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得停下……]



而突然，



[不对啊。这时不应该停下。你笨到连这个都不知道了吗？莱纳·龙特]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个声音……



[什……]



莱纳不经意地发出了吃惊的声音。



这个声音，他曾经听过……



莱纳抬起头，正面看了过去。



面前果然是个全身裹在黑色斗篷里的女人。



看着那个女人，莱纳说道，



[…………你，难道是？]



面前的女人很干脆地取下了斗篷的帽子。



隐藏在斗篷下的那张脸……



年纪大约是二十五岁左右？披肩的蓝色头发，和锐利的一双眼睛。唇边洋溢着自信的微笑。



这一切，莱纳都记得。



那是很早以前的记忆了。



是在莱纳还只有五六岁左右时候的记忆。



那时这个女人每天只给自己十分钟睡觉时间，其他时候全部都被她，



【好了是交手的时间了。现在开始我会把你揍个半死，你要加油不要死了哟。然后你就能变得更强】



然后就被揍了个半死……



【好了好了，别装死！到学习魔导知识的时间了。不快去我就杀了你哟。偷懒的话也杀了你。好了，快去！】



这样的记忆……



[啊、呜、啊……]



莱纳实在是不想回忆起来，浑身颤抖着。



没错，这个女人，就是曾经教导了莱纳魔法、战斗、战术，所有这一切的老师……



和她一起度过的岁月，是地狱啊。身心都受到了严重摧残。



被强迫跟她交手然后被揍个半死还算好的。连睡眠时间基本都不给。边走边睡觉的必杀技就是在当时那个情况之下开发出来的……



那个老是把莱纳揍个半死的女人，现在就站在自己眼前……



[洁尔梅·克蕾丝洛尔……]



乐不可支的看着颤抖着的莱纳，洁尔梅笑得非常开心。



[什么啊，和好久不见的美人老师重逢，感动得这么厉害？]



[不，我只是觉得恐怖……咕哈？！]



匕首又飞过来了？！



差点下意识地去躲，眼看自己的脚又要离开那块水晶了……



[呜哇不好了？！]



莱纳拼命把身体调整了回来。



洁尔梅没事人一样，



[嗯？因为老师太漂亮了，所以感动得浑身发抖？]



[………………………………是的。超感动的，所以我在发抖。]



洁尔梅小小地笑了起来，



[你还真是没变啊]



[……洁尔梅也是]



[对吧？我经常被这么说哟。完全看不出三十岁以上呢什么的]



[三、三十岁？！已经过了那么久吗……]



[不准说三十岁！]



[嘎啊啊啊？！]



又是匕首？！



[喂、洁尔梅！别乱扔匕首啊，会死人的！！]



莱纳叫了起来。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为了杀人当然要多扔几把了。我是来杀你的哟。]



这样说着的洁尔梅，从怀中取出了三把匕首。



莱纳一脸疲倦的表情，



[…………啊啊真是的，这次又是什么玩笑啊。你不是干这种事的人……]



对这一点，莱纳是最清楚的。那时的她，为了帮助莱纳他们三个学生，为了让从师于她的佩利亚和碧娅逃到国外而赌上了自己的性命。这样的她，没有到了现在却来杀掉莱纳的理由……



洁尔梅开口了。



[那个时候让你活下来，是我的判断失误。]



莱纳仍是苦笑着，



[所以啊，我就说……]



[你这个，只会杀人的怪物]



[…………]



说出这话的她，眼神是认真的……



莱纳觉得自己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会杀人的，怪物。



这明明已经是听厌了的话了。



而这时莱纳发现了，她一直盯着的，是自己的眼睛。



莱纳的那双，黑色的眼睛。但是在那黑色的眼睛之中，浮现着淡淡的红色五方星印记。



那是被所有人所厌弃的，被诅咒的【复写眼】。



可以看穿一切魔法的眼睛。



只要一旦发生暴走，就会违背本人的意志，开始散播无尽的杀戮与破坏。



无法触及他人的怪物。



除了伤人杀人以外什么都做不了的怪物。



所以莱纳一直都是被这么称呼的。



怪物。怪物。怪物！怪物！！



[………………咕]



莱纳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用那双眼睛直视着洁尔梅，



[…………那么，说要杀了我这个【复写眼】的怪物，这是谁的委托？]



洁尔梅也直视着他，



[怪物，就应该去死。]



这也是听厌了的台词了。



就连自己也对自己说过无数次的话。



只会杀人的怪物就该去死。



被诅咒了的怪物就该去死。



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都这样想。



[…………那，洁尔梅是有哪个重要的人，被【复写眼】杀掉了？]



[…………]



