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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煞第726节(2 / 2)


  而此刻,青衣道人却前所未有的神情凝重的看向那头颅所在之处,己身曾经剖开的裂痕。

  深海之中倾尽全力的出手厮杀,那一闪瞬间,他几乎真个要将这生长到凶兽极致,险些要开始原始凶兽化的存在,彻彻底底的斩断生机了,可是这最后关隘处的发现,却教他有所留手。

  那是大抵头颅的“眉心处”,那残碎的血与骨的泥泞创伤之中,一道身形萎缩而皮肤灰败的人形,像是生生地镶嵌在了这凶兽的“泥丸宫”内。

  不,或者更准确的说,这一道身形的所在,才是这凶兽的“泥丸宫”,借由着“镶嵌”,这一道灰败而萎缩的身形,在恒久的沉睡之中,其生机已经与凶兽浑一,此刻正同样因为着生机的晕散而渐渐地走向了殒亡。

  “汝……可还记得自己是谁?”

  第965章 借问仙途何处有

  面对着这一刻青衣道人甚至略显得有些声嘶力竭的诘问。

  原地里,那被泥泞的血污包裹着,大半个身子“镶嵌”又或者说是完全混同在凶兽的血肉之中,真正萎缩与灰败的干瘪人形,仅只是气若游丝的昏沉在那里,浑无有半点儿对于青衣道人那歇斯底里的诘问的回应。

  他像是自始至终都浑无有神智,完完全全未曾听到青衣道人的问话。

  他或者也听到了,并且真个想要回应给青衣道人甚么,可是这一刻,真正本质上的生机在无可逆转的溃散,使得那道身形再也无力与无法从死亡的漩涡之中再挣扎出来,再有所反应。

  又或者是……

  事情的可能有着千万种。

  可是这一刻,青衣道人想要的并非是猜度,他想要的是真正的,明晰的落于文字的答案。

  电光石火之间,青衣道人甚至顾不上己身的伤势,这一刻,稍稍一闪瞬的犹疑之后,青衣道人一扬手,便引动着磅礴的道法灵光,化成丰沛的真龙气血之力。

  此是形神之间无上宝药。

  这一刻,却浑似是不要钱也似的,如千里汪洋倾泻,疯狂的朝着那残碎的凶兽肉身道躯之中灌涌而去,哪怕不能够彻彻底底的逆转凶兽的死生过程,却能够最大限度的延迟着纯粹的死亡本身的到来。

  而也正是在这一过程之中,青衣道人在继续凝视着那被自己吊住了一口气的诡谲人形。

  “汝是灵云宗末代嫡传道子,汝宗至高道法经篇,号称是天下云篆之祖,无量篆法之宗,昔日九天诸玄宗开丹宴时,贫道随师而行,在策星山诸修的客舍左近,曾经见得过道友的风采……”

  这一刻,在昏黄浊世的苍莽之中,青衣道人已没再有那样歇斯底里的方式,略显得平和的将一段真正的古之秘辛这样宣之于口。

  他认得那已经枯萎与灰败之后,那像是与凶兽合二为一,又像是正处于身形要从凶兽之中脱胎孕育的奇诡过程之中,仅只能够教人看到些许邪异的人形轮廓,而再难捕捉到太多前尘痕迹的存在。

  或许,也正是唯有青衣道人这样的古昔年曾经真正道左相逢过的亲历者,才能够捕捉到那掩藏在枯萎与灰败之后的真正前尘的脉络与气韵。

  可是,面对着青衣道人道尽己身的前尘跟脚,不断地竭尽所能的将那段久远岁月之前的场景怎么样的宣之于口,那皲裂开来的伤口之中,故灵云宗嫡传道子的身形,却恒久的像是陷入在沉睡里,只等着那一口气的彻底消散,便灰飞烟灭了去。

  “道友,我昔年时亦曾经听闻过,你推崇混朦法,并且在极古早的年月里,便主动改道易法,可惜彼时混朦法尤有丝缕不谐,汝一时不甚,道法本源有伤,无力挽回,遂化凶兽而消弭在浊世汪洋之中……”

  “道友这些年都经历了甚么?”

  “道友在这些年的漫长光阴岁月里,是恒常有着这半身所显照?是因为古昔年时那不谐的混朦法所导致的道友凶兽化也不完整?还是说,昔日道途之中以诸收敛复返炼身的过程之中,终是在无垠混朦里面,锚定了己身的一部分形神本质,纵然凶兽化,这些也恒常不易?”

