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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 2)




在注视着大助背影的时候,千晴的心中却膨胀起了某种冲动。



从弟弟那里正飘来一股甜美无比的香味。



而且那种香味的浓郁程度还在与日俱增,越发冲击着千晴的理性——



自从亚里亚寄居在千晴体内,已经差不多过了一个月。



“你还真是能忍啊。明明眼前有这么美味的梦想耶。”



忽然间,正在坡道上走着的大助忽然回过头来。



千晴不由得吃了一惊,马上回过神来。



自己的“食欲”被看穿了——她是这么想的。



“你啊。明天请假别上学了。”



“咦?”



“你不是又感冒了吗?还整天发愣。脸色也很难看啊。”



平淡地说完之后,大助又向前迈起了步子。



本来身体就不怎么好的千晴,经常都会因为感冒发烧而请病假。大助以为她又弄坏了身子,所以在为她担心。



你看吧,亚里亚。



“嘻嘻嘻。”



千晴在心中向自己的同居人说道。



大助是一个很温柔体贴的好孩子哦——



“你还在笑。真是恶心——”



大助一边说,一边加快了脚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千晴乐呵呵地面露微笑,注视着大助的背影。



即使距离拉远了,也能清楚看见弟弟书包上的一道道伤痕。从不久前开始,伤痕就越来越多了。大助自己的膝盖和脸颊上也贴上了创可贴。



“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好孩子啦,不过我还是知道千晴和大助非常相像。”



“咦?人家一直都说我们简直一点儿也不像的呀?



千晴小声地向亚里亚反问道。声音也应该传不到大助的耳中,走在路上的小学生也没有几个。与日俱增的人口过疏化的紫央市一直以来最让人头疼的问题。



那种执着顽固、还有绝对不诉苦的性格,简直就一模一样。反正你的感冒什么的,也一定是拼命忍耐到快不行的时候,结果反而弄得周围人更为你担心了吧?”



“呜……”



被一句说中了。



“你弟弟也是,明明是很难受,正在受着同学的欺负,可是也绝对不会跟千晴说嘛。”



没错——



大助似乎被同班同学当成施加暴力的对象了。千晴曾经暗中在低年级班打听了一下,知道了这件事。



而且据说大助还绝对不会还手。正因为这样,对方就更得意忘形,一直不停地欺负着大助。



被欺负的原因,也非常明确。听说就是因为没有爸爸。



当时年轻的母亲怀着千晴的身孕,不顾父母亲的反对,以跟父亲私奔的形式离开了家。之后,在生下大助后没过多久,父亲就因为交通事故去世了。



剩下的母亲为了生活只有不停地工作,就算是授课参观目也没时间到学校里来。这件事也是大助成为中伤目标的原因之一。



只有大助被欺负,而千晴却并非如此——原因正如亚里亚所说,是“性格的关系”。千晴是“就算正在被人欺负也恐怕不会察觉到的开朗性格”,而大助却刚好相反,是“冷淡而嚣张的性格”。



明明境遇一样,却仅仅因为这点差异就连累大助一个人承受这样的痛苦,千晴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心里想着总有一天要把欺负大助的男孩列个名单,然后狠狠地逐个教训教训一番。但是看到大助却完全没有求助自己的意思,所以也感到一丝寂寞。



“稍微还一下手不就好了嘛。正因为什么都不做,就更受人欺负了啊。”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大助是一个会体谅别人痛苦的好孩子嘛。”



“是吗——但是我却觉得稍微有点不对啦,那种感觉……对,就是害怕。实在是非常可怕。至今为止的亚里亚,也从来没有害怕到这种程度啊。”



千晴不解地侧起了脑袋。



害怕?千晴从来没有感觉过大助可怕,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们姐弟俩还真是很相像啊。大助之所以不还手,并不是因为害怕对方——不,反而应该是完全不害怕。就像千晴你完全不害怕我一样。”



“那当然了,大助是个坚强的孩子,才不会输给那些欺负人的家伙呢。”



“……先不说坚不坚强吧,并不只是这样啊。你的弟弟跟你一样——对自己受伤丝毫不感到害怕。既不害怕‘敌人’,也不害怕自己受到伤害。因为觉得自己的事无所谓,所以也不会憎恨对方。千晴,就像你一点也不憎恨我那样。”



亚里亚的口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不过,在另一方面,或者应该说是反作用吧,总之感到害怕的东西就会害怕到极点。千晴,你感到害怕的事,是什么?为了避免那种事的发生,你应该会什么都愿意去做吧?”



被她这么一说,千晴不由得抿起了嘴唇。



千晴感到害怕的事。



那就是大助成了附虫者——像过去的同化型附虫者一样,度过一个充满痛苦和绝望的人生。只有这种事,是无论如何也要避免的。



为了保护大助的话,对——正如亚里亚所说,千晴大概是什么都愿意做的吧。



为了这个目的,那么不管自己怎么受伤,不管怎么在追求梦想的亚里亚的习性影响下不断承受饥饿的折磨,千晴都不会介意。



“……这太难了,我不懂啊。”



因为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所以就说出了这句话。可是亚里亚却毫不介意地继续说道:



“你的弟弟肯定也一样。虽然只是自己受到攻击的话是不会还手,但是如果——他一旦找到了什么可以成为‘理由’的东西的时候,会怎么样呢?我害怕的就是这件事啊。对敌人毫不畏惧,也不介意自己受到伤害。那样的他在成了附虫者之后,如果找到了战斗理由的话……到底会变得多么强大,简直是无法想象啊。”



“所以嘛,我都说绝对不会把大助变成附虫者的啦。”



“不、不是啦,这个和那个是不同的。那么美味的梦想,就算是千晴也想想吃一口吧?光是就吃那么一口就行了啊。好吗?”



“不——行。那样子不就像吸血鬼一样嘛。”



“如果能成为附虫者的话,那么大助的伤也可以很快治好的哦。看,很不错吧?”



“是那样的吗?”



“同化型的附虫者,就等于真正地跟<虫>的身心合为一体啦,所以跟其他附虫者是有点不一样的。也就是说让身体从头再生,应该可以叫做脱胎换骨吧?啊,不过生病之类的可能不行。在身体机能不正常的状态进行重组的话,就连我也不知道会变成怎样。因为我至今为止也没有把生病的人变成过附虫者。”



“不过,不行。我才不会被这种话骗到呢。”



亚里亚那很可惜似的“啧”了一声,跟上课的铃声重叠在一起。



已经可以看到紫央小学的正门了。



大助先一步穿过了校门,走进了学校。



“啊,要迟到了——”



正打算跑起来的千晴,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紫色的光辉掠过了她的视野。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那里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在看着的呢?



在校门前面——



一个身穿深红色长大衣的高挑女性——



正默默地注视着奔向校内的大助——



——伫立在那里。



“呜……”



千晴的全身都顿时冒出了冷汗。光是看了一眼那个女人的身影,思想就麻痹了起来。造成自己无法思考任何事情的原因,正是那深不见底的恐惧。



“呜呜……”



在恐惧中蜷缩着身子,就像被紧紧捆绑住一样无法动弹。



身上缠绕着发出紫色光辉的鳞粉,深红色的长大衣在风中翻飞,以墨镜遮挡着彩虹色眼眸的女人。她并不是一个普通人——不,就连人类也不是。跟亚里亚·瓦利融为一体的千晴凭着本能知道了这一点。



她仿佛在用舌头舔着嘴唇似的贪欲视线目送着大助,然后就把彩虹色的眼眸投向千晴。



“——你好,‘这次’的外表还真是可爱呢,亚里亚·瓦利。”



女人妖媚的声音细语道。她无声无息地向着千晴走近。



千晴的心脏激烈地跳动了起来。浑身的颤抖无法停止,也完全说不出话来。



“啊啊,果然还是被你找到了吗。我也早就猜到,那么美味的梦想你是不会放过的啦,艾尔比奥蕾。”



在千晴身体里的亚里亚以轻松的口吻回答道。



那个女人似乎能听见亚里亚的话。艾尔比奥蕾慢慢走近自己,笑着说道:



“现在离成熟到最美味的时候——”



“——还有一段时间。”



“如果到那时候你还没有吃掉的话——”



“——就由你来吃掉。”



“那是在渴望同一个梦想时的——”



“——我们之间的规矩。”



“你是为了再次陷入沉睡之中——”



“——你则是为了继续啃食下去。”



“我们来竞争吧。”



“我们来竞争吧。”



艾尔比奥蕾的纤长双腿,终于走到了千晴的身旁。她把嘴巴凑近了低头咬紧了牙关的千晴耳边。感觉到她的呼吸,就连脖子的汗毛也倒竖了起来。



“可不要输给坏心眼的亚里亚哦,药屋千晴小姑娘?”



千晴的肩膀陡然颤动了一下。



“把你的弟弟大助……把他那美味的梦想留给我吧。”



留下了一句蕴含着微笑的低声细语。



由那个女人散发出来的、一直笼罩在周围的沉重苦闷的气息,已经从千晴的身旁消失无踪了。



“……艾尔……比奥蕾……”



千晴只觉得浑身僵硬,就连一步也无法动弹。



※※※※※



一点点地,开始回想起来了。



当鲇川千晴还是药屋千晴的时候。



当亚里亚·瓦利还栖息在千晴体内那时候的记忆。



“怎么了?”