而这个问题，只得到了洁尔梅沉默的回答。



不过即使是沉默，也已经足够了。莱纳感觉到自己的表情扭曲了。



于是再一次，开始质问自己了。



自己不是根本没有活下去的意义吗？



只要活着就会不断伤人的怪物……



会杀掉自己最珍视的人的怪物……



早就应该死掉了……



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



莱纳直视着前方。眼前的洁尔梅举起了匕首。



不躲开的话，就会死。



死了的话，一定会比现在轻松许多。



那样的话也不错啊。



但是……



[…………]



莱纳在洁尔梅的视线之下，回了一下头看向草丛。不过他所注视的，是在那之后的东西。



在草丛之后，是那个睡着了的团子娘……



而且还有在更远处的，在那王宫之中死活不肯睡觉而在拼命处理文件的工作狂……



[啊，一想到那些家伙明天一早会变成什么样，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太想死了……]（莱纳你进步了TT



[那就去死吧！]



随着咻的一声，洁尔梅挥出了匕首。



没错。就这样不回头的话，很快就能变轻松了。



死掉的话，就能变轻松了。



但是莱纳却皱起脸。



【评价A的话，是说我在你背后睡着了援护你……】



虽然刚才自己还吼她说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没意义的话……



[…………意义，是有的啊]



叹了一口气。



我确实……被你帮了一把啊。



莱纳转过身，挥开袭来的匕首，看着洁尔梅说道，



[……抱歉。我现在还不能死]



[没有任何人希望你活下去呢！]



[就算如此啦。现在和他们在一起，我觉得还不坏]



洁尔梅又一次投出了匕首。



不过莱纳并不在意。他从水晶那里走了出来。与此同时，他闭了一次眼睛，然后再度睁开。黑瞳中央的五方星放出了赤红色的光芒。



被诅咒的眼睛。可以看穿一切魔法的眼睛。



莱纳看向了那个魔法陷阱，寻找着让其无效化的方法……



无效化……



[诶，什么魔法都没发动啊……]



莱纳猛的抬起头看向了面前观察着自己的反应而笑得乐不可支的洁尔梅……



她居然还吐了下舌头，



[上当了？]



[……不、不会吧，刚才全是演的？]



[演的哟，就是演的。和好久不见的徒弟见面，果然就想着必须要好好演一场才行啊]



[不、不会吧就因为这个？就为了这个我就得面对这么麻烦的事情？]



[对啊？很燃很兴奋吧？]



闻言莱纳抱住了头。他用发自心底的疲倦声音说道，



[……拜托了请饶了我吧。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就是有事才来找你啊。十多年没见的心爱的老师诶，好不容易重逢你就这态度对我？]



[还心爱的……]



而无视了莱纳的吐槽，洁尔梅继续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她仰头注视着天空，用缅怀似的口气说，



[那时候的莱纳是那么可爱。明明只是个小鬼，却说要和像我一样的人结婚。我是被憧憬着的哟]



那时候要是不那么说的话就会被杀掉的好吧！莱纳在内心发出悲鸣。



洁尔梅眺望着远方，然后又用怜悯的表情看向莱纳，



[但是很遗憾。我现在，已经是别人的东西了哟]



[哦？已经结婚了啊？]



[没错，而且肚子里已经有小孩了]



[诶诶诶诶诶？！]



莱纳吓了一跳，赶紧看向洁尔梅的肚子。虽然她身材苗条看不太出来，但是好像确实有一点鼓起来的感觉……



[而且还是双胞胎]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听着莱纳的惊呼，洁尔梅很满意的点点头。



[不能答应你的求婚了呢。]



[诶，啊，那个，不用答应也可以……诶，洁尔梅要当妈妈了诶]



别把自己小孩也揍个半死就好……莱纳不出声地担心着。



[但是，嘛那种事情怎么样都好啦。要不是因为有事要告诉你，也用不着故意叫你怪物来刺痛你呢]



听了这话……莱纳苦笑着，



[哈哈。我还以为肯定是你想和以前一样戏弄我来缓解压力啊]



而洁尔梅却没有接话。她一脸认真地看着莱纳。



[……在我不在的时候，你真的变得相当强了呢。以前只要被叫做怪物，立刻就会狂暴化呢]



[……有吗？]



[对啊。以前的你立刻就会寻死了]



[以前的事情啊……其实记不太清了]



[因为我不在身边，你的【复写眼】暴走了。那时候真的杀了不少人哟]



[…………]



[在那之后你就失踪了……等我再次查到关于你的情报的时候，你却没办法见我了……所以从那时开始，我就在思考你所见到的，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洁尔梅直视着莱纳。那是充满了怜悯的眼神……



