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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涩作家和大惊小怪的同学 (Hamlet)(1 / 2)



那天,她换了个鬈发造型。



她不像平时那样绑两根马尾,而是把一头鬈曲的茶色头发披散在背后。



因为好不容易才做好造型,用橡皮筋绑起来会破坏发型。她笑容可掬地说。



奶油色的围裙底下穿的是轻盈的洋装,赤裸的脚下踩着优雅的凉鞋。



今天的她看起来比平时成熟、美丽!而且好开朗、好幸福。



「我的好朋友快要结婚了,我要自己下厨举办派对。」



我问她派对是不是就在今天,她却害羞地摇头说:



「不是。我是主办人,所以今天要和另一位主办人边吃饭边讨论。」



国小六年级的我已经能够看出,另一位主办人一定是她心目中很重要的人。



我感觉、心里酸溜溜的。



「……那个主办人是男的吧?」



我故作无趣地问了以后,她脸颊泛红,露出我从未看过的幸福甜美笑容。



「嘿嘿,那是我最喜欢的人喔。」



◇ ◇ ◇



远子小姐有个正在交往的男友。



得知这个冲击事实以来过了一个半月,季节已是春天。



这段时间我绝非茫然度过。



再怎么说,我还是拥有远子小姐负责作家的优势。



我可以拿工作这个名目尽情地寄信或打电话给她,也可以用讨论为由把她找来家里。



编辑的工作很繁重,尤其远子小姐又是个认真的编辑,常常得在编辑部待到几乎赶不上末班车的时间。她也曾彻夜留在编辑部校对稿子,早土才搭第一班车回家,而且同一天中午还得和作家开会。



想必她一定抽不出太多时间和男友约会。



我能趁虚而入的机会多的是啊!



远子小姐的男友应该是二、三十岁的普通上班族,年收入不可能超过一亿。而我去年的收入是一亿九千九百八十三万圆,只差十七万就达到两亿了,想也知道我一定比她男友更年轻帅气,也更有经济能力。



如果我对远子小姐示好,她一定会移情别恋,抛弃男友而选择我。



我如此劝过自己无数次,计划对远子小姐发动攻势,可是只要在她面前,我就会紧张得脸颊僵硬,口才变差,一句追求的话都说不出来。



「快斗,你最近经常眼睛发红耶,是不是没睡饱啊?如果熬夜写稿,隔天脑袋就会变得迟钝,反而会降低效率喔。」



远子小姐担心地对我说。



「下次我买蓝莓水果塔给你吧。蓝莓有保护眼睛的效果喔。」



她露出柔和的笑容这么说。



「别以为用食物就可以打发我。」



我还忍不住口出恶言,真是太没风度了。



再这样下去,远子小姐一定会觉得我是个任性、难应付的作家,对我敬而远之。



一定要想个办法提升远子小姐对我的好感。



我坐在工作桌前抱头苦思,女人会在什么情况之下被男人吸引?



会是因为男人为她做了某件特别的事吗?还是看见那个男人帅气的一面?



「唔唔……我本来就够帅了,要再表现得更帅也不容易。」



对了,远子小姐和我约好一点整要来我家面谈,但是现在已经超过二十分钟了。



远子小姐难得迟到呢。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要不要打她的手机看看呢?



我正感到焦躁不安,立刻听见玄关传来开锁声,接着门打开,远子小姐冲进来。



「对不起!我迟到了!」



「!」



我一看就傻了眼。



因为喘吁吁地冲进来的远子小姐顶了一头诡异的发型。



远子小姐有一头笔直鸟黑的头发,有时披散在背后,有时则是绑成一束,再不然就是用发夹盘起来,或是只把发梢弄鬈。



基本上远子小姐的习惯是天气热的时候就盘起头发,冷的时候就放下,忙碌的时候则是绑成一束,刻意打扮时才会弄鬈,但我也不是很确定就是了。



然而远子小姐今天的发型却是我从未见过的怪模样。



她绑了辫子!



而且只有右边!



还绑得参差不齐、乱七八糟的!



