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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日蚀都市(1 / 2)



第八章日蚀都市——



醒来时,还以为是半夜。接着怀疑自己是不是睡了一整天。四周都闭锁在黑暗的布幕中,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结果耕平持续在北本先生家当了两天的客人。纸拉门被拉开,从黑暗的走廊传来这家主人的声音。



“醒来了啊?”



“早安,现在几点了?”



“上午十一点三十分,换句话说,就是快要中午了。”



“已经这么晚了吗?睡过头了。”



耕平搔搔头,这才又注意到周围的异常。都接近正午了,却还这么暗,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北本先生又为什么不开灯呢?北本先生可能早就预料到耕平会有这样的疑问,他对耕平说了声“对不起”,走到房间的窗户边。打开窗帘,敞开窗户,就有一股冷气流进室内,让耕平不由片打了一个喷嚏。第二个喷嚏还没来得及出来就又吞了回去,因为他看见了天空,整片天空覆盖在黑暗的巨大布幕里。大约天空的中心位置挂着一个黑暗的太阳,黑色轮圈的四周镶着金黄色的火边,那圈火焰划分出黑色的天空跟黑色的太阳。



“是日全蚀吗?”



“如果是的话,恐怕天文学家都要晕倒了。因为这不但在预料之外,也估算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两个再抬头看着天空时,来梦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站在他们旁边看着这异常的景致。耕平发现她,就说了声“早安”,来梦也响应了一声,可是总觉得这是句不合时宜的招呼语。



还好水龙头还有水,可以点着手电筒洗脸。走出浴室就看到另一个手电筒晃动的光芒。是北本先生的长女婿典夫,轻轻拖着一只脚从走廊的一端走了过来。



“停电了,电话也不通,报纸也没来,简直是与外界完全隔绝,根本无法想象其他地方的情况。”



“只有所收音机啦。”



“有没有播放还是个问题呢。”



典夫拿出收间机,调拨频道,只收到一片的沉默。这时候他们才了解到公家的情报已经完全被阻断了。套句陈腔滥调的话说,就是北本先生的家已经变成了孤岛。而且不只是北本先生家,恐怕全东京已经产生了数百万的陆地孤岛了。耕平喃喃的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会是怎么一回事呢?”



来梦也一本正经的重复耕平的话,让耕平不禁叹嗤一笑。他转向北本先生说:“我出去看看。”



“来梦也要去!”



“带着手电筒去吧。”



拿过手电筒,来梦和耕平走出了门外,迎接他们的是深沈的黑暗和寒气。耕平再度抬头看着日全蚀,那围绕黑暗太阳一圈子的金黄火焰正是美丽和邪恶的完美调和。



来梦沉默的紧握耕平的手,仿佛她的安全感全寄托在那里了。来梦相信无论在何时、何地,只要握住这双手就可以安心了。站在旁边的人会无条件的守护自己。“耕平大哥”说过“来梦是他最重要的人”,所以只要有那句话和现在握住的这一双手,不管太阳变暗了;或是黎明永远不会来临,来梦都不会害怕。



在死寂的附近街道转达十分钟左右,两个人又回到北本先生家。



“有电话的时候,觉得电话简直吵死人,现在不能用了,又觉得很不方便。”



北本先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指在银发间穿梭滑动。



“只有开车出去了。去圣路加斯大学看看吧,有行动的话就应该会产生某些反应吧。”



“我还没有驾照呢。”



“别小看我,我有三十年的驾驶经验呢。耕平最好找个时间去考驾照,今天由我来开吧。”



“岳父,您要小心喔。”



典夫很担心的说。这一天,也就是十一月二日,星期天,所以北本先生的公司也放假。可是身为社长的典夫却说要去公司一趟,在能力范围内查看一下职员们的现况。让耕平感到非常的钦佩。



“看来我是当不了薪水阶级,也当不了经营者了。发生这种事居然还想到去公司,我才办不到呢。”



“这就是勤勉、热心、踏实吧--或许还有一点自我满足的成份吧。而最大的理由大概是不安。”



“不安?”



“对。薪水阶级的人离开公司独处时就不知道该做什么。到了公司可以跟同事交换情报,也可以接受上级的指示或命令。所以再怎么勉强也要到公司才能心安。”



“是这样吗?”



耕平不太能了解这种心情。即使这种说法是正确的,耕平觉得自己还是不喜欢在别人的驱使下行动。不过在这种时候,如果有个阅历丰富的人给自己一个确凿的建言或指示,也许心情会经较笃定吧。北本先生是个很好的监护人,却不是全能的,当然这也是强求不来的。



北本夫人叫大家到饭厅吃早餐兼午餐。



一位住在大阪的名士曾经说过“又冷又暗,肚子又饿的时候,人绝对不会想到什么好事”,北本先生就是此论调的支持者。



“不管是台风也好;大地震也好;不吃饭是不行的。来、大家坐下。”



粗蜡烛在餐桌上摇曳着火烛。这餐虽然没有昨天那么费工夫,却是一份包含面包加奶油和草莓酱、荷包蛋、咖啡、牛奶、火腿、罐头水果酒等等颇富营养早餐风味的菜。北本先生看着太太说:“你怎么做的?”



