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吗……可是，莉丝好像不怎麽开心。」



昨晚用餐时，莉丝依旧沉默寡言，面对菲娜与麻衣的关心也只是简洁扼要地回应，其他时间就安静地吃饭。



「莉丝莉特只是不晓得如何表达喜悦而已。」



她可乐得很呢……菲雅嘉打趣地笑道。



「真想不到，对了，你所谓的莉丝莉特是？」



「当然就是莉丝啊，她的全名是莉丝莉特·诺艾尔。」



「第一次听见。」



即便问她，她只会回答「莉丝」。



「不知道也无妨，反正很长不好念。」



「你不是都叫她莉丝莉特吗？」



「称呼她的本名是代表尊重。」



菲雅嘉直截了当地表示。



「那名字……是月球人吗？」



「没错。」



「菲雅嘉也是月球人吗？」



「当然。」



菲娜也曾经说过，自己的预感果然正确。



难怪她见到菲娜，就知道菲娜的姓名和身份。



「扯远了，为什麽你知道莉丝很开心呢？」



「嗯，我和莉丝莉特认识很久了。」



「等一下，你可以依序说明吗？」



「嗯，抱歉。」



菲雅嘉在椅子上端正坐好，稍微思索该从何说起。由於外表仍是莉丝，所以散发出一种奇妙的不协调感。



但是没有当初感受到的恐怖感觉。



菲娜说得没错，他感觉不到菲雅嘉抱持着敌意。



「你知道莉丝莉特……有双重人格吗？」



「嗯。」



「详情我不想多做解释，总之你明白这点就好。只是，我们之间有一定的规则。」



菲雅嘉开始说明。第一，莉丝似乎不晓得菲雅嘉的存在，因此莉丝才会没有菲雅嘉现身时的记忆。



反而是菲雅嘉随时能感觉到莉丝。



「说起来，感觉就像是一直在旁边观看。」



「那麽，我和莉丝的谈话，你也全部听见了吗？」



听见达哉的询问，菲雅嘉静静点头。



「真是不好的习惯……」



「偷看别人谈恋爱，对我来说也不好受。」



「什丶什麽谈恋爱啊！」



话题突然转换到这方面让达哉慌张起来，菲雅嘉似乎透过莉丝看穿自己的想法，达哉不禁面红耳赤。



「不用害羞吧，很自然呀。」



「……」



——我对莉丝抱持好感吗？



自己确实喜欢她没错，然而达哉本身也不晓得该不该称为恋情，何况现在思绪混乱，更不可能做出结论。



「不好意思扯远了。」



「啊，不会……」



见到达哉结结巴巴的模样，菲雅嘉打趣地微笑。



「好像被我说中了。」



「才丶才没有。」



「无所谓，接下来才是重点。」



菲雅嘉收起笑容，眯起红宝石色的眼眸。



「原则上我不会现身，确切地说，我能够任意决定该不该出现，所以从优先权来看的话，



我的人格权力比较强。」



「意思是，因为菲雅嘉没有出现，所以平常是莉丝出来吗？」



「没错。」



菲雅嘉缓缓点头。



「顺带一提，我会尽量避免出现。如果我经常出现，莉丝会渐渐衰弱。」



「咦……」



一时无法领会菲雅嘉话中的意义。



「莉丝莉特的意识会逐渐衰弱。而且，最近还有加速的倾向。你还记得在商店街喝咖啡，



以及在回廊谈话时的事情吗？」



「啊，记得……」



「因为莉丝莉特突然昏倒，不得已我才会出现。」



「…………」



当时莉丝突然失去意识，尽管可以借此解释红眼的菲雅嘉现身的原因，不过事实似乎与她的说法相反。



「她生病了吗？」



「正确来说我也不晓得。」



「治得好吗？」



「我也不清楚。」



「这样下去莉丝会……？」



虽然达哉注意到自己的口吻渐渐激动，但是却无法压抑自己冲动的怒火。



「可能会由我顶替她吧。」



「意思是……莉丝会消失吗？」



「…………」



低下头的菲雅嘉不发一语，彷佛默认达哉的说法。



「胡说！」



回过神时，达哉已经奋然站起，然而菲雅嘉只是冷静地望着激动的达哉。



「三更半夜不要大声吵闹。」



「有解决的方法吗？」



激动的达哉无视菲雅嘉的劝说。



既然知道这样下去莉丝会消失，怎麽可能坐视不管，就算外表一模一样，眼前的少女却与莉丝截然不同。



而达哉认识的那位莉丝，将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也在思考解决的方法，请你暂时忍耐一下。」



「…………」



脱力的达哉瘫坐在床上。



菲雅嘉似乎不是说谎或敷衍，而是认真思考拯救莉丝的方法，那他也不能再说什麽了。



「你好好陪伴莉丝莉特，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



「……好吧。」



菲雅嘉彷佛在进行开导，达哉只能点头答应。



「拜托你了，达哉。」



菲雅嘉说着从椅子上跃下。



在她缓缓步出房间之际，回头望了达哉一眼。



「我也不希望莉丝莉特消失。」



她的声音中蕴含着深刻的悲伤。



菲雅嘉离开之後，达哉的睡意已经完全消失。



躺在床上睁大双眼注视天花板，却没有任何影像映入眼帘，只有菲雅嘉留下的话语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无法将精神集中在其他地方。



