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2)
蛋头人眺望远方。
微风轻轻拂过,草地泛起绿色波浪。
蛋头人深深吸进一口气,缓缓吐出,满足地绽放笑容。
「你为什么那么高兴?」一道女声传来。
蛋头人转身回望。因为头和身躯是一体的,无法只扭转脖子。
在他身后的草地上,出现一名楚楚动人的中年女子。
「唔,记得你是……」
「我是玛丽安,白兔是我的雇主。」
「噢,我想起来,你是玛丽安。」
「我能不能过去?」
「到围墙上?我不介意,不过你得小心,失去平衡会摔落。」
「你不担心吗?」
「我早就习惯。万一真的摔落,我也不担心。我和国王约好了。」
「国王会派出士兵和马匹吗?」
「没错,你挺清楚的。」
「不过,这样有意义吗?」
「意义?表示我是重要人士。 」
「可是,就算国王的士兵会来,也是在你摔落后。」
「毕竟他们不晓得我何时会摔落。」
「那他们来也没用。」
「没用吗?」
「没用,因为摔破的鸡蛋无法复原。」
「鸡蛋?」
「就是你啊,蛋头人。」
「我是鸡蛋?你的话太搞笑。」
「嗯,真好笑。」
玛丽安哈哈大笑,蛋头人也笑了。
「这围墙满高的。」不知不贺间,玛丽安站到蛋头人身旁。
「会吗?习惯就不觉得高。」
「还刮着风。」
「只是微风而已。」
「一定很容易失去平衡。」
「不,只要和我一样坐稳,就不会……喂,你在干嘛?」
「在你的周围泼油。」
「等等,能不能别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玩笑?我讨厌开玩笑。」
「你这么做,不是会害我摔下去?」
「对啊,我泼油就是想让你摔下去。」
「住手!」蛋头人抓住玛丽安的胳臂。
「你干嘛?这样很危险。」
「这是我要说的话。」
「死心吧。痛苦也只有一瞬间……虽然是我猜的。」
「你知道自己在干嘛吗?摔下去我会死。」
「知道,我就是要杀你。」
「为何要杀我?」
「是你不好,你妨碍我。」
「我哪里妨碍你?我们根本没交集。」
「在这个世界没交集,但我们在地球上十分亲近。」
「地球?你怎会晓得我做的梦。」
「我也做了同样的梦。虽然,那并不是梦。」玛丽安使劲推着蛋头人的背。
「我在地球上得罪人?」
「真是明察秋毫,猜得没错。」
「你是谁?秋吉,还是所泽?」
「他们是谁?」玛丽安手上的力道减弱。
「可能对我心怀怨恨的人。」
「那为了他们,我也得杀你。」她又加重手劲。
「我没做太过分的事啊,只是答应请他们吃午餐却爽约而已。」
「他们会为这种事杀你?嗳,要是晓得绝不会被抓到,或许会吧。」
「你到底是谁?」蛋头人紧张地挥舞四肢,试图保持平衡。
「如果说是遭你阻挡升迁之路的人,应该猜得到吧?」
「我不知道。我在地球上的地位,没厉害到能左右别人的升迁。」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何必谦虚。」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请饶我一命。」
「你为什么要道歉?」
蛋头人整副身躯快滑出去,于是拼命攀住围墙。
「呃,因为我阻挡你的升迁之路。」
「你总算晓得我是谁了吧。」玛丽安扬起嘴角。
「不,我真的不晓得。我会向你道歉,求你告诉我。」
「我就好心告诉你。我在地球上的身分是广山衡子。这下你总该明白吧,筱崎教授。」
「我不懂你的意思。」
「别说你忘记我的名字。」
「不,我知道你的名字,你是筱崎研究室的副教授。」
「怎么,你这不是想起来了吗?」
「不过,我不是筱崎教授。」
「咦,不会吧?」玛丽安的手离开蛋头人的背。
「我没骗你。我在地球叫王子玉男,是中之岛研究室的博士生。」
「可是,你的体型和筱崎教授一模一样。」
「玛丽安,你的身材和广山老师相像吗?」
玛丽安思索片刻。「不,完全不像。广山衡子更矮,身材微胖。」
「瞧,不能从体型推断。况且,单凭体型就认定我是筱崎教授,未免太随便。」
「也对,体型相似的人随处可见。」