「远……远子小姐,你的头发是不是忘了绑另一边啊?」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咦?」



远子小姐愣了一下,然后惊讶地摸头发。



她抓了抓那条乱糟糟的辫子,当场脸色发青,冲到附有玻璃门的柜子前。



在玻璃的反射中看到自己的模样之后……



「呀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啊!」



她发出了惨叫。



「真过分……太过分了!我都说了一点有约,竟然故意不叫醒我!呜……还趁我睡着的时候这样恶作剧……讨厌啦!真不敢相信!」



远子小姐一边喃喃抱怨,一边含着泪解开辫子,然后发现只有右边的头发变得鬈鬈的,她又哭丧着脸把解开的辫子编得整整齐齐,也把另一边编起来,一并盘到脑后。



在绑头发时,她的嘴里一直唠唠叨叨地抱怨着。



我在一旁听得心惊胆跳,额头冒出冷汗。



把远子小姐的头发编成辫子的……是她的男友吗?



她来找我之前,是和男友在一起?



昨晚她在男友家过夜吗?还是男友去她家住,做了如此这般的事,然后趁着远子小姐累得呼呼大睡时偷偷帮她编辫子?



远子小姐发现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乎猜到我在想什么,急忙红着脸说:



「不、不是啦!我只是趴在桌上睡一下而已啦!我昨晚工作到很晚,所以一不注意就……」



看她拚命解释的模样,我更怀疑她昨晚真的和男友一起过夜,难过到胃都开始绞痛了。



「……这可是工作,竟然迟到三十分。」



我不客气地说着,坐上工作椅,连人带椅转向一旁。



呜呜呜呜……不管怎么说,她来找我之前就是和男友在一起嘛!



工作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竟然还去找男朋友。



我原本还以为他们腾不出时间约会,在很少见面的情况下一定会渐渐疏远,难道他们现在正打得火热?



要是我再继续呆坐,好像会忍不住发出怪叫站起来捶打墙壁,所以我死命瞪着计算机屏幕,发疯似地输入文字。



「呜喔喔喔喔喔喔!我突然觉得下笔如神啊!」



我一边大喊,一边疾速地打字。



速度快得几乎看不到手指了。



「太厉害了!快斗!」



远子小姐鷘讶地叫道。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速度还在逐渐提高。



我整个脑海都是远子小姐含泪松开毛躁辫子的模样。



她的男友是怎样的人?是同行吗?还是大学同学之类的?长得怎样?身高多高?年收入多少?家里有哪些人?



反正绝对是水平比我低的男人!



为什么远子小姐会和那种人交往啊~~~~~~



我心想,干脆现在就对远子小姐说「甩了男朋友和我在一起吧」……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快斗,电话在响呢。」



「唔唔……我现在哪有空啊!管他是来推销墓地还是卖房子还是洗棉被的,都跟他说不需要啦!」



我一边在屏幕上输入文字一边大吼,远子小姐无奈地说着「哎呀,快斗真是的……」,接起话筒。



「您好,这是雀宫家……咦?」



远子在闷闷不乐的我的背后和打电话来的人热切地说话。



「是,是……咦咦咦咦!这、这不太好吧!好的,我明白了。我会负责的。」



她严肃地说完,放下话筒。



然后对着我高声叫道:



「不好了啦,快斗!你再不去上学就要留级了!」



对耶,我从四月开始就是高二生了。



大概从去年秋天开始,我一直在家专心写稿,完全没再去过学校,所以忘得一乾二净。



电话是我的导师打来的,说我如果再继续缺席,很可能会因写出席日数不足而留级。



「明天开始要乖乖上学喔,快斗。」



远子小姐担心地提醒。



上学实在太麻烦了。想到要早上七点起床出门,去搭爆满的电车,我就怕得心底发毛。再说我身为年收入两亿圆的明星作家,何必去学高中程度的数学英文呢?



