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音乐祭的邀请~龙之觉醒(1 / 2)
第一回 我们全力以赴的场所
次日,我醒来时已经过了中午
我看到窗外射入的阳光和早晨相较过于明亮,一看时钟才吓得跳起来。
「哇!我睡过头了!」
我原本只是想要小睡两、三小时,却睡得很熟。多亏如此,我的脑子此刻很清醒,不过今晚是音乐祭的首日,圣罗也要演奏,我得在那之前说服古兰德才行。
距离和海穆他们约定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我得加快脚步才行。
我换上洋装、绑好头发,走出房间。
圣罗应该已经起床了吧?我走到圣罗的房间,敲了敲门却没有得到回应。我打开门,看到床上没有人。
这也是很正常的。
她大概在城堡的庭园或谘询室练习小提琴吧?
然而当我要走出房间时,我惊愕地发现到一件事。
艾莉亚诺尔的人偶放在床边的桌上——这点没有问题——但旁边却没有凯伊。
艾莉亚诺尔孤独地坐在那儿。
我走过去看凯伊有没有掉在地上,但没有找到。
圣罗带走凯伊了吗?
为什么只带走凯伊?
我看著艾莉亚诺尔旁边寂寞的空间,心中涌起不安,一把抓起艾莉亚诺尔到外面寻找圣罗。
我在庭园和谘询室都没有看到圣罗,只好再回到建筑内,在走廊上听到吉尔曼和约仑争论的声音。
「预言书上写著我们两人会打倒恶龙!请你仔细阅读。」
「别闹了!浪漫小说是女孩子读的东西!哪有人会相信书里写的内容?」
「大巫女也说,拥有闲耀金发和绿色眼珠的剑士会击倒复活的龙。绝对不会错!」
约仑一本正经地把印著《莉莉屠龙记》的标题、装订精美的书递向摆著臭脸的吉一尔曼。
「恶龙今晚就要复活,时间已经不多了!再这样下去,世界就会灭亡!你是要打倒恶龙的勇者啊!」
我这时才想起吉尔曼和约仑的问题也尚待解决。
不过约仑一再提到的「闪耀者」应该不是吉尔曼,而是雷德吧?
我到昨天为止都不相信龙会复活,对于二十四年前杰拉德爵士屠龙的故事也只觉得内容经过夸大渲染。
但是我现在知道龙的确存在,而世界也面临危机。
约仑如果真心打算要击退龙,那么他要找的不是吉尔曼,应该找雷德才对。
约仑寻找的一开始就是雷德。
所以勇者不是红发蓝眼睛的杰拉德爵士,而是他的儿子——金发绿眼的青年。
约仑和吉尔曼在玛丽安娜教堂相遇时,雷德也在那里。当时约仑如果没有遇见吉尔曼,或许就遇见雷德了。
如果说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了。我再度开始思索约仑究竟来自何方。
要不要带他去找雷德呢?
「约仑。」
我刚要对他说话,吉尔曼便用很不耐烦的声音怒吼:
「我才不是勇者,也不打算当那种东西!我不想再陪小朋友幻想了!」
过去吉尔曼也曾一再告诉约仑自己不是勇者。
吉尔曼大概只是说出跟平常一样的话而已。
但是对约仑而言,此刻想必是最后一次尝试说服吉尔曼。
龙复活的时刻接近了。今晚就得前往溪谷。
所以在最后的一刻,约仑拿出自己相信是预言书的浪漫小说给吉尔曼看,希望能说服他一起去,却被拒绝了。约仑受到严重的打击,低著头全身发抖。
「喂……」
吉尔曼似乎也发觉到约仑的态度和平常不太一样。
他眼中透出担心的神色,把手伸向颤抖的瘦小肩膀。约仑低著头用沙哑的声音说:
「……我早就知道你一点都不像勇者。虽然你有张英俊的脸,可是却很没品,讲话粗鲁,个性很浮夸,又是色鬼……」
「喂,我怎么会是色鬼!」
吉尔曼似乎无法接受这个说法。
约仑低著头继续说:
「而且看起来很笨,实际上也是笨蛋。」
他眼中泛起泪光。
「可是你却意想不到地很温柔……当我伤心的时候就会连忙安慰我,还会立刻道歉说是自己不好……而且也天天勤奋练剑。当你说『我目前的主人暂定是龙树王子,恋人是古兰德。我的剑是为了守护这两人,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去屠龙』的时候,脸上表情有点羞涩,让我觉得有点可爱、有些心动……」
