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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章「无开场」(2 / 2)




「请不要犯罪好吗?」



「呿,还真霸道,难怪你会当警察。」



听起来虽像在抱怨,但说得全都是事实,而哀川润当然没有露出一丝反省的神情,从沙发站起身,走向厨房,打开了冰箱。



未经允许。



与其说是擅作主张,还不如说是相当自在。



「喔,冰箱什么也没有嘛,门边都是啤酒。什么啊,冰箱只是啤酒柜吗?」



「我通常都是外食……最近几乎没有自己开伙。」



「是喔,你以前不都会自己做吗?我记得还有高丽菜卷,怎么啦,出人头地了吗?」



「嗯嗯,托你的福我现在是课长了。」



「是喔~真了不起。」



回应十分随便。



看来对朋友的职称没什么兴趣。



「啊──润小姐,厨房的架上应该还有日本酒。」



「喔,这样啊!」



说完,哀川润却没有走向厨房,反而坐回了沙发上。



这次没有躺下,倒是好好的坐着。



想了一想,沙咲在一旁坐下。



然后──



「…………」



看着身边旁若无人的朋友。



(打扰了──即使没这么说。)



(至少该说一声,好久不见吧?)



八年没见了。



或许更久。



虽然因为她过于理所当然的举动而乱了阵脚──但冷静想想,八年。



确实不只一句好久不见就能带过。



说实话,沙咲甚至以为她已经死在什么荒郊野岭了。这绝不是玩笑话,那位叫做哀川润的女人,她的生活方式就是如此。



不知明天在哪里,今日也是一样。



就连一秒后的生命都有危险。



本应该比谁都安全的她,却选择最危险的生存方式。



从沙咲看来简直莫名其妙。



因为是十分重要的朋友,所以并不是不能理解──但就是觉得莫名其妙。



「喔。不过,你回来得还真晚。工作认真是很好啦,想要出人头地也是你的选择,但也让我等太久了吧?」



「等待的是我。」



「什么?你在等我吗?」



「……如果你能够事先联络,我一定会特别空出时间。」



「哎,我本来就对于这种事很不在行啊!」



哀川润似乎不愿意多做思考,一副很怕麻烦的样子,盯着天花板看。



她虽然是一位具有服务精神的人,但这次却不像是刻意要给下班回家的沙咲一个惊喜而潜伏于房内。



(真是的──)



(──彷佛昨天才见过面一样。)



对于现在与未来都充满变数的哀川润来说,唯一确定的──就是过去。



而昨天所发生的事,她也应该记不得了。



沙咲认为自己和这个人的时间,是以不同的方式流动的。



实际上,在哀川润身上看不到任何岁月的记号。



与八年前几乎一模一样──发型虽有些改变,但就如此而已。



(我在这八年中,确实老化了不少。)



为此,她感觉到了压倒性的不公平。



「……如果,没吃东西的话,要不要叫外卖?」



带着一身疲惫回家,若还要她出门购物,对一个普通人来说有些吃力。不过,看到哀川润在翻冰箱(一直等待着沙咲归来),沙咲猜想她可能肚子饿了。



为什么要在意一个非法入侵者呢?某程度上也觉得她就是滑瓢──不过,算了吧!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确实八年不见了。



唯一改变的,只有外观。



哀川润──从佐佐沙咲的角度看来──其个性就像是个天真的小孩。



不需多说,她也知道。



「人类最强承包人」,哀川润的伟大之处以及放任犯罪者的恐惧感,沙咲都深切的瞭解──基本上,沙咲能站在目前的位置,仔细想想,同样是拜哀川润所赐。



那时候的她,会把自己建立的功劳,以「很麻烦」这个理由全都让给了沙咲──这么说来,自己的优秀和安全性的降低,全都是因为哀川润这个存在。



不得不心存敬畏。



但,另一方面──



先不论生活方式与性质。



脱离活动现场的时候,也就是「OFF」状态的哀川润,根本就是一个孩子,充满着社会人士身上不可能出现的稚气。



嘴上总是挂着「很麻烦」的部分也是。



如果沙咲没在一旁照顾她,好像随时都会死去一般──没错。



虽然是世界第一安全,但仍隐藏着如此的风险。



「ON」与「OFF」的落差过大。



总是看着漫画在床上滚来滚去──她怎么回想,都不曾看过哀川润严格的规定过自己。



总说着「修行不够啊」这句话,却从未见到她修行的模样。



或许活动现场才是她自我锻炼的地方。



没有练习的必要,直接上场的类型。



彷佛上场就是她的练习。



经由实战经验而成长的人。



应该是如此──所以,在沙咲面前露出如此堕落松懈的姿态,即代表她认定沙咲对自己不构成威胁,也可以说是一种友情的表现吧?