虽然无法囫囵吞枣菲雅嘉的话，然而她的说法，与达哉至今的经验完全不谋而合，假如菲雅嘉的说词正确，莉丝的意识将会逐渐衰弱，最终彻底消失。



——好不容易才能一起生活。



达哉紧抿嘴唇，希望说话老成的莉丝，可以像一位平凡的女孩灿烂微笑，而再这样下



去，这种渺小的希望将会无疾而终。



——我想再多了解她丶帮助她。



——我想被有如野猫善变的莉丝肯定丶信赖。



如果现在只是用这种自私的渴望在她身後追赶，就会像菲雅嘉所言，搞不清楚这样算不算是恋爱。



事实上，达哉对莉丝几乎一无所知，连本名也是刚刚才知道。



——首先要了解莉丝。



应该要先明白自己的想法，幸好这样也合乎菲雅嘉的意思。



「决定以後就快睡吧！」



达哉喃喃低语。



既然要有和莉丝说话的毅力，就得养精蓄锐才行。



想着想着，达哉闭上双眼。



第五章



「今天也是全员到齐呢。」



朝雾全家齐聚在结束营业後的「左门饮食馆」一如往常地在店里享用「员工福利」，其中也包括被纱耶香牵着手的莉丝。



「达哉，全家人就是要一起用餐，你说对吧？」



纱耶香满脸笑容地询问，同时菜月等人也从厨房现身。



「欢迎光临，莉丝妹妹！」



「很高兴你又来了喔。」



「今晚就用我的料理填饱你的肚子吧。」



以菜月为首，依序是左门丶仁……相继出声，莉丝虽然有些不知所措，还是轻轻点头回答：「我知道了。」



莉丝成为朝雾家一员之後过了几天——



先不管其他的人，本人似乎也逐渐习惯现今的生活。



起初六人共一早的朝雾家与鹰见泽家的餐桌也因为菲娜与米亚，还有莉丝的加入，成为热闹非凡的九人一桌。



每天的晚餐就像是小型派对。



起初不苟言笑的莉丝，脸上也逐渐显现感情。



「好，全员到齐。」



「那麽，大伙开动吧。」



在左门与仁的带头下，「我要开动了。」的附和声在店里响起。



——此刻能够与莉丝快快乐乐地用餐，再幸福不过了。



虽然这麽想，达哉却对某件事情耿耿於怀。当然就是菲雅嘉说的……莉丝的意识会逐渐薄弱的事情。



或许是用过晚餐回家之後，莉丝总是早早关进房里，最近这样的模式不断上演，让达哉更加不安。



「莉丝妹妹好像有点累。」



「大概是不习惯面对人多的场合。」



达哉假装镇定地向麻衣解释。



因为他不可能解释是莉丝的意识逐渐衰弱所导致。



「希望她能稍微习惯。」



在客厅品尝饭後茶的菲娜轻轻细语。



如果和最初相比，莉丝确实逐渐适应朝雾家的环境，每天过着平稳的生活，以及在「左门」愉快地享用晚餐。



「接下来，希望她能稍微敞开心房。」



「说不定必须要强迫她。」



面对达哉的嘟哝，菲娜嫣然一笑。



「例如呢？」



「假如对方消极以对，我们就化守为攻！」



麻衣探出身子发言。



「具体来说呢？」



「那就得靠你们自己去思考了。例如我昨天就和她一起洗澡唷。」



「情况怎样？」



「起初她不太愿意，但是最後就习惯了。」



得意洋洋的麻衣不怀好意地挑逗达哉：「哥哥要不要试试看呀？」



「你是笨蛋吗！」



达哉品尝过一口米亚冲泡的茶，然後说：



「对了，今天中午莉丝在做什麽？」



达哉询问正在打杂的米亚。



「因为我也有工作要忙，所以只是经过时会偶然看见她。她好像中午吃饱饭後，就一直待在客厅睡觉。」



「简直像只猫。」



相较咯咯笑的菲娜，达哉脸色凝重望着地板。



达哉记得，今日用过早餐之後，莉丝就表示要去睡觉，於是返回纱耶香的房间，连达哉傍晚放学回来的时候，莉丝也在客厅睡觉。



还有，晚餐过後的现在也马上回房间……



也就是说，她几乎一整天都在睡觉。



——会不会睡太多了？



来到朝雾家後，莉丝经常表示很累，也常常在睡觉。



就算不习惯新的环境，未免也有点不太寻常。



——难道……



菲雅嘉的话再次於脑海苏醒，难不成莉丝现在已经处於危险状态了吗？



「我去看看莉丝。」



达哉从沙发上起身。



「怎麽了，脸色不太对劲？」



「没事，不要紧。」



达哉用浅浅的笑容回答纱耶香。



怕麻烦的达哉不想在此刻花时间向大家解释，宁可早点见到莉丝。



「莉丝？」



敲过纱耶香的房门後，房内没有任何回应，但是门缝下有透露出灯光，该不会她开着灯睡觉吧？



达哉握住门把，悄悄打开房门。



好久没有进入纱耶香的卧室，这间房间曾经是双亲的寝室，宽敞的空间摆有一张床。



达哉朝床的方向望去——



莉丝倚靠着床铺，动也不动瘫坐在地板上。



「……莉丝!!」



达哉慌忙冲上前，双手搭在她的肩膀。



仔细一看，平缓的胸脯缓缓上下起伏，掌心感受到逐渐传来的体温。



「莉丝，你没事吧？」



松了口气的达哉出声询问，於是她缓缓睁开眼皮。



瞳孔是……清澈深沉的翡翠。



「达哉……」



「睡在这种地方会感冒喔。」



「嗯。」



扶着浅浅一笑的莉丝，她用自己的脚站起身子。



「还好吧？」



「没事，只是有点困。」



莉丝睡眼惺忪地回答。这句话已经听了不下数遍，一想到这句话一次一次透露出危险的讯息，达哉感到懊悔不已。



「别勉强，上床睡吧。」



「嗯。」



面对达哉的规劝，莉丝直率地点头，缓缓躜入被窝。



双人床对她来说非常宽大。「呼……」她静静躺在床上，安心地吐了口气。



「有没有哪边不舒服？」



「没有。」



「是吗。」



达哉隔着棉被轻轻拍打莉丝的身体，配合时钟的秒针，以固定的节奏拍抚，她的表情逐渐缓和下来。



没有想过莉丝会露出这种表情。



「今天睡了一整天吗？」



「没办法，因为很困。」



「为什麽这麽困？」



「…………」



莉丝没有回答。



达哉沉默片刻，虽然很犹豫，还是继续询问。



「菲雅嘉提过，莉丝的意识会渐渐衰弱。」



「……是喔。」



莉丝叹了口气，似乎放弃挣扎。



「事情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应该是在『左门』撞到头的关系。」



「撞到头……」



达哉回想莉丝初次造访「左门」时的情形。这麽说来，首次感觉到她不太对劲就是在那个时候。



——那是菲雅嘉吗？



莉丝不记得菲雅嘉出现的情况，即使询问撞到脑袋之後的事情，她仍旧一无所知。



昨天晚上菲雅嘉说的话一点都没错。



达哉完全无法想像。



丧失自己的记忆……是怎样的感觉？



「在那之前，我不会这麽想睡觉。」



「如果没有带你去『左门』就好了……」



达哉咬牙切齿。虽然不会改变结果，至少莉丝的意识不会衰弱。



「不。是我自己要跟去，达哉并没有错。」



莉丝用力摇头，似乎想安慰达哉。



「我和菲雅嘉殿下的结合性原本就不好，撞到头只是个引爆点罢了。」



达哉对她的说法感到诧异。



「菲雅嘉……殿下？莉丝，你是从什麽时候开始有双重人格？」



「我们并不是双重人格，你的说法正好颠倒。」



「怎麽说？」



达哉不禁眉头深锁。



「我们原本就是独立的人格，虽然进行了结合，但是过程并不顺利。才会因为撞到头，造成了分离。」



「怎丶怎麽可能……有那种事。」



「最後造成了现在的我。」



莉丝对一头雾水的达哉详细解释。达哉简直不敢相信，怎麽可能这轻轻松松就融合两个人格。



「那麽，假设融合成功，为的又是什麽？」



「为了将菲雅嘉殿下的人格与记忆保存於未来。还有，为了让菲雅嘉殿下获得行动自如的手脚。」



「所以，莉丝是为了这个完成这个结果的容器吗？」



「是的。」



莉丝说完闭上眼睛。



——这丶这是什麽……



这种莫名其妙的说法使达哉非常生气。



假如那是事实，莉丝的人生会变成怎样？



莉丝究竟是为何而活？



「是谁为了什麽目的做出这种事情？菲雅嘉跟你是什麽关系？」



「…………」



「你不会排斥吗？不觉得奇怪吗？」



「我不会排斥，我不觉得奇怪，因为那就是我存在的目的。」



闭上双眼丶静静回答的莉丝，表情没有半点犹豫。



「这不是浪费自己的人生吗？」



「没有浪费，因为我很满足。」



「…………」



奇怪，实在太奇怪了。



——这样子莉丝实在太可悲了。



胸口疼痛难耐。



「喂，莉丝，告诉我，你人生的目标在哪里？你想做什麽？喜欢什麽？要去哪里……」



沉默不语的同时，灼热的水珠沿着达哉的脸颊滑落下来。起初是一滴，接着增加为二滴丶三滴……



「下起温热的雨了。」



在朦胧的视线中，莉丝缓缓睁开眼眸。



「……莉丝。」



「为什麽要哭？」



「因丶因为……」



「……是为我而哭吗？」



达哉已经搞不懂是为谁流下眼泪，只知道自己胸口苦闷难耐，回过神时，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莉丝将手伸出棉被，温柔地触碰达哉的手腕。



「我不难过。」



听见莉丝低声呢喃，达哉握紧莉丝的小手。



「我诞生的意义是为了完成使命。这样子就能完成使命，所以我不难过，那就是我的生存意义。」



一字一句刺痛达哉的心，达哉泪流不止。



「爱哭鬼。」



「害我哭的人是你吧。」



达哉一边拭去泪水一边反驳，莉丝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你要为自己更加着想，快快乐乐度过明天，快乐地睡个好觉。」



「达哉第一次说这种话。」



莉丝微微一笑，接着说……



「我并不讨厌。」



总算稍微将我的话听进去了……正当达哉这麽想的时候。



「不过，我有必须完成的使命。」



莉丝以坚定的视线与口吻，赏了达哉一巴掌。



「莉丝……」



「纱耶香快来了喔。」



说着，莉丝轻轻缩回手腕。



「什麽都好，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没有。」



莉丝合起双眼。



——结果还是一样……



希望莉丝灿烂地笑，希望她舍弃牺牲自我的使命，无拘无束地生活。



可惜不论达哉多麽希望，莉丝的信念却丝毫不为达哉动摇。



达哉唯一能做的，就是传达众人对她的爱。



或许，最终仍旧无法改变她的生存方式。



只是希望莉丝记住她曾被温暖包围。



……耳边响起莉丝静谧的呼吸。



不出一会儿，她就已经进入梦乡，虽然疲惫，她还是打起精神倾吐心事，这让达哉十分开心。



「莉丝，谢谢你。」



达哉缓缓倾身向前，温柔地亲吻莉丝的额头。



☆☆☆



翌日——



达哉就读的满弦崎大学附属卡特琳娜学院，迎接了上学期的休业式。



由於进入漫长的暑假，对在同一间学院留学的菲娜而言，这是她最後一次上学的日子，她不希望大家为她举办特别的欢送会，所以只在课堂上发表大约两分钟的感言，为留学划下句点。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过得很充实。」



回到家的菲娜对前来迎接的米亚说出这段感想。



「那真是太好了。」



米亚回答的表情隐约透露出担忧。



「米亚，怎麽了？」



心头浮现某种不好的预感，达哉开口询问……



「莉丝感冒了。」



———感冒？



达哉对米亚的回答一脸茫然。



昨晚完全没有任何异状。



「不要紧吧？」



「她没有发烧，暂时好好休息应该就会康复了。」



「……我去看看。」



达哉正想冲上二楼，却被身後的米亚叫住。



「啊，她正在休息。」



「看一下就好。」



达哉丢下这句话就冲上楼，偷偷进入纱耶香的寝室，蹑手蹑脚接近熟睡的莉丝，深怕将她吵醒……



她动也不动地静静沉睡。



如果不是胸口微弱的起伏，简直像是一个躺在床上的人偶。



「莉丝，我回来了。」



他忧心忡忡地呼唤对方的名字。



「嗯……」



她缓缓翻转过身体，代替对达哉的回应。



秀发黏贴上脸庞，莉丝皱起眉头表情看来不太舒服，达哉轻轻拨开脸上的发丝，温柔抚摸她的头。



指尖不经意触碰到昨晚亲吻的地方。



——我也做了鲁莽的事情。



回想起当时的举动，内心就小鹿乱撞，不过他是真心想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莉丝。



希望她不要忘记，她的身边有自己，以及家人。



「嗯……达哉……」



不断抚摸她的脑袋，莉丝突然微微发抖，吐露出达哉的名字。



「……莉丝。」



达哉心头充满了温暖，想不到看起来对一切漠不关心的她，内心竟然确实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想到这边的达哉对她萌生与至今截然不同的感情。



不同於到目前为止想取得她的信任，而是想获得她的青睐这种贪心的念头。



单纯地想和莉丝在一起，想尽力陪伴在她的身边……



——难道，我真的在这种状况下喜欢上莉丝吗？



在她可能会消失的时期。



达哉慌忙缩手，深怕触到莉丝。



就在这个时候，莉丝缓缓睁开眼睛，自己脑中的想法像是被完全看透一样，达哉不禁坐立难安。



「达哉……」



「我丶我回来了，莉丝。」



「……欢迎回来。」



声音气弱游丝。



「听说你感冒了？」



莉丝轻轻摇头。



「如果不这样说，大家会担心我，因为我不想说明原因。」



说完，莉丝再次闭上眼睛。



她有自己关心别人的方式，如此为旁人着想，实在不符合到目前为止她的思考模式。



「达哉，碰我的头。」



「啊，好的。」



或许是睡了一天意识蒙矓，莉丝难得做出这种要求，达哉听从要求抚摸她的脑袋，只见莉丝露出舒服的表情。



「这不是碰，是抚摸喔。」



「嗯。」



莉丝轻轻点头，再次低吟一声「好困」之後又睡着了。



——情况不太对劲。



她的身体果然出了状况。



达哉至今仍对菲雅嘉与莉丝的说法半信半疑，然而看见她不停睡眠的模样，就不得不相信她们的说法。



如果是为了将菲雅嘉的人格与知识保存於後世，而让她与莉丝融合，这个技术是……



——绝对是失落的科技。



遥遥领先现代的远古科技，既然能使用那个科技融合莉丝与菲雅嘉，应该也会有还元的方法才对。



如果将菲雅嘉转移到其他地方，莉丝说不定就能得救。



……想到这边的达哉缓缓摇头。



莉丝将自己是菲雅嘉的容器视为生存的价值，就有如菲娜不可能辞去公主的身份一样。



她应该不会同意。



——我该怎麽办呢？



望着莉丝的睡脸，达哉站了好一阵子才离开。



「莉丝的状况怎麽样？」



接近晚间十点之後，达哉造访纱耶香的房间。



莉丝虽然一如往常在「左门」的晚餐时刻露脸，回家後却早早服药返回房间，本来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想不到莉丝却坐在和式地板上看书。



