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序章「我(boku)的旁边,我(watashi)的旁边」(2 / 2)




「是被你捡到了吗?」说谎的男孩阿道,厚脸皮地接近中。



「嗯,啊,不是,该怎么说呢,不是我,是猫啦……这个是你们房间的吗?」



他将卡片钥匙数字面朝上地秀给我看。



对于我们这两个带来惊奇与感动却不肯退场的杂耍表演者,竟然还愿意进行交谈,这么一位有长辈风范的人真是令人感激啊。因为,麻由公寓附近的居民们基本上来说,在早上出门相遇时都很自然地对我们采取无视的态度。



同时,也可以确定眼前这个人并不是「1701」号房的房客了。



「嗯,是我们的。从这里出来前往房间以后,才发现『啊,不见了』,所以赶快回头来这里找找看。」



「……喔。」



话语含糊了起来,似乎是在坏的方向有了反应。看来这名貌似大学生的男子对我们的印象恶化了。该不会是把这个地方当作自己的领土太久了的缘故吧?是太闲了还是怎样呢?



「那就还你吧——这么讲似乎也不对……语言真困难啊。啊,应该叫失物招领吧。」



貌似大学生的男子看起来没多想什么,便将卡片递到我空着的右手,然后视线又再度被我们小指上的红线所吸引。从对这条线的反应,可以判别对方是正常或不正常的人,所以这条线还兼任了驱邪符咒的效果呢——我对此稍感得意,骗你的是也。



……说到这个,那个路易吉大叔和女孩倒是没什么反应呢。



「这种场合,要拿出一成作为谢礼也有点难度,所以就请收下这个吧。」



我从口袋掏出香烟,一把塞进貌似大学生的男子手中,他也这么顺势收下,回了句「承蒙你赠送这么好的东西」一类的虚应故事回礼。嗯,顺利地把香烟处理掉了。



而既然已经做出那番发言,我转过身,决定回头去「1701」号房把那支手机的电源给关掉。在我转身的同时,麻由的脚又摇摆了起来。我可没打算让这种离心力变成习惯啊。



至于前去关掉电话电源的理由……应该是因为觉得太吵了吧。我可是来这间旅馆寻求平稳的度假,所以对于任何可能变成恶意之温床的东西,只有排除或无视这两种选择。而且,要是小麻被吵到发飘,嚷着「吵死了吵死了~!」然后把我一把勒死,那不是很不妙吗,哈哈哈。不过因为这种事就算在平常也有可能发生,所以我现在也不会刻意去警戒就是了。



转身回去不久,貌似大学生的男子便嚷着「等等、等等」小跑步追上来与我并肩。



「那个啊,作为捡到你房间钥匙的谢礼,让我看一下房间好吗?」



「房间……是说我们的吗?」



「就是这个意思。找是想确认一下,有没有什么地方和我住的房间不同啦。」



貌似大学生的男子也不等我回覆「好啊」表示同意,便迳自以和我同行的速度走在我身旁。他或许是那种相信这世界上不会有人知恩不报的人吧,行动时连一点犹豫也没有。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平常就这么充满行动力。



「……………………………………」



他硬要凑一脚进来的态度让我有点在意。是在怀疑我们吗?如果是的话,比起用不漂亮的理由拒绝,或许让他也一起进那个房间还比较好。因为这么一来,这个貌似大学生的男子就变成非法入侵的共犯了。



然而麻由提出异议,反对让这个大型异物加入我们——「不要,请你离开。」麻由口齿伶俐地拒绝了貌似大学生的男子的要求。不过貌似大学生的男子完全没因为麻由冰冷的言语而退缩,还是说着「别这样嘛」,贯彻着轻率的态度。他那与此相得益彰、健全如阳光般开朗的态度,和自动贩卖机的光线相辅相成,在我的半颗眼球上烙下了痕迹。



「进房间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而且我也不是小偷啊。」



「我和阿道在一起的时间会变少。你很碍事。」



小麻毫不退让。也是啦,毕竟麻由拥有的也只剩下阿道了,哪能再让给别人呢。



「好,那不然这样吧!我会和你们离得远远的!重现我和我单恋的那女孩之间的距离!这样行了吧!」他沙沙沙地拖着脚步退到后方,同时暴露出某件令人感到很悲哀的事。从他拉开相当远的距离而不是稍微退后这一点来看,还真令人为他感到难过。



「这样的话可以吗?」我向麻由询问,但是她却没有任何反应。不管是多么讨厌的东西,只要出了视线范围就不予理会,这就是麻由的美德啊。而且,她的视线真的是动也不动。



永远都是最短路径的一直线看向阿道。



我们组成了和同伴间的距离可以再塞进六、七个人的团队,不过因为没有那种可以在地板上拖着脚步发出唰唰唰效果音的余裕,所以我们快步前进来到走廊底的「1701」号房前。走在超后面队伍末端的貌似大学生的男子则是在自动贩卖机那里停下脚步,然后视线往下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我猜应该是在看刚才那只猫吧。



房间里的电话还在响,唯独这份毅力让我不得不给予赞赏——不管是电话本身或打电话那个人,双方都太有毅力了。看了一下门把,上面挂着「现在就寝中」的牌子。骗鬼啊——我心中不禁涌起这个我没资格说的感想。电话吵成这样还能睡,根本就是死人吧。我把右手的卡片插进门上。结果红灯亮起,我把卡片抽出来再重插一次,这次亮起绿灯,门锁开了。



好久没像这样擅自进入别人的房间了呢。上一次是刚好一年前闯进麻由家那次吧。



卡片钥匙不会判别主人的真伪,为我们开了门。为了避免敲到麻由的脚,我把房门打得特别开,然后一溜烟进了室内。没多顾忌后面要进来的人,我把门就这么开着不管。



「……………………………………」眼前的事态……并不是我不想看到的那种。



被使用过而一团乱的床单、打开的行李箱、散乱的衣服。浴巾也随便地扔在地板上,看起来就是个男性一人住宿中的房间。



然后,正面是一扇打开的窗户。真不细心啊——这么想的同时,也回忆起那个可疑人物。在浦岛太郎不可能出现的现实里像只乌龟般被我们践踏的那个人,该不会是住这间房吧?