  “又或者,先贤前辈们所推演的路是切实可行的?道友真的走在了以彻彻底底凶兽化的状态之中,历经了如是经年累月的世外狩猎,而今已经走到了纯粹凶兽的极致,正在经受着昏黄浊世的洗刷,朝着原始凶兽演变?”

  “或许,正是道友抵至了这种极致,并且开始触碰形神本质层面上的蜕变,才引动了道友人身的显照?那事实上是在以凶兽变化成原始凶兽,但不再是往昔时的无序的兽相,汝是因道法而变化凶兽,而今也要因道法而回归,真正变成人形存在的原始凶兽?”

  “汝在印证着先贤为混朦法所规划的图景!”

  “这算不算是脱胎换骨?驻足在凶兽的绝点处,伴随着探索原始凶兽演变的开启,血肉之中汲取着无序的冲刷,而在同样的己身无序之中,焕发出昔年无上道法的神华,进而在兽相之中重塑人身!”

  “是贫道打断了道友的进程?或许有朝一日,汝真正朝着原始凶兽演变完成时,这一身极致的凶兽气血将会齐皆被汝身形所吞噬与容纳,如将撕裂凶兽外象,以人身道躯而成原始凶兽!”

  “这就是脱胎换骨!甚至暗暗蕴藏了《胎化易形》神通经篇的部分义理,据说,昔年先贤推演混朦法于兽相之中重炼己身形神的时候,便真正有所参考过《胎化易形》的经篇,而今看,传闻所言不虚。”

  “这样思量来,或许旧世之中诸位新道混朦法道友们的路,走错了!”

  “既然修持着混朦法,既然终极目的是要以己身化成原始凶兽,以人身道躯之原始凶兽,如神似魔,立身昏黄浊世而恒常超脱!那么混朦法的修士,便不该对于凶兽化本身避之不及!”

  “倘若说,金丹一境时,历经兽相磋磨,必须要从中炼出己身的形神来,是要在混朦之中锚定形神本质,那么当路至于尽头,至于最后几步路时,则需得逆转过来,则必须要主动迎接与拥抱凶兽化!”

  “连凶兽都不是,如何演化成原始凶兽!昔年的兽相磨砺仅只是锚定形神本质的部分而已,这一度的兽相磨砺,才是真正的蜕变与升华!一切尽都在演化过程之中圆通,并且超脱!”

  “道友,你得开口!说些甚么!混朦法道途的前路,到底是怎么样的?”

  “这条路到底是对是错?”

  “前路的尽头……可还有路接续?”

  极短暂的时间之中,仅只有着青衣道人一人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从最初时的竭力平和,再到后来情绪接连悸动,时而歇斯底里,时而惶恐莫名。

  而也正是在这一过程之中,依循着那裂痕之中枯萎与灰败的人身形显照,青衣道人像是在不断地诘问,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话语之中,好像是将混朦法尽头的一切风景尽都道尽。

  他在意的并非是眼前这位故交,这位所谓故灵云宗嫡传道子的性命安危。

  他所在意的更像是己身道途的前路。

  是对是错,是否在尽头处犹复通衢。

  只是很显然,那恒久的气如游丝,陷入濒死状态之下的枯萎与灰败的身形,早已经无法再给予青衣道人以分毫的回应。

  某一刹那间,当青衣道人更是心中发狠,一咬牙一跺脚,在无有阴冥鬼煞之道秘法的辅助之下,生生以己身的神念显照,直往那尚还有着一口生气残存的枯萎身形所在之处贯穿而去!

  这是十分凶险的事情。

  哪怕其已经濒死,但是归根究底,这是驻足在凶兽极致的存在,甚至考量到其已经开始朝着原始凶兽演化,在“道途”的求索上,其还走在了青衣道人的前头。

  这样存在的任何魂魄神元的暴动,在无有阴冥鬼煞之道秘法帮助的情况下,都势必会造成对于己身神念的反震,那同样层阶的力量所蕴藏的本质,尤其是考量到其仍旧是凶兽的形神本质,那种反震的创伤,将会更进一步的污染青衣道人的形神,污染青衣道人的精气神三元。

  可是,早先时伤口之中的脓血,已经教青衣道人的形神本质被同化,被污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