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做巧克力的人的笑容却不再了。



「纸巾给我拿来。」



仙台的声音比平时更闷闷不乐。



一个画着鳄鱼的纸巾盒就在我们前方。要说距离，还是我离得比较近点。



我看了看她玉指，上面沾满了可可粉和巧克力汁。



晶莹剔透的美甲也弄脏了。



其实，不用纸巾擦也行。



我无视仙台的诉求，舌头在她食指蠕动。虽然是个很荒唐的工程，但弄脏仙台的我要负责将她清理干净。



「宫城！」



我左耳进右耳出装没听到，接着舔自己在她指尖留下的牙印。当我舌头挪过第二关节一直舔到她手掌后，一口吸住她手指，微微发出咻的声音，仙台身体一震。



「喂，这好恶心啊。」



她冷漠地说道。



但是，仙台的感受肯定和曾经的我一样。



虽然觉得恶心，却有种非同寻常的情感。



我似乎从她冷漠的声音中听出了这情感。我舔着她手指，但巧克力的甜味早已散去了。



人皮肤的味道，和至今为止尝过的任何东西都截然不同。并不是很冷或者很热，人的手指并不那么好吃。



即便如此，现在也是今天最开心的时刻。



她的食指，似乎在我缓缓蠕动的舌头下慢慢融化。仙台叹了一小口气。



「宫城，别乱搞。」



一边说一边用力推了推我肩，我才放开她手指。 然后，从背后将纸巾盒扔给了仙台。



「这种事情有意思吗？」



仙台擦着手指，看着我说道。



「当然咯。」



我笑着回答后，她又将纸巾盒用力塞给了我。



「你这是什么兴趣。难道你的兴趣是吃人吗？」



「我才没那种兴趣。」



「那就别咬我啊。真TM疼。这违约犯规了吧？」



仙台无语地说道，并且一口喝完汽水。



「这又不是暴力。 而且仙台对我也做了一样的事情，你就稍微忍忍得了。」



「一样的事情是指？」



「你不也咬了我的脚嘛。」



「咬得没你这么用力吧？！差点没把我手指咬断。」



「吃巧克力，不小心吃的。」



「你还打算吃啊？」



「那你想怎么办？」



「…你爱干嘛干嘛去。」



仙台像抛弃垃圾似的说道。



我又不是想和她成为朋友。



我们只是金钱上的往来，那用金钱来往就好。



所以，不管仙台考虑什么都无所谓，我有权利对她为所欲为。



本该如此的。



只是，这句话还是想都没想就说出了口。



「吃完饭再走吗？」



「吃完了走。」



仙台速答道。



两个人和一个人相比。



我感觉，就算味道不会改变，两人却能因吃饭变得更亲近。



我站起来，走向厨房。就算不用说，仙台也跟在身后。打开电灯，打开空调开关，让仙台坐厨房柜台对面。



我从冰箱里取出薯条，将整袋都放入微波炉。 准备两个盘子，放入了从冰箱里拿出的速食汉堡。微波炉响了后，用汉堡替换了里面的薯条。



我能做的菜就这些了，很快晚餐就做好了。但是，比三分钟就泡好的泡面更花时间。



「搞定。」



我将装着汉堡和薯条的盘子放在仙台的面前， 她开心地说道。



「有两份呢！」



搞得好像我特意提前把她的那份也买了似的。



「这是我老爸的份。」



今天本该如此的。



我甚至将我爸的份也买了。



仅仅如此而已，才不是我为仙台准备的呢。



「我吃了，你爸咋办？」



仙台没问我妈的事，只问了我爸的事。



「他吃别的。」



我说谎了。冰箱里，已是空空如也。不过，父亲也不怎么回家吃饭，有没有都无所谓。



「所以，吃吧吃吧。」



我简单说道，仙台坐在我身边。两人异口同声地小声说道「我开动啦」。但并不能代表我们心有灵犀，之后的时间里我们默默吃着晚餐。



沉默，并没那么难受，比强行尬聊要好，我咀嚼着远比仙台玉指更柔软的汉堡。两人间，只有吃饭的声音。汉堡薯条一点点吃光了，快吃完时仙台开口了。