“刚才瓦斯还可以用,现在又不行了。不过,就算没有瓦斯,也还有预备干粮跟固体燃料可以用啊。”



可是冰箱不能用还是有个极限的。北本先生一副很遗憾的样子,述说着目前的状况。



***



肚子填满了百分之九十五,的确带来了心理上的安定。典夫拿起手电筒,前往以他的脚步大概要走十分钟的公司。老小三个女人开始在厨房清洗碗盘。北本先生和耕平坐在黑栖栖的客厅里交换昨晚的情报。



“小田切亚弓怎么会知道你跟双亲不合的事呢?”



“我大概知道是谁提供的情报。”



耕平的脑海里浮现出藤崎顺也的脸。他一定没什么恶意,只是人家一问,他就把自己知道的事一股脑儿的全盘托出。耕平觉得他这个人挺麻烦的,可是也不会特别生他的气,因为其他还有很多应该生气的事。



“不过,甩掉风靡天下的小田切亚弓,你耕平大概是第一个吧。这真是日本演艺史上的一大八卦啊。”



“别开我玩笑了,像她那种女人怎么可能看上我这型的男人,怎么想都觉得她别有居心。”



如果这份居心会对来梦造成伤害,耕平是绝不会让她达到目的的。



“如果没有来梦的话,我不过是个平凡的大学生。被小田切亚弓这么一说,我倒也这么觉得。”



“也不见得吧。”



北本先生好像觉得有必要选择一下自己的言辞,把视线转向窗外,看着远处摇摆晃动的日全蚀火焰。



“再珍贵的珍珠对猪来说都是毫无价值的。不论收音机播放有多么美九的名曲,如果听众没有素养和感性不对,这样比喻好像不太贴切。总之,我想说什么你都知道吧?”



“我知道您费尽心思在称赞我。”



耕平苦笑说,他才十九岁,将来的确还有很大的可能性,可是大半部的可能性都会在未实现中结束。



北本先生显得很认真的样子说:“不,我想说的是,你是来梦最需要的人。”



“但愿是这样。我觉得来梦很不幸,却无法为她做什么,真的很没用。”



北本先生不同意耕平这番感慨,他说:“来梦没有不幸啊,有个人付出生命在保护她,她怎么会不幸呢?这世上还有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杀死的小孩呢,那才叫不幸。”



北本先生举这种略嫌极端的例子增加言辞的说服务。然后从“杀死”这个不吉祥的词句转进其他的话题。



“如果我猜的没错,包括妻子和妻子的双亲、妹妹一家五口,小田切家的血统完全断绝了。大藏省的同事们对近石的怀疑应该都是正确的。”



“可能不只杀死那些人吧,只是没人知道而已。在他升次长,还有离开官场进入民间企业时不都有竞争对手吗?”



“有可能。”



北本先生也同意这样的说法,近石一家会充分利用得手的邪恶力量。或是稍微暗示对手他拥有这样的力量,可能就足以构成很大的威胁了。由表面上来看,近石的经历完美无缺,没有可让人非议之处。但是,越是这样,背后的黑暗就越诡异。一个拥有异常力量的人不太可能有不去尝试那股力量,一旦感觉磨灭了,就会流于滥用。



“对于小田切亚弓,我有一点疑问。”



“什么疑问?”



“她为什么要用小田切亚弓这个名字呢?”



耕平的疑问来的太突然,让北本先生一时间愣在那里。



“啊,是这样子的。小田切是近石窃据的那个家的姓氏,但就算是名门,也被近石利用光到没什么价值了啊。可是,嗯怎么说才好呢”



北本先生知道耕平想说什么了。



“你是想说近石一开始就不打算让亚弓做继承人,所以让她冠上小田切的姓,是吗?”



“或者是,亚弓对父亲的行为有所不满。”



“嗯,耕平,你这点见解很不错。在我看来,那一对父女之间根本没有爱或信赖。尤其是小田切亚弓,很明显的跟父亲有一段隔阂。”



北本先生在记忆中重新架构在近石家的种种光景。近石对亚弓也毫不隐讯的显露出冷笑。



“那么,他是打算找谁当继承人呢?总不会是来梦吧?”



“来梦?”



耕平的语气中厌恶超越了惊讶。北本先生的表情也在黑太阳的照射下显得更沉重了。虽然只是最坏的猜测,但是这么一想,就找到近石父女为什么这么关心来梦和耕平的理由了。



“这一点是懂了,可是另一点又想不通了。无论是谁,都一定是疼爱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胜过毫无关系的他人。近石却想让为梦代替自己的孩子成为继承人,这不是有点反常吗?”