向千晴回过头来的,是一个戴着松鼠形的白色面具的人。一直在发呆的千晴不禁吃了一惊。



建造中的商业大厦地下,是一个宽阔的停车场。上面的大厦楼身虽然全是铁架还没成形,但是建筑面积却显得异常宽广。完成的话应该会是一座规模相当大的高楼吧。



另一方面,地下停车场似乎先一步开始了施工进程。在这个贯通地下四层的空间里,已经被划上了表示停车区域的分隔线了。



“嗯……只是回想起过去的事情而已啦。虽然只是一点点。”



千晴回想起自己身在此地的原因,然后装出了冷静的样子。千晴自己也同样以一个猫脸形的白色面具遮挡着脸面。



“是吗,那之后告诉茶深就好了。”



戴着松鼠面具的少女——杉都绫似乎完全没兴趣似的说完,又转向前方继续走了起来。千晴也马上跟随在后。



两人所来到的地方,是<虫羽>计划用来举行大集会的场地。



绫是为了探听<冬萤>接下来的动向,千晴则是为了接触<冬萤>本人而潜入到这里来。由于绫在<虫羽>中的身份是干部,所以作为她同行者的千晴也没有接受什么严格检查就顺利进入了里面,一直到现在。



“不过,这里这么阴暗,还真是有点诡异呢。小绫,可以牵着手吗?”



千晴和绫所走的这条路,本来应该是供汽车通过的地下道路。照明设备的电力供给似乎还不完善,所以只点亮了应急用的照明灯。集会的会场则位于最下层。



“<冬萤>的<虫>,会不会就像萤火虫一样发光呢。一定会很美丽吧。”



“从名字上听来就很可爱呀,<冬萤>……不过我好像不是在说这个啊……”



向着地下走去的人,并不仅仅是千晴她们俩。同样带着动物面具的人,以及毫不在乎地暴露真面目的人,偶尔还会有玻璃窗上贴着防爆膜的车哥向地下驶去。



虽然在这种密闭空间里举行秘密集会似乎有点危险,不过正如绫所说,这是正在建造中的建筑物,所以还有其他的出口。据说还保留有万一遭受袭击时的逃生路线,还听说大厦的主人是<虫羽>的协助者。



“茶深,她一直到最后都在生气呀。是不是在为我们俩担心呢?”



从结果上来说,茶深是同意了千晴提出的“想跟<冬萤>见面”的请求。



但是在达成这个结论之前,却跟千晴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唇枪舌剑。从茶深看来,大概是想避免在还没有充分套出情报的情况下失去千晴吧,但是千晴却无论如何也想直接从<冬萤>——杏本诗歌口中了解一下弟弟大助的事情。



结果,茶深最终还是向千晴的任性——不对,是像小孩子一样撒娇的她——屈服了。



不过,这是有条件的。



千晴的相貌,已经被诗歌和大锹知道了。所以她不可以摘下面具,也不能让任何人看到真面目。



还有一个条件是绝对不能离开绫的身边。万一做出想逃走的行动时,就会由绫来杀掉千晴。茶深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并没有丝毫恐吓的成分。



——就算说能见到<冬萤>,也不是代表可以接近她再跟她谈话。实在没有比这种事更吃亏的做法了……不过想让你尽快恢复记忆这一点,也的确是真的。在某种意义上说,能采取这种鲁莽行动的,也只是在我和你刚失踪没多久、特环的通缉还没渗透到全国的这段期间而已。



因为受伤而在酒店里静养的茶深,是这样对千晴说的。



——如果在你失去的记忆中包含着<虫>的谜团的话,这也是一次有价值的赌博啦。在连<郭公>的行踪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能够通过见到<冬萤>来恢复记忆的话,就已经是赚到了。相对应的,如果你什么也没能想起来的话,你该知道会怎么样了吧?



不知道。如果没有回想起来的话,那么千晴将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呢?



不管怎样,就是通过这一番对话,千晴就被允许跟绫同行了。



“我并不讨厌被茶深责骂。”



走在前面的绫头也不回地说道。



千晴马上绷紧了脸。



“是、是那样的吗?小绫你真是很喜欢茶深呢。”



“茶深无论什么时候都在生气啊。”



“……”



“无论是<虫>、附虫者、特环还是<虫羽>什么的,一旦有谁在随意对谁做些什么事,她就不高兴了。因为要这样做的人,应该是茶深才对。”



凌的语气显得很平淡,也没有任何抑扬起伏。但是很明显,她是彻底信任着茶深的。



“……那个,小绫的梦想,是什么呢?不知为什么,我突然间很想知道呀。”



千晴向制服少女的背影询问道。



感觉不到任何感情,一切行动都有如机械的少女。对于她隐藏在内心的愿望,千晴实在很有兴趣知道。



“我希望能遇到一个只关心我的人。因为一个人太寂寞了。”



这一次,她作出了一个很明确地回答。



“不过,那个愿望——就算不实现也无所谓。”



“咦?”



“就算真的有关心我的人,我也一定会马上觉得厌烦的。因为那只不过是把我自己的任性强加于他人而已。”



不知为什么——千晴的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所以我就喜欢茶深。因为她偶尔会对我冷漠,偶尔也会对我温柔。在她对我温柔的时候,我就会感到非常高兴。茶深要看的东西并不是我,而是更为远大的目标——不过,偶尔也会看看我。我最喜欢的就是那一瞬间。虽然知道只是在被利用,但是也还是喜欢她。”



绫说的话非常单调,也没有任何含糊。大概要是千晴不那都是没必要说出口的话吧。



“为了帮助茶深,我想自己总有一天会死的。茶深还有其他许多手下,一直在看着更远的地方,既不会向我回头,也很快就会把我忘记。不过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心血来潮地稍微想起我的事来的。对——就像那只猫一样。一想到会有那样的一瞬间,我就愿意为茶深做任何事。”



“你、你说死……怎么可以,小绫——”



“我讨厌被人放在最喜欢的位置。因为那很烦人。把我放在第几位喜欢的位置,偶尔在某一瞬间——真的只是在那一瞬间才关心我的人——我就喜欢这样的人。”



绫也许连正在向千晴说话的意识也没有吧。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实在纯粹得让人有这样的感觉。



千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好侧起了脑袋。



但是,她马上就如实地把内心想法说了出来。



“我也很喜欢小绫哦。虽然不知道是放在第几位啦。”



千晴微笑地向着绫的背影说道。



对于绫讨厌被人放在最喜欢位置的那种心态,自己并不是很明白。既感觉到那里面好像包含着很复杂的道理,也认为是一种非常率直的想法。



虽然只能以不可思议的少女来形容,但是至少千晴并不讨厌她。



“是吗。”



绫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来,把松鼠面具推了上去——



“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也会喜欢你的。”



以乌黑的眼瞳注视着千晴,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她又马上戴上面具,继续向前迈步。



千晴不由得大吃一惊,呆站在原地。



“这、这种被人喜欢的方式,我觉得好像有点问题啊……”



面对如此突然的话语感到困惑——也没能察觉到她话中的真正含义,千晴慌忙跟着追了上去。



可是,突如其来的冲击却令她一时站不稳脚。



“啊——”



原来自己是跟一个正在从道路上往下冲的小个子人物撞上了。



相对于千晴,反而是跟她碰上的那个人失去了平衡,由于势头过猛而一下子把头撞到了墙上。



“你、你没事吧?对不起!”



千晴慌忙跑了过去,只见那戴着白面具的人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墙壁。



…鳞自爆了’——‘鳞受到了12点伤害。…



“咦……?”



从那残留着稚气的声音看来,似乎是一个少年。可是他的身上穿着肌肤露出度高的有领T恤和皮革短裤,由此可以看到他的身体相当纤细。



“对不起,姐姐……‘鳞道歉了’——”



少年一边隔着面具揉了揉额头,一边低头道歉道。然后,他还没筹千晴回答,就朝楼下的方向跑走了。



“要不快走的话,就会开始了。”



绫丝毫没有理会从身旁跑过去的少年,向千晴回过头来说道。



“啊,嗯。”



走了几分钟之后,她们终于到达了最下层。



“呜哇……”



面对在地下的昏暗空间里展开的异样光景,千晴不由得小声发出了感叹。



在排列着无数混凝土柱子的停车场内,站着许许多多的人。虽然用白面具遮着脸的人占多数,但从服装和身材来看就可以知道,基本上都是一些年轻的少年少女。



不过其中也能见到一些体格像成年人的成员。有的人打开小车的窗户向外张望,有的人则停下摩托车站在一旁。



千晴不禁被这样的场面压倒了。绫马上拉着她的手,径直向着地下停车场的正中央走去。



“那、那个,小绫……我想如果太引人注目的话还是不太好吧。”



“因为我的视力不太好啊。”



可以感觉到,周围戴面具的人都把视线集中在径直朝中央区域走去的两人身上。但是绫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其中也有的人看到绫叫了她一声“哟,Jensis”,但是绫却采取了完全无视的态度。



在停车场里面,有一个为照明施工而设的台架。在砌成了三级楼梯高的铁架上,铺着一张铁板。



千晴和绫就正好在入口和台架之间的中点上停下了脚步。



前面传来了鞋子登上台架时发出的“哐哐”声音。



在一大群白面具人的面前,几个男女走上台架现出了身姿。



——看来已经要开始了。



“从左边数起第二个,就是我的姐姐杉都缠。”