「喂~让开啦……不过应该也听不懂吧?所以我才讨厌动物……」



以为后面有人住对我下达指示而回头,结果并不是。刚才在自动贩卖机那里的猫不知道为什么移动到门口那里,而貌似大学生的男子是在对猫说话。不过那只猫一和我的眼神对上,就再次往走廊跑掉了。是住这间房的人养的猫吗?



或许是从那扇打开的窗户跑出房间,然后在旅馆内游荡吧。这个例子,人和猫都各有一只。饲主的身教还真有效果呢——不过这只是我的臆测罢了。



「打扰了~」貌似大学生的男子原则上还是向我们敷衍地打了声招呼才踏进房间。他踏进房间后先停下脚步,转头左右观望了一下,接着似乎马上发现了自己的目标,在窗边弯下身子。在那里的东西是一个小型冰箱,以及一个大包包。



包包上有许多小小的搔抓痕迹,我在想,会不会是刚才那只猫抓的呢?



原本想开口说别乱碰那个包包,不过觉得这样或许反而会招致怀疑,因此修正判断,将警戒的标准放松一级,等他真的乱翻起来的话再制止他。



貌似大学生的男子将包包推开之后打开冰箱,把手伸进里头。看来里面并没有躲着诅咒师(注:出自《JoJo的奇妙冒险》第三部,身为印第安诅咒师的杀手躲在冰箱里企图暗算波鲁那雷夫)。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干嘛要躲在冰箱里啊?



「哎呀~其实是因为我房间里的冰箱一点也不冰啦,所以才想看看其他人房间里的是不是也一样。唉……真糟糕,看来冰箱不够冷是共通的啊。」



貌似大学生的男子脸上挂着遗憾的笑容转向我们,双手高举做出投降的姿势。相对于此,我则是回以模仿感觉能带来福气的背着龟壳的招财猫。不过要说这是回应还是什么的也不太对,因为我根本就一直都是这个姿势。不强迫麻由用自己的两条腿走路,果然还是太宠她了吧。不过我个人认为这种程度还算刚好就是了。当然,这只是我的主观意见。



循着声音,我在枕头旁发现了手机。「啊,我把电话忘在这里了。真是的。」我装模作样地自言自语,接着像要潜入水中似地吐了一口气,弯下自己的膝盖。背着麻由生活还真辛苦呢,做什么事都得多花不少功夫。只不过,原本麻由得自己做的事变成由我来做,也算是如我所愿。这个感觉可不是骗你的。



放低身体之后,我以指尖拿起手机。映在萤幕上的是来电号码和一个登录为「Eko(ECHO)」的名字。我试着帮它补上「ES」变成「ECHOES」(注:出自《JoJo的奇妙冒险》第四部,广濑康一的替身「ECHOES」),不过怎么发音是秘密。因为要是去模仿,喉咙和舌头搞不好会报销,我因此打消了这个念头。另外,加上「le」变成「Ecole」(注:2006年于日本上映,原名为《Innocence》的电影,在日本上映时被改名为《Ecole》)也在禁止之列。其实要怎样都无所谓啦。



对方是地球环境保护团体的成员还是外国人还是情治单位的间谍还是什么都和我无关,唯一的问题出在那家伙是个电话狂,毕竟对方明明没人接电话还打个不停。而且也没办法知道打电话来的那一头是什么状况就是了。



但是,并不是说不知道就可以被原谅喔。听到了吗,你和我?



不过,反正「不可原谅」的这个箭头不必由我面对,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于是我便在算准来电铃声暂时中止的那一刻,在没有得到手机主人允许的情况下关闭了手机电源。然后阖上手机萤幕,把它放在枕头上,祝它能甜甜地睡一觉。



好啦,这样子我的目的就达到了。吵人的声响已经前往梦的彼方,我的寿命也得以延长——



后者是否能达成则姑且不论。



这个房间真正的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还是早早告退来得好。我们做的事和闯空门可是没什么差别的呢。



「我要出房间了,你那里好了吗?」



把脸凑进冰箱里的貌似大学生的男子,在听到我的话后为了回应而把头缩了回来。



「嗯?你这么快又要出门了啊?」



「嗯,想去咖啡厅吃个蛋糕。」



「喔~既然这样,好歹把窗户好好关上嘛,你也真粗心。」



貌似大学生的男子笑着指向窗户。原来如此,他所说的的确没错。以身为这个房间的房客来说,忽略了这件事的确不太自然。这部份算是个小失败。貌似大学生的男子话说完后,便替我关上了窗户。



这时候,电话又响了。怎么会——我猛地转头确认,不过电波找的是别人。我在确认自己并不是瞬间罹患了电话焦虑症导致脑中响起手机铃声而松了一口气。要是得这种病就惨了。



这通电话是打给貌似大学生的男子的。他在电话响起后突然举止可疑地跳到窗前,头还差点撞上玻璃。「哇~来了!……啊,不不不,没事没事。我先失陪一下——是说,其实也没事了。那就再见啦!」他像猫爬似地,手忙脚乱、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房间。