“的确。我想,《圣蛇灵连祷书》这本书给了解读者可怕的力量,却剥削了他们的最基本的感性和情绪。”



“那种书应该把它烧了。不是有很多贵重又有益的书籍都被烧了吗?偏偏就留下这种书,真是太没天理了。”



北本先生语重心长的说:“一个人可以从一本书中得到什么,要看他的资质而定。而且,一本书的益与害如果由一个权利者的好恶来决定,那种毒害就不是一本魔导书可以比拟的了。”



“说的也是,像纳粹德国焚书就是一个例子。我太久考虑了,刚才说的那些话我收回。”



耕一很坦然的承认自己的意见是错的。



“不过那本什么灵的书,再怎么说都不会是什么好书吧。我不但不想看,连接近都不想接近。”



“那是困为你根本不会很积极的想使用那股力量,甚至来把它封锁起来。不过你难道不想尝试一下自由掌控那股未知力量的感觉吗?”



“人类根本不需要什么未知的力量,那种力量只会被拥有权力的人拿来做坏事而已。”



耕平的台词非常的辛辣。



“这一类的知识或力量根本不可能被公开,对这个世界有任何的帮助。只会被一部份的人独占,用在自己的利益上。就算真的有长生不死的技术存在,那个技术也不会被分给万人共享的。”



“对,你说的没错。”



北本先生一边点头,一边显露出沈思的表情。不过,手电筒的灯光映照在脸上的阴影,偶尔也会给人一种莫名的暧昧感。



“魔法、魔术不管名称是什么,应该都是异世界的法则吧。就像在某人世界里被确立的理论或技术,在其他的世界里却没有人知道。”



“嗯”



“那么,如果车轮在那个世界出现的话,对那边的居民来说就是一种魔法喽。”



北本先生看耕平放在外套口袋带回来的东西,那是两种硬币,正方形和椭圆形。一般硬币都是圆形的,或许那个世界没有圆形这种概念吧。那样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



--背面世界--他是这么称呼那个世界的,所谓“他”就是拥有立花和彦这个名字;在户籍上是来梦的父亲的那个人。一个投入《圣蛇灵连祷书》,最后迷失在魔道不得脱身的男人。他说的就像这个世界是自己创造出来的,或是那是真的吗?说不定只是撬开了存在于无数的异世界中的一个裂缝而已。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人看过那本魔书,又有多少人成功的打开了通往异世界的门扉,北本先生没有一点线索可寻。



***



地球是漂浮在黑暗宇宙中的珍贵的玩具盒,人类自以为支配了全地球,事实上只有地表这个部分吧。说不定真的像法国小说家凡尔纳所说的,地下的巨大空洞世界里有恐龙在那里走来走去的。也说不定像美国怪异小说家洛夫克拉夫特所说的,有邪神沈睡在深海海底。甚至于在地表上,人类也只能在白天称霸,晚上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局面,谁也不得而知。所以耕平觉得不管是偷偷坐着时空机来旅行的未来人、吸血鬼、河怪、家神,这些人们(?)在地球上共存也没什么关系。当然,如果有一方要统治另一方,那就另当别论了。



中午的气温好不容易才有十度左右,没有日照,气温当然不会上升。而且还会越来越冷吧。



各地都传了火灾灾情,因为不只是电气,连瓦斯都没了,大家只好点火照明跟取暖。如果东京市民有一百万人在黑暗中点蜡烛或石油暖炉,每一百人中有一个人意外失手的话,那就有一万件的火灾。每一百件火灾中,如果有一件在初期灭火时失败,就会酿成另外一百件大火灾。



在黑暗太阳燃烧着熊熊金黄色火焰中,北本先生驾驶的车从早稻田大道,经过山手大道往池袋方面驶去。车窗外的黑暗像夜一样的深,但是到处看得到火灾或火焰。藉由其他车子的车头灯、车尾灯才知道人类还存在、活动着。



坐在前座的耕平喃喃说道:“这种情况下,政府都在做些什么呢?”



“我们只是一介市民,不管政府做了什么决定,我们都不会知道事实的。”



“应该是吧。”



如果这是“国际政治谋略剧场”里的世界,首相或是外务大臣、防卫厅长官早就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对日本以及世界所处的状况做详细的说明。但是现实生活里,并没有政府的密使来拜访北本先生,对他说“首相请您马上去一趟首相宫邸,人类的未来都掌握在您手上了。”只是耕平他们自己擅自采取了各种行动。



到达圣路加斯大学前,在路上遇到了东京的宣传车。宣传车以尖锐的声音反反复复呼呈着“没事请待在家里,不要外出。状况很快就会恢复正常的,没有任何危险,请大家不要慌乱”,要市民去相信这种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恐怕就是他们的难处了。



圣路加斯大学的正门深锁,只有旁边的小门开着。他们把车子停在门前,步行进校园。看到手电筒的灯光,警卫马上驱上前来。经过几句交谈后,他们被引进了校长室。果然池之内校长也摸黑到学校来了,听到朋友的叫声,在书桌前移动了身子。



“是你啊,北本先生。东京什么时候变成妖怪都市了?”



“很久以前就是啦,只是以前都披着人皮。”



北本先生动动下颚,指向东南方位,那个方位应该是国会议事堂首相官邸的所在。池之内校长领会他的意思,发出疲惫的笑声。



“看来,你对政治家的厌恶一点都没改变。”



“我讨厌的是那些政客,而不是政治家,希望这一点你能区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