出现在台上的人,基本上都没有戴面具。听绫这么一说,千晴马上仔细打量起台上的人来。的确,有一个跟绫非常相像的少女正看着这边。”



“跟绫一样,是个美女呢。”



“其实本来我也应该要到那上面去的……不过在这里就行了吧。”



绫以跟平常无异的口吻说完,然后就地坐了下来。她丝毫不介意衣服被弄脏,仿佛在说“一点兴趣也没有”似的开始拨弄起地面上的石灰块来。



“<冬萤>出现了呢。”



明明俯视着地面,到底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抬头一看,正如绫所说,一个曾经见过面的少女出现在眼前。



跟在西远车站见到她的时候一样——也跟在URBAN高塔内部碰上的时候无异,感觉就像是一个碰一碰都会消失的柔弱女孩。缠卷在前发上的丝带,也跟那时候一模一样。



杏本诗歌。



向素不相识的千晴递出了硬币的温柔少女。



还有正如茶深所说——拥有现存附虫者中最强级别能力的附虫者,<冬萤>。



诗歌的身影一出现在台上,白面具人们就开始骚动了起来。那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是恐惧。其中甚至有好几人当场倒退了几步。



“诗歌……”



在空出位置来的干部们之中,只有一个人站在诗歌的身旁。千晴也记得他的样子。



那就是名为大锹的少年。面对动摇不已的白面具人们,他表现出一副毫无兴趣的神态。那睡眼惺忪的眼睛,看上去就好像随时都会打呵欠似的。



“大家,请安静一下。”



从用立脚架砌成的台架上,传出了一个声音。那是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



“那是宗方槐路。是这座大厦的拥有者,可以说是<虫羽>赞助人。”



绫一边用手指摆弄着石灰块一边说明道。



“今天集中到这里的是南区和西区的幸存者,以及东区的大部分成员和北区的少数成员,还有就是各区域的干部们。当然,也有很多人没能集中过来,不过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要尽快阻止<虫羽>的分裂。虽然北区首领也缺席了,不过我们已经跟他们取得了确认,他们那边也愿意遵从我们在这里作出的决定。”



名叫宗方的男人的低沉声音在四周回响,传遍了整个地下停车场。白面具人们的嘈杂声也逐渐平静下来了。



但是——



“本来作为后援者的我之所以召集了这次集会,是因为想阻止目前<虫羽>的分裂状态。自从失去瓢虫以来,<虫羽>就丧失了作为一个组织的机能。失去了统率者的我们,恐怕就会会在不久的将来遭受,特环的蹂躏。我认为,能避免发生那种事的方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重组<虫羽>——在新首领的带领下,再次以新的形式展开活动。”



宗方转身面向诗歌,明确地说道:



“所以,我打算推荐<冬萤>来担任我们的新首领。”



地下停车场顿时一片哗然。



困惑声和怒骂声此起彼伏,场内陷入了混乱的状态。



“啊,小绫!好像发生了大事耶!”



千晴一边捂着耳朵,一边看向坐在自己脚边的绫。可是绫却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把下一块石灰块那过手边。



但是,场内却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突然静了下来。



原来是诗歌向前迈出了一步。



仅仅是这样的行动,就已经夺去了白面具人们的喧嚣话音。虽然在千晴眼里,她只不过是个让人直想用手抚摸她的头的可爱女孩,但是对在场的众人来说却似乎并非如此。让场内的混乱收敛起来的,仅仅是纯粹的——恐惧心。



“那、那个……”



诗歌发出了腼腆的第一声的时候,现场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再敢出声了。



“我……并不如利菜那么坚强,也不是能做到对大家下命令……之类的事情的人,所以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当上首领。不过因为宗方先生说,想让我在大家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所以我就打算在这里说出来。”



在凳奎的寂静之中,诗歌低着头说了起来。



“——我,不想跟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战斗。”



就在这一句话传出来的瞬间。



现场很明显就被一种冰冷的紧张感所笼罩。



之所以没有任何人出声,恐怕是因为吃惊的关系吧。诗歌也似乎理解到这一点了。为了防止再次陷入混乱,她继续说出了下一句台词:



“特环局员的大多数人,都是跟我们一样的附虫者。明明是这样,为什么同为附虫者的我们要互相战斗呢?”



诗歌继续低着脸,以迫切的神色继续说道:



“有一个名叫白樫初季的人。她是把我救出了特环的恩人。她是特环的局员,但是却说很讨厌战斗。但是因为被特环夺走了故乡。所以只有无奈地顺从了特环的意志。我想,其他的局员们也基本上是这样子。我们明明双方都不愿意战斗,可是却一直在战斗……”



“——少说那些漂亮话了。”



一个仿佛在说“无法忍受”似的声音从旁边传出。



那是同样站在台上的其中一名干部、作悠闲打扮的少年。大概是受了伤吧,他的头上正包着绷带。



“梶取洋壹,是东区的首领,在这里的名字是草蛉。”



绫及时作出了说明。



“你不是傻瓜吧?明明刚在前天才被特环袭击过,还亏你能说出那种话来啊?就算我们不想战斗,特环也不是这么想的!”



“前天发动袭击的人……看样子也好像很痛苦。他还说自己是毫无用处的兵卒……”



“啊?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差点死掉的啊!”



在想要逼近诗歌的洋壹面前,大锹无言地挡在了中间。随着噗嘶的空气喷射声,他的双臂上浮现出白云状的东西。



丝毫不理会感到畏怯的洋壹,大锹转身向诗歌说道:



“看来还是先把具体的事项说出来比较好。我来代你说明好吗?”



“那、那个……可以拜托你吗?”



“这点事当然没问题了。”



大锹把视线投向观众,以一种明显不耐烦的口吻开始了说明。



“她的方案是这样。做的事情其实跟利菜——瓢虫生前所做的没有区别。比特环先一步发现附虫者,并进行保护。只是在其过程中即使跟特环发生战斗,<虫羽>方也必须尽量不施加攻击。而是保护好附虫者,采取迅速撤离的做法。虽然其中也应该会有不得已进行攻击的情况,但是那也只能以例外来看待。如果要说得最简单的话,就是保护和逃离——就是这样。”



“你说不施加攻击……!”



“当然,要实现不打倒敌人而进行彻底防御,如果力量不强于敌人的话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战斗成员也,必须大幅削减,并加以精挑细选。光会凭感情迎击敌人的家伙,反而是一个障碍。必须要配合其他成员的能力,对战斗成员提供支援,专心于保护附虫者的工作。”



面对盯着自己的洋壹,大锹冷淡地说道:



“反正你们至今为止都一定是想着‘只要有瓢虫在就不会输’吧。从今以后,这种天真的想法都必须舍弃掉。”



“大锹先生,这种说法……”



诗歌虽然插了一句嘴,但是大锹还是一脸轻松。洋壹不禁咬紧了牙关。



“难道说,就算看到身边的同伴被干掉,也要什么都不干就逃跑吗……!”



“你的意思是进行报复,然后连自己也被干掉?一直以来你们都一定是这样的吧。但是从今以后,你们必须认为没能守护好同伴就是自己的责任。如果不想出现这样的结果,只要让自己变强就行了。变强之后,在守护好同伴的前提下,同时也要好好保护自己。”



大锹的说法,实在是直白得连千晴也能听得懂。



“你们为了瓢虫各自殉葬当然是随你们的便,但是我却不能容忍你们把死的理由归结为‘都是因为没有了瓢虫’。把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我虽然没能好好守护她,但是最低限度也会负起那个责任。也就是要保护她了。”



虽然他一直都在以冷淡的口吻说话,但是千晴也终于明白到了



大锹——他其实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愤怒。



对没能守护到瓢虫的这帮白面具人感到愤怒,同时也对自己感到愤怒。



“的确,也一定会出现牺牲者吧。但是只要专注于防御的话,就可以控制在最低限度。在持续进行防御的过程中,也一定会由强大的附虫者保护我们吧。那么我们就能积蓄力量,在积蓄到足够力量的时候——”



大锹转身面向着诗歌。



诗歌点了点头,抬起了脸。跟刚才完全判若两人的她,向身在停车场的全员明确地宣言道:



“把<原始三只>找出来,并将它们打倒。”



这一次——



地下停车场就真正陷入了完全的寂静。



“我打算在此基础上,再对<虫>的本质进行解明。我们要停止附虫者之间的战斗,转变为把<虫>本身打倒的战斗。”



诗歌咬紧了嘴唇。



“我想应该会是一场很艰苦的战斗。比起跟特环战斗艰苦得多……我实在不想再看到在梦想的途中消失而去的附虫者了。”



说完,诗歌——自认为力量弱小的最强附虫者,深深地向众人低下了头。



“我恳求你们,希望你们能帮我的忙。以牙还牙——放弃这种做法的战斗,跟附虫者之间的战斗相比……跟被杀死了<虫>成为缺陷者相比,跟被夺去性命而死亡相比,都要艰苦得多。不过,如果有谁愿意协助我的话——”



可以看出,垂着头发低着头的诗歌,肩膀正在微微颤抖着。



大概是对战斗感到恐惧吧。



但是诗歌却忍耐着不安和恐惧,继续面向前方。



“为了结束现在的战斗,我……愿意发誓一直战斗到最后。”



在一片沉静的空间里,开始出现了海浪般的窃窃私语声。



洋壹仿佛正在拼命地跟自己内心的某种东西在战斗着似的。他扭曲着脸,握紧的拳头也在不停颤抖。周围能听到的都是一些类似“那种事真的能做到吗……”的困惑声音。



“我说,小绫。”



千晴面向坐在脚边的少女露出了笑容。



“诗歌她果然是一个温柔的好孩子哦。”



绫只是漠不关心地答了一句“谁知道”。



诗歌依然向众人低着头。



场内的困惑声音依然不绝于耳。并没有任何响应她的声音。大锹咂了一下嘴,伸手让诗歌抬起头来。



“……就算是弱的不能再弱的附虫者,也不介意吗?”



