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月　十五日



时间是大好晴天的中午。



「虽然证据是拍到了，不过对象怎么是赛隆呀……」



「这样就行了！把这张照片交出去吧！」



「好了，冷静点呀，梅格蜜卡。」



「就是说啊，你脸颊沾到酱汁了喔。」



「……」



学生餐厅内，除了赛隆以外的新闻社社员们围坐在一张桌子旁。



他们坐在宽敞学生餐厅的最边缘区域，距离柜台最远，再加上靠近墙壁，所以暖气的效果不好，很冷。正因如此，他们附近的桌子都没有人。



桌子的中央有一张被用完餐的餐具包围的黑白照片。



照片的尺寸是所谓的四开，也就是约二十五公分乘三十公分，拍到的画面则是位于教室内的赛隆与布丽姬特。



由于布丽姬特的发量很多，所以并没有拍到两人的嘴唇，不过从两人身体的接近程度来看，实在想不出接吻以外的可能性。



而且，由于几乎没有拍到赛隆的脸，所以不知情的人看了很难分辨出是谁。



话虽如此，社员们却不可能看不出来，透过昨晚的电话联络，被告知中午要在此处集合的尼克及娜塔莉亚看了照片后，都感到很惊讶。



「无法饶恕！」



不过，他们看到梅格今天也非常激动地生气，反而恢复了冷静。



转眼间就把两人份的午餐吃光的娜塔莉亚如此说道：



「哎呀，什么嘛，这样的话，工作反而能快速解决，不是很好吗？虽然熙片有作假的味道，不过只要不说是赛隆，应该就没有问题吧？」



「就是说呀。这样就完成了肯尼斯学长那边的工作，比想像中还轻松愉快啊。」



尼克也爽快地接着说。拉利则一直保持沉默。



「……」



「真令人难以置信！那个人明明有未婚夫，却做出那种事！没有躲开，就那样随便和她接吻的赛隆同学也一样！」



梅格紧紧抓住桌子的边缘，展现出似乎会直接把桌子粉碎的气势。



「哎呀？」



娜塔莉亚看着她，毫不留情地开始逗她：



「你对布丽姬特学姊发怒这一点暂且不谈，但我无法理解你为何要对赛隆生气。」



「咦？为什么呢？」



「因为，就算赛隆喜欢梅格蜜卡，梅格蜜卡也还没跟赛隆好好谈过嘛。在现阶段，认为自己被甩的赛隆想要跟谁接吻、交往、约会、结婚，都是赛隆的自由喔。」



「……」



无言以对的梅格蜜卡拿着装有空盘子的托盘站起身。



「我接下来还有课，告辞了！」



珍妮说：



「放学后要进行明天的作战会议，你要来喔。」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拉利瞬间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说了：