「不,我们在两个世界的体型并无关联。」
「那我要怎么找到筱崎教授?」
「只能直接问吧。」
「到处问『你是筱崎教授吗』,大家不就知道我在找筱崎教授的分身?」
「恰恰相反。你只需问条崎教授『你在不可思议王国是谁』,这么一来,知情的唯有筱崎教授。」
「原来如此,这倒是个好办法。」
「既然是一场误会,能不能离我远一些?你站在旁边,我实在平静不下来。」
「哎呀,这可不行。」
「为什么?你没必要继续待在围墙上吧。」
「我还在考虑。话说回来,若我告诉你『想要条崎教授的命只是开玩笑』,你会相信吗?」
「当然。」蛋头人浮现焦虑的神色。「所以,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哎呀,真是感谢。」玛丽安再度伸手抵在蛋头人背上。「可是,我把计画全盘托出,已无法回头。」
「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要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向天地神明发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不行。一旦出差错,计画会全部泡汤,我不想冒险。」
「那我们再商量一下。我们交换契约,你就能相信我。」
「永别了。」玛丽安使劲一推。
「我绝对不会告诉……」蛋头人整副身躯离开围墙。
蛋头人激动地挥舞胳臂。
他双手的指尖勉强攀住围墙上缘。
「救救我,现在还来得及。」蛋头人拼命说服玛丽安。
「对,现在还来得及。将你灭口,我的计画仍有可能成功。」玛丽安用力踩住蛋头人的手指。
「不要啊,我的身体很脆弱,从这种高度摔下去,一定会死掉。」
「应该吧。所以,我才选择这个方法。」玛丽安踹蛋头人的脸一脚。
蛋头人的脸出现裂痕。「不要,我不想死。」
玛丽安没回答,又踹他的脸一脚。
蛋壳纷纷掉落地面。
蛋头人的眼睛和鼻子不见,露出黏糊糊的内部。
「哎呀,跟想像中不一样,原来里面不是蛋黄和蛋白。」
「啊、啊、啊……」蛋头人嘴巴一带严重碎裂,连讲话都不顺畅。
玛丽安狠狠往蛋头人右肩一踩。
肩膀的蛋壳裂开散落。
蛋头人的右臂仍挂在园墙上,玛丽安一脚踢飞。
右臂重重摔落在地。
「救命,我什么都愿意做。」蛋头人左手攀住围墙。
「什么都愿意做?那你就去死吧。」
玛丽安使劲踩蛋头人的脑袋一脚。
蛋壳应声塌陷,黏稠的液体滴落。
蛋头人松开左臂,下一秒便摔在地上。
伴随一阵恶心的啪唧啪唧声,蛋头人体内的东西流出蛋壳,在地面抽动,不久就静止不动。
玛丽安轻巧地爬下梯子,走近蛋头人的残骸。
蛋壳内密密麻麻的红黑身体组织兀自持续抽动,慢慢失去生气。
「生命力挺强的。」
碎了一地的蛋壳中,她隐约看见一个像眼睛的东西。
玛丽安感到有人在注视自己。
※※※
「将满手活牡蛎一口气塞进嘴里,是极致的美味。」玛丽安告诉狮鹫。
「真的吗?」狮鹫反问。
「当然是真的,我干嘛撒谎?」
「你可能想骗我。」
「那么,我骗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唔……」狮鹫思索片刻,「你似乎得不到好处。」
「你就试试吧。」玛丽安拿起牡蛎塞满狮鹫双手。
「这未免太多。」
「一口气吃这么多才美味。」
「骗人!」一只牡蛎反驳。
「喂,你听见没?」狮鹫眼睛瞪得圆圆的。
「什么?」
「牡蛎说的话。」
「一个成熟的大人不会在乎一只牡蛎说的话。」
「也对。」狮鹫将掌中的牡蛎小山移近嘴边。
「不要上当!」
「喂,你听见没?」狮鹫问。
「什么?」
「牡蛎说的话。」
「刚刚不是告诉你,一个成熟的大人不会去在乎一只牡蛎说的话吗?」
「嗯,也对。」狮鹫再次将掌中的牡蛎小山移近嘴边。
「不是警告你不要上当嘛!」一只牡蛎出声。
「又来了,牡蛎说『不要上当』。」
「牡蛎撒谎。」
「为何牡蛎要撒谎?有什么好处?」
「如果你相信,手中的牡蛎至少能够活过今天。」
「确实,要是我不吃,这些家伙就不会丢掉小命。」狮鹫轻轻搔头。「或许不吃才正确。」