——姐姐的房间有适合儿童阅读的书籍吗？



达哉抱持这样的疑问，准备上前询问。



「莉丝莉特正在休息。」



「哇！」



抬头的莉丝眼睛闪烁着红宝石光芒。



「啊哈哈，抱歉吓到你了。」



菲雅嘉爽朗地微笑。



与愉悦的她相反，达哉的脸上浮现阴霾。



就是因为有这个人在莉丝体内，莉丝才会想要消失，有牺牲一个人的人生来守护眼前人物的价值吗……



大概是察觉到达哉的感受，菲雅嘉收起笑容，神情跟着严肃起来。



「你在生气吗？」



「……我不知道。」



「你可以打我。」



菲雅嘉的声音沉着冷静。



「身体是莉丝的吧？」



「可是现在感觉痛的人是我啊。」



「不要这样，打你也於事无补。」



「这样可以让你好过一点……」



菲雅嘉说完将摊开的书本放回书架。



是关於月球的学术书籍，这是给像纱耶香正在研究的人看的，并非用一般的知识就能消化的书籍。



「你看得懂那种书吗？」



「懂啊，因为和我们息息相关。」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本书的内容很艰涩难懂吧。」



「请你不要光从外表来判断，我和莉丝莉特的年龄不同喔。」



菲雅嘉泛起苦笑。



——这麽说也有道理。



尽管外表会使人疑惑，但是非雅嘉不是小孩，如果她和莉丝同年龄，就没有必要特地继承菲雅嘉的人格和知识吧。



「……菲雅嘉，你到底是谁？」



「一个平凡的技术员。」



嘴巴讲得轻松，至少达哉明白事情并没有她讲的那麽「平凡」否则不会特地使用科技将两人融合。



——等等。



让两人融合应该就是失落的科技吧？真的有必要牺牲别人，来保护菲雅嘉的知识与人格吗……？



根据菲娜所言，管理科技的是月球教团。



莉丝是月球人，而且好几次在教堂碰过面。



——难不成，菲雅嘉的知识是……



达哉的脑袋正逐渐形成一幅拼图，不过还差一块才能拼成完整的图形。



「莉丝莉特……」



思绪被菲雅嘉打断，达哉迅速抬头。



「啊，嗯……怎麽了？」



「她越来越衰弱了。达哉不在的时候，几乎都在睡觉。」



「怎麽会……」



胸口一阵紧缩疼痛。



「看起来是在睡觉，其实有时是昏迷不醒。」



「她是在这麽差的状况下来到『左门』吗？」



「应该是不想让你担心吧。」



菲雅嘉露出寂寞的神情。



「平常总是我行我素的，为何偏偏在这种时候……」



怀着抑郁不满的心情，达哉丢下这句话。



「这种时候……也对，说大家很担心她的人是达哉吧？」



「是没错啦。」



「谁叫你要说，莉丝莉特才会想遵守。」



「咦？」



达哉惊讶地望着菲雅嘉，不懂她的话中意义。



「每次达哉呼唤莉丝莉特的时候，我感觉得到，她的意识会在这边增强。」



菲雅嘉手指自己的胸口。



「请认真跟我说话。」



「我是很认真的，莉丝莉特之所以逐渐衰退的原因，可能是对自己的自我意识越来越薄弱的缘故。」



菲雅嘉用严肃的表情说明。



「虽然她在情感的表达上态度非常冷淡，可是和达哉在一起的莉丝莉特却非常努力表达自我，就像谈恋爱的时候强烈地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就结果而言，她的意识确实正在增强。」



达哉听到这些有点生气。



恋爱可不是这样的东西。



「你是说我和莉丝在谈恋爱？」



「你们不是已经在谈了吗？」



「你丶你在说什麽啊……」



「竟然敢偷亲，不觉得很卑鄙吗？」



菲雅嘉嘴角微微扬起，搔搔额头暗示达哉。



达哉猛然想起来，菲雅嘉与莉丝是感觉共同体，假如莉丝正在睡觉的时候菲雅嘉还有意识，昨天的吻当然也……



「……呜。」



不否认白天见到莉丝时的感觉能称为爱情。不过这点被人利用，感觉还真不好受。



「这样子对莉丝真的有正面帮助吗？」



「不知道，只能不断给她美好的感觉。」



「可丶可是莉丝也有选择对象的权利吧？」



就算达哉承认，却完全不了解莉丝的心意。在这种状况下，事情不见得会依照菲雅嘉的想法进展。



「如果莉丝……不喜欢我的话，怎麽办？」



「请去问当事人。」



「……你会不会太狡猾了？」



「才不会，自己的爱情自己面对。」



「也对。」



菲雅嘉的回答十分正确，达哉只能乖乖点头。



因为一直听到莉丝的意识逐渐衰弱这些事情，让自己都忘记了，爱情是必须靠自己努力才可以。



「莉丝莉特就拜托你了。」



菲雅嘉的口吻相当真诚。



「我知道说这种话听起来很矛盾，但是我不希望她遭受不幸。」



「…………」



莉丝正在牺牲自己守护菲雅嘉，到底是谁做出莉丝的价值低於菲雅嘉的这个判断呢？



只要没有菲雅嘉，莉丝就不会有这种遭遇。



不过事到如今说这个也无济於事。



「不要紧，我也希望莉丝能够幸福。」



「抱歉，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菲雅嘉对达哉深深低头鞠躬。这绝对不只是敷衍了事，而是倾吐她的肺腑之言。



「有件事情想请你告诉我。」



菲雅嘉抬头凝视达哉。



「有办法借由月球失落的科技，使两人恢复原状吗？」



打从知道两人融合之後，这个想法便一直存在达哉心哩，如果原先是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合而为一，是否有可能逆向操作呢？



面对达哉的疑问，菲雅嘉回答：「并不是不可能。」



「只是，我必须进入其他容器。」



拯救莉丝的代价就是要牺牲他人。



即使如此，也必须要守护菲雅嘉的知识与人格。



「……好吧，我会做好我所有该做的事情。」



表情复杂的达哉喃喃低语。



莉丝绝对不会允许有人顶替她吧。



「拜托你了。」



菲雅嘉说完话，再次深深鞠躬。



☆☆☆



「哥哥，听说昨天你和莉丝妹妹聊天聊到很晚？」



隔天——吃早餐的时候，麻衣询问达哉。



达哉差点喷出口中的咖啡。



「为丶为什麽会问这个……」



「姐姐告诉我的。」



「…………」



这麽说来，达哉想起昨晚准备步出房间时，被回到房间的纱耶香以「感情真好啊」这句话调侃。



哑口无言的达哉看向纱耶香……



「好了，我要上班罗。」



她慌慌张张起身离开餐桌，其他人还来不及向她问候，纱耶香就彷佛逃走般地出门上班了。



「她跟你说了什麽？」



麻衣边说边投以好奇的目光。



「……不知道。」



「啊，脸红了！」



达哉想要敷衍过去，於是麻衣将问题丢向莉丝。



「莉丝妹妹，可以告诉我吗？」



「不知道。」



答案虽然与达哉相同，然而莉丝是真的不知道。



因为昨晚的谈话对象是非雅嘉，所以她完全不记得当时的事情。



「你还是死心吧。」



见到两人没有招供的意思，菲娜打趣地笑着回答。「真拿你们没辙～～」放弃的麻衣起身离席。



用完餐的达哉走向客厅，莉丝则是紧紧跟随在後。



一坐下来，她也跟着坐下，原本以为习惯单独行动的她，难得会主动跟在自己身後……



「你和那个人说什麽？」



莉丝阴暗地询问。



「小声一点，大家会听见的。」



「…………」



不晓得她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



她表情不悦地不发一语，没办法的达哉只好稍微挪近身体，压低声音说：



「昨天我们谈了你的事情。」



「谈了什麽？」



「呃……」



达哉有点犹豫，他不知道该如何说明，因为他不可能告诉莉丝，如果和自己谈恋爱，说不定就能避免意识衰弱。



「你得再对自己更加执着。应该很少有事情，可以引起莉丝想要去付诸行动的念头吧？」



「没有意义。」



「你要不要想想看？例如喜欢吃的食物啦，喜欢的花朵，这些应该不会成为莉丝使命的阻碍吧？」



听完达哉的话，莉丝低头沉思。



「还说了什麽？」



「都是无关紧要的话啦。」



「…………」



莉丝不发一语，凝视着桌面。



虽然摸不着头绪，但是她一副心情不佳的模样，或许问了她本身也不晓得原因吧。



「伤脑筋……你是什麽时候开始心情不好的？」



「达哉说和她说过话的时候。」



「然後心情就不好了吗？」



「嗯。」



看来，自己在她不省人事的期间，和菲雅嘉说话就是原因。



——难不成她在吃醋。



看着她不明究理闹脾气的模样，实在有够可爱。



达哉迅速抱起莉丝的身体，让她坐入自己的双腿之间。让莉丝的背紧贴着自己，并紧紧抱住。



「干嘛？」



「我想抚摸你的头啊。」



「达哉，很像纱耶香呢。」



表面上看似不悦，却没有挣脱的意思。



「很像姐姐？」



「纱耶香会马上抚摸。」



原来如此……达哉露出苦笑。



「不摸吗？」



「我觉得这样就好，你呢？」



「这样就好。」



说完，莉丝缓缓倚偎在达哉怀里。如果集中神经在与她接触的部位，便能感觉到微微的脉动。



达哉配合莉丝的心跳，温柔地抚摸她的身体。



——这样子真的能够加强莉丝的意识吗？



虽然无法确认，但是莉丝的确比之前能讲更多话。说不定稍微强迫她与自己沟通，对於莉丝而言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就在达哉思索的期间，莉丝已经进入梦乡。