从停车场的入口附近,传来了一个包含着畏怯的细小声音。



转眼一看,只见一个人从大群的白面具人中走了出来。那人并没有戴面具,表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眸和颤抖的嘴唇。看样子似乎受了伤,被石膏固定的右手正以吊带挂在脖子上。



那位身穿西服、看起来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女性,却并没有抬起痛苦的脸。



“我过去曾经发誓要保护你……但是结果却没能做到……像我这样的人,你也愿意接受吗……?”



台上的众人都同时注视着那位女性。宗方惊讶地说道:



“是<波江>吗。”



女性以颤抖的声音继续倾诉道:



“我没有能守护你。四年前,我明明发誓过以守护你作为正义,但是我却没有能做到。现在,是不是连没有脸来见你的无能的我,也能参加由你所带领的战斗呢……?”



诗歌抬起了头。



她先是困惑了一会儿,但后来在对方的台词中找到了一些有印象的字眼,于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是那时候的……姐姐……?”



看到诗歌想起来之后,名叫<波江>的女性马上咬紧了嘴唇。



身在台上的诗歌也似乎对是否该说话而感到踌躇。但是,她还是继续以诚惶诚恐的口吻向女性问道:



“可以……请你帮忙吗……?”



“……!”



这时候,女性才第一次拾起了头。在下一瞬间,她却对向自己深深低下了头的诗歌感到惊愕:



“谢谢你……!”



<波江>的脸越发扭曲了起来,从双眸中滚出了大滴大滴的泪水。



“这次一定……!真的,这次一定会保护你……!绝对会保护你到最后……!”



女性拼命挤出了颤抖的声音。



坐在千晴脚边的绫说道:



“她的名字是高锹实。在她受了濒死重伤的时候,是瓢虫不顾同伴们的反对把她救起来的。最近才终于恢复了意识。虽然我不知道四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听说直到去年为止,她都一直在叶芝市的缺陷者收容所中负责监视着<冬萤>。”



千晴皱起了眉头。



“她原来是特环的东中央本部局员,也是一个很老资格的附虫者了。弱小什么的,根本没那回事。听说她曾经被指定为火种三号呢。”



接着,绫又补充了一句“听了这些事情之后的茶深虽然也曾经以她为目标,不过这下被<冬萤>要走了。”



看来,其他的白面具人们都认识高锹实。嘈杂声一下子变得更大了。



“……有一个条件。”



“就算能原谅所有人,我也绝对不能原谅那个该死的混蛋……!”



在千晴的眼前,少年的表情因憎恶而扭曲了起来。



并非别人,正是在千晴的眼前——洋壹叫嚷道:



“只有<郭公>,无论如何也要杀掉!”



“……!”



一个人如此憎恨另一个人的样子,一个人向另一个人抱有如此强烈的杀意——千晴至今为止也从来没见过。



“只有杀死了瓢虫的<郭公>,不管如何我也要杀掉!不仅仅是瓢虫!至今为止,光是被那家伙一个人干掉的同伴有多少个,你一定不知道吧,<冬萤>!——不,你也应该很憎恨他才对!喂,我们先把那家伙杀掉,然后再开始做其他的事不就行了吗!现在可是机会啊!”



面对如此怒气冲天地谩骂着的少年,千晴不由得浑身颤抖。



在听到<郭公>这个名字的瞬间,地下停车场就顿时充满了各种怒骂声。针对<郭公>的骂言怒斥此起彼伏。



他们现在正在骂的,正是千晴的弟弟。



药屋大助——千晴的弟弟,竟然招来了这么多人的憎恨。



“呜呜……”



千晴好不容易才压抑着想要捂住耳朵的冲动。



同时,她也拼命向几乎要瘫软下来的脚上注入力量。



如果这真是大助所造成的憎恶,那么千晴就不得不接受下来——



“机会?是怎么回事,草蛉?”



听了宗方惊讶的声音,洋壹以扭曲的笑容作为回应。



“那个该死的混蛋——<郭公>从昨天开始就失踪了啊!失踪之后,就连特环也无法跟他联络上!”



“……!”



包括千晴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只要我们把他找出来的话,就可以在没有特环支援的状态下把那家伙杀掉。怎么样?这不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吗!只要能杀死<郭公>,之后再怎么帮你的忙都可以!”



听了洋壹的话,白面具人们的怒号更进一步增大了音量。



“草蛉……!你到底从哪里得来这样的情报——”



宗方追问的声音,也被人们的嘈杂声掩盖了过去。



诗歌很悲伤似的咬住了下唇。大锹以冷冷的表情俯视着白面具人们,走近了诗歌身旁的<波江>也以警戒的眼神环视了一下停车场内。



针对<郭公>的杀意,已经充满了整个地下停车场。



“诗歌——”



人们的愤怒声和憎恨的怨念,令千晴感受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但是,千晴无论如何也无法承认。在内心深处,她依然很想相信自己的弟弟并不是那么过分的人。



“诗歌……”



她怀着祈求般的心情,抬头望着台上的少女。



在其他一大群正要向着<冬萤>逼近的白面具人的人潮中,千晴仅仅是注视着诗歌一个人。



如果连这位温柔的少女也憎恨着他的话——到那个时候,千晴就能死心了。



“诗歌!”



因激动而忘我的千晴大叫了起来。



诗歌陡然抬起了头。视线在白面具人们的脸上不断游移



“大——名叫<郭公>的孩子,真的是……!”



千晴的声音被一阵爆炸音盖过了。



诗歌她们所在的台架旁边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大洞。原本在那里韵地面连同几十根柱子都被蒸发得无影无踪了。



从大洞中飞起来的,是一只白色的蝴蝶。那是把翅膀变化为白色火焰的波江白蝶。



“镇静点!蠢货们。没有经过训练的乌合之众就是这么难收拾。”



留下一条白色轨迹飞舞起来的<虫>,停在了<波江>的肩膀上。



在一片寂静之中,大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明明要进行一场‘不战斗的战斗’……还真是来了一个急性子的同伴啊。”



“你也是啊,既然在<冬萤>的身边,就该努力尊重<冬萤>的意思,这样子她不是无法说话了吗?”



在互相指责的两人中间,诗歌战战兢兢地露出困惑的神情。绫则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守护一号指定的<冬萤>的两个三号指定级别的附虫者……但愿不会阻碍茶深吧。”



“我跟<郭公>他约好了。”



在白面具人们的注视之中,诗歌平静地开口说了起来。



“绝对不可以放弃彼此的梦想……”



在诗歌那如同吟诵般的声音中,完全不带有任何虚假的成分。她相信着对方,也相信着自己得到了对方的信任——



“从四年前开始,<郭公>就一直在战斗。现在虽然只能成为敌人,但是他也在努力结束这场战斗。所以,我如果能找出<原始三只>的话,到那个时候——”



诗歌以毫不迷惘的口吻明确地说道:



“就可以跟<郭公>——跟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互相合力了。”



静寂。那简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仅不跟特环战斗……还要跟他们合力……!”



“说真的,那所谓的<郭公>,我也对他有点意见。但是即使如此,我们也必须忍耐。因为如果连现在的憎恶也无法跨越的话。那么在以后的战斗中也一定无法生存下来。”



大锹的直白话语马上成了导火线。



包括洋壹在内的众多白面具人都同时发出了怒骂声。既有号召对<郭公>发起复仇的人,也有针对<冬萤>的斥责声。



“继续留在这里可能会有危险,我们撤退吧。”



绫站了起来,拉起茫然不知所以的千晴的手,转身就要离开。



“但、但是……”



千晴回头看着台上的诗歌。



<虫羽>对大助的憎恶,千晴已经了解得很彻底了。



但是听了诗歌的话之后,她又开始对大助的事感到无所适从。



跟弟弟约定了,总有一天要同心协力的少女——诗歌,她一定很了解真正的大助。虽然知道了这一点,但是诗歌到底是克服了憎恨心之后才表现出那种态度,还是源自于其他的什么原因,千晴还不知道。



“你以为现在这种状态能接近得了<冬萤>吗?”



绫显得异常冷静。



“而且千晴你刚才还大声叫出了<冬萤>的原名吧——现在也有好几人正在盯着我们。”



“……!”



“要是被干部知道就麻烦了。我们现在就趁场面混乱逃走吧。”



跟外表完全相反,绫的力量非常大。千晴无可奈何,只有一路被她拉着走出了地下停车场的出入口。



“从后面跟上来了。快点——”



绫一边沿着通往地面的小车通道向上跑,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啊,嗯!”