约仑抬起泪湿的脸。
他左眼的眼罩湿了,紫红色的右眼也流下透明的泪珠,表情显得脆弱而悲伤。
「我心想……你是一个能够直率地去爱其他人的人……虽然不像勇者……虽然你真的跟这本书中的勇者完全不能相比……可是、可是,我……」
吉尔曼盯著约仑哭泣的脸发呆,忽然好想又恢复清醒,更加慌乱地说:
「喂、喂!你是男生就别哭哭啼啼的!太卑鄙了。」
「算了!我自己一个人去打倒恶龙!」
约仑把《莉莉屠龙记》丢向吉尔曼就跑走了。
「等一下!约仑!」
我冲出去大声阻止他,但是他转眼间就消失在转角的另外一边。
吉尔曼抓住我的双肩,凑向我大喊:
「古兰德!那家伙干么真的哭出来?」
他似乎相当慌乱,脸上显露出不知所措的窝囊表情。
我被吉尔曼的气势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
「我、我想,那是……因为你说『我才不当勇者』的关系。」
「果然如此。可是我真的不是勇者,也不可能去打倒根本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龙。喂,我该怎么办?」
你问我,我也回答不出来……
看到吉尔曼窝囊的表情,我觉得好像看到自己的脸。
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听到「哇啊啊啊啊」的哭声。
「咦?怎么了?」
是小女孩的哭声!
难道是圣罗?
罗曼西亚城堡里的小女生只有圣罗,可是以圣罗来说,哭声未免太激烈、太幼稚了一点。
不,圣罗也是小孩子啊!
我正要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过去,哭声却主动朝我们接近。
「哇啊啊啊啊啊!讨厌~!」
金发蓬松的女孩挥动著双手拚命跑向这边。
「咦,波拉萝丝公主!」
波拉萝丝公主为什么在哭?
在泪眼汪汪跑过来的波拉萝丝公主后方,龙树王子拿著兔子布偶追著她喊:
「等等,波拉萝丝公主!」
而且他还全身赤裸!
龙、龙树王子,你的衣服呢?
在外国城堡的走廊上光著身子裸奔,实在很难想像是重视王子尊严的龙树王子会做出的奇行,令我惊愕不已。
吉尔曼也瞪大眼睛问:
「喂,古兰德,那是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太清楚……」
波拉萝丝哭著冲过僵立在原地的我们面前,口中高喊:
「我讨厌男生!男生好可怕!」
「波拉萝丝公主~!」
龙树王子也追过来。
仔细看,龙树王子的身体和头发都滴著水。重要部位虽然勉强用兔子布偶遮住,但上半身和屁股都光溜溜的。
「喂,等等,王子!」
吉尔曼伸手抱任龙树王子。
「放开我,吉尔曼!」
「笨蛋!我怎么可以放任主人这么丢脸的姿态!艾伦国的王位继承人露出屁股和小鸟在罗曼西亚的城堡走廊上裸奔——这种事如果登上报纸,对服侍这种笨王子的我来说也是奇耻大辱!」
吉尔曼怒吼。
听他这么说,龙树王子似乎也恢复理智。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模样,然后又注意到在吉尔曼旁边一脸错愕的我的视线。
「古、古兰德!」
他的脸立刻涨得通红,拚命用兔子布偶遮掩自己的身体,发现到面积不够之后,便贴在吉尔曼背上说:
「衣、衣服借我,吉尔曼!」
龙树王子用力拉扯披风。
「哇!不要硬拉,会破掉!我马上脱下来。」
「快点!」
「那么害羞的话,就不要光著身体在走廊上跑!连我也没干过这种事情。即使在床战当中被对方的丈夫撞见,至少也要在腰问裹条床单才能跑出来!」
「艾伦国的骑士怎么可以和有夫之妇做出违背伦理的行为、还在公众场合说出来!」
两人一边对骂、一边由吉尔曼脱下披风让龙树王子裹在身上,总算结束了不忍卒睹的姿态。