跟在他之后,我们也踏出房间。出去的时候经过盥洗室门口,我一度停下脚步,但最后还是克制自己没去把门打开。这个嘛,是因为大脑自然而然就这么决定了。



自动锁再次将「1701」号房变成完全的密室。那么,现在该怎么处理这张卡片钥匙呢?现在我手上已经有「1701」、「1702」,以及插在我房间里的没号码卡片,共计三张了。就算集了三张叠在一起,上面也不会跑出藏宝图,留在手上也是多余的。



「让你久等啰,小麻。」我嘴上道着歉,同时心里做出结论,要前往旅馆柜台告诉他们说我捡到这张卡片钥匙。



「真的等了好久。」我的侧腹吃了一记膝击,身体因此左右摇晃起来……要是那个不知道我和她哪个才是复制人的女人也在这里的话,一定会为了炒热气氛而热唱猴子主题曲吧。哎呀,现在的麻由实在是,嗯,还是闭嘴的好。



在视野边缘确认到有东西在动,我朝旁边瞥了一眼。一名穿着水蓝色及白色直条纹衣服,看起来像是清洁人员的女性从不是客房的房间开门走了出来,手上还推着装了打扫用具和床单类物品的推车。她正好还向我这里走了过来,真是太好了。啊,可是现在的我背上附属着麻由,简直就像被看到背部就会死的人(注:出自《JoJo的奇妙冒险》第四部,为岸边露伴修理住宅的建筑师乙雅三的替身能力)耶,好像不太妙吧?啊,不过再仔细想想,要是我的脸被柜台人员记住了那也很麻烦。要是「1701」号房的人从柜台拿回遗失的钥匙回到房间后,发现房内有什么异状,我肯定会第一个遭到怀疑。可是,上面印了房间号码的卡片钥匙也不好留在手上,所以不如在这里轻描淡写地把它交给清洁人员好了。这件事得在麻由的情绪失控前干脆俐落地完成才行……虽然脑子里这么想,不过自诩个性别扭的我又突然改变主意,变更了交付对象。



因为看到猫咪在自动贩卖机下面摇头摆昆,于是我弯下身,将卡片钥匙凑近猫的嘴边。如果是宠物猫非法入侵以及窃盗的话,应该就不会被追究责任了吧。



猫一口叼住卡片的一角,然后缩进了更阴暗的深处。不过我并没有因此想起当初和妹妹一起生活时,因为棉被要被抢走而加以抵抗,结果脚跟便往我身上飞来的日子喔。



接着,清洁人员在与我们擦身而过时,表情暧昧、觉得不可思议地向我们点头打招呼。



然后,麻由不知道为什么,把斗牙插在我的头上。是要咬找,还是要吸我的脑浆呢?答案揭晓,是前者。若要简单地以所有年龄层为对象来说明的话,就是「嘎吱嘎吱」或「咂~咂~」;以上二岁以上年龄层为对象的话就会变成「喀吱喀吱」~十五岁以上则是「嘎嚓!」吧。



好不容易让麻由原谅我之后,继续迈开脚步……就在即将通过「1702」号房门口时——「啊!」我像突然得到老天爷的启示似地,突然想起一件属于自己的义务,因此下定决心要让这个世界继续运转下去,将它从遗忘之中重新取回。其实就是「我忘了带钱包」。



麻由用牙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来代替数落我。「抱歉抱歉,我最近整个脑子里都被梦想给塞满了啊。」我自己也搞不懂自己在说些什么,不过已经来不及阻止骨牌效应发生了。「阿喔呕阿啊?」什么梦怨啊——麻由在门牙仍嵌在别人头上的情境下发问。当然没那种东西啊——「我想建立小麻王国。」这个梦想只限于嘴巴上。



我趁麻由「妞哇妞哇」开心地施展门牙乱舞之际回到房内。插入卡片钥匙进入房间以后,抽着烟的中年人……嗯,这次没有这项服务。我开始在房间里走动,寻找钱包。虽然是自己住的房间,却东翻西找个不停,因为我连钱包放在哪里都给忘了。



「喔喔阿咦啊奥~」无头苍蝇阿道——看来是被麻由给揶揄了。她同时还挥动着脚来告诉我——我等不下去了喔。「我也想快点找到啊,可是……唔~」到底在哪里啊?虽然有点麻烦,但我还是弯下身开始在行李堆中翻找钱包……喔,找到了。看来是在猛踹那个中年人的时候掉在地板上了。「找到啰~」「阿思疴~」听起来虽然像是在抱怨我「慢死了」,但是也有点像在开心地喊「万岁~」所以就采用后者吧。骗你的。



这时候,不知道该不该用「接连而来」来形容,尿意向我袭来。因为快憋不住了,所以决定上个厕所。「小麻乖,下来~」「啾~」这个效果音如果是手腕发出的还没关系,但那是牙齿。愈咬愈深;愈咬愈深——咬在我头上的力道简直就像想让我摆脱这个人世似的。非自由着装式的小麻一点也不棒啊。虽然觉得头顶好像流出了类似血的东西,不过总算是把麻由给卸了下来,安置在床上。「怎么丁~」麻由挥舞着手脚胡闹。「我要去上厕所,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小麻也一起去不就好了~」「那样不行啦~」因为这世间的目光可是很严厉的。不过有点意义不明就是了。我在安抚完麻由之后便冲向厕所。



「……………………………………」咦?脑中关于厕所的描写一片空白。难道又有新替身……以下略(注:出自《JoJo的奇妙冒险》第五部,为迪普啰的替身「克里姆王」的能力)。