千晴喘着粗气,拼命地跑了起来。



从昏暗的车道一路跑上去,已经可以看到从外面射进来的明媚阳光了,前面就是地下停车场的出口。



“Jensis?集会已经完了吗?”



站在地上停车场出口位置的两个白面具人,看到绫之后就向她打招呼道。他们就是负责在成员进入建筑物时进行身体检查的守卫。



“嗯。”



绫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带着千晴想要穿过出口。



但是就在那之前的瞬间,却从后方传来了声音。



“等一下!把她们拦住!我们有事情要确认!”



转身一看,只见两个白面具人正从后面冲上来。



绫停住了脚步。



守门的白面具人虽然面带困惑,但还是拦住了两人的退路。



“怎么回事?是Jensis做了些什么吗?”



“Jensis……你旁边的那个是什么人?刚才正在用别的名字来称呼<冬萤>,但是除了干部之外,应该是不会有别人知道这个名字的。”



绫把巴握着千晴的手松了开来。以修长的眼眸凝视着白面具人们。



“……”



“为什么,不回答?”



“小、小绫。”



面对紧张的千晴,绫的表情依然不为所动。



“喂,跟干部联络一下来确认,找蝎步甲或者草蛉——”



“我不会让你们联络的。”



绫以一成不变的口吻说完,就把左臂向一旁挥出。



不知什么时候,绫的指尖上已经停着一只小小的垃圾虫。在瞬间内膨胀起来的垃圾虫,紧紧地抓住了绫的左臂。从橡皮状的口器中,吐出了黑乎乎的煤烟。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临战态势,白面具人们不由得变了脸色。也纷纷把各自的虫显现了出来。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你打算背叛我们吗?Jensis!”



“你们只要让我通过就行了。我虽然从来没有把<虫羽>当成同伴,但是你们并不是这样吧?所以,我就先给你们一次警告。”



绫的话语跟平常没有任何区别。正因为如此,才令人感觉到某种威压感。



白面具人们似乎有所动摇了。但是看到其中一个白面具人拿出了无线对讲机,绫就马上推了一下千晴的脊背。



“快跑。”



“咦……?”



“快点。”



千晴听了她的话,马上蹬地跑了起来。从白面具人们的旁边穿了过去,直奔出口。



“别让那个人逃了!”



从后面传来这样一个声音。



一只蠢动着无数虫脚的虫绕到了千晴的面前。在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的千晴身旁,掠过了一阵风。



蹬!随着一声轻轻的双脚落地声响起,前面的<虫>上面已经站着一个人影。



是绫——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追过了自己,然后站在那只大<虫>上的呢?千晴完全不知道。



扬起一头长发,绫把左臂向正下方挥落。



“……!”



巨大的地鸣声在瞬间令千晴的身体浮上了空中。



原来是垃圾虫的口器中迸射出闪光,把那巨大的虫打穿了。那大概是什么超高压的东西吧,被闪烁着纯白光辉的桩子贯穿的<虫>已经被打得不留半点痕迹了。从地面被打穿的大洞中,还冒出了嘶嘶的焦烟。



“什么——”



白面具人们都不禁愕然了。身在后方的一人马上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地。



“Jensis,你……”



随着愤怒的声音响起,两只<虫>同时向着绫袭来。



面对想要咬过来的<虫>颚。绫却以猫一般的——不,甚至是超越了猫的瞬间爆发力躲了过去,转眼间就绕到了旁边。从跟两只<虫>处于同一直线的位置,用左臂向<虫>击落。



从垃圾虫的口器中,射出了绿色的桩子。散发着光泽的粗大金属桩子,把两只<虫>同时钉在一起。



“呜……!”



绫丝毫没有理会发出痛苦声音的白面具人,继续举起了手臂。



从展开上翅的垃圾虫尾部,喷出了大量的煤烟。橙色的触角正在慢慢晃动。



“我已经警告过你们了。”



绫向着刺成一串的两只<虫>再次挥动了左臂。



一阵炽红色的光芒顿时把两只<虫>吞没了。大爆炸不仅仅是把<虫>烧成了灰烬,甚至把旁边的墙壁也炸成了一个比千晴还要高大三倍的巨洞。



千晴说不出话,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



绫的<虫>大概是能把吞进口中的物质改变成分释放出来的吧。煤烟状的热射线和金属块,还有超压缩爆炎等等,可以通过各种类型的桩子来发动攻击。即使在于晴眼中,也可以明白到姬的能力实在是强大得可怕。



“你、你……真的是Jensis吗……?”



不消一会儿,白面具人就变得只剩下一个了。他发出恐惧的声音,马上转身就跑。



绫仿佛狩猎着猎物的肉食兽一般弯起身子,打算追赶那个逃跑的白面具人。



“不用追了吧。闹出这样大的骚动,在下面的家伙也一定已经察觉到了啦。”



听到从出口传来的声音,绫马上停止了行动。



“茶深?”



千晴和绫转头一看,只见那里正站着一个小个子的少女。她捂着应该还很痛的腹部,以严肃的表情注视着两人。



“结果,连茶深也来了呢。是为我们担心吗?”



“少说蠢话了。只是光让你们两个去我一点也不放心,胃痛得比伤口还厉害罢了。好啦,赶快溜之大吉吧。”



“啊,嗯。”



千晴和绫从茶深面前走了过去,正准备走出外面。



可是,茶深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呢,茶深?”



“绫,你——”



茶深慢慢地走近了回过头来的绫。



“我终于知道了。你的身上也出现了跟<彼方>一样的现象吧。就因为我施加在你身上的能力,让你的身心平衡出现了异常。否则的话,你的迅捷动作和<虫>的急速成长就无法说明了。我的能力似乎还存在着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的作用……本来在给<owl>赋予了猫不可能具备的智慧时,我就该察觉到才对。”



说完,她就向绫举起了手。



但是,把茶深的手抓住的却并非别人,正是绫本人。



“……要打算干什么?”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解除我的能力了。就算变得再怎么强,如果像<彼方>那样坏掉了的话就没有意义了啊。那种在中途变得没法用的废物,我才不需要呢。”



“我就这样也没问题。最近我觉得状态很好啊。”



茶深狠狠盯着若无其事地说出这句话的绫,可是绫却没有让步。



“而且,要是解除了茶深的能力,我可能就会变得不听茶深的话了。茶深你不是需要手下吗?”



“……你明知道我的能力,也一直遵从着我的意志。有必要的时候,我会再来接你的。”



“骗人。茶深已经不会回来了。而且对于脱离了战线的我,也不会再次想起来。”



“笨蛋……!你所怀有的那种‘寂寞’感情,也只是因为我的能力发生了增幅而已啊。你自己也应该知道吧!”



“总之我这样就可以了。把我拉进来的人是茶深你啊。现在如果被茶深赶出来的话,就是违反规则了。”



绫单方面地说完,就背对着茶深迈出了步子。



“……哼,到时候你后悔可别找我。”



说完,茶深就狠狠地盯了千晴一眼。



“咦,怎、怎么了?”



“你那方面怎么样了?应该有所收获吧。”



她这么一问,千晴一时吞吐了起来。



<虫羽>的新动作。



杏本诗歌的觉悟。



被附虫者们所憎恶的、大助的存在。



在知道了各种事情的千晴心中,最后的结论却似乎越来越遥远了。



“虽然我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但是大助的事情,还不是太清楚。”



听了千晴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茶深一脸没趣地哼了一声,然后挪开了视线。



“哪有可能那么容易就弄明白一个附虫者的事嘛——走吧。”



要理解现在的大助,目前的情报还不足够。



拜启你过得好吗——



在大助不在的日子里,在忘记了弟弟的日常生活中不知不觉形成的“诉说怪癖”,在心中出现了。



可能还要花一段时间才能把你找出来呢。不过,我绝对会在理解了现在的你之后再去见你的——注视着走在前面的两位附虫者少女,千晴点了点头。



“嗯。”



耗费了五年岁月才终于想起来的、自己的诉说对象的名字。



所以,你一定要等我啊,大助——千晴在心中悄悄呢喃道。



1.04大助Part.2



就好像大大地穿了一个洞似的。



在内心深处,有一种仿佛欠缺了自己的中心部分似的感觉。



因为没有了中心部分,所以就能忍耐痛楚。



因为没有了中心部分,所以什么也不想做。



因为没有了中心部分——每一天都没有半点现实感。



“……”



从紫央小学的教室外,传来了虫子的鸣叫声。



虫叫声和嘻嘻哈哈的笑声正团团包围着手持书包的大助。



映照在大助视野中的,是教室里大大空出来的一个洞。



仿佛象征着他的内心一般,那正是只缺少了某个部分的情景。



——早上回到学校,大助发现自己的桌子不见了。



“好过分。到底是谁干的啊?这简直是欺负人嘛。”



“欺负人啊,欺负人!”