话说回来,龙树王子从披风底下露出光脚的模样就像受到庇护的难民小孩,怎么看都不像一国的王子。
「发生什么事了?波拉萝丝公主好像在哭。」
我胆颤心惊地问。原本红著脸、低著头的龙树王子似乎下定决心,毅然抬起头对我说:
「我在洗澡的时候,波拉萝丝公主来访,被她发现我是男的!」
「什么!」
「喂,你本来就是男的啊!」
状况外的吉尔曼呆住了。
「波拉萝丝公主因为我昨天突然离开而担心,于是就来见我。可、可是——因为太突然了,我没有时间遮住,就被、被看到了……」
他再度脸红,低下了头。
被看到是指……呃……
我也同样地脸红了。
也就是说,他的男性象徵被波拉萝丝公主看到了……
「波拉萝丝公主大为震惊,脸色都发白了。」
那当然了。竟然让女生看到那台东西……
更何况波拉萝丝公主家都是女性,没有兄弟,再加上她很怕男生,所以看到原本以为是女孩子的龙树王子胯下竟然有那种东西,一定相当震惊。
「她用细微的声音问我:『你不是……女生吗』。」
龙树王子的脸上呈现苦涩的表情。
我紧张地吞下口水。
「我低头对她说『对不起』,她就立刻哭出来。我走向她说『我并不是要骗你』,她却把布偶丢向我喊『讨厌』,然后哭著跑走了。」
「所以王子就光溜溜地去追她?你是白痴吗?不会穿上衣服再去告诉她『我是男的,那又怎样』吗?」
「问题没有那么简单!」
龙树王子怒目瞪了吉尔曼一眼,然后又愁眉苦脸、毫无自信地问我:
「古兰德,我该怎么办?我伤害了波拉萝丝公主。她吓到把最要好的朋友——浓浓——都丢掉,内心一定相当震惊。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原谅我?」
龙树王子抱著兔子布偶急切地问我。
「接下来我还得参加音乐祭的开幕典礼,代表父王致词。可是因为担心波拉萝丝公主的事情,害我把背好的文章都忘记了。」
「呃,这个嘛……」
糟了。我还没有告诉龙树王子,波拉萝丝公主和她的阿姨昨天来拜访过。
当我问她,如果龙树王子是男生怎么办,波拉萝丝公主沉著脸,落下大颗的眼泪说:
『如果龙树王子是男孩子,我、我一定一辈子不要见到他,也不要写信……』
该不会是昨天她们回到别墅之后,阿姨们就隐隐约约告诉她龙树王子不是女生、而是男生了。
她或许不愿相信,所以才特地过来想要亲自确认。如果是这样,那就太糟了。
龙树王子抬头看著我,似乎想要得到自己无法找到的答案。
我也说不出话来。
「呃~呃~……」
我该说什么?
我拿著艾莉亚诺尔的人偶.胃部阵阵刺痛,一旁的吉尔曼却又火爆地说:
「喂!我的问题比较急迫吧!约仑的事情怎么办?」
他重新提起被龙树王子引发的骚动中断的问题。
「龙今晚就要复活了!」
一旁的龙树王子也凑上前说:
「开幕典礼也是今晚!」
两人都只想到自己的问题,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到其他人的事,只顾著向我追问答案。
哇啊啊啊啊,怎么办?
更何况我还得去和雷德他们会合,一同前往溪谷去劝说古兰德。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很紧迫了,但是在那之前我更担心丢下艾莉亚诺尔跑出去的圣罗——
对了,我在找圣罗。
「呃……你们有看到圣罗吗?」
「不要转移话题!」
「古兰德,现在波拉萝丝公主的事情比圣罗更重要!」
两人同时责难我。就在这时,城堡的女仆走过来,有些腼腆地对我说:
「古兰德小姐……有件事我想要告诉你。」
「呃……好。」
我终于找到藉口可以离开吉尔曼和龙树王子,连忙走向女仆。两人隔著一段距离,用「绝对不会让你逃掉」的眼光瞪我。
女仆压低声音说:
「是有关圣罗公主的事情。」
「咦?圣罗公主怎么了?」
我心中产生不祥的预感。
「我中午左右看到她拿著男孩子的人偶独自走在街上……因为公主不可能独自一人外出,所以我以为是看错人了,可是回到城堡也没有看到公主,就想到莫非那真的是圣罗公主……」
圣罗独自一人跑到城堡外?