上完厕所出来之后发现麻由已经睡着了……在脑中的键盘打出这样的玩笑话之后,发现麻由真的开始打盹了,这可不妙。虽然一瞬间也想不如就让她睡吧,但是在考虑到她睡醒之后把我吃掉(不好的那一方面)的可能性,我还是摇摇麻由的肩膀叫醒她。



幸好麻由这次睡意不深,一下就醒了过来,「呜嘎」一声又咬上了我的脑袋。我就这样背着麻由——这次有带着钱包了——离开了房间。做了一堆有的没的浪费了五分钟以上的时间,麻由因此生气了吧。为了平息她的怒气,得快点让她摄取糖分才行——我这个担任麻由双脚的角色因此燃起了使命感。其中有一小部分是骗你的。



「喔唷?」刚才的貌似大学生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走廊的转角,似乎正在打电话。我在进入他的视线之际,还是姑且点个头致意一下才走过去。



在电梯前则遇到路易吉先生那一对。那个女孩正连打电梯向上按钮消磨时间。



看来我们的房间都在同一层楼。我不由得感到有个名为「故意」的命运在作祟。



路易吉先生注意到我,然后眼神带着「这是在干嘛啊」的情感,朝咬在我头上的麻由一瞥,但似乎总算克制住没开口询问,然后很明显地刻意不去注视麻由,「嗨」地向我打招呼。



「刚才真是谢谢你了。……呃~你们要出门吗?」我的视线瞥着女孩的背后问道。



「嗯,因为Touki……这孩子说她想吃蛋糕,所以正要去咖啡厅。」



「喔。我们也是耶。」



得知女孩的名字叫Touki。不过因为不知道汉字写法,所以我决定继续把她注记为「那个女孩」。反正其他登场人物中也没有少女,应该不打紧吧。不过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就是了。女孩对我和麻由连看都不看一眼。在那之后已经过了一小时多,她是已经把对麻由的兴趣打包丢掉了吗?我的思考能力有二成被这股惠我良多、挥也挥不散的迷雾所剥夺,胃酸也翻搅了起来。



等待电梯途中,似乎讲完了电话,貌似大学生的男子也来到电梯前,虽然表情一脸紧张,但其中也带着抑制不住的得意笑容。



在度过一段沉默与哼歌(演奏者:少女)的时光后,电梯终于往下来到了十七楼。



「喔,来了来了。进去吧进去吧。」



和刚才相比,很明显地手上五张情绪扑克牌全部换过的貌似大学生的男子开朗地率先踏入这个上上下下的箱子。他搭上电梯是要去哪里呢?还是说他的目的就是搭上电梯呢?接着女孩也轻快地跳进电梯。「路易吉快点啦。人生又不是压着B钮,不管等多久都飞跃不起来啦。」



路易吉先生和我不由得对看一眼。就在刚才,我从他身上嗅出和我处于相同立场的气味。而他或许也和我有同感吧。于是,尴尬苦笑的路易吉先生与耸肩的我一起踏进电梯。



一行人都是从十七楼前往旅馆大厅。电梯往下途中,貌似大学生的男子像浑然忘了刚才是怎么干涉我们似地沉默不语。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大厅到了。



同手同脚的貌似大学生的男子打头阵冲了出去,路易吉先生则按住「开」的按钮,以眼神示意让我们先出去。于是我点头致意之后便踏出电梯。大厅里有一对年龄稍有差距、看起来像是姊妹的女性,而貌似大学生的男子正快步向那两人走去。他是和那两位女性约在这里见面吧。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摇身一变地左右逢源让双手开满了花朵,我要对他刮目相看了。真是个开花小子(注:影射日本童话中的开花爷爷)呢。虽然觉得他的身影仿佛紧张地像是就要暂时停格,但我还是想给他表扬一下。还有一件事,就是我在那名看起来来像姊姊的女性身上,感受到一股和麻由很类似的氛围。我随口说说的就是了。



朝柜台的反方向前进,走进咖啡厅,路易吉先生那一对也和我们同时走了进去。抬头看向挂在入口处的仿古挂钟,时间指着三点半。



在两对情侣各自回覆人数是两名之后,女服务生便为我们带位。



咖啡厅最里头有两组看起来同样是父亲缺席的亲子组合。路易吉先生情侣组在那些客人旁边的座位坐下,我和麻由则挑选了最靠近出口的位置。



隔壁桌有个贪婪吃着牛肉咖哩的男子。男子身穿白T恤与牛仔裤,一双赤脚上蹬着海滩鞋,一副很随兴的打扮,年纪看起来比我们大一些。他就像是在倾盆大雨里刻意不撑伞走在道路正中央那样,享受着与周围蛋糕、咖啡都不同调的香气。他不识时务的程度,只差没在头上绑起「笨蛋情侣去死!」的头带。而他的眼神带着和我不同种类的险恶,以眯细到令人怀疑他是不是只着得见自己眼皮的小眼睛瞪着桌面。