呼……感觉着背部传来的安稳的呼吸。



——希望时间就此停止。



感觉着舒服的规律的期间，达哉也在不知不觉之间随着进入梦乡。



「……嗯……嗯啊？」



达哉清醒时，莉丝仍然在自己的双腿间沉眠。



看着墙壁上的时钟，时间是下午四点。看来已经睡了长达六小时。



——大概是累积了不少疲惫吧。



仔细想想，这几天和莉丝和菲雅嘉聊了许多，因此没能好好地睡觉，就算睡眠时间充足，也是个浅眠而已。



虽然觉得浪费了一整天，不过却神清气爽，看来是在莉丝身边才能熟睡的关系。



「莉丝。」



轻摇莉丝的身体，她没有清醒的意思。



——不会昏过去了吧？



他突然感到不安，在确认四周以後，达哉轻轻呼唤「菲雅嘉」如果莉丝失去意识，菲雅嘉应该会出来。



然而却没有回应。



知道莉丝正在睡觉，达哉放心地拍拍胸。



——差不多该打工了。



尽管很想一直陪着她，可是却不能不去打工，达哉将手伸入她的脖子後面以及膝盖内侧，打算将她抱到二楼。



就好像在抱公主一样，达哉轻而易举地抱起莉丝。



达哉将她抱往纱耶香的寝室，接着让她躺上床，替她盖上棉被，这段期间，她完全没有清醒的迹象。



「我要去打工了，精神好的话要来吃饭喔。」



明明知道对方不会回应，他仍旧轻声述说。



达哉轻轻抚抚莉丝的头，静静步出房间。



☆☆☆



当晚——莉丝并未出现在「左门」。



「莉丝妹妹还好吧？」



离开餐厅回家的途中，麻衣自言自语。



「虽然她感冒了……」



「如果是什麽重大的疾病，就必须送去医院。」



纱耶香忧心忡忡地回应米亚。



聆听两人的对话，菲娜偷偷窥探达哉的反应。



可能是知道菲雅嘉的存在，所以对感冒这个原因有些怀疑。



——不妙。



既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应该要预想事情会这样发展，单纯以「感冒」当成理由卧病在床，对莉丝来说可能太牵强了。



「明天我约她出去玩吧，说不定是关在家太久，导致心情郁闷。」



「嗯，好主意。」



「是呀，达哉也放假。」



麻衣与纱耶香也都同意。



只有菲娜沉默地凝视达哉，看来不管如何，他都无法骗过菲娜，做好觉悟的达哉望着菲娜微微点头。



菲娜了解达哉的暗示，也配合话题开口说：



「米亚帮忙做便当吧？」



「是的，请让我帮忙。」



米亚立刻答应，问题是莉丝愿不愿意起床。



——明天就知道了。



顺其自然吧……正当达哉转换思考的时候。



「唉呀？」纱耶香望着大门，由於四周昏暗看不清楚，不过的确出现一位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卡莲吗？」



「晚安。」



出声问候并且走上前的访客，是月球大使馆的派驻武官——卡莲·克拉薇斯。



她是非娜在地球的监护人，也是纱耶香的朋友。



「这麽晚了，有事吗？」



「有件事情想和纱耶香商量……不晓得你方不方便？」



「是可以……」



看见表情严肃的卡莲，纱耶香的回应有些紧张。



应该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大家先进去吧。」



纱耶香催促众人进去，虽然卡莲的神情令人在意，却也不能就这样直接偷听她们之间的谈话。



乖乖进去之後，神情严肃的菲娜叫住达哉。



「达哉，可以来我房间一下吗？」



莉丝的秘密似乎非说不可了。



而米亚与麻衣表示要思考明目的菜单，达哉与她们分开後，跟随菲娜进入散发凛冽氛围的寝室。



「请坐上沙发。」



达哉听从指示走向沙发，中途还拨开窗帘看向窗外，只见正在讨论事情的纱耶香与卡莲抬头仰望着二楼。



看见她们的举动，不好的预感立刻涌上心头。



「偷看不太好喔。」



「啊，嗯……只是好奇她们的谈话内容。」



达哉慌忙向苦笑的菲娜解释，同时坐上沙发。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与我们无关，或是不想让我们知道内容。」



回到重点……菲娜说着从书桌搬了张椅子坐下。



「莉丝出了什麽事吗？」



菲娜单刀直入地询问。



都到了这种地步，也不能继续蒙混下去了。



「其实……」



达哉慢慢地依序解释莉丝与菲雅嘉的关系。



尽管他也说明了莉丝身处的情况，却省略了她必须谈恋爱这一点。



「……事情很复杂。」



静静聆听的菲娜低头沉思。



片刻之後，菲娜缓缓开口，试图做出结论。



「菲雅嘉具有某种技术，所以为了让她延续生命，才借由失落的科技让她与莉丝融合。」



「嗯。」



「可是，因为某种原因，融合并未完全成功。由於莉丝不够重视自己，所以现状对莉丝很不妙，因此失去记忆的时间会逐渐增加。」



「没错，这样下去莉丝会消失。」



「莉丝不知道菲雅嘉的事情，但是菲雅嘉却知道，获取过去的情报以及失落的科技知识也都在菲雅嘉身上，而且菲雅嘉有权决定要不要出现，完全无关莉丝本身的意思。」



「就是这样。」



「单纯以实际情况来看，把菲雅嘉当成基本人格就简单多了，虽然莉丝的行为受到大幅的限制，然而菲雅嘉却几乎是自由之身。」



「也就是说，是故意让菲雅嘉拥有优先的主导权？」



对於达哉的结论，菲娜点头表示同意。



「不只能自由使用莉丝的身体，莉丝也毫无自觉。」



「为何这麽过分的事情会……」



一切由菲雅嘉操之在手，莉丝只是在无意识中被操控。



「看来对某人来说，菲雅嘉拥有高度的价值，竟然愿意牺牲其他人，以换取她的存续。」



菲娜说完望向窗户。



「我大概明白卡莲来访的用意了。」



「咦？」



这是我的推测……菲娜先把话说清楚，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



菲雅嘉与莉丝和教团有关……而且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除非是在教团内部，否则不会使用失落的科技让人融合。



假如菲雅嘉对於教团而言是具有价值的人物，恐怕与她所具有的失落科技技术脱离不了关系……



「以前我也说过，教团掌管所有失落的科技。」



「嗯，你曾在教堂说过。」



「对於月球社会来说，教团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倘若从不同的角度来看，教团也是他们信仰的根本。」