远子小姐看我不情愿的模样,一针见血地说出:



「你不会想被人叫做留级高中生作家吧?」



呃……这样的确很丢脸。



她对表情僵硬的我轻松地笑了笑。



「再说,在学校和同龄的人一起经历相同体验,从中得到的感受,一定可以成为你的创作粮食喔。」



◇ ◇ ◇



虽然远子小姐那样说,但我上了拥挤的电车后,还是很后悔自己答应去上学。



妈的!我这个当红作家干嘛一大早跑来挤这沙丁鱼罐头啊?



以后我每天早上都要重复这种苦修妈?



走下月台时,我梳理得漂漂亮亮的发型都毁了,西装式制服也皱了。



呼……呼……接下来还得再走十五分钟吗?



上次去学校是二月,所以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当时是因为有期末考,我才无可奈何地去学校。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在充满穿着同校制服学生的道路上。



只看得到男学生是因为我读的开明学园是一所男校。本校向来自夸是校风自由、文武兼修的升学学校,既然拿自由来当卖点,何不放任学生在家里学习呢?



我怀着满腹怨一言来到教室。



呃……我读的应该是二年B班吧?



我「喀啦」一声拉开了门。



突然间,教室里弥漫着一片异常的气氛。



奇怪?难道不是B班,而是C班吗?



我一时之间有点慌张,应该是B班没错啊,学校寄来的通知书确实是这样写的。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啊?



为什么大家都用看着珍禽异兽的眼神望着我?



啊,对了,一定是我身兼模特儿和作家的名人风范震慑住大家了。



铁定是我浑身散发的气势把大家吓得一脸呆滞。



真是拿这些人没办法。如果要签名的话,一天签两个还没问题啦。



不过仔细一看,我这VIP的座位上却坐着一个凡俗的学生。



竟然把屁股放在我的椅子上,真是个无槾之徒。



「那是我的位置。」



我高傲地瞪着那人,他畏畏缩缩地说:



「啊,这个……」



此时后方有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雀宫,你的位置在那边。你是不是记成一年级时的座位啦?」



我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个戴眼镜,看起来很正经的男生。



这家伙是谁啊?



我皱着眉头思考。



「我是班长寒河江。你从二年级开始一次都没来过学校,应该不认识我吧。」



他话中带刺地说。



然后眼镜底下的那双眼睛发出阴险的光芒。



「校规规定不能戴耳环、项链和戒指,请立刻拿下来。你的头发颜色是不是太浅了?制服的正确穿法是要抇上衬衫的全部钮扣,长裤也要拉到腰部。学生手册都写得很清楚。都已经读到二年级了还要人家指正这是很可耻的事。你有空再仔细读一遍学生手册吧。」



这、这臭屁的家伙是什么玩意儿嘛!



我正想说「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的时候……



「喂~雀宫老师!你的位置在这里啦!」



有人用随便的语气叫着我。



我转头望去,有个明显染过头发的男生在教室正中一排最后面的位置上对我频频挥手。



「这里啦,在我的旁边。」



他把椅子往后拉,像躺着似地靠在桌子上,跷着二郎腿,没打领带,衬衫开了两颗钮扣,裤子也穿得垮垮的。



身高大概和我差不多吧?



真是个轻浮的家伙。



「他不是也违反校规了吗?」



寒河汪听我这么一说,不悦地皱起了脸。



「你就把他当成负面教材吧。」



他喃喃说道。



「老师!」



那个轻浮的男生又高声叫着,好像完全不在意大家都在看他。



我走到那个位置坐下,他笑嘻嘻地看着我。



「班长只要开始训话就是又臭又长,你应该感谢我的帮忙喔。



啊,我叫仁木,既然有缘坐在一起,以后有不知道的事都可以问我,我会很体贴地教你的。不过我还真没想到隔壁的位置这么快就有人坐了,我还跟人打赌雀宫老师在第一学期结束之前会来学校几次呢。唉,真是输惨了。」



他用轻薄的语气说着。



这、这家伙竟然拿大爷我来打赌!真教人不爽。



「对了,老师,你为什么一直不上学啊?大家都在猜你到底得了不治之症,还是你像业平凉人一样是个情报员,要到各校潜伏,也有人说你是个闭门不出的阿宅,还有其他各种猜测,大家都下注了呢。顺便告诉你,我押了阿宅的说法一千圆。」



我、说、过,不要随便拿别人来赌博啦!