而莱纳摇了摇头。



[……洁尔梅……你误会了。我也没有那么辛苦……]



[一点都不坚强呢。因为你从以前开始就是个胆小鬼嘛。要是真的不辛苦的话……为什么会露出那么悲伤地表情呢]



说着这样的话，她看向了莱纳的那双眼睛。



……那是被任何人都厌弃与诅咒的眼睛。而洁尔梅定定地直视着这双眼睛。



[………………]



莱纳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话来了。



洁尔梅微笑着，



[但是，你刚才对我说你还不会死了。明明那么容易就会寻死的你，说了你还不想死了。所以要奖励你哟。真的很努力，变强了呢，好孩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莱纳的头。摸了摸已经长得比她还高的莱纳的头。而莱纳……



[………………啊啊真是的，是为了这个洁尔梅才来找我的吗？]



[对啊？开心吧？]



莱纳他……



[……………………啊啊]



莱纳哽咽着，终于回答了出来。（呜哇洁莱气场……莱纳你是多万人迷~



洁尔梅满足地点点头，朝周围看了看，



[那么，我得去跟那个让莱纳说出还不想死这句话的金发美人打个招呼呢]



[哈？！怎么这么突然？]



[当然的吧？作为监护人，那女孩到底够不够格做我家儿子的结婚对象，我必须要好好确认一下……]（西昂立场何在233



[所以我就说！根本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啊啦啦啦啦？你下手比我想的还快啊……]



[下什么手啊那是哪来的情报啊！真是的你够了啊。总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回事。那家伙……不是那样的]



莱纳再次摇了摇头。然后他看向了草丛的那一边，



[我和那家伙……约定了。曾经有一次我离开这个国家的时候……我和她约定过了]



洁尔梅莞尔一笑，



[约定？和女孩子做秘密约定，你还真是风流诶]



[就说不是了啦]



莱纳耸耸肩。洁尔梅见状，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



[是吗。你也不是会做什么色气约定的类型呢。那和那女孩做的约定果然……]



闻言，莱纳笑了起来，



[能想象吧？不愧是老师]



但是洁尔梅仍旧一脸阴郁，



[最坏的约定……那样的话，谁都不会幸福啊]



最坏的，约定。



没错，那个就是最糟糕的约定。



会给那家伙留下讨厌的回忆。



不过……



[不过……也是托了这个约定的福，我才会活下来啊]



洁尔梅叹了一口气。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笨蛋]



[自己教出来的小孩完全没成长所以失望了？]



[超失望。不过，即使是个没用的男人……也是我可爱的学生。所以……]



这时，洁尔梅警惕地朝周围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在。



[现在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说。仔细听好]



[重要的话？]



洁尔梅点点头，



[莱纳。你对现在的这个罗兰德，怎么想？]



[啊啊？怎么想啊……问的真突然。那个，肯定是比以前好……]



[比以前好多了是吗……你这样想的话就错了哟。不，你其实在此之前就已经察觉到有事情在发生了吧？]



在此之前，发生的事情……？



[确切来说，这个国家照现在这样下去的话，你会变得不幸。现在，这个国家就在这样变化着。你会被变成其中的一个齿轮。所以在此之前，你必须要切断和这个国家的【缘】。去找佩利亚啊碧娅他们都可以。总之从这个国家……]



而这时，洁尔梅的背后。



黑夜之中，突然响起了低沉的声音。



[ι]



那也是，听过的声音。



洁尔梅转过身，莱纳也朝那边看了过去。在那来的是……果然是见过的男人。顶着一张不耐烦的苦瓜脸，朝这边走过来的男人。



拉贝尔·米勒。



于是洁尔梅开口说，



[亲爱的❤]



瞬间，



[哈？！]



莱纳不假思索地叫了出来。



[诶？诶？骗人？骗人的吧？那，洁尔梅的老公，就是米勒吗？]



与此同时，洁尔梅已经走过去抱住了苦瓜脸米勒……米勒继续顶着一张苦瓜脸说道，



[所以我才不想告诉你莱纳·龙特在哪。这么晚了还跑出来，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啊]



[对不起嘛❤]



[好了快回去吧]



[好~❤]



于是两个人就往回走了。



莱纳被彻底无视了。



[喂，刚刚话还没说完啊？]



果然是被无视了。



[……所以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莱纳朝着走远的两人的背影……



[…………怎样都好了，算了]



越说越觉得没力气，莱纳只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



天才，或者说怪物……他是被这么称呼的。



回想着那个天才的身影，米勒有一瞬回了一下头。



[……你救不了他的，洁尔梅。他和我们不一样，是真正的天才……不幸的天才]



稍微有点悲伤地，他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