「这样的话，教团非常重视菲雅嘉的知识。」



只有这一点他想不通。



假如是宝贵的知识，应该可以借由书籍与资料的形式保存，为何非得采取融合人格这种麻烦的手段。



达哉说出心中的疑惑，菲娜缓缓摇头。



「大致上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既然特地保存菲雅嘉的人格，应该有某种意义吧？」



「……不愧是菲娜。」



「怎麽说？」



达哉钦佩地喃喃说道，只见她浮现惊讶的神情。



「不，你的话很有道理，也很浅显易懂。」



「谢谢，可是理论归理论。虽然容易明白，却不见得是事实。」



话是这麽说没错，不过达哉认为菲娜的推测非常有道理。



「对了，你说卡莲来访的用意是……？」



「纱耶香带莉丝回来的时候，不是有去过一次警察局吗？可能是大使馆接到了来自警局的调查。」



「喔……原来如此。」



莉丝是个稀奇的名字，达哉的猜测没错，在这座满弦崎都市，一般人都会认为这个名字应该是月球人吧，因此员警前往大使馆调查并不奇怪。



「详情我不清楚，或许卡莲有什麽发现。」



「你的意思是？」



「姑且不谈莉丝即将消失的事情，可能是莉丝牵涉到麻烦的事情。」



「没有办法帮莉丝解决吗？」



「……很难。」



菲娜低头沉思，卡莲是为月球工作，即使是身为公主的菲娜也很难插手阻止。



对菲娜而言，莉丝也是家人。



考虑到菲娜的处境左右为难，达哉抢先一步说：



「万一出了差错，请菲娜站在公主的立场，做出正确的决定。」



「可是……」



「大家都知道菲娜的立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怪你。」



「谢谢，我会尽我所能。」



「莉丝就交给我吧。」



「好的。」菲娜点点头露出笑容。



「最近你们好像很亲密喔。」



「为丶为什麽突然提到这个。」



菲娜意有所指地盯着达哉询问，让达哉不禁乱了方寸。



「你觉得莉丝怎样？」



「不丶不讨厌啦。」



「说话方式真像她。」



菲娜打趣地咯咯笑着。



再这样被追问下去会招架不住，达哉赶紧从沙发上起身。



「那丶那麽我告辞了。」



「也对，快点去看莉丝吧。」



菲娜的口吻没有带着捉弄的意思，而是亲切温柔的声音。



「喔。」



达哉轻举起手步出房间。



☆☆☆



达哉步出菲娜房间的双脚，朝向纱耶香的房间走去。



轻轻敲门没有获得回应，达哉只好轻轻推开房门查看，莉丝正躺在床上沉睡。



「莉丝。」



呼唤她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回应。



——大概是一直睡到现在吧？



不晓得睡了几个小时，这段期间莉丝什麽东西都没有吃，圆润的脸颊不知不觉似乎变得消瘦……达哉感到非常心疼。



——肩负教团的使命吗？



或许那真的非常重要。



然而，真的有东西值得牺牲这样的孩子来守护吗？



「……是达哉吗？」



原本以为睡着的莉丝冷不防地微微睁开双眸。



不对，从那双红色眼眸来看，眼前的人是菲雅嘉。



「你一直装睡吗？」



「我可没有故意让莉丝莉特失去意识。不过知道我是菲雅嘉後，想必你一定很失望吧。」



菲雅嘉躺在床上说。



「莉丝的情况怎样？」



「不很理想。」



菲雅嘉直截了当地回答。



「但是她与达哉交谈时，精神可是出奇地好。」



之後应该就不很理想吧。



即使如此，达哉伴随在她身边时的良好状况依旧是唯一的解药，只要像今早持续给她关怀，或许就能见到曙光。



「对了，好像有访客？」



「你怎麽会知道？」



面对菲雅嘉的询问，达哉不禁凝视着她，既没有办法从这间房里看见庭院，声音应该也不会传进房内。



「刚才我出去洗脸的时候有看见。」



「喔，原来是走廊的窗户。」



达哉恍然大悟，却犹豫着该不该告诉她卡莲的事情。



如果透露出她已经被卡莲找上的消息，菲雅嘉可能会不顾莉丝的状况，采取某些手段。



「不用瞒我，那女人……是卡莲·克拉薇斯吧？」



「你认识卡莲小姐吗？」



「只见过一丶两次面，听说是前任女王的心腹。」



「你比我还了解啊。」



「我是月球人呀。」



菲雅嘉笑着回答。



「她好像也是姐姐的朋友。」



「原来如此，纱耶香的……」



菲雅嘉念念有词，似乎在思考什麽。



「我刚才和菲娜聊了一下。」



「有谈到什麽吗？」



「菲雅嘉与莉丝……呃，是教团的……」



「喔，她发现啦，真是聪明的公主。」



亚修莱特家看来也会安泰下去……菲雅嘉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



「被她发现好吗？」



「虽然我不希望被其他人发现，不过这是两回事，很高兴领导月之国的王室公主这麽冰雪聪明。」



「或许吧。」



达哉感到心虚，由於不明了菲雅嘉的立场，无法判断该如何接受她对菲娜的夸奖。



「菲娜公主对我有多少了解？」



「她明白保存失落科技的知识背後所代表的意义，却不明白保存菲雅嘉人格的意义为了什麽。」



我也不晓得，达哉补充说道。



「对你们年轻人而言，确实很难理解。」



「你的口气好像老人唷。」



「的确是呀。」



菲雅嘉边说边眯起红色的眼眸。



「任何装置……道具，都必须有正确的操作方法与目的，虽然将其化为知识保存并非难事，但是要防止有人刻意操控这些知识就很困难。」



「你的意思是，使用方法因人而异，对吗？」



「没错，失落的科技对於现今社会的影响力太过庞大。甚至会因为使用不当，造成一个国家的灭亡。」



「有这麽夸张？」



「如果有一种能力，得到它就能拥有全世界，你觉得会发生怎样的後果？」



「……大家会互相争夺吧？」



达哉直接说出脑中的想法，菲雅嘉深表认同。



「在财富与权力的面前，人类非常脆弱。」



科技的发展经常会与社会脱节，假如单独提升科技，无疑会引发悲剧，因为社会无法监督人类使用科技的目的。



说完，菲雅嘉叹了口气。



事态的严重超乎达哉的想像，他哑口无言。



「治本的方法，就是全体社会对於失落科技的危险性具有认知……可惜的是，要实现非常困难。」



「为什麽？」



应该有好几个传播的方法。



可以透过电视丶平面媒体来宣导。



「缺乏经验的知识具有广大的危险，对於已知的事物，人类喜欢加以尝试。」



「有道理。」



达哉低声附和，对於自己的无知感到无奈。



结果，如果人类没有尝到苦头，就真的不会学到教训。



「因此，我需要自己去处理高危险性的技术，教团的功能就是负责收拾管理这些零碎的装置。」



「菲雅嘉有什麽惨痛的经验吗？」



「不计其数，正因为如此，我才极力防止科技的独占与暴走。」



菲雅嘉坐起身子望向远方。



「我知道你还有话想说。」



「人的记忆会随着年龄逐渐衰退，即使保存下来，到了孙子的那一代也将所剩无几。以前月球和地球的战争，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吧？」



大多数的人都知道月球与地球曾经发生过战争，然而，却没有任何人有过亲身体验……能够感同身受描述当时的情形。



达哉也是一样。知道是知道，却毫无感觉。



「是呀。」



「这样的话，我就有存在的必要。」



「所以……菲雅嘉历经过战争吗？」



「没错。」



菲雅嘉清楚地表示，达哉却半信半疑。



根据教科书的记载，月球与地球的战争是距今七丶八百年前的历史。如果是当时的见证人，就表示她拥有相同的岁数。



「我借用了数十个人的躯体，存活到今天。」



「那就表示还有更多像莉丝一样的人吗？」



面对达哉的疑问，菲雅嘉微微点头。



「莉丝莉特的家族世世代代皆成为我的容器。」



「这……」



无言的达哉耳朵响起莉丝说过的话。



「我是为了完成使命才会诞生在这个世上。」



为了完成被赋予的使命，必须彻底舍弃自己的时间丶生活，和一位普通女孩的幸福……



或许是因为在这种命运下诞生，莉丝才会没有喜欢的东西丶没有讨厌的东西，认为凡事都是多馀的吧。



「我借此获得了『现在』。」



菲雅嘉喃喃自语。



「因为战争而严重衰退的文明，如今已逐渐恢复，另外我也非常高兴，月之国公主能够来到地球留学的时代已经来临了。」



菲雅嘉很快地有些开心的神情，接着说：



「有时候我也会感到迷惘。自己真的有那个价值吗……只是，为了向牺牲的人们做个交待，事到如今我不可以舍弃这个使命。」



「…………」



这也是为了像莉丝一样，奉献自己的人生给菲雅嘉的人们，因此菲雅嘉绝对不能停下脚步，始终过着漫长孤寂的时光。



——到底是谁比较不幸呢？



达重毫无头绪。



「事情就说明至此。」



「啊，嗯……」



「千万不要泄露出去喔，我也不会再多说什麽。」



以防学会发生动乱……菲雅嘉打趣地笑着。



——伤脑筋啊。



听完事情始末的达哉，情不自禁抓了抓脑袋。



双方都没有错，两人都认知到自己的使命，并且坚定地朝自己的使命迈进，连原先被视为万恶根源的菲雅嘉，也绝对不是冷血的动物，她对牺牲者怀抱着罪恶感，还经常替莉丝着相心。



「接下来就静待莉丝的康复了。」



「……如果莉丝康复了，菲雅嘉该怎麽办？」



「你是指……能够像之前那样再次融合吗？」



好问题……菲雅嘉稍微思考後开口。



「我会将我的目的全部传达给莉丝，只要莉丝没有过於偏离我的目的，或是命在旦夕……我都会乖乖地安分待在里面。」



「那不就等於菲雅嘉消失在这世上吗？」



「没关系……」



菲雅嘉冷静地微笑。



「我再也不想干涉莉丝。事到如今，虽然我觉得这是伪善的想法，然而她们都有属於她们的人生。」



「那样子，你不会感到寂寞吗？」



「我已经忘记寂寞的滋味了。」



说完话的菲雅嘉再度躺下闭起双眼。



真是的……达哉无话可说。



必须赌上人生来完成某种使命，在那些背负使命的人们面前，安慰的话只是滑稽的台词而已。



「晚安，菲雅嘉。」



达哉站起身子，静静步出房间



第六章



那天——莉丝早上的身体状况不错。



达哉依照昨天的计画，带着米亚做好的便当，与莉丝一同前往物见之丘公园，原本打算出个远门，然而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最後选择去附近野餐。



「这边我晓得。」



来到草地上的某个地点，莉丝环顾四周喃喃自语。



「是啊，就是意式系列袭击你的地方。」



现在回想起来，与莉丝的关系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对了，莉丝为什麽会来这种地方？」



「秘密。」



「秘密吗？」



「对。」



虽然沉默寡言，说话的神情却很祥和，她今天的心情似乎也很不错。



「猫。」



莉丝突然指向通往池塘的阶梯，在被日光晒暖的磁砖上，一只猫咪躺在那边玩耍，莉丝蹑手蹑脚地缓步接近，察觉情况有异的猫咪马上翻身跳入茂盛的草丛。



「猫逃走了。」



「这麽说来，莉丝懂猫语吗？」



莉丝对达哉的问题露出吃惊的神色。



「怎麽可能。」



「你不是有长耳朵吗？」



达哉开了个玩笑，用手指轻戳她的帽耳。



「不要摸。」



感到厌恶而小步移开的莉丝，举止就跟一只猫一样。



「抱歉，我不会再摸了。」



达哉泛起苦笑，摇摇米亚与麻衣交给自己的便当。



「我们到了望台上吃便当。」



莉丝很感兴趣地凑上前来，望着通往了望台的阶梯，表情不悦地抱怨「楼梯很长」这句话，大概是懒得爬楼梯。



或许是在这几天的生活中体力衰退的缘故。



「需要我背你上去吗。」



「别把我当小孩。」



「好，那我们手牵手。」



达哉牵着嘟起小嘴的莉丝，强行拉她上阶梯，莉丝的嘴里虽然发着牢骚，最後还是乖乖听从。



阶梯确实很长，不过坡度很平缓，对达哉来说不会太辛苦，但是对莉丝而言可就不得了，登上成为这座公园命名由来的了望台後，莉丝只能不断喘气，无暇欣赏四周的景色。



「呼……好累。」



「你必须要多做一点运动喔，下次我带意式系列来吧。」



「我讨厌狗黏着。」



「我也黏着你呀，你会讨厌吗？」



才刚问完，达哉立刻被踢了一脚。



「好痛。」



「我要回去了。」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达哉慌忙认错道歉，莉丝似乎是真的生气，甩头就往回走。