女仆离去后,吉尔曼和龙树王子再度冲向我。
「我真的很烦恼,古兰德!」
「给我建议吧,古兰德!」
我脑中有好几个声音在回荡、旋转。
我是个窝囊的重考生,也是古兰德·道伊的弟弟,现在的身分是艾伦国皇家家庭教师古兰德小姐,对圣罗来说是夏尔老师——吉尔曼虽然是个自恋而烦人的家伙,但却是真心在担心约仑的事情——龙树王子个性认真勤奋,总是努力想要当上好国王,我也很希望波拉萝丝公主和龙树王子之间的感情能够有所发展——如果两人有困难,我当然很想帮忙——
可是和海穆他们约定的时间已经逼近。如果我不去溪谷劝说古兰德,那么龙就可能复活,造成世界毁灭。
而且古兰德是我唯一的家人。打从出生时我们两人就一直在一起,只有我知道古兰德曾经烤焦过面包、知道她在烦恼的时候会剥菜豆丝、还有她在四岁的时候尿过床。
——我再去跟吉兰德谈,阻止她让龙复活。
——务必要拜托你了。只有你才有可能办到。
——古兰德,我该怎么办?
——我本来就不是勇者!
在不断旋转的各种声音当中,我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
——夏尔……老师。
那是呼唤我的声音。
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会这样称呼我。
只有那银发、紫眼、不擅长表达自己情感的小公主。
——即使我不再是古兰德·道伊,圣罗仍旧是我——夏洛克·道伊——的宝贝学生。即使任期结束、我不再是皇家家庭教师了,这一点仍旧不会改变。
没错,不论我是古兰德·道伊或夏洛克·道伊,圣罗都是我重要的学生。
不论何时,我都必须对她伸出援手;不论她在何处,我都必须立刻奔去救她。她对我来说是特别的女孩。
我在很久以前就和圣罗约定过了。
当我把紫花水晶手环套在圣罗纤瘦到好似要折断的手腕时,就对她说过:不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支持你、帮助你!
我紧紧握住圣罗留下的艾莉亚诺尔人偶。
这是你给我的求救讯息。
你心中暗藏著无法告诉我的秘密,独自一人打算从事危险行为。
所以——
所以我现在应该前往的场所是——
「古兰德!」
「喂,古兰德,你在听吗?」
我转向龙树王子与吉尔曼,高喊:
「龙树王子!吉尔曼!」
或许是因为我突然露出严峻的表情拉高嗓门,两人似乎都吓了一跳,哑口无言。
我严肃地瞪他们,两人便同时挺直背脊。
我用「教师」的口吻明确地指示他们:
「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龙树王子和吉尔曼都瞪大眼睛。
「吉尔曼!你现在最在意的是什么事情?」
「那、那是……」
吉尔曼结结巴巴地说话。
「龙树王子!你现在必须完成的事情是什么?」
「我、我……」
这也是我对自己的斥责。
我大声喊:
「不要烦恼一堆有的没的!答案早就出来了,别冀求他人来加以肯定!展开行动吧!」
吉尔曼的脸颊染红,龙树王子也露出坚毅的表情。
「我去找约仑!那家伙太危险了,不能丢下他不管!」
「我去准备音乐祭!身为下一任国王,我有义务要代表父王完成任务!」
两人以强有力的声音吶喊,眼神中已经不再迷惑。
我也对他们说:
「我现在要去找圣罗。我一定会在圣罗上台表演前把她带到会场。这是我现在必须去做、最想去做的事情。」
我们彼此宣示之后,交换眼神并祈祷大家的成功,然后奔向不同的方向。
我出了城堡、搭上马车,前往海穆居住的宅邸。
我看到街上都是戴黑帽的末日教信徒,心中不禁凉了半截。
观光客和当地居民都回避这群人。为了迎接音乐祭而装饰得五彩缤纷的街道逐渐被摇曳的黑色斗篷染成同一色彩。
他们口中吟咏著祈祷词,朝著同一个方向前进。
那里是罗曼西亚和欧兰国的国境!他们正朝著二十四年前恶龙复活的溪谷前进!