「说什么儍话?生命本来就是一种吃与被吃的关系。不想夺取其他生命,只能饿死。况且,与其让这些家伙白白死去腐烂,被你吃掉才是有意义的生存方式。」
「我们才不是为了保住性命,」一只牡蛎抗议,「只是不想白白死去。」
「不,你们将死得很有意义。」
「你在撒谎!」
「我该怎么办?」狮鹫抱着头。
「不想吃就算了,我是好心告诉你。」玛丽安语带不屑。
「惹你生气,我很抱歉。我不是不想吃。」
「那你就吃啊。这么一来,你可以吃饱,我可以帮上别人,心情也会很愉快。」
「可是,这些牡蛎不会高兴。」
「没事。这些家伙反正要死了,不用再受苦。这么一来,大家都开心,没人会感到不幸。」
「你不要上当,我们一点都不觉得幸福!」一只牡蛎劝阻。
「牡蛎不觉得幸福耶。」
「你等一下。」玛丽安从怀中取出一只瓶子转开,淋在牡蛎上。
牡螭们一齐发出凄厉的尖叫。
「你干什么?」狮鹫问。
「我淋上醋,味道会更好。」
「可是,牡蛎很痛苦。」
「毕竟淋上了醋。真可怜,牡蛎会痛苦至死。」
「为何要做这么残忍的事?」
「这样味道会更好啊。」
「我该怎么办?」狮鹫不知所措地看着在掌中痛苦挣扎的牡蛎。
「帮它们解脱吧。」
「怎样才能帮它们解脱?」
「送它们去死就好啦。一口气呑下,让牡蛎在你的肚里望息。」
「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牡蛎异口同声喊道。
「这么做真的帮得上牡蛎?」狮鹫向玛丽安确认。
「对,帮了大忙。」
狮鹫点点头,张大嘴巴,准备将哭喊的牡蛎送入口中。
「这、这实在是……」狮鹫把牡蛎抵在嘴边,立刻拿开。
「怎么?」
「办不到,我无法一口气呑下。」
「别这么娇气。」
「可是,办不到就是办不到。」
「不会的。不然,我来教你怎么放进去。」
「可以吗?那就拜托你。」
「首先,张大嘴巴。」
「像这样吗?」
「再张大一点,到下巴快脱臼为止。」
「下巴脱臼就不妙了。」
「不用担心。万一脱臼,我会帮你。」
「是吗?那我就安心了。」狮鹫的嘴巴张得更大。
不久,狮鹫的下巴发出喀喀声。
「啊……」狮鹫忍不住呻吟,流下一行泪水。
玛丽安把几十颗牡蛎一口气往狮鹫嘴里塞。
狮鹫发出抗议,想别过脸。
然而,玛丽安俐落地继续塞牡蛎。「再等下去就不好吃了!」
「呜呕呜呕呜呕。」狮鹫不停呻吟。
满手的牡蛎,连壳全塞进狮鹫嘴里。
狮鹫的喉咙深处传来吹哨般的声响。
狮鹫试图拨开玛丽安的手。
玛丽安非常生气,左手抓住狮鹫的头,右手硬把牡蛎推进他的嘴里。
狮鹫翻着白眼,挣扎着想逃走。
但玛丽安扑向狮鹫,抱住他的身体,继续把牡蛎往嘴里塞。
原本力大无穷的狮狮鹫意外窒息,陷入恐慌,一时使不上力,肌肉也缺氧逐渐失去机能。
狮鹫害怕地看着玛丽安,双腿发软,坐倒在地。
玛丽安放声大笑。「怎么,吓到啦?没错,你快死了。」
狮鹫虚弱地挥动双手。
「你认为是我搞错?很可惜,我并没有误会,筱崎教授。」
狮狮鹫的目光透露出有话想说,但眼皮渐渐垂下,瞳仁渐渐失去光采。
「你是自作自受。研究室增加,你不推荐我当新教授,居然还把研究室交给年轻助教,脑袋一定有问题。」
狮鹫含糊不清地嚷嚷。
「咦,你嘴里塞着牡蛎,我听不懂。你说清楚一点。」玛丽安又放声大笑。
狮鹫的喉咙剧烈起伏。
牡蛎微微向外移动,玛丽安使劲全力塞回去。
接着,狮鹫的肚子动了一下。
玛丽安仍继续塞。
黄色液体渗出,八成是胃液。
玛丽安的衣服濡湿,却不以为意。
狮鹫瞪大双眼,不断扭动身躯。
「看来是胃液跑进气管。你在咳嗽?吸不到空气,肺部发生痉挛吧。因为没有空气出入,你只能安静地咳。」玛丽安露出幸福的美丽微笑。
狮鹫仰起头,直直往后倒。
玛丽安骑在狮鹫胸口上,继续塞牡蛎。
狮鹫翻着白眼,虚弱地抵抗。
玛丽安并未减轻力道。
要是留下可喘气的空间,狮鹫会恢复力气,到时会非常麻烦。得让他完全断气。
狮鹫察觉自身的处境,单手抓住玛丽安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