在窗旁的座位上,同班的男生们正在很开心似的笑了起来。正是一直以来捉弄大助的那帮人。周围在笑的就只有他们几个,其他的男生和女生都干脆当作看不见。



“到底是谁做的呢。喂,津村。”



“啊,那个……药屋同学……”



面带踌躇地向大助打招呼的,是同班的一个男生津村蜜树。他蜷缩着本来已经很小的身体,脑袋也垂得低低的。



“我……那个……对不——”



无视了蜜树的存在,大助马上就转过身来。当他向着入口那里走的时候,却被人绊了一下脚。看到大助摔倒在地上,男生们又发出了哄笑声。



“……”



膝盖上传来一阵痛楚。看来是擦破皮了。



可是大助却咬着嘴唇站了起来,抓起书包就走出了教室。他直接穿过走廊,登上了楼梯。



大助来到的地方,是校舍的屋顶。他把身体靠在出人口旁边的墙壁上,然后在地上坐了下来。虽然教科书从被扔出去的书包里飞了出来,但是他连看也没多看一眼。



他并不是特意来到屋顶的。



只不过是没有地方可去而已。



大助的容身之所——根本不存在。



“那不是傻瓜吗……”



一边抱着自己的膝盖,一边撅起嘴唇呢喃道。这句话是对藏起了自己桌子的同学说的吗?还是对毫不反抗地走出了教室的自己说的呢?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也只是这样而已。



在班里面,只有大助一个人不合群,这一点是不会变的。大助的冷淡性格,以及没有父亲的事实也不会改变。



只要这样一想,他就连抵抗的力气也没有了。



——几个小时后。



偶尔睡睡觉,偶尔在教科书上乱写乱画——他就这样子消磨着时间。不知不觉地,学校的铃声响起了。



已经是放学的时间。



因为没有吃上饭,所以肚子很饿。等到其他学生们都基本上离开学校回家的时间,他才离开了屋顶。



中途,他走近自己的教室看了一下。



同学们都全部放学回去了。在无人的教室里,今早空出来的位置已经被好好填上了。



“……”



不知是谁特意帮自己放回去,还是因为班主任斥责那帮学生让他们放回去——总之大助的桌子就放在原来的位置上。大助转身离开了教室。



然后,他就在鞋箱换了鞋,走出了校舍。



这时候,他听到了附近传出的一些争吵的声音。



“津村你是个叛徒啊!”



“可……可是……”



“不听我们说话的人,就是叛徒!”



被同班的男生们围在中间的津村,因为腹部上被揍了一拳而蜷缩着身子。



怎么啦,原来那家伙也在被欺负啊——



大助无视了他们的存在,正打算向正门走去。



“你为什么要把药屋的桌子放回去!”



大助的脚步马上停了下来。



在大助的心中,第一次——



“……”



出现了焦躁感。



大概是蜜树在别人强迫之下藏起了大助的桌子,但是又因为良心过意不去而放了回去吧。不管怎样,结果也还是被人欺负。



但是蜜树受斥责的原因是因为大助,这一点他觉得很不爽。



虽然自己被怎样对待都可以无视——但是如果因为自己的关系而破坏了别人的平稳生活,心里就会感到很不舒服。



“……住手吧。”



大助向着那群少年说道。



“噢,是药屋。”



“什么嘛,原来你还在学校啊。”



“把他带过来吧,我们就拿他们俩来玩耍。”



一个人向大助走了过来,想要拉起大助的手臂。



“……”



大助一下子就甩开了他。



“好痛!怎么啦,你这家伙,想要打架吗!”



被撞开了。



“……”



“呜噎!”



大助也撞开了对方。



少年们一脸惊讶地注视着大助。但是他们的表情都逐渐因愤怒而扭曲了起来。



——在那之后,就连自己也不记得是怎么应付他们的了。



但是大助已经习惯了被揍,而且也没有“害怕”这种感情。但是对手却似乎并非如此。



光是反击了一下就已经捂着脸蹲了下来。这样一来,其他人也害怕了起来,根本不敢接近大助。还记得在其中两个人哭了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全部一起逃掉了。他们受的伤也比大助轻,其中也有完全没受伤的少年。



“……好痛……”



就算再怎么习惯,该痛的时候还是会痛的。大助随便用袖子擦了擦鼻血,把丢在地上的书包捡了起来。当他正要就这样离去的时候,蜜树慌忙跑了过来。



“你、你没事吧,大助同学。”



“……”“那个……谢、谢谢你!”



“没什么——”



“药屋同学,你原来是这么强的呀!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没有还手呢?”



蜜树在走出学校之后,也还是紧紧地缠住了大助。在回家的路上,他都一直向大树投以尊敬的目光。大助不由得有一种心痒痒的感觉,无法正视蜜树的脸。



“真好呢,药屋同学你这么强。像我这么弱的话,肯定会再被他们欺负的……”



看到一边说一边低下了头的蜜树,大助以若无其事的口吻说道:



“要是那帮家伙再敢做些什么的话,我也会想办法解决的。而且你之所以被他们欺负,也应该是因为我完全不还手,让他们得意忘形起来的缘故……”



“真的吗?”



被这样一张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的笑脸迎上来,大助不由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在大助看来,这其实并不能算是帮了他,只不过是单纯出于责任感的行动。但是蜜树似乎并不这么想。他好像误会了自己是一个好心的人。



在跟蜜树道别后,就在大助刚想要走上通往自己家的公寓楼梯时——



他仿佛感觉到有谁在看着自己,于是回头向路上望去



“……”



好像是错觉。



映入转过身来的大助视野的,是一颗反射着夕阳光芒的粒状物体。



散发出紫色光芒的鳞粉。



大助不解地侧着脑袋,走上了公寓的楼梯。



听到一个声音。那刺耳的声音正在说“拖欠的房租……在十天之内……”什么的。



走上楼梯后,只见大助家的门前站着一个中年女性。大助曾经见过她,应该就是这座公寓的房东。



另一方面,在家门口低着头的人,正是大助的母亲。一直被兼职工作缠身的母亲,看样子似乎越来越消瘦了。



发现大助之后,房东的中年女性向母亲叮嘱了一句就离开了。



“我回来了。”



“你回来啦。”



母亲发出了一声混入倦意的叹息,走进了家里面。心烦意乱的母亲,连大助的脸都没有看。也似乎没有发现他受了伤。



“……”



大助也走进了家里,关上了门。



只有客厅和睡房的狭窄公寓——这里就是母亲、姐姐和大助所生活的家。



——大助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家。



撇开面积狭窄不说,母亲在家里的样子总是很难受似的。大概是很累吧,老是在叹气的母亲很少会去看大助的脸。就算跟她说话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有时候甚至没有听见。



不管大助在还是不在,这个空间都不会有所变化。这一点跟学校的教室一模一样。不,如果母亲叹息的原因中也包含着大助的话,反而是——



一旦在家里,就会想起各种多余的事。



这是大助最讨厌的。



“我回来啦。啊!大助,你回来了啊!”



把书包放回睡房后,只听见门口那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真是的!明明打算找你一起回去,可是找遍了也见不到大助——呀——!”



推开门走进睡房的少女,发出了仿佛面临世界末日般的尖叫声。



——大助的姐姐千晴,是个傻瓜。



无论什么事都会大惊小怪地大闹一番。就好像在舞台上演着戏的主人公一样。



那开朗,简直让人怀疑她到底是不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



“大助,你、你受伤了!来,过来这边!让姐姐来给你消毒吧!”



“行啦,已经不痛了。不用了啊。”



面对吵闹不休的孩子们,母亲就只随口说了一句“安静一点,别给邻居添麻烦”的话。



“为什么受伤了呢?是被谁弄的?……难道是、艾尔——是一个成年女性吗……?”



“啊?不是啦。嗯……摔倒了。”



“真的吗?难道是——不是啦!大助是个坚强的孩子耶!”



“……你在跟谁说话啊。”



“啊、不、唔……是自言自语啦。只不过是想叫出来而已。真的,只是这样。”



千晴一边往大助的脸上贴上创可贴,一边拼命否定道。



最近的姐姐样子似乎有点怪。



既变得比以前更爱缠着大助,偶尔也会出现一个人不知在跟谁说话的举动。而且本人可能没有在意,“真的,只是这样”就是她说谎时的惯用口头禅。



“还有,你别用‘你’这种称呼来叫姐姐哦——从明天开始。我放学也会跟着你回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了。”



“我都说是摔倒了啊!烦死人了!”



大助甩开姐姐的手,走到客厅去了。



“没有烦人!很正常啊!”



千晴总是喜欢照顾大助。



对大助来说,这个比任何事情都要讨厌。其中当然也包含了害羞的原因。



“一点也不正常!”



千晴恐怕是围绕着大助的世界中的唯一存在了。



——她需要的是大助,而并非其他的任何人。



大概是出于保护弟弟的义务感吧,千晴对大助非常温柔。



实在太温柔了。



千晴逐渐变得很少跟自己的朋友玩耍——那也是从最近对大助担心过度的时候开始的。



因为什么都优先考虑着大助,千晴周围的世界就会逐渐把她孤立。



就是因为大助的关系,她正在一点一点地失去自己的容身之所。



而她自己本身却完全没有察觉。



“无论是上学放学,都不要跟着我。”



大助冷漠地这么一说,千晴就露出了寂寞的神情。虽然心中感到一阵刺痛,但也不会表现在脸上。



——大助的姐姐——千晴,是个傻瓜。



因为是傻瓜,千晴的身边也应该像其他地方一样。



不应该存在大助——他心里是这么想的。



※※※※※



那是五年前的记忆。



是大助独自一人被扔在那间公寓之前的回忆。



“呜——”



一条不知名街道的小巷里。



睡在人迹罕至的巷子一角的药屋大助,这时候睁开了眼睛。他把为了御寒而卷在身上的特环长大衣解开,站起了身子。



本来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儿,可是不知不觉竟然真的睡着了。



“睡过头了……可恶!”