什么闭门不出的阿宅啦!



我真想把铅笔盒塞进这家伙的嘴里。



此时有个开朗的声音说:



「早安!」



「喔,阿宝。」



「大家是怎么了?总觉得气氛怪怪的。咦?干嘛?你干嘛眨眼啊?哇!是雀宫同学!」



我听到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然后有个瘦小的矮子朝我扑来。



「哇!」



「太好了!雀宫同学!你不是为了动心脏手术而去了瑞士吗?」



这家伙押的是不治之症吗?



「好啦,放开我啦!你是谁啊?」



我尽力推开那个像小狗一般死黏上来的家伙,矮子笑着说:



「我叫鸣见宝,是你的伙伴喔。」



「什么?」



这家伙是在说什么?伙伴?



我一睑质疑地看着他,他笑咪咪地回答:



「我们下周就要和武山高中举行联合球赛了!你和我要参加桌球双打。」



什么!



桌球?就是温泉旅馆里都有的乒乓球吗?



这个比我矮三十公分左右的矮子要和我在球赛双、双打?



我还在错愕时,鸣见用双手紧紧握住我的手,欣喜若狂地说:



「你肯来上学真是太好了!距离球赛只剩两周,我们一起加油吧!双打一定要很有默契,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每天放学都来练习吧!」



然后他转身面对教室前方,展开双手,兴高采烈地大叫:



「各位同学!雀宫同学来了唷!我和要雀宫同学合力打败武山的双人组!」



「喔喔,太好了呢,宝。」



仁木率先鼓掌,其他人也跟着鼓掌,还纷纷高喊「加油喔」、「必胜」。



班长寒河江却苦着一张脸耸肩。



◇ ◇ ◇



为什么我这明星作家要参加球赛啊?



而且还是桌球这么俗气的项目。



放学后。



我穿着学校指定的运动服,跪在体育馆的地上喘气。



『我们先跑步暖身吧。』



鸣见开朗地说,然后我们就跑了「多达」五圈。



「咦!这样就累了?我们只跑了五圈耶!雀宫同学,你的身体真的不太好吗?」



鸣见一脸担心地问我。



「只、只是因为昨晚熬夜写稿啦……我跟你们这些悠闲的学生不一样,我可是很忙的。」



我这样回答。



或许因为气喘如牛而少了一点威严就是了。



「这样啊……好辛苦喔。不过你还愿意来陪我练习,我好感动喔。那么接下来是柔软体操。」



他装得很客气的模样,开始压我的背。



「呜喔喔喔喔!别、别再压了!骨头要断了啦!」



「没事的,骨头没有这么容易断啦。雀宫同学,你的骨头好硬喔,我建议你多喝苹果醋。」



「多管闲事!哇!呀!别再压了!不要拉啦!」



柔软体操做完,我已经气喘如牛,全身酸痛。



好像做了整整一年分的运动量。



「可以拿球拍了。雀宫同学,你有打桌球的经验吗?」



「在温泉旅馆打过一、两次。」



「这样啊……握拍的方式分成横拍和直拍,我们先试横拍吧。球拍要这样握。」



鸣见拉着我的右手,让我的食指靠在拍面,其余四指握住拍柄。



「要从上面轻轻握住,不要让球拍摇晃。对,就是这样。如果握得太用力,就没办法灵活地转动手腕,要注意喔。」



「总之就是把球打回去嘛。」



「嗯,的确是这样啦,不过基础是很重要的,用正确的姿势打球比较不会造成身体负担,也可以防止受伤喔。」



鸣见爽朗地说。



「那我从这里把球打过去,你再打回来给我。还有,叫雀宫同学太啰唆了,我就叫你快斗吧,你也可以叫我阿宝。我要发球啰!快斗!」



混账!不要擅自叫得这么亲热!我又没有答应!我正要开口的时候,橘色的球已经飞来了。



我握着球拍挥去。



可是…



嗖!