末日,降临吧。
神啊,请立即审判。
为我们开创新世界。
就如昆虫振翅的声音集结在一起就会成为巨大的鸣声,喃喃自语般的祈祷无限重叠,就转变为呼唤毁灭的咒语。
当星星排列成特殊的位置,滞留在谷底的秽气加上负的祈祷,就会让龙复活——
我感到毛骨悚然,只能握紧拳头努力挥去心中的恐惧,快速抵达海穆等人所在之处。
雷德已经准备完毕,即将出发前往溪谷。
万一龙出现了,他就要以「消灭者」的身分屠龙。
我告诉他们我没办法一起去。
「对不起。圣罗不见了。我必须寻找圣罗,把她带到音乐祭的会场。」
古兰德的事情当然很重要。
如果古兰德打算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使龙复活,那么身为家人的我当然必须阻止她。
但是古兰德是十七岁的成人,而圣罗是九岁的女孩。
我身为圣罗的老师,对她有责任。
如果现在只能在古兰德或圣罗之间选择一者,那么我必须前往圣罗身边。
「那也无可奈何了。」海穆听了我的决心,意外乾脆地说,「我会设法说服古兰德。如果能办到的话,我一定能够成为世界第一的外交官。」
「你现在就已经是很厉害的黑心诈欺犯了。我对你有信心。」
他听我这么说,浅笑了一下,然后和上次马拉松大赛时一样,拿出瓶装的虫、麻醉药、十字钉、刻了圣句的刀子等等不知有没有用的东西递给我,说:
「全部都拿去吧。」
雷德也说:
「反正屠龙就像是我的宿命,所以应该会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他用半开玩笑但充满自信的语气说。接著他又说:
「夏尔,请你带著这个吧。你应该比我更需要它。」
「这是什么……?」
雷德放在我手中的东西放在表面光滑的布匣里。我从没有看过这种东西。
拿起来还挺重的。
「在需要奇迹的时候,可以使用一次。」
他告诉我里面有说明书。
虽然不太懂,不过既然雷德要我带著,应该会有用处吧。
「谢谢。那就待会见了。」
「嗯,后会有期。」
「夏尔,这或许是你身为古兰德·道伊的最后一项任务,请你好好努力。」
这句话的意思是,海穆带回真正的古兰德之后,会跟我换回来吗?
我自然而然地挺直背脊。
「我知道。不过我要去寻找圣罗不是因为我是古兰德·道伊,而是因为我是夏洛克·道伊。」
因为我是圣罗的夏尔老师。
席撒尔王的信
可爱的女儿圣罗:
音乐祭即将来临,你的状况如何呢?
关于当天的演奏,我完全不会替你担心。参加罗曼西亚音乐祭的观众一定会为九岁少女演奏的透明而纤细的音乐陶醉并赞叹不已。即使排除为父的偏心,我仍旧相当确信这一点。
你绝对是艾伦国傲视群国的音乐家。
我也知道我的女儿不会脆弱到因为我这么写就感受到压力而失败。你一定能够比任何人都冷静地完成演奏,赢得成功。
不过啊,圣罗……
趁这个机会我想要告诉你:你跟我很像——冷静、聪明、对事物看得太过透彻。
但有时正因为看得太透彻,才会招致失败。
这是我从比你活得更久的经验中给你的忠告。
我也曾经尝过几次苦涩的失败、几乎感觉脸在冒火般可耻的失败。我并非毫无失败地走过完美的人生。
我的失败大多是因为太过自信而招致的。
我以前理所当然地相信自己是完美的,觉得自己能够看透一切、绝对不会犯错。
但这是错误的。
所以,圣罗,你有时也应该闭上眼睛,不是思考什么才是正确的,而是要思考什么才是重要的。
然后对于你觉得很重要的对象,不应该隐藏心中的话,而应该老实说出你在当下最真实的情感。
即使那是让你羞于启齿的话——像是「抱抱我」。
如果你能够势力传达出心中的话,你和你珍惜的对象之间的情感一定会更好。
而你的对象也会告诉你,你是个脆弱、不完美、正常至极的女孩。
对你来说,这无疑是幸福的。
附记
我当然也很爱自己的女儿。
差不多该和好了吧?
首先,可以不要再用好像在看凶嫌通缉照片的冷淡眼神看我了吗?