「来得正好。」男子把装了福神渍(注:日本人餐厅的咖哩常常会附送的一种酱菜)和荞头的小碟子推向才刚坐下来的路易吉先生。



「帮我吃掉吧,我讨厌这个。说起来,我来吃咖哩又没说要吃酱菜,要吃的话我自然会另外点嘛。这根本是和炸猪排店端出一大盘高丽菜丝同样愚蠢的行为。」



「我说你啊……」路易吉先生握着店员送上的擦手巾,露出伤脑筋的表情。



但从路易吉先生不是非常困惑的样子来看,这似乎并非初次见面就提出的唐突要求。



「你把它当成工作的一环就好了。」



男子完全无视对方的态度,嘻皮笑脸地把小碟子硬塞过去,然后继续埋头猛吃咖哩。盘里的白饭都已经见底,只剩下咖哩的汤汁。即使如此,男子仍然很享受的模样。



不过,路易吉先生的工作是什么呢?来帮人处理麻烦?社会上似乎把这种工作称为志工。



绑上了人工的、象征命运之红线的我和麻由的左右手大剌剌地放在桌上。来点餐的女服务生看到这副光景,右脸颊明显地抽搐了一下。这让我不禁产生一种错觉——离开那座城市一看,很意外地,原来这个世界还是充满着常识的嘛。我认识的人里还算正常的……大概就是伏见,还有长濑了吧。虽然前者常有一些独特的举止;后者则是有些会令人「嗯?嗯?」的过去,不过基本上个性很健全。她们应该活得很辛苦吧——我不禁这么想。我和麻由在还正常的时候,是怎么生活的呢?关于这部分,就连一点点黑白的记忆都没有智下。我在那个地下室从昏倒一直到醒过来之前,真的有活着吗?



坐在离我们两个桌次远的路易吉先生情侣,以及更旁边的两组亲子,他们时而谈笑时而大叫的声音不停传来,但我和麻由只是安静地让那些声音左耳进右耳出,相视不语。麻由只要一出门就是这种无法进行对话的状态。不过即使在家,用语言也无法沟通的情况也不少就是了。



我们点的蛋糕午茶组合意外地很快就上桌了。麻由是咖啡,我则是红茶。



然后,我点的草莓塔在麻由面前,而麻由点的蒙布朗则在我手边。开玩笑,我们可是持有笨蛋情侣准二级技能证照的人,怎么可能用自己的叉子对蛋糕戳戳嚼嚼呢?当然是要用叉子叉起一口大小的蛋糕,然后送进对方的嘴里啊。这部分不需要深入描写,因为我已经开始感到难为情了。呜哇,四周的客人都朝我们看过来了。大概是因为这年头已经很少有情侣会在公共场所做这种事了吧。你难道没有身为笨蛋情侣的自尊吗?——虽然想这么叱责自己,但是又怕自己会老实承认,所以只好忍着不开口。



麻由细心地把蛋糕上的鲜奶油舔掉,只留下塔皮,草莓也被去除,调整成不喜欢吃甜点的阿道喜欢的口味之后才送进我口中。若能把它想成是过度的热心把鲜奶油蒸发掉就好了——硬是接受这个理论的结果,让我从日中挤出一句「谢谢你喔」。



麻由开心地品尝原本的美味,我则是享用经由手工削减,被加工成带着一丝幽幽甜味的高雅品味蛋糕。嗯,有点不满足。



不过,基于说谎成立的这层关系,让我不能老实表达自己的意见。因为麻由只让我吃草莓塔中塔的部分;以蛋糕午茶组合来说,就是蛋糕两个字的部分被善意地抢夺;以寿司来说,就是只把醋饭的部分给我「嚼嚼吞吞,啊~真好吃」。不过这样也好,因为我不吃生的东西。虽然结论很明显地有什么地方异常,但还是把它当作正确答案继续咀嚼吧。不管蛋糕或之后的问题都是。



「喂,路易吉,喂我。」



「好啊……咦,你是指我的蛋糕吗?啊,是没关系啦……」



相隔两张桌子的地方也有了动静。路易吉先生从自己的热苹果派切下一口大小,送进女孩的口中玩起「呀呀喔呵呵」。被夹在中间的单身男子则一副「和我无关」的模样,以吸管啜饮着鸟笼茶。不过闭起的眼皮四周聚集了超乎必要之上的力量,增加了几条皱纹。



「好~就像去看牙医那样把嘴巴张开~」



「嗄?牙医?不要啦……」



「好啦,听话。荡过来,晃过去~」好像哪里不太对。结果这个现象继续传染开来。



隔了三张桌子的母亲也开始喂女儿吃蛋糕。比起女儿,妈妈似乎笑得更开心。



「咦?怎么回事啊?这里有规定一定要这样吃东西吗?」



看到三方人马恬不知耻的奇特行径,妈妈二号也被迷惑了。「妈,要我喂你吗?」「不必……嗯~不过,随波逐流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算了,就这样吧。你张开嘴。」



半骗半哄地成立。母亲像哺育雏鸟似地用叉子递山草莓塔,少女则探出上半身,「啊~」地咬下,流露出一脸幸福的表情。



合计四组人马上演着无耻之极的进食,将咖啡厅妆点出一片糜烂的氛围,各自沉浸在如同将蜂蜜与蜂糖浆混合般甜美的无底沼泽之中。



不过有人格例外。隔壁的客人并不是复数型。



咖哩也已经见底,完全是孤立无援。



乌龙茶也已喝完,很故意似地用力嚼碎杯底的冰块与空气发出声响后,他睁开眼。



有一名女服务生正在整理客人已经离席的桌面,忙着收起两个咖啡杯。「麻烦一下~」男子对她招手。



女服务生脸上挂着职业笑容,应了声「是」,走到男子面前。男子开口:



「我想喂你吃蛋糕,可以吧(注:改编自《JoJo的奇妙冒险》第五部福葛的台词)?」



「啊?」



不管哪一方的反应都合乎逻辑到极点——我在心中如此首肯。



在那之后,我与麻由用吸管对柠檬茶「啾啾啾」,还用两只吸管插进杯子「啾啾喀啦喀啦喀啦(后半是饮料被喝干,吸冰块的声音)」。若是可以的话,真希望这一幕看在世人眼中的时候是骗你的。



接下来,我们没直接回房,而是打算去旅馆的中庭小小地散步一下。对麻由来说,这个才叫「观光」,另外也可以把它注记成「菅公(注:日本的知名学生服品牌,菅指的是被奉为学问之神的菅原道真,真实的阿道就是以他命名,与观光同音)」。  