只听见挥空拍的声音,乒乓球在我背后「空」的一声落地。



「刚、刚才太突然了,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啦!」



我急着解释,鸣见笑着说:



「嗯,别在意。再来一次吧。」



球拍发出清脆的声响,橘球飞了过来。



这是看起来很好打的慢速球。乒乓球沿着圆滑的曲线跳过球桌。



好!看我的!



我猛力挥拍。



嗖!



什么!竟然又挥拍落空了?



「刚、刚才也是在练习挥拍啦!」



「没关系,我要接着发球啰!」



鸣见开朗地说。



唔唔唔……下次一定要赌上我这高中生明星作家的名声,把球打回鸣见的台区。



只要我拿出实力,桌球这种简单的玩意儿……



嗖!



又挥空了!



而且下一次也是,再下一次还是一样,恶梦接连不断地延续下去。



球明明都落在很好打的地方,为什么每次都从球拍边溜走呢?



好不容易终于打到一次,乒乓球却从鸣见的头上高高飞过。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会打得这么烂!



难道鸣见这家伙在球上做了什么手脚吗?否则我怎么可能打不到那种慢吞吞的球呢?



这时我察觉到某人的视线。



在体育馆的墙边,有个一脸阴沉的眼镜男。



是班长寒河江!



他来这里干什么?该不会又想找我麻烦吧?我已经把耳环项链和戒指拔掉了,难道他这次要叫我理光头吗?



在寒河江面前挥拍落空,真是屈辱得让我脑袋冒烟。



不过球还是一样弹落到我身后,我急得面红耳赤,咬牙切齿。



寒河江皱眉注视着我。



妈的,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他是专程来这里羞辱我的吧?这个阴险恶毒的眼镜男!



「快斗,看球啊!」



鸣见的声音传来。



混账!去他的!



至少也要灌注全身力量杀球一次啊!



但是我满身大汗地追着球跑了三十分钟,一次都没有把球打回鸣见的台区。



我气喘吁吁,心脏跳得快要破裂,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喘得像濒死病人的我回头一看,寒河江已经不在了。



唔唔唔……那家伙到底是来干嘛的?一定是来看我出糗的模样吧?



妈的!



「快斗,你今天很努力呢。」



鸣见走过来说。



在我顾着垂头丧气的时候,鸣见已经独自把球桌和乒乓球收好了。他不管是练习中或是现在,都没像我这么喘过。



也对啦,因为他一直在发球,几乎没有离开过球桌嘛……



「你一直在家里疗养,现在突然开始运动,也难怪状况不好。可曰榠::」



鸣见说些客套话以后,有点担心地问道:



「快斗,你该不会是……那个……运动神经本来就很差吧?」



◇ ◇ ◇



国小参加运动会时,我的名次几乎都是垫底。



每次玩躲避球,我都会第一个被打到脸。



也曾因为不会握单杠,被留到太阳下山以后。



在国中体育课踢足球时,我想踢球却滑了一跤摔到脑袋,被救护车送去医院。



——唷!白痴!



——白痴小短腿!



——咦咦咦咦!要跟小矮子同一队?这家伙根本不会挥棒嘛,老是失误。



——听好了,矮子,球过来的时候要往前倾,让球打中身体。像你这种水平,也只能靠触身球才有办法上垒。



——蠢货!人家还没投球,你就全身发抖地前倾,瞎子都能看出你想靠触身球了啦!果然是个派不上用场的白痴!



——啊啊啊!都是白痴害我们班输掉了啦!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学校回家,当晚躺在床上,羞愤的记忆不断地跳出来。



对了,我都忘记了。



我这被诅咒的身体根本没办法参加什么球赛。



我……我是…



「我是天生的运动白痴啊!」



◇ ◇ ◇



隔天早上,我强撑着酸痛的身体去上学。



我本来再也不想上学,再也不想管什么联合球赛了,可是一醒来就在计算机上看见远子小姐寄来的信。



『学校怎么样啊?