「赛隆说他也会来。」



「是吗……不过，我不会生气喔。大家再见，告辞了。」



梅格鼓着脸颊。其余四人目送她的背影。



「哎呀哎呀……」



拉利嘟哝着。



「怎么了？今天的午餐不好吃吗？」



「只有你才会满脑子都在想吃饭的事，娜塔。」



「不然是什么？」



「我在想，今天的社团活动……似乎会刮起一阵风暴。」



「什么嘛，你是指那件事呀——别担心，正是如此喔。」



娜塔莉亚爽快地说着，尼克则补充：



「两人要直按对决了耶，真期待——说错了，是真担心。」



「你的真心话表露无遗啊，尼克。」



拉利傻眼地看着尼克的笑容。



「唉……」



接着深深吐了一口气，并嘀咕着：



「事情真的会就这样顺利进行下去吗……？赛隆。」



*　　*　　*



时间是放学后不久。



「喂，娜塔莉亚学妹，你打算一直翘掉社团活动吗？」



娜塔莉亚在置物柜区被刚升上六年级，担任管弦乐社社长的雷娜·波曼抓住。



「今天我就算是要在你的脖子上套绳子，也要把你带走。你不是负责演奏管乐器，这真是太好了。」



「啊，学姊。我今天也不太方便去你那边耶。」



「为什么呢？我完全想不通，请试着说服我吧。」



「乐意至极。其实——」



「其实？」



「今天在新闻社有一场会决定梅格蜜卡命运的重要会议。」



「……」



「如果我不去，就没有人能哄她了喔。」



「……」



「如此一来，梅格蜜卡就会失控，也许会巨大化变狂暴。她会破坏学校、破坏首都，最后，我想联邦陆军的战车部队会将她消灭，不过谁都不愿看到那种景象吧？」



「……」



「正因如此，所以我要翘掉管弦乐社社团活动。」



*　　*　　*



社员们开始聚集在新闻社的社办。



最早到的依然是拉利。由于他最后一堂课的教室离社办最近，所以这一点已经确定了。



「你好。」



「你好。」



接着，尼克与珍妮来了。



「哈啰！」



娜塔莉亚跟在后头，手上不忘拿着点心。今天的点心是装在纸盒内的大甜甜圈，以及她号称「能把人变纯洁」的巧克力。



「我来了……大家好。」



当拉利今天也泡着好喝的茶时，梅格带着复杂的表情走了进来。



接着过了几分钟，赛隆走进房间。



「抱歉，我迟到了。」



六人久违地齐聚一堂。



「……」



赛隆虽然打着招呼坐到沙发上，但坐在对面的梅格却明显把头别向一旁。



「好了好了，大家吃甜甜圈吧，也可以吃巧克力喔。」



娜塔莉亚差点就要把点心塞进梅格口中。梅格把身体往后缩表示拒绝，因此巧克力便消失在娜塔莉亚的口中。



「那么——」



珍妮开口了。



「既然大家久违地到齐了，那就来进行像样的社团活动吧。好吗？各位。」



「喔。」



「没有异议。」



虽然这类声音此起彼落，但赛隆与梅格都默不作声。



珍妮看着赛隆与梅格宛如过去隔着路妥尼河的东西阵营那样，隔着桌子冷战。



「今天的主题是，要如何处理肯尼斯学长与布丽姬特学姊彼此的委托呢？顺便一提，关于布丽姬特学姊的委托，我已经趁昨天的机会，向当时不在场的梅格蜜卡说明过了。」



梅格用冷静的语调说：



「是的，我听珍妮同学说过了。虽然我很惊讶，不过我也能理解大家瞒着我的理由。」



接着又严厉地断言：



「不周，这与宽恕布丽姬特学姊的外遇行为完全是两码子事！」



尼克补充：



「嗯，毕竟肯尼斯学长的精神霸凌行为也还没得到证实呀。」



正在吃甜甜圈的娜塔莉亚说道：



「哎呀，如果事情顺利，明天就能知道了。每当我看到布丽姬特学姊，就觉得她会轻易露出破绽。这次的事件给我这样的感觉喔……」



接着，她又伸手拿巧克力。赛隆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怎么了？想要吗？」



「不，不用。」



珍妮说：



「如同娜夏所说的那样，明天中午前，录音机器就会被搬进社办。我已经吩咐柯兹了，我们只需在午休时间埋设电缆线。这次应该会很轻松。」



包含赛隆与梅格在内的社员们都点了头。



拜连日的好天气所赐，后庭的雪已经融化到人可以勉强行走的程度了。一想到史黛菈与大猩猩那次，大家要在地面上挖洞才能埋入麦克风与电缆线，如果当时有积雪，应该会轻松好几倍吧。



「依照计划，明天放学后，我会请布丽姬特学姊把肯尼斯学长叫出来。我们会录下对话，确认肯尼斯学长是否进行精神霸凌，若是事实，就将录音作为证据。」



社员们点头同意。



「……」



梅格虽然非常不满，但仍然沉默不语。



「所以，接下来的第一种可能性。」



珍妮伸出一根手指。



「这指的是，肯尼斯学长其实是个没有进行精神霸凌的绅士。也就是说，布丽姬特学姊说谎的情况——」



「不可原谅！」



「好啦，冷静点，梅格蜜卡。社长，请继续。」



「是是。这种情况很好懂吧。我们会出示这张照片给肯尼斯学长看，说明所有已知的事。这样肯尼斯学长就能取消与布丽姬特学姊的婚约，迈向新的人生。至于布丽姬特学姊这边，虽然她自己的恶行败露了，但也能如愿分手，我认为结果是好的。如此一来，这件事就解决了。」



除了赛隆以外的社员都点头。梅格点头点得特别用力。



「问题在于，第二种可能性。」



珍妮伸出两根手指。



「这指的是，肯尼斯学长其实是个会在两人独处时口出恶言的精神霸凌混帐——也就是『半斤八两』的情况。那么，我们要怎么做呢？当然，为了完成任务，我们只能让其中一方得利。」