附记2
回国之后,希望你能亲吻我的脸颊,对我说『我爱你,父亲』。这一来,我一定会成为全世界最宠女儿的父亲,替你实现一项你所企求的任何愿望。
第二回 灭亡的序曲~那怎么行!
和海穆与雷德分手之后,我前往城堡女仆目击圣罗的地点,询问当地店家有没有看到银发紫眼的美少女。
街上今天也挤满了观光客,不过如果像圣罗那么漂亮的小女孩独自走在路上,一定会引起注意。
我虽然如此期待,但所有人都回答我:
「银发?没看到。」
「今年因为末日教的关系,观光客都不太敢随便逛街。尤其是小孩子,几乎都没看见。」
「如果有那么漂亮的小孩走在街上,我应该会记得才对。」
难道圣罗不在街上?
那么她到底去哪里了?
我是不是应该先回城堡一趟?或许圣罗已经回去了——可是我难以压抑心中不祥的预感,因此仍旧停留在原处。
在大街上直线前进的黑帽集团人数也越来越多,不断往旁边扩散,前后也拉得很长。
四周完全没有祭典的欢乐,反而笼罩著葬礼般阴郁的气氛。阴暗而沉重的祈祷声流向天空。
末日,降临吧。
神啊,请立即审判。
为我们开创新世界。
雷德他们不要紧吧……
朝著溪谷延伸的黑色集团本身就像是秽气,宛若「负的祈祷」的集合,让我心中充满不安。
雷德虽然用充满自信的语气说屠龙是自己的命运,但是在那之后又有些忧郁地补充:
『如果有约仑在就完美无缺了。屠龙原本应该由「消灭者」和「唤醒者」两人一组来进行。』
『我遇到约仑了。他说他要去屠龙,应该已经前往溪谷了,所以你一定可以在那里遇到他。他的左眼戴著眼罩,非常好认。』
我不知道雷德所说的「唤醒者」是否就是那个约仑,不过还是这样告诉他。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他笑著说。
他的笑脸非常灿烂,也非常可靠。
我应该相信海穆和雷德。
现在我得找到圣罗才行。
冬天的傍晚来得很早。明亮的天空逐渐变暗,空气也越来越冷。
音乐祭只有首日是从晚上开始。
我得在傍晚时抵达会场才行。
开会宣誓之后,各国来宾会轮番上台致词,然后演奏会就开始了。圣罗的登场顺序是第七场。在那之前,我无论如何都得把圣罗带回会场。
我在逐渐冰冷的街上听著诡异的祈祷声,拚命寻找圣罗。
为什么都没有人看到圣罗?
该不会是我错过了某个最根本的错误吧?当我心中的焦虑越来越强烈时——
「对了……那个孩子的头发好像是银色。」
卖包子的老先生说。
「她戴著浅棕色眼镜,斗篷的帽子也拉得很低,所以没有看得很清楚……」
「帽子!」
「嗯。她和末日教的信徒一样,身上裹著黑色连帽斗篷。我看著她心想:原来还有这么小的信徒。接著我忽然看到闪闪发光的银色发丝从帽子露出来,不过她马上把头发塞回帽子底下。对了,那只手也很白皙漂亮。还有,她手上戴著紫色花饰的手环。」
是圣罗!
城堡的女仆在街上看到她的时候,她仍旧是平时的打扮,头发也放下来,手中拿著凯伊的人偶。她是后来才换衣服的吗?
「你是什么时候看到那女孩的?她去哪里了?」
「已经好一阵子了。她走向那边了。」
虽然只有很少的线索,不过可以确认圣罗的确到了街上。接下来我便逐一问路上的人有没有看到戴眼镜的儿童信徒。
「打扮成那样,每个人看起来都一模一样。」
「如果一直盯著他们,不知道会不会惹上麻烦,所以我没有看得很仔细。」
得到的答覆果然都不太理想,不过我也从其中几人得到情报:
「嗯,我看到那孩子绕过那边的转角。」
我就凭这些情报继续前进。
街上开始染上夕阳的色彩。即使现在回去,大概也赶不上开幕典礼了。不过在演奏前一定要找到……
「大姐姐。」
我听到下方有个稚嫩的声音呼唤我,低头一看,有个七岁左右的小女孩将折好的纸条递给我。
「有人要我把这个交给大姐姐。」
「是谁?」
「嗯~是跟那些人一样打扮的姐姐。」
她指著末日教信徒的方向说。
该不会是古兰德?