「下次，我做给你吃吧？」



「突然怎么啦？」



「不要吗？」



巧克力做的不错，那她的料理应该也很好吃吧。但是，我又没理由让她给我做饭，我也不想让她做我没命令过的事。



我们的关系仅仅只是「命令」。



「不必了。」



「是吗……」



仙台面不改色地说道，继续吃着。



安静吃饭的话，很快饭就吃完了。和十二月那个冷得要命吃泡面的那天一成不变。洗完盘子后，我们回到了房间。



「还有别的命令吗？」



「没了。」



「那我回去了。」



仙台穿上西服外套，走向门口。



「我送你吧。」



两人一起出门，坐电梯。



「巧克力，很好吃。谢谢。」



随着电梯下降，我发表收礼的感想并向她道谢。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



「不用谢。」



仙台说罢，电梯便停了。



送她到门口后，仙台挥了挥手说道：「再见咯。」



「拜拜。」



我习以为常地对她背影说道，仙台却回头了，又挥手说了句「拜拜」。明明她至今为止从没回过头。



◇◇◇



情人节之后，剩下的三个巧克力也早吃完了。虽然我并不贪吃，但要是再多几个就好了。



我也喜欢甜点，再多我都能吃。



但是，又不是非得是仙台做的不可。别人做的只要好吃我一样能吃，只要不是忒难吃就算没那么好吃也没关系。仙台说要给我做的饭也是，好不好吃都没关系。吃到胃里后，其实都一样。



……嘛，说给我做饭说不定只是仙台随便说说的，她可能也没打算真的做饭吧。



我饿着肚子，心不在焉地听着课。



看了看黑板上面挂的时钟，才刚开始上课没多久。至少还得等35分钟才能到午休。



「宫城，该你了。」



老师用游戏里催眠咒语般的声音，点到了我。



虽然没听讲，但也清楚该我读课本了。



站起来，拿起英语课本。



我不打算从事英语相关的工作。我不出国就算不会英语也无所谓，但英语课还是被老师点名了。



所以我，不情不愿地读起了课本。



结结巴巴，稀里糊涂地读着好像见过的单词。虽然老师也时不时地帮我，但我也不清楚发音读没读对。



「够了，坐下吧。 宫城，给我认真点听讲。」



老师头疼地说道。但是，认真听，我也听不懂英语啊。



「那么，仙台。你接着读吧。」



仙台回了句好的，然后站起身了。



挺直腰杆，读起课本来。



字正腔圆的声音，朗朗上口。滴水不漏，分毫不差地读完课本。要用文字打比方的话，仙台的声音就是印刷体，我的声音就是小孩画的涂鸦。



她几乎无所不能。



我望了望课本，叹了口气。



无法理解。



她头发也染了，化妆也化了。短裙也比校规短。明明没遵守校规，却被老师们庇护着。话说虽然她本人自称清纯系的，但化妆算清纯吗？咬人家脚算清纯吗？非常让人质疑。



但是，无论怎么想我的处境都没任何变化，我不像仙台一样无所不能。



我翻弄着课本。



不久后仙台读完了。粉笔在黑板上书写着。我不暇思索地抄下黑板上的文字。过了很久很久后，老师拖课了五分钟才下课。我从包里拿出手机。



赶在我坐在最后排的朋友舞香赶来前，发个短信。



对象是仙台，内容当然是。



【今天，到我家来。】



很快她就回复了，放学后见。



学校吃完午饭后，下午的课不知不觉就结束了。我用借口搪塞告别舞香后回到家，仙台短信说【我马上到】。我在床上滚来滚去，门铃响后仙台就到房间了。



「久等了。」



仙台说着，脱下外套和西服坐在书架前找漫画。我将一张五千元放在了她头上，离开房间。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小跑到厨房。