既然如此……达哉提起便当。



「如果便当没有吃光光，麻衣与米亚会很难过喔。」



「…………」



莉丝旋即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达哉，太卑鄙了。」



「好了，吃便当吧。」



达哉笑着大喊，再次拉着莉丝前往草地，他将野餐巾摊开在草地上，用两人的鞋子压住四边角落。



「好了，过来坐这边。」



「哪边？」



「膝盖上呀。」



达哉说得理直气壮，然後突然抱起莉丝，让她坐进盘起的膝盖上，莉丝嘴里念念有词，却没有强行挣脱的迹象。



不知道她是放弃挣扎……还是逐渐习惯了？



「便当。」



「好，要打开罗！」



达哉从莉丝背後伸出双手打开便当盖，里头是三明治丶沙拉丶水果，外加司康饼。



看来米亚没有忘记早餐时莉丝最爱的司康饼，还放进了多种口味的手工果酱。



「想吃什麽就尽管拿吧。」



「……这个。」



莉丝马上拿起司康饼，涂上厚厚一层装在保鲜盒里的果酱後开始品尝，望着她的举动，达哉拿起三明治表示：



「不吃三明治的话，会长不大喔。」



「无所谓。」



莉丝毫不在乎达哉的意见，下一个吃的是甘夏橘子。



「好吃吗？」



「不讨厌。」



说出一成不变的感想，然後默默地继续进食。



可能是最近都在睡觉导致肚子很饿的缘故，之後莉丝还依序解决沙拉丶三明治。虽然颠倒了品尝的顺序，也花了一些时间，最後还是将便当全部吃完。



用完餐後，两人仰躺在餐巾上摆出大字。



远在天边的睛空。



稍快流逝的白云。



背上草地的触感。



以及，躺在肚子上的莉丝脸庞。



虽然阳光有些强烈，一切却是如此心旷神怡。



「今天你不困吗？」



「不会。」



躺在身上的莉丝回答。



「太好了，说不定情况已经稍微稳定下来了。」



「大概。」



「有找到什麽喜欢的东西吗？」



「…………」



莉丝不发一语，不对，她似乎说了些什麽，却被吹越山丘的强风掩盖了，没有传到达哉的耳朵。



「你说了什麽？」



「没有。」



「是喔……希望你尽快找到喜欢的东西，会有很多乐趣喔。」



「达哉喜欢什麽？」



被反问的瞬间，脑中不加思索直接浮现莉丝的名字，不过达哉却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好以「家人」含糊带过。



「家人？」



「是啊，莉丝也是我的家人喔。」



「是喔。」



回答的声音似乎有点复杂。



「那你有讨厌的东西吗？」



「意式系列。」



莉丝毫不犹豫地回答，看来她真的很讨厌意式系列。



猫与狗本来就水火不容。



「达哉。」



「嗯？」



「我因为达哉有了一点改变。」



莉丝感慨良多地说着，话中夹杂些微的哀伤。



「是好的变化吗？」



「不坏。」



「这样我就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达哉伸手抚摸莉丝的头，掌心传来柔软的触感。持续抚摸她的脑袋，自己彷佛也笼罩在温暖之中……



不知不觉，达哉的眼皮开始沉重。



「嗯……糟了！」



注意到风的味道产生改变，达哉猛然惊醒。



刚才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而且身旁没看见莉丝的踪影，达哉慌忙起身。



於是在那一瞬间——



戴在头上的某样东西掉在手边，原来是一顶用草编织的小型草环。



大概是莉丝编的……想到这一点，不安感涌上达哉心头。



——莉丝跑去哪了？



达哉急忙环顾四周，只见她正在有点距离的地方玩草。



幸好……达哉拍了拍胸，还以为莉丝突然行踪不明。



「莉丝！」



听见达哉的呼唤，转头的莉丝慢步走回来。



达哉拿出手表确认时间，大概睡了一个小时左右。



「达哉起来了。」



「抱歉，不知不觉睡着了。」



「别在意。」



莉丝缓缓摇头。



「这是什麽？」



达哉亮出手中的草环，莉丝回答：「礼物」。



——什麽样的礼物？



尽管一头雾水，达哉还是向她致谢。



想不到莉丝竟然会做这种东西……达哉边想边将草环戴在头上。



可是莉丝却不发一语，默默仰望天空。



「雨来了。」



「咦？」



抬头一看，刚才万里无云的晴天，已经笼罩黑色厚重的乌云，达哉之所以醒来的原因，也是因为微风开始夹带湿润的水气，按照这个情况，应该会有一场雷阵雨。



「好，快点回家吧！」



达哉离开野餐巾，急忙收拾餐具，天空却在两人走下漫长的阶梯之际渐渐昏暗，远方开始响起雷声，下起雨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话虽如此，却不能让莉丝跑步。



虽然可以背她下去，但她不肯。



——算了，夏天啊。



达哉念头一转。



「莉丝，慢慢走回去吧，夏天淋湿也无所谓。」



「……唔。」



达哉微笑说道，莉丝轻轻点头。



——就这麽决定了，放轻松走吧。



达哉牵起莉丝的小手，以前来时的步调踏上返家的路程。



最後，当两人快要抵达商店街时，天空开始下雨，蒙蒙细雨瞬间变成倾盆大雨。「唔，未免下太大了吧！」



若不大声一点，声音还会被雨势掩盖。



两人在一瞬间淋成落汤鸡。



「莉丝，没事吧？」



达哉凑近脸颊关心，莉丝只是一如往常若无其事地回答：「湿了。」



然而，见到她的表情——达哉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笑了。莉丝望着达哉笑了。



「达哉，湿了。」



「啊，对呀……湿透了。」



眼眶不自觉地泛红，只不过是见到莉丝的笑容，达哉却无法抑制夺眶而出的泪水。



这是第一次看见她的可爱笑脸，好高兴自己能看见这副笑容。



种种的情绪浮上心头，泪水伴随着雨水自达哉的脸上滑下。



「啊哈哈哈，全身湿透了。」



一边笑着大喊，一边抬头仰望降雨的天空。



「达哉？」



「好了，走吧。」



达哉望着被雨淋湿的莉丝，再次牵起她的小手。



一边感觉着小手传来的温暖，一边缓缓迈开步伐。



返抵家门时，雨势已经变小了。



在滂沱大雨中漫步别有一番乐趣，不过虽然说是夏天，这样下去可是会感冒的，达哉心想着得快点洗个热水澡，同时握住门把……



「唉呀？」



门上了锁。



姑且不论出门上班的纱耶香，看来连麻衣丶菲娜与米亚都外出了，使用钥匙进入家门，家里果然没有人的感觉。



「大家好像出去了。」



猛然想起的达哉立即从口袋拿出手机，不出所料，收到了大家传来的简讯。



「……好像不会回来吃晚餐。」



「是喔。」等到达哉确认简讯後，莉丝只是一边嘀咕一边进门。



「拿毛巾。」



「喔。」



虽然达哉脱了鞋，却不方便进入客厅，鞋子里头被雨淋湿，袜子也湿透了。



——这下糟了。



达哉当场脱去鞋子，追在莉丝身後走到洗脸间。



正在擦拭全身雨水的她，见到达哉只是不发一语递上新的毛巾，达哉一边道谢接下，一边进入浴室放起洗澡水，到能够洗澡前还得花上一段时间。



「会不会冷？」



「……嗯。」



如果真的会冷，还是早点换上新的衣物，不过先不管达哉，莉丝没有替换用的衣服，达哉记得纱耶香曾经为了莉丝，拿出了以前穿过的衣物，但却不晓得那些衣物放在哪里。



「马上就干了，没关系。」



莉丝似乎察觉出达哉的心声，摇了摇头。



「可是……」



「这样就好。」



莉丝拿起衣袖，在洗脸台上拧乾，幸好裙子没有湿得太严重，即使走在家里，也不会留下满地的水渍。



「热水马上就好了，你稍微坐着休息一下。」



达哉说着递出浴巾，「嗯。」莉丝点点头接过浴巾，就这样走到向客厅。



目送她离去的背影，达哉迅速擦乾全身，虽然对她有点不好意思，他换上新的衬衫与长裤，然後离开洗脸间进入厨房，立刻冲泡即融咖啡端到客厅。



莉丝将浴巾摊开在地板上，坐在上头。



「你的咖啡，我加了点糖。」



「嗯。」



莉丝接过马克杯，品尝加入牛奶的咖啡。



「好喝吗？」



「不差。」



「是喔。」



达哉用带来的毛巾擦拭依旧湿淋淋的脑袋。



反而多亏全家人外出，家里才没有开空调，若是全身湿淋淋地暴露在冷气下，肯定马上感冒。



「莉丝，你有擦过头发吗？」



「擦了。」



呃……看着她的脑袋，长发依旧滴着水珠。



「根本没有擦吧？我帮你擦，头靠过来。」



「……嗯。」



莉丝捧着马克杯，温顺地向後倾斜，垂在背上的美丽金发已经完全湿透，绽放与平日截然不同的美感。



达哉从发端开始拍下水滴。



「……莉丝的头发好美。」



「不晓得。」



「应该没人有这麽漂亮的头发吧？」



「没想过。」



一边听着莉丝不茍言笑的回答，达哉一边想到，她是怎麽整理头发的？很难想像她会前往美容院，看来应该是由教团的人帮她理发吧。



思考这种问题的同时，达哉继续擦拭头发。莉丝突然说出「不用擦了」这句话，然後将马克杯放在桌上。



「还有一半，安分一点吧。」



提议在雨中漫步的人是达哉，如果害莉丝感冒，自己可会非常自责，达哉继续擦拭她的金发。



——咦，这是什麽？



莉丝的秀发散发出一股香味，虽然毫无疑问是香气，却不是花瓣或肥皂的香味，而是种香甜丶复杂的味道。



「莉丝的头发好香。」



达哉撩起金色的秀发凑上脸，接着慢慢吸一口气，芳香在体内逐渐扩散。



「……你在做什麽？」



「啊……抱丶抱歉，不自觉就……」



莉丝感到莫名其妙，达哉慌忙放下头发。



——我在做什麽啊？



竟然直接闻女生的发香，简直就是情侣才有的行为。



「擦呀。」



「咦……啊，好的。」



达哉听从指示，赶紧擦拭莉丝的头发。



或许是潜意识里感到在意，达哉内心小鹿乱撞，虽然外表看似平静，撩起秀发的手却微微颤抖。



尽管从以前就很喜欢莉丝，此刻却被有些不同的感情支配。



大概是触摸到莉丝的头发，闻到香甜发香的关系。



体内的性欲不自觉高涨。



「……莉丝。」



达哉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可是「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却无法从喉咙中发出。