他咂了一下嘴,重新把长大衣穿好。确认了周围没人看到自己之后,就向前飞跑了起来。



但是蹬在地面的脚,却完全使不上劲。看来如此短时间的睡眠,并不足以驱除疲劳。



——在西远市的“URBAN”内知道千晴失踪的事后,大助就一直在向着“某个地方”前进。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跑过了多少公里的距离了。从前天到达西远市到现在为止,也就只是睡了刚才那么一会儿。身体的各处关节都发出了悲鸣,疲劳也已经渗透了全身肌肉。



大助到底在朝哪里去呢?



知道这一点的人,就只有大助本人而已。



“呜——”



再次往膝盖注入力量,站了起来。



能被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探知所在地的防风眼镜,已经被他亲手破坏了。



要把握大助行踪的话,应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为了尽量躲开遍布全国的特环搜索网,他一直不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宁愿绕远一点的路来选择一些人烟稀少的路来走,一直走到现在。



绝对不能被把大助视为眼中钉的中央本部发现。更不能被他们妨碍。



也不能把自己所属的东中央本部卷入其中。



所以大助就凭着自身的判断,断绝了跟特环的联系。



“不赶快的话,就会被那家伙抢先一步……”



大助咬紧牙关,抬起了头。又再次跑了起来。



——做了一个过去的梦,并不是出于偶然。



大助知道自己的姐姐——千晴失踪了,所以大助必须分秒必争。



他并不知道千晴现在在哪里做着些什么。



但是,正因为这样——没有时间了。



即使在那里等待着自己的只可能是最恶劣的事态,大助也必须要去。



“不管怎样,也要比那家伙快一步……”



光靠自己一个人。到底能不能达成目的呢?



——那样的想法突然掠过了脑海。



在自己正在前往的地方等待着自己的绝望,大助也非常清楚。并非其他的任何人,那是只有大助才知道的事。



如果能借助东中央支部的力量。也许还可以——



“不……”



那种天真的想法已经舍弃了。



现在的东中央本部,还“不足够”。这一件事,也只有大助才知道。



“只要我一个人就行了。这次一定要——”



至今为止,自己都是孤身战斗到现在。



“这次一定……!”



郭公虫降落在大助的身上。



对自身的消耗毫不在意。



也不顾梦想被不断啃食。跟自己的<虫>进行了同化的大助,向着某个方位疾驰而去。



1.05Theothers



病房的窗帘在微风中舞动。



五郎丸柊子从探病者用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把打开的窗户关上了。



虽然天气已经逐渐转暖,但风还是有点寒意。外面的新鲜空气,如果吹得太多的话,对躺在床上的人来说也是不好的。



关上窗之后,从外界传来的杂音一下子就变得听不见了。这个成了密室的个人病房,就等于是柊子和床上的人独处的两人空间了。



“到了这个时候,还真是有点凉呢。希望大助现在没有着凉吧,啊哈哈。”



面向躺在床上的人,柊子发出了干涩的笑声。



当然,不会有任何回答。柊子面露苦笑,又坐回到椅子上。睡乱了的头发轻轻地晃动了起来。她用食指推了一下鼻梁上戴歪了的眼镜。



“啊,土师前辈也好像觉得有点冷呢。对、对不起,我没有发现……”



看到毛毯被盖歪了,柊子慌忙站了起来。重新把毛毯盖好之后,她才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在床上静静地起伏着胸口的人,是土师圭吾。他是担任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东中央支部长的青年。作为他最大特征的锐利眼神和浅薄笑容,也因为陷入沉睡状态而无法看见。脸形的轮廓之所以变得比以前纤细,是因为他比以前消瘦了许多的缘故。



土师自从去年圣诞平安夜在叶芝市展开的跟<虫羽>之间的决战以来,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妹妹千莉虽然每天都会来探望,也会无微不至地为他护理一番,但是他直到现在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啊,千莉吗?她今天有一个训练。不过,应该也差不多到结束的时间了,我想她很快就会来看你。啊,不,这不是我强制的,是她自己说想要参加战斗……所以,那个……请你不要对妹妹参加战斗这件事感到生气好吗。”



面对毫无动静的土师,柊子却以生动的动作拼命作出辩解。不,陡键跟土师有着同样的血统,千莉的确非常聪明。虽然有着先|失去视力的不利因素,但是在训练中的成长速度实在令人惊讶。“渐且,那个……我还没有跟她说。关于大助断绝了联络的事情……”



视线自然而然地垂了下来,她看着自己搭在膝盖上的双手。



“大助的姐姐——千晴小姐的行踪,也至今没能把握到。”



前往西远市的大助失去联络,是在从柊子口中知道了千晴失踪之后发生的事。



大助的防风眼镜,在现场的URBAN高塔屋顶被发现了。他的手机残骸,也在同一个地方被发现。虽然残留在现场的战斗痕迹让人担心他的安危,但是从目击者证言中也证实了一个外表像是大助的少年平安无事地离开了高塔这一点。



既然他的身姿被当地人所目击,那就意味着他应该是很匆忙地离开了现场吧。而防风眼镜是被大助手枪所破坏这一点,也已经得到了确认。



也就是说,大助是凭着自身的判断,为了躲避特环而藏匿着自己的行踪。



难道他对姐姐千晴的所在地把握了什么线索吗?



或许是那样。



或许也不是那样。



现在能知道的,就只有大助无视了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这个组织的存在而采取独立行动的事实。



不仅仅是中央本部。



就连本来应该是同伴的东中央支部的存在,也随着防风眼镜被扔在了“URBAN”之上。



——就算我离开了东中央支部,也请你不要输给中央本部啊。



大助通过电话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所代表的意义?



如果他的意志确实如此的话,柊子作为统领东中央支部的指挥官,就必须作出某个决断——



“真……真是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照我看来,他一定是处于逆反期了!竟然什么都不说就失去了影踪,害别人担心!等他一回来,我就要狠狠教训他一番!作为平时被他斥责的报复——不,是作为一个成年人,该发火的时候还是要发火才行!”



土师依然一脸安稳的表情,什么也不说。



把名为药屋大助的少年培养为<郭公>的最强附虫者,自己明明也只是一个二十八岁的年轻人,却拥有能跟中央本部势均力敌的手段和能力。挺身救了大助的他,尽管被人称为无情,却拥有着永不动摇的智慧和坚强。



另一方面,说起现在作为东中央支部代理的柊子——



——无能。



关于她的评价,就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了。从她自己本身也承认这一点来看,已经没救了。



但是土师为自己挑选的后继人却并非别人,正是如此无能的格工——



“而且啊,就算大助不在这里,我们东中央支部也一样是稳如泰山的!凭着我的高明手段,火种二号的有夏月也成了我们的同伴,还推翻了中央本部最优先的命令系统啊!否则的话,现在去了西远市的大助也不可能会拥有无需通报的战斗许可——”



柊子挺起胸膛,露出了笑容,但是双手却紧紧抓住了床单。



即使是无能,她也觉得自己作出了相当的努力。



在把杏本诗歌——名为<冬萤>的少女作为交易道具转移到中央本部的时候,她就已经立下誓言了,在做好战斗觉悟的同时——



希望能挽救因为<虫>这种不合道理的存在而在战斗中不断互相伤害的人们。



“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东中央支部没有问题!嗯,没事的!绝对没有问题!没有问题……”



只要有土师对自己寄予的信赖——



以及过去无论面对任何敌人都绝对不会败北的大助在的话。



即使是无能的柊子,也应该能做到这一点……她本来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



“没事的……我……会想办法……”



声音在颤抖。视线也缓缓地垂了下来,直到白色的帘。



“我……”



火种一号局员<郭公>。



最强的王牌,现在却从柊子的手上消失了。



以自己的意志,离开了东中央本部。



“……如果不是我,而是土师前辈的话,他是不是就不会失踪了呢……”



柊子无意识地从嘴里吐露出了这样的一句话。但是,她又猛然醒悟过来似的拾起了头。



“没、没有什么!刚才那个不算!不算的!嗯,我会干好的啦!<虫>算得了什么!<虫羽>算得了什么!中央本部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我还是希望魅车副本部长和HARUKIYO、歼灭部队能对我手下留情就好了……不、不管怎样,我会努力的!你看着吧,土师前——好痛!小腿……我的小腿骨……撞在床角上了……!”