「当然是肯尼斯学长啊！既然对方是那种只会外遇的人，学长自然会想对她发泄几句！」



梅格立刻回答，尼克则温和地反驳：



「不过，梅格蜜卡。我们还不清楚布丽姬特学姊受到什么程度的精神霸凌。也许明天我们偷听时，肯尼斯学长会突然说出让我们不禁皱起眉头的恶言喔？如果是那样，你会怎么做？」



「这个嘛……」



梅格感到气馁。她想了一会儿后，便老实地投降：



「我不知道……」



珍妮询问社员们：



「或者，对双方家庭都说出实情？」



「……」



没有人回答。



在变得安静的社办内，娜塔莉亚说：



「哎呀，我们不需要急着做出结论呀。来吧，大家吃甜甜圈。」



赛隆把手仲向位于娜塔莉亚前方的巧克力。



「可以拿吗？」



「请吃请吃。」



赛隆得到允许后，将巧克力送入口中。



当他吃完时，拉利便问他：



「你有什么看法呢？」



大家的视线集中在赛隆身上。



「目前还不能说。」



赛隆老实回答。



「唔？」



拉利歪着头。



「什么意思呀？」



娜塔莉亚说了。



「感觉不寻常喔。」



珍妮也不满地说道。



尼克沉默地露出笑容。



「那算什么呀！」



只有梅格感到生气。



「我难得能参与社团活动，所以希望你能发表意见！」



「……」



赛隆沉默不语，梅格便更加不满。



「至少，大家都想解决这个问题。我认为赛隆同学也应该清楚地说出想法！」



接着，赛隆又过分老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关于你的意见，我有时并无法赞成。」



「那是什么意思啊！」



梅格再度被激怒。



赛隆身旁的拉利搔着头，像是在说「真是的」。



然后，梅格与赛隆仍持续着意见分歧的对话。



「赛隆同学太狡猾了！虽然我非常认同你的聪明才智，但你如果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不是很好吗！」



「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那是为什么呢？」



「关于这一点，目前也还不能说。」



「那么，要到何时才能说呢？」



「我不知道，情报还不够。」



「赛隆同学想站在哪一边呢？是布丽姬特学姊那边吗？还是肯尼斯学长呢？」



「根据现状，我不打算回答。」



「不过，你如果像昨天那样被布丽姬特学姊亲了，就会偏袒她那边吧？」



「并不会。」



「难以置信！还有，你昨天跟学姊谈了什么呢？」



「现在不能说。」



「你果然要偏袒她不是吗？因为被她亲了吗？」



梅格怒气的矛头逐渐偏离，娜塔莉亚见状对珍妮使眼色，表示差不多该塞颗巧克力到梅格的嘴里了。



「我是为了肯尼斯学长，才想破坏这件婚事！」



梅格做了奠名的声明。



「虽然肯尼斯学长的精神霸凌嫌疑还没洗清，不过，假设暂时不提那件事，明确地说，我是站在肯尼斯学长那一边的。」



「……」



赛隆默默地听着。



「如果要我老实说，我甚至认为肯尼斯学长明天就会洗清精神霸凌的嫌疑！这不是结论，而是我的预测！只是一种感觉而已！肯尼斯学长是清白的！」



虽然毫无根据，而且梅格也不是什么法官，但她还是断言。她露出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大大的眼睛泛着泪光。



社员们看到这幅景象，娜塔莉亚、尼克、珍妮依序做了相当含糊的回答：



「哎呀……但愿如此呀。」



「我们不能否定这种可能性呀。」



「就是说啊。」



拉利则聪明地保持沉默。



「赛隆同学站在哪一边呢？请清楚地说出来！」



「站在你那边喔。」——拉利虽然知道答案，但没有说。



「无法把话说清楚的人就算被当成没有意见的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一直面无表情的赛隆因为这席话而露出忧郁神情。



拉利瞥了赛隆一眼，并想像赛隆现在有多纠葛，但他仍然什么都没说。



「……」



寂静的几秒钟过去，赛隆有如呻吟般开口：



「老实说——我认为我也跟你一样，是站在肯尼斯学长这边的。」



「咦？什么？」



梅格反问，其他社员们的感想似乎也一样，并露出惊讶的表情。



「喂，赛隆同学刚才说了什么呀？」



「硬要选的话，我也是肯尼斯学长的同伴。这是指在硬要选的情况下。」



赛隆重复说了一次。



「……」



梅格说不出话来。



相对的，珍妮说：



「真令人惊讶，你一开始就是那样想的吧。」



接着，娜塔莉亚说：



「你又独自在思考些什么吗？这个色狼。」



尼克也跟着说：



「『色狼』就先不提，果然如此呀。真像赛隆的作风啊。」



然后拉利也说：



「是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既然是赛隆，如果没有什么决定性证据，就不会急着做出结论，而是会暂且观察情况，不是吗？」



