后,她把自己的衣物换到疯男人的妻子身上,破坏尸体面部。



「之后,『侥幸生还』的贴身女佣为惨剧作证,为你妻子无辜作证……男人使用猎枪自杀却是以左眼周围被轰碎的形式遭到枪击的不自然情况被当做应证那套说法的证据举了出来。通常来讲,那就是把枪口塞进嘴里打出来的」



「可是,妻子的哥哥确认过遗体了!」



「这一点也很可疑。头部被炸飞,能准确判定本人身份的身体特征非常少。此外,既然妻子执意要回驹井家,就可以认定有人接纳她……也就是说,她和哥哥很有可能已经串通好了」



关谷轰然跌坐在地,就像一只断了线的木偶。



但是,事情还没有讲完。藤花继续揭露真相。



「然后,冤死的疯男人妻子被装进了裹尸袋,于是你的妻子就死了,能够如愿以偿地被送回驹井家。但是她没有自行下山的体力,需要上哥哥的车。但是……虽说安苏日户平时在封锁之中,但随着杀人事件发生,当时人员车辆出入停车场周围变得非常频繁,对吗?」



从抵达安苏日户家到出发之前的这段时间,藏在车里非常困难。



「既然这样,最安全的方法就是跟尸体调包后回到驹井家。不管怎么说,协助者里有遗属的哥哥,哥哥只要提出想和妹妹单独待一会儿,至少就能把尸体周围的人支走」



然后,妻子从山里走出来,打开裹尸袋,跟尸体调换,自己钻了进去。



没用的尸体应该是被贴身女佣扔进了山里。她为了收纳装饰灵台的遗物带来行李箱,把尸体手脚折断塞进去就能带走。可以推测,她准备好了能装下一个人的行李箱,并且当初就已经研究好了放妻子逃走的手法。但是,把那么大的行李箱搬进停车场,还要送进车上而不被人看穿,这又谈何容易。不管怎么说,安苏日户家平时在封锁之中,而且还发生了违禁药物被窃的情况。



一旦有人要求开箱,或者提出代为搬运而发现重量不对,那就完了。



「在那之后,为了防止被人发现尸体会发出声音或者裹尸袋会动,他们给妻子喂了大量的安眠药,让她彻底睡了过去。不过就算不做这么,她本来就是那种一睡过去就一动不动的人,你已经为这点作了证」



然后



害怕分别的关谷,偷走了裹尸袋。



尸体死相凄惨,容颜破碎。她周到地破坏了面容,使外表无法辨认,利于调包,但同时也让人不忍再确认尸体的凄惨样子,以免有损对逝者生前的印象。



而这适得其反。



关谷一次也没打开袋子,就把妻子埋了。



把活生生的妻子,埋了。



就这样,他杀死了她。



* * *



「唔……」



关谷捂住嘴,眼球咕噜咕噜剧烈蠢动,但这个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同时,关谷的喉咙里迸发出粗大的尖叫。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在地上一蹬,爆发性地飞奔而起。



鲜红花瓣猛然起舞。



这次阿朔的反应慢了半拍。



关谷抓住藤花的肩膀,就像要把人偶弄坏一样不停晃动藤花。



藤花表情痛苦地承受着他的粗暴行为。



关谷流着浓稠的眼泪和鼻水,向藤花申辩



「为什么!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你准备杀死朔君……我只有讲出来才能阻止你」



「见鬼,见鬼啊啊啊!我不想知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想知道啊啊啊啊啊,不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也、不想告诉你啊!」



「死吧!死吧,死吧,死吧,去死吧啊啊啊啊,你这混账!」



关谷的手伸向藤花的喉咙。以他的力量,一定能拧断她的脖子。必须阻止他才行。



阿朔抱着必死的决心,准备从背后架住关谷,但他猛然停下了脚步。



这是因为,有另一个人影动了起来。那个人影靠近关谷。



「还管什么世界,统统毁灭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



那个人朝大叫的关谷背后撞了上去。



老婆婆——那位幸存的贴身女佣把菜刀深深扎进关谷的背上。她把刀一拧,拔了出来,鲜血像喷泉一样滑稽地喷向空中。关谷嘴里大口大口地吐出鲜红的血,一边转向背后。



「你这……家伙」



「我一直在找你埋葬驹井家公主的地点,但我一直跟不上你。多亏两位来客,总算被我找到了。这样一来,已经没你的事了。死吧,见鬼去吧,杀死我家公主的臭男人」



关谷想要说些什么,但嘴里全都是血,只发出汩汩的声音。



他想要怒吼



他想要大喊



他吐出大量的鲜红血液,



临终之际,从他嘴里零落的,只有一声恋恋不舍。



「我……是真心」



———爱着你啊。



哗的一声,关谷倒了。



红色的花瓣随之翻飞。



他已经再也不动了。



阿朔感到藤花身边,默默将她拥进怀中。然后阿朔向老婆婆看去,老婆婆也看向阿朔。那对变灰的眼睛里没有敌意。



沉默持续了许久。



但忽然,她用像是关心孙子的语气问了过去



「……我会在族长被杀的事情败露前联系公主的兄长。当下正值世界危机,出入比过去宽松了不少。等他挖出遗体之后,应该可以送你们去想去的地方」



「这样没关系吗?」



「没事,这是帮我们找到公主的回礼」



老婆婆回应道。



与此同时,阿朔也明白了一件事。老婆婆没有说自己要一起坐车逃走。另外,新娘的哥哥也没有规定明确的目的地,似乎没有逃走的打算。两人对于制造『杀死了安苏日户家族长』这个结果,早已做好了无谓畏惧的决心。不仅如此,老婆婆还关心地问



「你们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



「……我想回到,和朔君一起生活过的那间公寓」



藤花呐呐地说了出来。



阿朔握住她的手,也坚定地点了点头。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一个地方让他想回去了。另外,当时没空正式解除公寓的租赁合约,一直搁置下来。



阿朔本来打算找到下一个出租房之前把钥匙送回给房东,但结果连这件事都没做成。



在地狱中漫长辗转到最后



现在想回去就可以回去了。



听到二人的回答,老婆婆点点头,用温和的声音轻轻地说道



「是吗,那就去你们自己想去的地方吧」



世界就快要完了,所以



就在喜欢的地方等死吧。



说完,老婆婆走近立在花圃之中的木牌。想必在山中这一路走来,她老迈的身躯已经超出了极限。她一边发出痛苦的呻吟,一边拖着腿向前走,站到木牌前面,缓缓地将颤抖的双手合在一起。她的脸变得乱七八糟,泪水流了下来。



「……可怜啊,公主,你太可怜了」



看着她不停地呢喃,阿朔心想。



这位老婆婆也深深地爱着公主。



但是,



她的爱和关谷的爱



(又有什么差别呢)



没有人回答阿朔萌生的疑问。



唯有那红艳的花儿静静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