相当意外的。



哀川润──并没有固定的战场。



不过。



「嗯。肚子是有点饿,但也不是无法忍耐的程度。真饿到受不了,我就把那台电视给吞了。」



「可以不要这样吗?」



「那个……」



我到底是来做什么呢──哀川润抓着头,像是在思考。



不是为了开启话题,她似乎真的想不起来自己到来这里的目的。



一点也不惊讶。



八年前的她即是如此。



不,不只八年──十八年前。



自从和她相遇开始。



哀川润基本上全凭自己当下的心情而活──就因为所怀抱的信念太过坚定,反而不在乎其他事物的道理。



(…………)



(……唉。)



被耍得团团转的那一方比较难接受就是了。



「啊,可恶!我想不起来。」



一边说着,哀川润再度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还在想是怎么了,她便把双手举高伸展,往走廊走去。



然后直直走进浴室。



看样子是想冲个澡,想让头脑清楚一点──不过。



也太随便了吧!



沙咲虽然判断那八年不见的她没有什么改变,但不得不说说她才行。



哀川润好像更加放荡不羁了。



这──



(这代表,安全性也相对提升了吗?)



真令人羡慕。



或许还有一丝忌妒。



不过多久,果然听见了水声(真是有够夸张!)。单独被留在餐厅的沙咲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拿出手机。



接好充电器,打电话给附近的中式餐厅点餐。那间店本来是不做外卖的,但因为沙咲是熟客,所以才特别通融。



在哀川润冲完澡前,餐点就送到了──看来她还顺便泡了澡啊!



湿着头,她穿上沙咲的睡衣回到餐厅,对着满桌的中式料理:



「喔!」



似乎吓了一跳。



「怎么一回事?这是魔法餐桌吗?」



「差不多就是那样。」



沙咲回答。



「请用──吃饱了比较容易唤起记忆吧?」



「不要把我讲得像什么食欲魔人好吗?你这个魔法使者。我要开动啰。」



稍微吐槽了几句,哀川润马上对满桌的佳肴动起筷子。



瘫在沙发上,洗澡,吃饭。



该说是自甘堕落呢?还是荒唐呢?



比起自由──完全就是无拘无束。



这部分也挺令人羡慕的。



而这份羡慕之情,并不是久违八年后相遇的奉承,或许是她们两人友情的原点也说不定,沙咲心想。



(最初相会时的憧憬已经不在──即使如此。)



(我还是喜欢这个人。)



她再度体悟到这件事。



「我想起来了!」



拉面、沙拉、天津饭就连炒饭都一扫而空──哀川润突然大叫了一声。



米粒喷得到处都是。



待会清扫起来可麻烦了。



「……想起来了吗?」



「对!对啦!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说话的音量极大。她似乎吃完了,将汤匙放在桌上。



食物真的使她的记忆复苏──沙咲本来也不是为此要她吃饭的,但既然有效果,那就这样吧!



只不过,那句话令人有些在意。



来向我道歉?



「来向我道歉?」



「嗯,没错,有两件事必须要向你道歉才行。」



「两件事?」



应该还有吧?



心里虽这么想,不过,如此的回应以目前的情况来说也没有意义。



而且──有两件就已经够了。



更何况,哀川润要道歉的行为也十分稀奇,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她绝对不可能这么做。



话说回来。



认识了这么久,哀川润有向她说过一句对不起吗?记忆中好像──不,确实──连一次也没有。



而那宝贵的第一次与第二次,都会在今日到来吗?



「总觉得没什么好事……不祥的预感更是强烈,怎么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润小姐主动和我道歉呢?」



沙咲战战兢兢地问。



态度看来平静,事实上却相当害怕。



「喔,你应该有印象吧?是什么时候啊,大概一个礼拜前吧?在京都,不是发生了十几个普通人被过路杀人魔杀害的大事件,你不记得吗?」



「…………」



当然记得。



虽然记得──但那是八年前的案件。



一个礼拜前的说法,实在省略掉太多记忆了吧──不过,以印象的深刻程度来说,就像是刚发生的事般,果然是个『大事件』。



沙咲并没有直接负责那个『大事件』──但为了阻止杀人魔犯案,她主动要求要加入调查小组。



(虽是自己要求,不过并不是因为想要积极的表现出自己的正义感──)