在我们隔壁桌孤军奋战的咖哩男也差不多同时结完帐,往电梯的方向走去。他的脸上挂着很难用画来表现的不愉快神情,脚步也很沉重。不过这根本无所谓就是了。



我和麻由搭电扶梯前往一楼(虽然没啥大不了,不过麻由因为看到电扶梯的使用注意事项上写着「要牵好小孩的手」,便用力抓住我的手,指甲因此深陷入我的肌肉里),在旅馆里漫步。我们踏出位于拉面店旁边的中庭出入口,朝一片绿林前进。因为四周净是叫不出名字的树木,让我不禁想唱歌。石铺的小径被不知名的杂木林包围,呈现一片庭园风。气氛虽然不错,但可惜的是被夹在旅馆的建筑物中间,称不上风光明媚。乾枯的光影为空间增添了几分变化。



「说是观光,可是看不到什么光呢~」



「明天去海边。」麻由的嘴唇最小限度地张开,如此宣言。



因为就在旅行出发前几天,她说过要是有机会的话要去海边。似乎是要「在夕阳西下的海边进行恋爱大冒险啾啾啾啾!」的样子。



后方传来与石头敲击的坚硬脚步声,因为麻由对此毫无反应,所以我连她的份一起转头。具体来说,一般人转头大约是半圈,我转两人份刚好是一整圈,等于什么也没做。所以我只是要绕一大圈来说明我并没有回头。



在我踩上石阶的第十七级时,一名蓝色大半的男子从我们身旁跑过,人工的风微微吹动了我的发梢。他维持着哒哒哒哒的慢跑状态原地跑步,转头对我们微笑,面孔和头发像太阳一般发着光。我突然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像奈月小姐。



「真棒啊~那个。」他指向我和麻由的手。



蓝色男爽朗地赞赏我与麻由小指上的线,接着随即像逃跑似地跑向中庭里头。虽然是个相当可疑的人物,但是因为本周是禁止报警周,所以我放过了他。这件事我不想骗你。



随便怎样都无所谓啦——只要受到伤害的不是我的世界里的人就好了。这个嘛,如果是这个社会所认定的正常人,面对与自己无关的蹂躏,似乎得表现出心痛或心碎的反应才行吧。



接着有个跑得比刚才那人稍慢的人出现了。是个身材十分「雄伟」、彷佛伏见柚柚八年后模样的大姊。至于我指的是哪里则是秘密。我记得她是貌似大学生的男子在电梯前邂逅的女性。是姊妹中姊姊那一位吧。她喘着气绕到我们前头。



然后我注意到,这位大姊不知道为什么打着赤脚,就像参加小学运动会五十公尺赛跑的小孩子似的。



「请问,你们有看到一位身穿蓝色西装的男士经过这里吗?」



「有啊,他往前面跑去了。」因为我不想牵扯进去,所以老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不说谎的生活对心灵的健康真的很好呢。这或许不是骗你的。



我总觉得直觉告诉自己,要是这里扯了大谎会有危险。



「谢谢。对了,非常棒喔,那个。」



女性脸上浮起可以用女神来形容的微笑,爽朗地赞美我与麻由的小指,然后毫不怀疑地向我指示的方向跑去。



「……嗯~」



得到赞美虽然觉得很光荣,不过赞美这个东西的她和他,在以常识为名的偏见上似乎都很有问题啊。特别是用「非常」这个副词来形容的那位大姊,有问题的程度恐怕更严重吧。



「被夸奖了。」小麻麻嘴上这么说着的同时,手指也掐进我肋骨的缝隙间。看来是因为我和那位大姊对话,注意力有一瞬间从她身上转移开,所以很生气。



老实说,过去的我因为各种因缘际会而喜欢上的小麻,是比现在更温柔的女孩。



但即使如此,现在的小麻对我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存在。



现在在这个庭院里的,是说谎的阿道与小麻。



简短的散步与观光结束,回到房间。



在电子钟显示时间来到下午五点的时候,麻由开始在床铺跳上跳下。



「晚餐是迪拿(dinner)!」



「哇~小麻的英语好棒喔~」



「不对~!我是说~是像这样拿刀子和叉子铿铿喀喀,在二十五楼的夜景啾~啾~啾~叽~不过小麻的话是啾~劈哩啦~的那个。」



「原来如此。我大致掌握你想表达的意思了。」



「唔姆。阿道的小麻理解力日益精进了,小麻很开心喔。」



「嘿嘿~这都多亏小麻大人给我许多练习机会。」我开玩笑地磕了个头。



「作为奖赏,就赐你帮助小麻换装的权利吧。」



「哇~」就和平常一样。



「拙劣斯(dress),阿噗(up)!」



「阿噗噗~」这是刚才与麻由比赛谁先笑出来就输了的余波。当然,比赛是以麻由完全胜利结束。因为我只要看着麻由的脸,脸颊就会不由自主地松弛,连话都说不好了……嗯,骗你的啦。不过如果是人生的话,应该是笑出来的人赢吧。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帮小麻打扮完以后,我们离开房间,结果发现路易吉先生站在外头。就是那问「1701」号房的门口。因为他向我「嗨」地打了招呼,所以我也回以「你好」,然后才向电梯走去。他在那个房间那里做什么呢——在想起那支被我关闭电源的手机的同时,这个疑问掠过我的脑海。



