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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事先告知,把长子送过去之后就不管了。

  因此,他也就完全不知道,孤身一人被送到陌生之处还是总是会遇到黑暗的地方的塔希尔之后的遭遇。

  在来到神庙的第一天,塔希尔就干了一件让他人绝没想到的事情。

  总是安安静静、好像遇到什么到了哪里都无所谓的他,试图独自逃离神庙。

  其实,除了塔希尔自己,并没有第二个知晓那一晚具体发生了什么的人。

  当时的众人到了第二天清晨,才意识到刚被送来的沉默少年大晚上自己跑出了住处,似是在外面迷了一夜的路。

  可他又是自己回来的。

  浑身上下不知在哪里弄得又脏又乱,浸满泥水的金发早已打结,露出的小脸神色黯淡,花了一片。

  在表面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身上还多出了许许多多或跌倒或碰撞出的伤口。

  ˻

  所有大早上一眼看见他这副模样的人都得下意识抽气,被吓得心惊不已。

  如果不是知道他们所在的地方是神庙,最不可能出现混乱扰乱神明之地,他们真会以为这个偷跑出去的幼童遭了什么大难。

  问他为什么要大晚上出门,塔希尔默不作声。

  问他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塔希尔更加沉默。

  总之就是,问什么都不说,金发少年将那晚发生的一切都深藏在自己心里,事情的结果就是挨骂后的不了了之。

  他不会说的。

  任何人都不想告诉。

  如果如果不是拉美西斯的话,一下子击中了他心底深处以为早已封闭的脆弱,塔希尔并不会主动去回忆。

  仪式,就是后天了。

  长久没有去触碰,平板释放的光芒也跟着黯淡了下来。

  在既熟悉又畏惧的黑暗中,少年垂下眼睑。

  他的右手手心中,捏紧了一块已经沾染上他温度的光滑物体。

  我能做到吗?

  我能做到吗?

  我

  很奇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经过了不知持续了许久的寂静。

  无论如何,我会做到最好。

  少年从手中之物上,感受到的不止是自己的温度。

  他莫名地得到了短暂的,没有恐惧存在的宁静。

  第12章

  每日之初,众神之王所驾驶的太阳船从尼罗河的东岸升起,将阳光洒落大地。

  破晓的第一缕光芒落在神庙门前的高.耸石碑,继而攀爬过塔门,照亮正面迎向光柱的神像和庄严竖立的重重石柱,将其表面镌刻的圣洁图案染成金黄。

  为了确定神的复活与重生,当初阳绽放光彩之时,神庙的最中心,都会举行神圣之极的供奉。

  作为位于地上的神之子的第一代行者,唯有大祭司能有资格走进圣殿,代替人间的君主完成每日必行的仪式。

  就是他么?

  啊啊,从现在开始就是他了。

  接近无声的脚步踏过留存百年的石地,将被风送来的远方低语冷漠地抛在身后。

  这是塔希尔第二次穿过圣殿前的这道塔门。

  阳光从身侧照射而来,把少年过于矮小的身影投映在了左侧壁画之间,也在同时点缀诸神睿智的双眼。

  到达了这里,已经听不到那些窃窃私语了。

  但,许是幻觉,亦或是头顶的神明特意带来劫难让他磨砺身心。

  怎么看都还只是个羸弱的小孩子,难道真的能

  他的话,可能连神像都够不着?

  不管怎么说

  即使成为大祭司已经有了一段时间,独自行走到这里的金发少年仍然没能获得完全的认可。

  除了他,所有人都止步于圣殿外的庭院。

  除了他,所有人都没有行走至众神身前的资格。

  由于塔希尔自得到全新身份后都极为低调,神庙中或大或小的事务还是由前大祭司塞尼迪掌管。

  人们初时对神谕降临的震惊和下意识的敬畏慢慢消散,到了如今,免不了又重新带起了质疑。

  再说直白一点,质疑也只是表面,潜藏在此之下,还有

  【嫉妒】。

  能得到特殊神眷之人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孤僻的小孩儿,而不是自己?

  本是相同的、甚至远比自己更低的起点,但唯独他与众不同,之后又会得到何等的殊荣?

  为什么,凭什么?

  不管细节有何差异,归根到底,其本意总是越不过这些话语。

  它们成了在彻亮光明之中不安攒动的黑影,仿佛能从所有阴暗的角落延伸出来,缠.绕上少年的脚踝。

  塔希尔依然无比清晰地感知到每时每刻都无法散去的阴影。

  少年的身形过分单薄,像是在向任何人表示,他不能肩负起如此之重的压力。

  可是,这又像是只是错觉!

  塞尼迪完美地完成了现下的任务,将日常仪式所需要注意和准备的种种细节都在事先向少年道明。

  除却过早地以顺应神谕之名放任不管外,从前大祭司的面上找不到半点可供怀疑之处。

  他明知道前方,此行的终点,正是少年大祭司最为恐惧的场景,仍仿若不知。

  不要紧张,尽自己所能,你的双眼得到过拉神的祝福。

  不提在说出这句话时,塞尼迪神色凝重犹带慰藉,实际心中究竟是何想法。

  话音落下不久,第二先知微微错愕,竟是第二次与金发少年沉默抬起的目光对视。

  对视不曾持续太长时间。

  塔希尔似是言简意赅地说了几个字,此后,便十分平静地走上前去了。

  少年从比他年长数十岁,此时却莫名怔住的长者身边走过。

  经受阳光清理还不能溃散的攒动阴影,塔希尔依照往日的处理方式,完全不予以理会。

  从庭院到圣殿门前之间的这段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手捧颇重祭品和特殊用具的少年面部肌肉绷紧,步伐属于憋住一口气后强撑出的稳健。

  不能松懈,更不能留下破绽。塔希尔对自己说。

  脚底出现浓稠黑影时,他不去绕开,仅仅是加快脚步撞过去。

  圣殿到了,狭小房间内皆是足以掩盖一切的幽暗。

  砰咚,砰咚,砰咚。

  少年听见了自己不由得加速的心跳声。

  前面敞开环境中的阴影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要从还未跨出的这一步才能正式算起。

  塔希尔本就举得勉强的双臂隐约在颤.抖,但很快,就被他自己更为发狠地稳住。

  阳光与黑影碰撞,在他脚前留下了格外分明的分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