与正义感无关──也不是为了社会正义。



具体且直接的原因。



佐佐沙咲委托了眼前这位承包人•哀川润解决那件『大事件』。



而结果当然顺利落幕了──



「不得不与你道歉的,就是这件事。」



她神色泰然地说。



「事实上,我那时候在事件报告的部分说了谎。」



「……不。」



沙咲摇摇头。



「些微地……我其实有发现。」



本来就知道哀川润不可能照自己所说的方式行动──没有人能够驾驭她。只要顺利获得解决,沙咲对于其他的部分也没有什么意见。



那是她们的默契──



她是这么想的。



(……看样子,哀川润倒有些难以释怀。)



而且都过了八年。



真是摸不透她。



沙咲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也擅于猜测行为背后的意义,不过她绝对是一个例外。



AY(注2)。



「对不起啦。」



欺骗朋友且背负罪恶感近十年,道歉时却一点也不慎重。



「你会原谅我吗?」



「原不原谅──」



都不重要。



本来就是不是什么问题。



否定名侦探的存在,竟然还委托哀川润这样的承包人来解决犯罪事件,对她来说才算是违反规则。



既不是案件的负责人。



不过她的确是因为不想负责所以托付他人。



所以才会走到这步田地。



那时候,无论哀川润做了什么──事后的报告即使有误,沙咲都没有意见。



更何况──都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



「如今提起又有什么用──事实上,那个案件并没有抓到犯人,最后无疾而终,可以说是不清不楚地结束──」



破案率百分之九十七。



那剩下的百分之三。



「──在乎的人,似乎还没放下。」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算沙咲有所掌握──过路杀人魔行凶的背后,其实有无法搬上台面的内情,不愿知晓的内幕。



虽然还有印象。



却一点也不愿想起。



不想知道,不愿触碰。



「嗯,我知道──你不想知道也不愿触碰,但我可要让你明白这一切的。」



哀川润说。



再度拿起桌上的汤匙。



「差不多也到那个时期了。」



「……看样子我没有选择权。」



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不对。



就因为是八年前──



因此,即使不愿意也没有选择。



完全无法避免。



(……唔。)



(算了──就这样吧!)



虽然不想知道也不愿触碰──



真说不想知道也是骗人的。



所谓的求知欲及好奇心──确实存在于沙咲的心底。



而哀川润使用了「时期」一词──至少排除了沙咲必需保持警戒的风险。



距离案件的追溯期还早。



那时期──却马上就要到来。



「今天,你是为此而来的吧?」



已经做好了熬夜的准备,沙咲如此说道,哀川润却不停重复──



「啊?不是,我是为了和你道歉。」



这句话。



「不得不道歉。」



「……你确实说了有两件事对吧?润小姐。第一件事已经说完了,那另一个你想要道歉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嗯。」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真的很抱歉,拖到现在才和你说。」



◆ ◆



时间回到八年前。



袭击古都的杀人魔,事件的内幕──若要谈起那毫无道理、残虐至极的暴行,就先从零崎一贼的鬼子•零崎人识耗时一个月的战斗开始叙述吧!



京都连续拦路杀人事件。



零崎人识最大的战斗。



最大的敌人。



想要隐瞒些什么,那时的零崎人识,面临着相当可怕的敌人──拼上了性命,抱着必死的决心战斗。



既不是暴力世界的住民。



也不是财力世界的人。



更不属于权利的世界。



他们是,最微不足道的弱小,不特别,没有成长同样没有变化。即使成长了变化了,也会马上恢复原样,不懂得反省和后悔,而且很简单的就会与他人结党,接着又轻易地背叛彼此。发生了重要的事也会装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一下便忘却,随意推翻自己的意见,没有原则,害怕就逃跑,疯狂却不负责任,不守信用,忽视规则,再怎样高傲的自尊也能丢弃,毫不努力却奢望成果,贪得无厌,看似善良具同理心,却做得出弑亲这种行为,感情同样伴随着厌倦,钻牛角尖却没有思考能力,无行动力还能拿出结果,情绪化但头脑却不错,向往群体,终究还是一个人。



带着丝毫没有一点尊敬的轻蔑──人们称他们为「普通人」。



注1:日本古代的妖怪,民间传说中的外来神。常在傍晚登门造访,反客为主,难以驱离。



注2:罗马拼音的简称。原文为「头(ATAMA)弱い(YOWAI)」,头脑不好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