正准备气势十足地站起身来的时候,柊子的脚就撞到了床脚,不由得蹲了下来。



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柊子耳边——



仿佛传来了一个无比熟悉的笑声。



那是一个包含了强烈讽刺味道的浅笑。



“……”



蜷缩着身体的柊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那一定是变得软弱的自己的心所产生的幻觉——她这么认为。



连确认的勇气也没有,柊子无法把脸拾起来。



——虽然劲头十足是好啦,但是你最糟糕的就是越是拼命,就可能越是白费力气。



土师那讽刺的口吻——跟在学生时代担任柊子家庭教师时那一成不变的声音,又再次回响在耳边。



——你看吧,这张成绩表。你还真是天才啊,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教会了我绝望二字的这个意义上来说,我反而很想给你付一笔教学费呢。



以无与伦比的讽刺语气,说出一些坏心眼到极点的话语——他就是这么一个家庭教师。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觉得很开心,并没有对指导柊子学习感到厌烦。当时自己之所以拼命努力了一番,也都是因为这样。



“……”



在拼命努力复习过的那次考试中,她觉得是应该可以解答出更多题目的。



但是,她还记得当时脑海中掠过了某个想法。



——如果成绩变好了的话,那就会没必要继续聘请家庭教师了吧。



结果,那种能解答更多题目的感觉,似乎只是柊子的错觉。自那以来,她就不管怎样也无法集中精神学习,成绩变得越来越差了。



但是,当她不假思索地选择了跟土师同一所大学作为升学目标,在参加学校的入学考试时,她才又努力了一次。



最后,柊子竟然奇迹般地通过了入学考试——



“土师——前辈——”



为了确认刚才听到的讽刺笑声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柊子慢慢地拾起了头。



——窗外的风,刮得越来越猛烈了。



自从把窗户关上之后,大概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吧。树叶飘落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微风逐渐转化为强风。



从病房里看到的外界景色,已经被染成了橙色。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啊,是的,请进吧。”



坐在椅子上削着本来是探病礼物的苹果的柊子,转头向病房的门口看去。



敲门的人打开门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绪方有夏月和土师千莉。有夏月正轻轻地拉着眼睛看不见的千莉。



“支部长代理,那个……咦?”



看到柊子手里拿着的苹果,有夏月不由得愕然。



“那个苹果……难道是支部长醒来——”



“是、是误会啦,有夏月!”



柊子慌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挥动着苹果和水果刀,拼道:



“我并不是打算要把探病礼品拿来吃什么的……哎呀,就是那个,对、对了,我想千莉你们也快来了!要不要吃一个?很甜很好吃的



哦!不!我并不是知道这些苹果很甜,其实——”



“……”



有夏月马上就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



在慌张的柊子身边,土师圭吾依然一脸苍白地沉眠在床上。确认了这一点的少年不由得垂下肩膀叹了一口气。



“我不会到处说出去的啦,请你别拿着水果刀挥来挥去好吗……咦,好像眼睛有点红啊?”



“啊哈哈,因为小腿骨撞在床角上擦破了皮,而且还肿起了一大块……就算是我也忍不住哭出来了呀。对了,我们支部干脆也组成一个独立的救援班——”



“你没事吧,柊子小姐?”



土师千莉露出了一脸担心的表情。她对别人变化的敏感程度要比任何人都高。



“声音的语调好像跟平常邮电部一样,应该是很痛的吧……”



“你没必要那么认真的,千莉。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子——比起那个,支部长代理。我有点话要跟你说,可以吗?”



“啊,好的。呜鸣……就因为千莉这么温柔,有夏月的冷静就表现得特别明显呢……”



原来身为<虫羽>一员的有夏月,非常讨厌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如果不是好朋友千莉在这里的话,他马上就想离开了——这应该是他的真正心里话吧。



柊子放弃了削苹果,把它放了回去。察觉到千莉正在注视着床的方向,于是循着视线看去。



“……这边就交给我吧,土师前辈。”



面向闭着眼睛的青年说道。



“咦?你说了什么吗?”



“啊,不!只不过是自言自语而已,千莉。”



柊子一边满脸堆笑一边走出病房,发现走廊上正站着两个熟悉的脸孔。



跟有夏月穿着同样制服的少年,是代号为<兜>的局员。战斗能力虽然并不突出,但任务成功率之高却异常出众。像他这种无论什么任务都可以完美履行的部下,实在是极其贵重的人材。



另外一人,则是一位有着成熟外表的少女。她正是几天前出院的白樫初季。卷在头上的头巾,是为了在使用她擅长的飞行能力时防止头发挡住视野而准备的东西。她跟大助一样都是同化型附虫者。



“咦?各位,你们不是通常任务……不,应该是在待机中的吧?啊,是来探望土师前辈吗?”



“柊子小姐,关于阿大下落不明的事,是不是真的呢……?”



面对满脸讶异的柊子,千莉以不安的口吻问道。



“咦……?为什么你会知道——”



“看来是真的啊。”



靠在墙边环抱着两臂的<兜>叹了一口气,似乎一脸焦躁的样子。



“嘻嘻嘻,我从跟我很要好的小<舞舞>口中听说了哟。她说情报班拼命到处找,也还是没有找到呢。”



以独特的语调说话的人正是初季。



“啊,竟然能跟她那么要好,真少见——啊,咦?那、那个不是很严重的纪律违反行为吗?不,比起这个,初季你现在名义上还是中央本部的局员,也才刚刚伤好出院,如果这样子到处乱动的话我们会很困扰一”



“听说是前天失踪的吧。为什么我们几个都没有接到搜索命令?”



四个少年少女的视线同时盯在柊子身上。



他们各自都大概有着自己的想法吧。柊子沉默了下来。



“从状况来看,<郭公>似乎是主动切断跟特环之间的联络的——至今为止,已经有过好几次这种先例了。”



<兜>以严肃的口吻说道:



“这应该是局员逃脱、或者背叛时的行动特征。”



“……”



柊子依然无言以对,只是平静地承受着局员们的视线。



首先对<兜>的话作出反应的是千莉。



“阿大他应该不会背叛我们吧?”



她放开了有夏月的手,抓住了柊子的衣角。



“为什么不快点把他找出来?阿大他不是被很多人视为眼中钉吗?现在可能正处在危险之中啊……!”



“也许——真的是那样呢。”



听了柊子的话,千莉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之所以没有给各位下达搜索命令,是因为不可能这样做。所有种类的任务中,尤其是进行人物搜索这一点上,是不能起用你们四位的。”



“是怎么回事?”



“有夏月,你是最不能派出执行搜索任务的一个。假设<郭公>不在的情报万一泄漏到<虫羽>那边去的话,那么到时候东中央本部就会有可能成为他们攻击的目标。就像以前他们的同伴发起袭击的时候一样。本来把你招揽到这里来,就是希望在<郭公>不在场的情况下,能有一个强力的局员随时应付紧急情况。”



有夏月默默地注视着柊子。他现在大概是有一种被看穿了内心想法的感觉吧。



榛子说的理由中,其实有一半是假的。



绪方有夏月这名少年,对作为<郭公>的大助怀有杀意。如果派他去执行搜索大助的任务的话,他一定会在感情的驱使下采取单独行动,而且会不由分说地展开战斗。在确认真正事实之前,还是应该尽量避免己方成员互相争斗的恶劣事态。



代替有夏月举起手来的,是白樫初季。



“那么就由我去吧!”



“初季的机动力虽然非常优秀,但是在搜索这一点上却无能为力。如果不是具备<木叶>那种特殊索敌能力的话,要从天空上找到一个人应该是很困难的吧。”



“‘索敌’能力的话——我今天刚刚完成了训练。”



听见千莉一脸认真地说出了这句话,柊子也一时语塞了。



虽然早就觉得她优秀,但成长的速度也实在远远超越想象。对于自己允许她进行训练的决定是否正确这个问题,柊子至今也依然难以作出判断。



土师前辈,千莉也许会成为战斗中不可缺少的一员啊——



“……很可惜,千莉你并不具备机动力。在万一陷入战斗状况的时候也无法保护自己。从战斗力上的不足这一点来看,即使跟初季互相配合也是一样的。



“……!”



初季马上很不甘似的扭曲着脸。跟拥有强大战斗力的同化型不一样,她并不具备战斗的能力。柊子也知道她对自己的战斗力抱有劣等感。



代替她——



“跟我组合就行了。”“虽然你可能会生气,不过我就直说吧……你和千莉的组合,实在有很多缺陷。在机动力和战斗力上都留有很大的不安因素。既然以<郭公>为目标的敌人很多,那么这应该会是很危险的任务吧。如果既找不到他,而且更失去了你们两人的话……那就是最糟糕的事态了。”



至今为止,这是光交给大助一人就能完成的任务。如果是他的话,无论是以机动力和情报收集能力为基础的搜索能力,还是最为突出的战斗力,都全部达到了最高值。



但是现在正是大助本人失踪了。



不仅如此,现在的状况还非常恶劣。



大助以自己的意志脱离了东中央本部。在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中,他的行动可以被判断为最大级别的纪律违反。



正如<兜>所说的那样,就算不知道大助的真正用意,实际上他所采取的行动,完全就是——



从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脱逃行为。



虽说只是暂时性,但是柊子作为名义上统领着组织的指挥官,就必须作出决断。



“关于<郭公>的搜索,我已经作了安排。石卷支部长助理已经出发前往中央本部了。”



面向一脸讶异地皱起了眉头的局员们,终子以认真的表情说道:



“所以就请你们几位暂时待机,随时准备采取行动。在找到<郭公>的时候,才是最需要各位力量的时刻。”



土师前辈——



柊子在心中向土师圭吾诉说道。



我会做好我该做的事——



“<郭公>所采取的行动,不得不认为是违反东中央本部规定的背叛行为。一旦把握到他的行踪——



柊子作为支部长代理下达了命令。



“就动员东中央支部的全体力量,对火种一号局员<郭公>实施捕获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