一定要乖乖上学,不能逃课喔。



周五我会带好吃的东西过去,



到时再和你聊聊学校的事。』



这种像姐姐似的语气让我看得好害羞,同时我也想到,只要有一天逃课不去学校就会惹远子小姐不高兴,所以还是乖乖地起床洗脸换制服。



「混账,只不过是个球赛嘛!干嘛对这种无聊的事情这么认真!」



我在校舍入口的鞋柜前低声抱怨。



「嗨!老师!」



后面有人拍了我的肩膀。



酸痛的肌肉发出哀呜,我不禁「哇」地大叫,跳了起来。



「你的反应也太大了,真有趣。」



仁木嘲弄似地笑着。



「听说你和阿宝昨天放学以后为了球赛进行特训啊?桌球练习得怎样啊?有希望夺冠吗?」



「……哼,都已经是高中生了,谁会在意那种玩球比赛啊?当然要早点输球,然后就可以去睡午觉了。」



我别开脸,不高兴地说。



「反正大家都一样嘛,因为是学校的例行活动才不得不参加。」



「不对,不是这样喔。」



仁木一脸轻松地说。



「开明和武山的球赛是周六和周日在两校一起公开举行的,这不只关系到学校的面子,还会有其他学校的女生来加油,所以大家都很拚命喔。」



「那又怎样?」



「哎呀,因为两边都是男校,生活太苦闷了嘛。如果可以听到女生可爱地叫着:『呀!加油喔!』不是很爽吗?说不定会有女生组成拉拉队,跳得裙子都翻起来咧。看到那种场面,当然会觉得死都不能输,还会互相大吼:『你也要给我赢球!要是输掉就宰了你!听好了!绝对不能输!』」



「蠢毙了。」



我换上室内鞋走掉。



仁木追上来,走在我身旁。



「对了,老师,去年也有球赛,你怎么都不来参加啊?」



「我忙着搬家和写稿,所以一直请假,根本不知道有什么球赛。」



我冷淡地回答。没错,四、五、六月连续三个月都要出书,同时还有杂志连载,差点没累死我。



「是说我为什么会被分派到桌球啊?不是还有篮球、足球、篮球、足球,或是篮球和足球吗?」



「……老师很想参加篮球或足球吗?」



「……」



如果参加篮球或足球比赛,就可以尽量待在球不会传过来的位置,随便跑来跑去,喊些「喔喔!」、「好啊!」之类的话,就可以掩饰我是运动白痴的事实了。



如果是棒球,迟早会轮到打击位置,而排球也得接住飞往自己的球才行。



像网球和桌球这种个人比赛是最糟糕的。



「老师长得这么高,的确像是很会打篮球的样子。不过分派的时候老师不在场,篮球和足球都是最能吸引女生的项目,竞争者当然很多。运气好一点的话,说不定能和前来加油的外校女生交往呢。桌球比较不受女生欢迎,所以一直没人参选,大家就很自然地想到『分派给雀宫老师就好啦』。」



哇啊啊啊啊!早知道的话我那天就来上学了。



这样就有希望在足球赛混过去了啊!



「老师,你的表情干嘛一直变来变去的啊?」



「这这是脸部运动啦。」



「喔……作家果然与众不同。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在大家面前说要弃权或是随便打打之类的话喔,理由我刚刚也解释过了,大家现在一心想的都是打倒武山,如果比赛没有拿出全力,一定会被大家看出来。」



「看出来又怎样?」



我有点吃惊。



仁木一脸认真地说:



「这个嘛……比赛结束之后大概会被脱光衣服倒吊吧。」



「!」



国小时被同学脱下裤子和内裤的记忆突然苏醒,我不禁吓得全身发抖。



一走进教室,鸣见就开心地朝我跑来。



「早啊!快斗!啊,阿仁也早安啊。快斗!你看这个!是桌球教学喔!写得很简单易懂,你拿去看吧。」



他拿给我一本小孩看的薄薄书本,然后开朗地说:



「今天放学后也要练习喔!」



「喔喔,阿宝,你真有干劲耶。」



我的表情都僵住了,仁木这家伙还在一边嘻皮笑脸的。



此时我又看见班长寒河江在教室的另一端,用冰冷锐利的眼神盯着我。



「……」



这天放学后,鸣见又拉着我教导握拍之类的基本动作。



我厌烦地问他:



「……你这么了解桌球,难道是桌球社的?」



他笑着回答:



「嗯,我在一年级第三学期转学过来之前参加过桌球社,虽然现在没继续参加,但我还是很喜欢桌球。」



那他为什么不参加我们学校的桌球社?