不论莉丝如何看待达哉，也绝对不会接受这个心意。



因为她身扛重大的使命……



即便在此向她告白，放下心中大石头的人只是达哉，并且徒增她的困扰。



「什麽？」



莉丝转过身子问道。



「不……没什麽。」



既然已经从菲雅嘉那儿得知真相，就无法亲自告白。



达哉沉默不语，只能悄悄将脸埋入她的脖子取代告白，如果她反抗的话就算了，然而莉丝却没有拒绝达哉冲动的行为。



「……又要下雨了。」



远方雷声轰隆大响。



同时，倾盆大雨的声响再次包围朝雾家。



「是啊。」达哉轻声细语，从背後将莉丝拥入怀中。



衣服湿黏的触感丶充满鼻腔的体香，与发香同样地甘甜。



「我……能够回报你的……很少。」



「我不会怪你。」



达哉轻声回应喃喃低语的莉丝。



「虽然很少……」



撩起莉丝的长发，脖子露在他的眼前。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达哉……」



「别说了。」



达哉温柔地亲吻望着滂沱大雨敲打窗户的莉丝脖子。



「……」



莉丝的身体猛然一震。



娇小的掌心轻轻叠上达哉的手。



「这样的话……任何话都是多馀的。」



达哉觉得莉丝似乎笑了。



达哉以环抱莉丝的手掌，缓缓解开她的衣扣。



☆☆☆



最後，莉丝接受了连喜欢都说不出口的达哉。



——她对我到底抱持怎样的想法？



既然允许亲热，肯定不会讨厌自己，可是，不管是亲热的过程，还是之後的态度……她依旧什麽话都不说。



因为无法确认而感到不安，却不能直接询问本人。



她应该也不认为达哉是因为一时的冲动，才会渴求她的身体。



想必是基於某种原因，才会保持沉默。



「来，咖啡。」



洗完澡丶彼此整理好服装仪容之後，达哉端着比平时更香醇的咖啡，走向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莉丝。