赛隆点点头。



「喂喂，拉利，你说了一句很棒的话喔！」



娜塔莉亚睁大双眼，双手拿着甜甜圈。



「吃吧，这是奖赏。」



娜塔莉亚探出身子，将一个甜甜圈塞进拉利口中，并将另一个甜甜圈塞进赛隆口中。



「呜哇。」「呜喔。」



「好吃吧？好吃吧？那个甜甜圈是起司口味的喔！起司被揉进了面团里！很新奇吧？我非常咸动呢！给我好好品尝喔！」



两个男生无可奈何地咬着甜甜圈。



「赛、赛隆同学与肯尼斯学长站在同一阵线？难以置信！」



此时，梅格从沙发上起身大喊。



「因为因为，赛隆同学不是跟学姊接吻了吗！」



嚼嚼——虽然赛隆好像想开口说些什么，不过由于他还在吃，所以无法说话。



「而且还两次！」



嚼？



赛隆的嘴停了下来。



其余的社员们歪着头望向梅格。



比赛隆先吃完的拉利问道：



「两次？」



「没错！就是两次！」



「咦？一次是昨天发生的……那另一次呢？」



「是八日发生的！在中央楼梯！肯尼斯学长来找我们商量时，不是有说过吗!他说他看到了令人厌恶的景象！」



「听你这么一说，他的确有说过呀。」



「啊，我想起来了。」



「是提出委托时吧。」



珍妮、娜塔莉亚、尼克带着回想起来的表情表示赞同，拉利则再次惊讶地望着身旁的赛隆。



「那个也是你啊！」



嚼嚼嚼嚼——由于不吃完就无法说话，所以赛隆继续吃。



「大家！」



赛隆终于吃完，罕见地大喊。



「肯尼斯学长有说过那句话吧？没错吧？」



「对呀！」



「没错喔。」



梅格与尼克回答，其余社员们则点头肯定。



「梅格蜜卡同学是在哪里看到的？」



这次，赛隆只问了梅格。他以严肃的表情直视着她，她瞬间往后缩了身子，不过立刻说：



「我是从中央楼梯的上方看到的！我当时在走廊，偶然在新校舍看到赛隆同学的背影，为了和你两人单独谈话，所以我追了上去……不过，我追上去后，就在楼梯平台看到你跟布丽姬特学姊很亲密，甚至还接了吻，所以看到后我马上就离开了！」



「原来如此……」



赛隆看着梅格的眼神变得很认真。不过，赛隆实际上并没有看着梅格，即使梅格侧着身子，赛隆仍持续看着那个地方。



「当时，附近有其他人在吗？」



「咦？没有……楼梯上只有我而已。」



梅格被赛隆的气势压倒，恢复平常的语调。



「根据我和学姊在那个楼梯平台上站的位置，位于楼梯下的人是看不到我们的……」



「嗯，说得也是啊。」



拉利表示同意。



「肯尼斯学长臭的说他有看到吗？从哪里看到的？」



「我记得他说他是从操场上看到的。中央楼梯对吧？那是玻璃墙嘛。从操场的远处看，即使是最上层也看得到吧？」



娜塔莉亚回答。赛隆以外的人都同意：「这么说来，的确是这样呀。」



接着，赛隆用理解的表情嘀咕：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接下来，他陷入沉默。



「……」



「咦？赛隆的反驳结束了吗？」



娜塔莉亚说。



「……」



赛隆对此毫无反应。



相对的，珍妮则说了袒护赛隆的话：



「哎呀，居然有两次，真令人惊讶。不过第一次也是被那个学姊偷亲的吧——」



梅格虽然感到不悦，但没有打断她说话。



「更重要的是明天的事呀。」



珍妮单手拿着记事本，说明她想出的行动计划。



根据计划——以放学后一小时作为目标，布丽姬特把肯尼斯叫出来，让他到从社办窗户看得见的后庭橡树下。



让布丽姬特提起对两人来说最讨厌的话题，也就是关于结婚的事。



在附近设置麦克风，社员们则在杜办内一边听一边录音。万一肯尼斯使用暴力，也要拍下照片作为证据。



新闻社今后的活动方针就看这次的结果而定。



「这样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