算了,管他那么多。我更想说的是,不要因为自己喜欢桌球就每天放学都拉着我练习啊!



「我要发球啰,快斗!」



鸣见高声叫道,橘色的乒乓球缓慢地画出一道弧线。



「喂!你光顾着教我,自己不就没时间练习吗?」



「我还是会找时间练习啦,没问题的。好了,我要接着发球啰。」



唔唔……我要小心别说出「不想练习」这种消极发一言。



后来的情况还是一样,乒乓球一次次飞来,我一次次地挥空,球用完以后,两人一起去捡,然后再重复同样的动作。



鸣见今天还是一直在发球,几乎没有离开过球桌。



最后我好不容易用球拍擦到球……



「你『进化』好多耶!快斗!」



鸣见兴奋不已,但我挥拍挥得太用力,手腕都快抽筋了。



「要维持这种表现喔,明天再继续加油吧!」



唉……明天还要继续练啊?



鸣见邀我放学后一起走,但我敷衍地说我还要去图书馆,叫他自己先走。当然,我不是真的要去图书馆。



在体育馆更衣室换过衣服后,我坐在铁管椅上,精疲力竭地垂着头。



如果我等到球赛结束后再来上学就好了……



我深深地感到懊悔,摇摇晃晃地站起。



这种事情真的会成为创作粮食吗……



我怀着郁闷的心情来到鞋柜旁,正要换鞋子的时候……



「嗯?」



奇怪,鞋子拿不起来?



鞋底似乎黏住了,怎么拉都拉不动。



鞋子旁边有张折迭起来的纸。



「这是什么啊?」



我拿出纸来一看。



『笨手笨脚的运动白痴别去参加比赛。』



纸上以粗黑的麦克笔写了这行字。



我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双手不住颤抖。



惨了。



难道这就是……霸、霸凌?



◇ ◇ ◇



隔天早上,我的鞋柜里出现了一坨大便形状的美乃滋,前面还放着一张小纸片。



纸上写着:



『↑你打桌球的水平』



接着我走进教室,拿出书包里的课本放进抽屉……



「嗯?」



手指摸到黏糊的东西。



「咦咦?呃……唔唔……」



「老师?你怎么啦?」



「没、没事啦!」



手指黏在抽屉里了!



和昨天鞋柜的情形一样,抽屉里被人涂了强力胶。



「唔唔……唔唔……」



我试图把手指从抽屉里拔出来,但是很不容易。



好不容易抽出手指,我一看,右手的食指和左手中指的皮都破了,而且放在最下面的英文课本也牢牢地黏在抽屉里,拿不起来了。



还不只是这样!



到了体育课,我准备换运动服,打开柜子却被淋了一身的水。



柜子里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



『给逊咖同学:



要是你敢参加球赛,就等着被浸猪笼吧。』



我一看之下,顿时感觉胃痛得像是被C形钳夹住,几乎无法呼吸。



这真的是霸凌吧?



我关上柜子,回到教室,看见换好体育服的鸣见和寒河江正在角落说话。



鸣见笑咪咪的,寒河江则是板着脸孔。



「对了,说到快斗……」



听见自己的名字,我的心头突然发凉。



我悄悄地靠近他们,接着听到鸣见的笑声。



「哈哈,快斗的运动神经好像真的很差耶,说不定还比不上在温泉旅馆玩乒乓球的小学生。」



这句话狠狠地插在我的心上。



这两个人一起在嘲笑我?



寒河江冷冷地往我这里一瞥,然后闭口不语。



鸣见也发现我来了,然后露出「糟糕」的表情。



「哎呀,快斗,你还没换衣服吗?等一下就要上体育课了呢。」



他像是想挽救局面似地笑着对我说。



脸上笑得这么亲切,心里却在嘲笑我的运动神经比小学生还差?