搭着电梯来到旅馆的地下楼层,上个厕所……在那里发生一场小小的邂逅之后,我们来到了中华料理餐厅。是吃到饱耶,哇~



包括长濑也是如此,女人的要求难度很高呢。但若是这里,小麻应该也能满足「呜噗。」沉默的小麻不由分说地朝我右脸揍了一拳,我不知道是脖子还是眼球因此转了一圈。



「这里是哪里?」因为麻由在公共场合的声音设定是低沉模式,所以听起来令人又增添一分恐惧。看来她不太中意这间餐厅。



「这里是料理种类很多的餐厅(注:典故出自日本童话作家宫泽贤治的作品《要求很多的餐厅》)。」



我说出刚才踏进这间店里的印象。和住在乡下地方的我们相同,大都会城市的晚餐时间应该也是五点左右吧,店里已经有不少客人在用餐了。



麻由以平常像玻璃珠,现在则是像铅球一般毫无光彩的瞳孔看向我,用手指敲着我的头,似乎是在确认里面有没有装束西。呼呼呼,小麻,你的阿道理解力还不到家啊。明明只要回想一下我平常的言行举止,就马上可以知道这是为什么才对啊。



「因为小麻很挑食嘛。」



若是去最高层的餐厅点套餐,送上来的东西小麻会愿意吃的还真不知道能有几道。



「……而且……」



「而且?」



「我认为就是该来这种餐厅。」



试着无意义地耍帅一下,结果麻由这次的反应是啪啪啪地用手掌拍打我的头。一个从后方超前我们、带着小孩的客人看到这番景象,不由得狐疑地转头瞥了我们一眼,但随即又装作没在注意我们似地快步向前离去。看来小指上的线似乎再次发挥了驱邪效果。这玩意儿对我来说搞不好是必需品也说不定呢。



「那不然,金光闪闪的餐厅就明天再去吧。嗯,明天。」哄骗着麻由,我从后面推着她进入餐厅。收银台旁的服务生向我们走来,进行必备的「请问有几位」的确认。两位,不抽烟——这么回覆之后,服务生带领我们就座。餐厅的内部装潢是以白色为基调的西洋风,看来中华风格的部分只有在餐桌上呈现。



「我们去挟菜吧。」



我轻轻拉动小指,等待现在仍在不高兴的麻由答覆。她虽然嘟哝着「没有叉子……没有刀子……没有景观……」但还是像被丝线拉动似地站了起来,和我一起动身前往挟菜。



「明天就去,乖~」摸摸拍拍。我在走向中央的长桌时默默打定丰意,明天要节制饮食,撑到夜晚来临为止。到达长桌后,首先是各自拿起一个盘子,接着像在玩滑水道似地排进围绕桌子寻求料理的集团的最后。我以悠闲到造成塞车的速度挟着菜,前后的人对我的不耐几乎已经要在我眼前具现化,但我一点也不在意。



与其说是不疾不徐……这个嘛,说我已经放弃了去在意的功能才是正确答案吧。



好不容易才把盘子七成以上的部分填满了纯白之外的颜色。麻由的盘子也是,虽然都是同一种菜色,但是以色彩方面来说还不坏。只有一种颜色的绘画倒也独具风味。



甜点类似乎是放在另一区,我在挟完菜后向那里走去。「阿道,你不是讨厌甜食吗?」走着走着,麻由歪起她的小脑袋质疑。「小麻不想吃甜点吗?」一问之后,麻由伸长脖子往桌面方向确认一下之后点了点头说:「我要吃。」



移动途中,另一个座位上正在大嚼烩什锦炒面的女性客人映入我的眼帘。她的桌面一角已经叠起三枚盘子,现在吃的是第四盘了吧。为了将吃到饱发挥其价格以上的划算感,那位女性客人正奋战着。真是令人钦佩。不过我在此突然想到,这里的收费是多少呢?还有,我这次有没有记得带钱包啊?因为脑中飘过几个感觉未来不在自己手中的担忧,于是我决定不再看下去。



「……………………………………」啊啊,可是——不,还是算了。要是再继续看别的女性,小麻的嫉妒光线(虽然是光线但是速度很慢,不过很痛)又要向我射来了。再说,刚才麻由去上厕所的时候,我其实已经和那位女性讲过几句话了。



到达甜点桌之后,麻由把手伸向豆沙包蒸笼。



「啊?」



一旁的男人也正想拿走蒸笼里最后一个豆沙包而伸出手,时机正巧一致。



察觉可能会与男子的手指相接触,麻由以夸张的动作抽手回避。男子虽然对这过度的反应看起来不太高兴,但还是没开口说什么。



他正是方才在咖啡厅吃咖唑的男子。打扮和方才同样随兴,凶恶的眼神以及黑眼圈也和刚才一模一样。看他站着的身影,发现他个子高得吓人。



「那个是我的,没意见吧?」



男子提出豆沙包所有权的主张。然而麻由一点也不在意他说什么,只迅速地将豆沙包挟到自己的盘子上。「啊!」男子露出夸张的惊愕表情,用手指着麻由,但麻由还是不理不睬。



男子嘀咕着「什么嘛……」一脸不愉快地搔了搔头,但是并没有更进一步冲突。



「气死我,算了,我要走了。」说完,男子转身准备离去。



「等一下应该会再补上来喔。」我姑且还是提醒他一下。



「不用你多嘴。我只是讨厌要把东西让给别人的感觉而已。既然得这样,我干脆就去找别的东西满足一下就好了。」



男子嘀嘀咕咕地嘟哝着,然后像自己宣言的一般走向了收银台结帐。该说是难相处吗;还是该说那是缺乏耐性的典型呢?不禁让我想起了对待某绑架与监禁犯家族的态度。因为再想下去会失去食欲,所以我在这里为回顾盖上盖子。