拿出两个玻璃杯，倒入冰汽水。然后拿回房间后，看见仙台一副在自己家里的样子躺在我床上。



她衣冠不整地躺着，身边放着三本漫画。我和往常一样，将玻璃杯放在桌上，从书架里抽出几本漫画。然后，靠床坐下，翻起了看了几次的漫画。



虽然是命令，但玩法并没那么花。虽然在这房间里她就像我仆人一样，但因为有规定，所以能对她做的也有限制。而且，我没有老是想对她做过分的事情，也不想让她做奇怪的事情。



因此，时间静静流逝着。



一本两本地看着漫画。



房间里，只能听到翻书声和暖气机吹风的声音。我拿第三本漫画时仙台开口了，我望向她。



「宫城，你平时玩游戏吗？」



「玩啊。」



「是被帅哥追的那种游戏吗？」



（注：仙台指的应该是乙女向游戏。）



她眼不离漫画，接着说道。



「我不玩那种的。」



「是吗？恋爱漫画这么多，我还以为你喜欢那种。」



虽然我喜欢恋爱漫画，但不代表我喜欢那种游戏。我RPG类游戏玩的多。比起恋爱体验游戏，我还是想玩体验别人人生的游戏。（注：RPG，Role Play Game，指角色扮演类游戏。）



「反正，你肯定觉得我只玩死宅的游戏吧。」



「不是吗？」



仙台抬起脸，捉弄般地说道。



我默不作答地起身站起。



虽然她可能没意识到，但她在学校里对我的言行举止高高在上的。按学校里的立场的话，这毋庸置疑。但是，在这里却截然相反，她的态度并没那么无趣。



「帮我写英语作业。」



我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和作业，摆在桌上。但是，仙台还是一动不动躺在床上。



「等我看完。」



「现在就做。」



「宫城小气鬼。」



说罢，她不情不愿地坐在我身边。然后拿出自己包里的作业开始做题。



「直接帮我写不行吗？」



「我之前早说了，我字迹会被看穿的，不行。」



「那就学我字迹写啊。」



「被看穿的话，一起完蛋。而且，万一被同学知道，就违反约定了。」



我和仙台放学后在约会。



在一起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们约定好了不暴露这些事情。因此，仙台所言极是，但她想模仿我字迹还是很轻松的吧。



能做，但不想做。



她是这意思对吧。



我用自动铅笔的笔盖戳了戳仙台的脸。



「干嘛？」



「舔。」



认真做题的仙台看得我怪无聊的，我要找点乐子。



我用笔盖，怼了下桌子另一侧她的朱唇。然后，插到了她嘴里。慢慢搅动着，仙台毫不犹豫地舔了舔咬住。



「别这样我不喜欢。」



我从她口里将笔抽出，说道。



「什么意思？」



「别做我没命令的事。」



我命令的是舔，不是咬。



我想让她做的，只有舔。



「仙台，被命令很爽吗？你看上去挺乐在其中啊。」



「看起来很乐在其中吗？」



也算不上是欢欣雀跃。但是，至少没有半分的不情愿。



至今为止仙台从未曾违背过我命令。



我以为她是在满足我的愿望，现在似乎并非如此。



「——摆个臭脸给我看看。」



于是我，强行将笔插入她嘴中。笔压着她舌头，挠着她上颚。然后一口气将笔抽出。 仙台眉头紧锁，不快的皱纹显露在眉宇间。



「就是这种臭脸。」



对朋友这种事我想都不敢想。



但是，仙台不是朋友，所以没事。



「果然宫城是变态呢。」



她用学校里听不到的声音低声说道，她抢过我的笔。然后，我让给她了，我笑着说道。



「可能吧。」



学校里从未摆过臭脸的她，却露骨地露出厌恶的表情。



老好人的仙台已经不再了。



没人知晓的仙台出现了。



我身不由己地喜欢这个瞬间。



这个和我小圈子毫无交集的人，闪耀发光，一直都如浴春风，仿佛将全部美好的学校生活霸为己有的仙台已经不复存在。



我用自动铅笔笔笔尖戳了戳仙台指甲。



「别闹。」



仙台怒气满满地说道。我将笔尖戳入她皮肤，笔芯都快戳断了之际，她喊道「好疼」。



我放开仙台的手，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湿淋淋的笔盖。



「喂，能做饭给我吃吗？」



我想知道，那天她的随口那句话是不是真心实意的。



「反正你也不想吃吧。」



仙台冷冷地说道，她微叹了口气。然后，闭眼冷静过后看向我。



「不过，你命令的话我就做。」



静静说罢，又做起了英语题。



我能花五千元，命令仙台。



但是唯独晚饭，不想命令。



命令还是用在别处吧。



我模仿着她漂亮的字迹，奋笔疾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