原本充斥室内的亲热证据已经全部清除。



莉丝接过马克杯，达哉坐在她的身旁，不同於当初嘴里嘀咕很挤以及发牢骚，莉丝端着马克杯啜饮。



「……好甜。」



「好喝吗？」



「不差。」



莉丝的目光投至窗外。



雨已然停了，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洒落地表。



「身体状况还好吧？」



「我是指意识衰退这方面。」达哉问完的同时补充说明，出浴之後，她的脚好像不太舒服，走路一跛一跛的。



面对达哉的关心，莉丝思考一下子之後低声喃喃地说：「实际情况我不知道，不过应该有改善。」



如果谈恋爱的话，状况应该会好转——



菲雅嘉的说法似乎是正确的。



「希望你赶快痊愈。」



「……嗯。」



低下视线的莉丝点了点头。



看着她的脸庞，达哉的胸口一阵闷痛。



——怎麽回事？



心里为何会七上八下？彷佛有什麽正无声无息……而且确实地逐渐逼近，达哉无法具体描述。



尽管莉丝也接受了身体上的结合，达哉却同时感觉到比先前更强烈的莫名恐惧。



「我问你，莉丝……」



达哉话说到一半—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门口传来热闹的声音。



可能是一同外出，大夥同时进门，家中的空气突然热闹起来。两人独处的时间……已经宣告终止。



「莉丝，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



「什麽事？」



「你会……後悔吗？」



面对达哉的询问，莉丝以翡翠眼瞳凝视达哉。



「和达哉一样。」



「咦？」



「我的心意，和达哉一样……肯定一样。」



至今对任何人封闭自我的莉丝，终於愿意敞开心房接受达哉。



达哉是这麽想的。



然而当天早上——



达哉下楼来到客厅，齐聚在餐桌前的大伙脸色凝重。



「早安……发生什麽事了？」



「达哉，你知道莉丝去哪边了吗？」



达哉纳闷地询问，却遭到纱耶香的反问。



「咦，什麽意思？」



「早上起床时，莉丝就不见踪影。」



「……咦？」



达哉一时无法会意过来，顿时不知所措。



昨天用过晚餐後，莉丝应该是直接回纱耶香的房间睡觉，从那之後到早上的这段期间，她跑到哪去了？



「有没有什麽线索？」



「没丶没有……」



思绪一团混乱，纱耶香的声音听起来莫名地遥远。



说不定她只是单纯出去散步，截至目前为止，她也有好几次径自外出的记录，虽然是这麽想，身体却忍不住颤抖。



「等她吧，莉丝妹妹一定会回来的。」



麻衣与菲娜点点头认同纱耶香的意见，不过，她们对於昨目的事情一无所知，莉丝的模样与平时不太一样……



「……哥丶哥哥！」



「……咦？」



不知不觉发起呆来。达哉回过神时，纱耶香早已出门上班，剩下满脸诧异的麻衣望着达哉。



自己似乎发呆好一段时间了。



「啊，抱歉……你说什麽？」



「你的早餐……」



米亚战战兢兢地询问。



「啊丶嗯……请给我吐司。」



「好的，马上就来。」



米亚点头後转身离去，达哉缓缓坐上餐桌。



当天的早餐是什麽味道，达哉完全不晓得。



☆☆☆



这一天——



莉丝不告而别之後，始终没有回家。



时间过了凌晨三点，原本大伙都没有睡觉，持续等着她回来，最後在纱耶香的催促下才回到房间，看来其他人应该都会辗转难眠吧。



不用说也知道，尽管达哉回到房间，却没有丝毫睡意。



月光射入昏暗的房间，映照出放在书桌上丶以草编织而成的草环影子。



达哉离开被窝，拿起那个草环。



「礼物」……莉丝的话在脑海响起。



——她打算永远不回来了吗？



仔细想想，或许她将昨天当成诀别的日子。



心情变好丶倾诉心事丶送礼物……



两人还亲热了。



达哉越想越觉得事实就是如此。



恐怕是莉丝确定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复原，为了完成使命，才会离开朝雾家。



至少达哉相信，她绝对不像猫咪，是为了不让饲主看见死亡的模样，才会无声无息地离开家。



达哉坐上床，闻着莉丝留下来的「礼物」。



虽然草的芳香几乎已经散去，鼻头却一阵发酸，泪水滑落脸颊，如果不是房门突然响起两道叩叩声，达哉差点就要放声大哭。



「请丶请进。」



达哉慌忙拭去泪水回应。



房门悄悄打开，菲娜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这麽晚来打扰。」



「哪丶哪里。」



「你还好吧？」



忧心的菲娜表示关切，达哉轻轻摇头。



「不知道。」



「你真的对莉丝……」



「我喜欢她。」



现在也是……达哉明确表示。



「这样啊……思念一个人是一种幸福喔。」



菲娜的表情似乎很复杂，说话的她露出静谧的微笑。



「谢谢你。」她的话似乎沉稳地在胸口逐渐扩散，达哉对她致谢。



「刚才我接到了卡莲的电话。」



「卡莲小姐？」



「她决定对莉丝发出通缉，因为她有偷渡前来地球的嫌疑。」



「嫌丶嫌疑？偷渡？」



达哉皱起眉头反问。



「大使馆负责管理所有在地球的月球人资料，可是名册上没有莉丝的名字，表示她是靠正当管道以外的途径来到地球。」



「那麽，有她的消息吗？」



「卡莲曾经找到她一次，不过她逃往天空了。」



「天丶天空？」



听见菲娜说出意想外的台词，达哉目瞪口呆。



「那也是失落的科技吗？」



「恐怕是……」



菲娜叹了一口气。



「既然她会飞天丶隐形，卡莲也束手无策吧。」



「哈丶哈哈哈！」



脑中浮现莉丝把卡莲要得团团转的模样，达哉不由自主笑出声音。实在太痛快了。



「达哉，卡莲很困扰，你还敢取笑她。」



「抱丶抱歉……可是，一想到莉丝将那位卡莲……」



「卡莲也真可怜，对手竟然是魔法师。」



菲娜也跟着达哉露出一抹微笑，却马上收起笑容。



「还有一点，虽然纱耶香是从警察手中暂时接莉丝过来居住，可是如果莉丝就这样失踪的话……」



「难不成要负什麽法律责任吧？」



达哉紧张地身子探前询问，菲娜缓缓摇头。



「听说卡莲正在居中协调，如果被人知道莉丝是从月球偷渡来的，皇室会颜面尽失的。」



菲娜悻悻然地表示。



「谢谢你这麽替她着想。」



「哪里，因为她是我的家人呀。人不该孤独地活下去，达哉也曾经想告诉莉丝这个观念吧？」



说着，菲娜定睛望向达哉。



「……是呀。」



有人担心她丶有人替她着想——



她活在众人的关心中——



达哉希望为了完成使命丶决定从此独自活下去的莉丝了解这一点。



这样的话，莉丝一定能更加坚强。



达哉一边思考，一边翻弄手中的「礼物一看见达哉手上的草环，菲娜睁大眼睛加以询问他。



「达哉，那是？」



「喔……这是莉丝送我的，陪她去野餐的礼物。」



「你收到宝物了唷。」



「有什麽特别的吗？」



菲娜的话意味深远，达哉仔细端倪手中的草环。



「是呀，那是流传在教团中的护身符喔，祈求收下的人可以永远健康。」



「哇……」



「通常是送给心仪的对象。」



菲娜留下这句话，悄悄步出房间。



碰一声，房门关上了。



「……莉丝。」



达哉将草环——护身符压在额头上。



泪水夺眶而出，源源不绝地落下。



滑过脸颊的泪珠一滴一滴落在地板。



听着水滴落的声音，达哉将护身符紧紧压着额头。



终章



达哉发现那张纸条，是莉丝消失一周之後。



晚餐结束後，返回房间便发现一张纸条放在书桌上。



——什麽东西？



靠近仔细看，白色纸条上写着文字。



「七月三十一日晚间十一点距离公园的纪念碑南方二十步拍三次手」达哉搞不懂意思。



对内容完全摸不着头绪。



——七月三十一日就是今天呀。



望向时钟，已经晚间十点半，离上面写的时间只剩三十分钟。



——公园的纪念碑……？



再重新看过一遍，达哉猛然发现。



提到物见之丘公园的纪念碑，就是与莉丝一同前往野餐的地点。



「……难不成？」



达哉抓着纸条冲出房间，快步冲下阶梯。



「哇!?」



「抱歉！」



差点撞到正准备上楼的麻衣，达哉从麻衣身旁钻过跑向门口。



「哥哥，你要去那里？」



「我出去就回来。」



「等等，很晚了喔！」



「没问题……我走罗！」



迅速穿上鞋，达哉丢下这句话就飞奔出门。「真是的～～」身後传来麻衣的牢骚，不过达哉没有心情跟她解释。



——这是莉丝给我的讯息。



尽管只是一张临时用的便条纸，根本没有明确的证据显示是莉丝给他的，达哉还是深信不疑，就算喘不过气，他仍旧使尽全力赶往指定地点。



莉丝失踪的一周以来，达哉没有接到莉丝被卡莲逮捕的消息，既然如此，她能用这种方法与自己取得连系也不足为奇。



抵达公园之後，达哉立刻冲上与莉丝手牵手登过的阶梯……



来到指定的纪念碑下方。



「呼丶呼丶呼……」



呼吸困难的达哉忍不住跪倒在地。



由於中途没有停下脚步，因此头丶胸口和脚疼痛难耐。



如果可以，真想当场躺在地上，不过达哉确认手机，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五分钟。



他摊开紧紧握在手中的纸条。



尽管布满折痕丶文字沾染上汗水，内容还是可以辨识。



「……距离纪念碑……南方二十步。」



一边调整呼吸，一边仰望纪念碑。



很久以前不晓得基於何种目的，将这个纪念碑建造成奇形怪状，达哉虽然站在纪念碑下方，但问题是「南」方在哪？



大概知道方向，却不敢肯定正确的方位。



——总而言之，先走看看吧。



幸好四周有月光的照射，说不定会发现什麽……达哉是这样想的，於是他一边数着步数一边迈开步伐。



「……十九丶二十。」



踏出指定的二十步，达哉低头看向脚边，只有杂草映入眼帘，就算抬头仰望，上方也空无一物。



「方向不正确吗？」



达哉挖起些许沙土作上记号，返回原先的位置。



然後稍微改变角度再走二十步。



……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反覆尝试的结果仍然一样。



确认时间只剩下两分钟。有没有什麽好办法……最後，达哉想出某个点子。



他将前几次留下的记号画成一个圆。如此一来，只要走在圆周延长线经过的地方，应该就能省下很多时间。



「好！」



达哉从记号走向另一个记号。



不出几步，就发现地面插着一根短棒。



长度大约与食指差不多，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达哉突然想起某件事情。



这里不就是……之前野餐的时候，莉丝玩草的地点吗？



——如果有什麽线索，肯定就是这里。



达哉非常肯定，他察看手机的时间。



距离指定的时间还剩下三十二秒……



达哉打定主意，将手机放在地上，做好拍掌的准备，开始在心中倒数计时。



——五秒……四丶三丶二丶一。



拍掌三次。



脚下瞬间响起低沉的电子音。



「什丶什麽？」



慌忙想要退开的瞬间，身体浮了起来。



「……？」



明明没有受到任何力量影响，身体却已经离开地面将近三十公分，与搭电梯上升的感觉截然不同。



「喂丶喂……骗人的……吧……」



身体逐渐远离地表，达哉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不出一会儿，便超过一公尺丶五公尺丶十公尺，当达哉来到摔下来难以全身而退的高度时，开始感觉到恐惧。



——怎丶怎麽办？



由於事出突然，脑袋一片空白，总而言之，如果往下看的话，可能会吓到失去意识，所以害怕的达哉抬起僵硬的脖子仰望星空。



就算上升了几千公尺的高度，星星的大小依旧没有改变。



只要不去思考自己来到无法想像的高度就可以了。



一边提醒一边凝视繁星，总算稍微缓和了心中的恐惧。或许是……全身的感觉已经迟钝到麻痹了。



——到底会飘到多高呀？



差点往下看的达哉慌忙阻止自己，如果低头看的话，恐惧感肯定会再度复苏，他毅然闭起眼睛。



——这果然是莉丝设下的装置吧？



倘若不是，身体绝对不可能飘浮在空中，这应该就是失落的科技中，其中一项技术吧。



仔细想想，菲娜也说过曾经见到人飞在空中，以及莉丝在卡莲的眼前飞向空中，然後消失逃走的消息。



想到这一点，达哉感到微微放心。



没什麽好害怕的……达哉心想。



「……达哉。」



声音再次夹杂在强风中传进耳朵。



「达哉……睁开眼睛。」



是莉丝的声音。



明白是莉丝的呼唤，达哉缓缓睁开双眼。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伴随强风飘逸的金发。



以及……有如人偶般的端正五官丶翡翠色的瞳孔与薄红色的柔唇。



距离达哉大约三公尺的位置——莉丝飘浮在空中。



达哉一时无法说话，只能呆然凝视她的身影，相隔一周再见面的莉丝，身穿与之前不同的服装，头顶少了……戴在头上宛如注册商标的猫耳帽。



或许是因为缺少那顶帽子，莉丝散发出有些成熟的氛围。



达哉沉默几十秒後，缓缓开口。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嗯。」



「为什麽把我叫来这里？」



莉丝悄然低下头。



「……我想向你道歉。」



「道歉什麽？」



「不告而别让你担心了。」



「是吗……可是，那也无可奈何吧？」



「嗯。」一声，莉丝点了点头。



「你生我的气吗？」



面对她的询问，达哉缓缓摇头。



达哉没有生气，虽然莉丝不告而别的那天，自己因为没有心理准备而痛哭失声，却丝毫没有责备她的念头。



「抱歉。」



「没关系，看来你已经恢复精神了。」



「……达哉。」



莉丝眯起眼眸。



「身体还好吗？」



「康复了，我已经想起达哉与她说过的话。」



看来她已经能跟菲雅嘉共享知识了。



「那麽，你又和菲雅嘉合而为一了吗？」



「嗯。」



莉丝似乎很寂寞，声音低沉起来。



达哉也勉强挤出「太好了。」这句话



这样莉丝的意识就不会衰弱消失，然而，既然她现在与菲雅嘉再次融合，就无法继续留在朝雾家。



不能和任何人扯上关系，因为她必须独自完成使命。



虽然说别无选择，达哉感到悲伤的同时又觉得安心。



「……对了，为什麽要使用这种方法找我出来？」



「下面太吵了。」



「喔……」



想起莉丝被通缉的事情，她说的没错，如果不用这种方法，就有可能被发现。



「你能躲避通缉吗？」



「放心。」



「那就好。」



「嗯。」



莉丝边说边点了点头，接着沉默不语。



她的身体随着强风摇晃的模样非常虚无，彷佛此时此刻即将折成两段。



无法压抑冲动的达哉正想向前踏出一步。



「别过来。」



莉丝摇摇头。



「如果你离开超过一公尺，就会掉下去。」



「…………」



达哉认为莉丝在说谎。



恐怕是莉丝认为，如果她碰触到达哉，就无法继续完成她的旅程。



达哉缓缓收回踏出一半的脚步。



「今後你有什麽打算？」



「完成使命。」



她斩钉截铁地回答。



「……是这样啊。」



莉丝决定完成毕生的使命，她选择了一条充满荆棘丶豪不轻松的道路。



「还剩一分钟。」



「什麽？」



「还剩一分钟……说再见。」



「……这样啊。」



达哉点点头，冷静到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分离确实很痛苦，可是达哉有信心，就算分隔遥远的两地，就算是最後一次见面，他也会永远想念莉丝。



「莉丝…。」



达哉尽全力打起精神呼唤。



「你说过没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不过，我已经想到一个可以帮忙的地方了。」



莉丝微微睁开眼睛。



「我们会在那个家等你回来。」



「…………」



「说不定你哪天又会突然失去意识吧？这样的话，我……我会比姐姐更热情地照顾你。」



听见达哉的话，莉丝低下脸蛋丶肩膀微微颤抖。



这幅景象令达哉差点冲过去将她一把抱在怀里，但他还是强颜欢笑继续说：



「不管你的身体好不好，随时欢迎你回家。」



「…………」



「……因为莉丝是我们的家人。」



明明想要露出灿烂的笑容，热泪却不争气地滑过脸颊，达哉慌忙用手拭去眼角泪水的同叫，莉丝再次抬头。



几滴泪珠自翡翠眼瞳滴落。



「还有十秒。」



「好，我来陪你读秒。」



莉丝用微笑点头回应达哉。



「六……」



「五。」



达哉接着读秒，两人的声音重叠。



逐渐流逝的时光刺痛达哉的胸口，他决定用微笑送莉丝最後一程，继续大声倒数计时。



「二丶一。」



「达哉……谢谢你。」



一阵风吹拂而去。



—终—



後记



各位好，我是杂贺匡。



这次为各位送上「夜明前的琉璃色」第六集——最後一位女主角的谜之少女《莉丝篇众面对想完成重责大任的莉丝，达哉渴望让她感受到身为一位平凡女孩的幸福……我想传达这样的意境。



接着呢，这下子所有的女主角都已经出场过了，照理说本系列应该也要划下句点……但是一如先前在菲娜篇中透露的消息，实际上还有续篇喔。



下一集，终於要迈向《完结篇》了。



在前作中，达哉与菲娜虽然获得卡莲的认同，但是为了成为正式的夫妻，还必须克服接踵而来的困难。



那麽，期待将来在《完结篇》中与各位相见。



杂贺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