接下来要是有人在这里一直叫我名字的话,盘子上的料理可能会全部披淋上黄色的芡汁——我把这样的想像也封印起来,和麻由以愉快的小跳步(skip)回到座位。而因为我在记忆泥土下埋了太多东西,为了把它们隐藏起来,我在脑中播下许多花种做成一大片花圃,结果就真的跳过(skip)了呢。啊,不过因为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小跳步,所以太不自然了。



就连小麻也有瞬间被我的举动给吓到了。我的心情不禁感到些许新鲜、愉快。



时间不过晚上九点,我们就已经在床上躺平。熄了灯,微光从窗外透入房间,黑暗的夜色从棉被上包覆了我们。



麻由已经发出酣睡的鼻息,放松了四肢。



平常少有机会的旅程,加上早上六点就被麻由挖起床,我也很快就感到了睡意。



安稳地让身体陷入旅馆的床上,抱着麻由准备进入梦乡。



在睡着之前,脑中浮起关于明天的事。麻由应该会睡到过中午才起床,然后就要去海边……吧。至少还看得到夕阳,应该没关系吧。



「……………………………………」



明明四处都是充满「事件」的要素,但我们都全部成功回避了。



这个城市,都没有对麻由一见钟情的恶意吗?还是说,都被别人给承受了呢?很适合扮演对推理毫无兴趣的推理漫画主角的小麻出外旅行,这种如此易懂的展开竟然能够赞颂和平的美好,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我就像已经在这件旅馆看到剧末的制作人员列表开始跑动似的,心情都安稳了下来。今天命运并没有选上我们。或者是,我们成功回避了命运。果然没有选错选项——我不由得这么想。就是因为如此,我才能像这样沉浸在什么也没发生的正确答案里,迎接夜晚的到来。



因为是远离那个地方的这里,所以才有这种让我们能够重来的特例吧。



在那个城市,我已经是剧终状态了,根本没有选项可以选。



……啊,麻由抱起来软绵绵的,就像刚晒过太阳的高级毛巾,好舒服啊。因为用了和公寓里不同的洗发精与沐浴乳,和平常的香味不同也让我格外感到新鲜……咦?我在想什么啊?



被麻由所释出的女人香所诱惑,我的思绪不自觉地就跑偏了。



啊,对了对了,明天——希望旅馆不会因为什么超自然现象或自然灾害而被封锁。还有,像是在别的房间发现尸体,或不知为何电梯停止运作,只有我们被留在十七楼进行凄惨的斗争一类的也不要发生……我还没有甩开命运的跟踪,所以无法断定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大概吧。我猜。而命运这种东西,也容不下一丝虚假。



祈祷着明天我和麻由也能得到无病无灾的「非日常」,我闭上眼睛睡去。



翌日,时间从早晨移至中午,但麻由仍然没醒来的迹象,于是我留下纸条离开房间。



得填饱肚子,也想在房里准备些饮料。早知如此,昨天在旅馆的超商先买好就好了。



今天走到电梯为止的行程并没有碰上那个貌似大学生的男子。他八成正和昨天在柜台的女性二人组在床上摆着「川」或「大」字睡懒觉吧——我想像着相当失礼的画面。



本想搭电梯一路直下一楼,但是设定似乎是一定会在三楼的大厅停下,于是电梯在三楼开了门。我改变主意,决定搭电扶梯下楼找找看有什么餐厅能填饱肚子,于是走出电梯。



大厅和昨天不同,挤了一群外国人团体,热闹得很。根据走过他们身边时听到的语言,感觉像是中东地方的人。看来这间旅馆是以做外国人生意为主的。



另外有一名看起来很融入那群外国人团体的日本人坐在长椅子上,身旁放着一个铝合金手提箱。是路易吉先生,他正在看报纸。那个女孩没附属在他身边,而他的身上也没有装备树叶、花朵或斗篷一类的物品,只是和昨天一样戴着一顶绿色的帽子。不过脸颊上倒是瘀青一块。



我没有特别想和他打招呼,但是他抬起头,视线和我对上了。他「嗨」地一声举起一只手向我打招呼,于是我也只好像围绕街灯的飞虫似地走向他。虽然无关紧要,不过他举起的那只手的食指上乱七八糟地卷着一条OK绷。是在餐厅里误用了异常锋利的刀叉吗?



「早……不,午安。」



麻由醒来的时候如果不跟她说「早安」,而是说「午安」或「晚安」的话,她就会不高兴,所以都已经变成习惯了。



麻由是这么说的:「比起午安的亲亲,早安的亲亲和就寝的亲亲才是理想型!」



「嗯,午安。那个女孩……是叫小麻?她不在吗?」



路易吉现实的视线向四周搜索着。总觉得他似乎连转动脖子都很辛苦。



「她还在睡啦。」



「喔。真是悠闲呢。」他羡慕似地低喃。



「你们已经要退房了吗?」



「噢,嗯。我们要回去了。现在是在等我同伴上厕所回来。」



「真忙碌呢。」持续进行虚情假意寒喧的自己,感觉有点新鲜。



「因为这里的工作结束了。但无偿加班有点多,变成意料外的薄和多销就是了。」



收的单价用来付旅费还不知道有没有剩——他故作轻松地发牢骚,然后以呵欠作结。



「昨天也完全没睡饱啊。」路易吉先生继续咕哝。



「发生了什么事吗?」和那个女孩。当然,这个疑问被我自己封杀了。



摺好报纸,路易吉先生刻意挤出一个企图让我感到吃惊的表情。



眼前这位花咲太郎年龄应该和我相差并没有太多,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日的什么辛劳,脸上似乎多出了几条皱纹。



「还真是无忧无虑呢。你问发生了什么事吗?还不就是……」



对我而言一件不得了的、却又毫无意义的事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