插在胸口的箭镞仿佛割着我的五脏六腑……我双脚颤抖,脑袋热得像是火在烧,全身一阵冷一阵热……



「……我还有工作,今天要早退。」



「咦?等一下啦,快斗!」



我走到自己的座位,将课本收进书包。



最下面的英文课本还黏在抽屉里。我丢着英文课本不管,咬着嘴唇,以快到几乎跌倒的步伐走出教室。



「等一下,雀宫,丸山老师答应让你早退吗?」



寒河江追到走廊上,抓着我的肩膀严厉地问道。



「你去讲啊。」



我挥开他的手,拔腿就跑。



途中和仁木擦身而过。



「喂,老师,怎么啦?你要去哪里?」



他一脸惊讶,但我没有搭理,继续往前跑。



在鞋柜旁边换鞋时,我发现鞋子又被黏住了。



昨天的鞋子和我今天穿来的鞋子塞满了整个鞋柜。



中间的缝隙塞了一个小纸团,我打开一看……



『给挥空拍同学:



小学生都比你强。』



上面用麦克笔写了这行字。



我的脑袋、脖子、耳朵都热了起来,胸中刺痛难耐,我揉掉那张纸,穿着室内鞋跑出去。



混账!



混账啊啊啊!



我就是只会挥空拍!就是比小学生弱!那又怎样啦!我可是年收入两亿圆的明星作家啊~~~~~



在中午的通学道路上,我穿着制服和室内鞋马不停蹄地狂奔。



国小的时候,我也曾经像这样一边哭一边吸鼻水,跑过无人的通学道路。



啊啊……难道我这些年来完全没有改变吗?



那时的我又小又弱,衣服常常无故失踪,课本被人涂鸦,不然就是挨揍,我既没有力量反击,也没有能支持我的朋友,远足时总是自己一个人吃便当。



镇上的小图书馆是我唯一的避难所。



我在国中时代过了一半的时间开始长高,又在三年级时荣获新人奖,成了畅销作家,同时身兼模特儿,从此我就将悲惨的过去埋葬了。



这世上已经没有高中生明星作家雀宫快斗需要害怕的东西了。



「结果我在学校还是被大家叫做运动白痴啊啊啊啊!」



我边跑边喊。



过去的生活依然紧跟着我。欺负我的孩子们依然笑着。



「反正,反正,反正我就是没长进啊啊啊啊!」



流到脸颊的泪水在正午的阳光中闪闪发亮。



◇ ◇ ◇



「……该活着还是死去,这是个问题。」



远子小姐捧着装满中华料理的豪华三层便当来到我住的大楼,她一看见我抱着黑猫坐在房间角落,立刻吓得惊声尖叫。



「快、快斗!……还好,我看气氛这么阴森,还以为见鬼了呢。你为什么扮哈姆雷特啊?」



我淡淡地回答:



「啊啊,但愿这个太坚实的肉体溶解消散,化为露水,或是上帝不曾制定教规禁止自杀。」



「快斗,振作一点啊!」



远子小姐跑过来抓着我的肩膀猛摇,黑猫不耐地缩起身子。



「脆弱啊,你的名字是女人。」



「快斗!」



「母后为我父王送葬时穿的鞋子都还没变旧,她就要嫁给我的叔父了。」



我挂着空虚的微笑垂着头。黑猫咪鸣地叫着,要我放开牠。



对了,远子小姐有男朋友了。



就像我初恋的那个图书馆大姐姐说出「我要去见喜欢的人了」,披着一头鬈发、笑得一脸幸福的模样,想必远子小姐在男友面前也会笑得这么开心。



我只是个永远打不到桌球的运动白痴,还是个逃学少年,如果不是因为工作,远子小姐才不会理我咧!



对,一定是这样。毕竟连哈姆雷特的母后都爱上了杀死丈夫的卑鄙男人,没多久就再婚了。



也难怪哈姆雷特会对人生绝望,步入歧途。



猫啊,你应该可以理解哈姆雷特的伤痛吧?



黑猫抓抓我的手背,彷佛在回答「谁理你啊」。



有个柔软的东西突然贴上了我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