我打开纸条,看到一根银色发丝飘下来。
这是圣罗的头发?
我感到背脊几乎冰冻。
纸条上画著地图,其中一栋建筑打了叉。难道说圣罗就在这里?看地图离这里不远!
这情况就和星祭时拿到纸条的时候一样。当时的纸条是海穆策划的阴谋。
可是这次呢?
不,现在没有时间思考。即使是古兰德的阴谋,我也得前往那里!
我奔跑在染成暗红色的街道。
不久之后,我来到了巷弄间的古老建筑前方。
建筑后方有河川。
这里好像是空屋?
我走入里面。室内空荡荡的,窗户钉著木板,景象相当荒凉——
接著我发现地板上有一块木头盖子,下方是通往地底的阶梯。
我走下散发霉臭味的阶梯,看到一扇沉重的门,门外上了锁。我一边警戒四周一边拆锁,打开了门。
蜷曲在空无一物的狭窄石室角落的女孩回头看我。
「圣罗!」
「夏尔老师?」
圣罗似乎正用胸针努力尝试著要刮下墙上的石头,看到我便瞪大眼睛。
她在洋装上穿著连帽斗篷,此刻没有戴著黑帽,脸上也没有戴著眼镜,大概是摘下来了。
「圣罗,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待会再说。先离开这里吧。我们得赶回去参加音乐祭才行。你没有受伤吧?可以拉琴吗?」
「不行。」
「啊?」
「不可以过来!快回去!老师!」
我正想问她什么意思,突然听到门重重关上的声音。视野变得一片漆黑。
通往地面的阶梯出入口被关上了。
刚刚上面有人吗?
我们被关起来了?这果然是陷阱?
「老师!」
我听到悲痛的声音。黑暗中有个娇小柔软的东西贴近我。
「对不起,夏尔老师。」
圣罗颤抖著说。
「我以为可以自己想办法解决——那个人叫我出来的时候,我知道是陷阱,可是自认可以将计就计。可、可是,我敌不过那个人。我被关在这里,连老师都……」
「你说的『那个人』是指……」
我的眼睛逐渐习惯黑暗,可是却宪全看不见圣罗的表情,只知道瘦小的肩膀相当冰冷,不停地颤抖。
我突然惊觉:
「圣罗,你见到我姐姐了?」
圣罗抖了一下,然后用沙哑的声音说:
「我们到罗曼西亚的那一天……我在玛丽安娜教堂和夏尔老师走散的时候,看到那个人站在眼前……」
据说当时古兰德绑著马尾、戴著眼镜,穿著男生的服装。
简直就像是扮回夏洛克·道伊的我。
「那个人和夏尔老师完全不一样,可是脸却相同……所以我……立刻猜到她是真正的古兰德……」
——在音乐祭结束之前,不可以告诉夏尔你见到了我。
古兰德俯视著哑口无言、僵立不动的圣罗,以威逼的口吻说.
——否则,我就要抢走夏尔。这种事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接著在高亢的教堂钟声中,她带领一群黑帽男人静静地走掉了。
在教会走失后,圣罗变得有些不对劲,原来是这个理由。
「我、我……不想被那个人抢走夏尔老师。可是,当时我无法开口辩驳……我觉得很不甘心、很害怕……所以当我在餐厅知道那个人是末日教的教主,就决定要跟她对抗,开设谘詾室。」
——你们不需要依赖教主。有任何烦恼,这位古兰德都能为你们解决。
圣罗在黑帽集团占据的路旁以僵硬的表情站起来,严峻地向众人宣布。
开设谘询室以来,她也总是神情紧绷,不间断地给予人们「正确答案」。
我当时就猜想到她在隐瞒秘密。
但是没想到圣罗竟然见到古兰德,而且为了不输给她而孤军奋战!
——如、如果说出来,夏尔老师就会被带走……
当我问她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她摇摇头这么说。
她一直独自烦恼、努力。
但即使她和古兰德同样是天才,仍旧不敌年纪较大的古兰德。
她被古兰德叫到城堡外面,误中陷阱,就被关起来了。
「……我带走凯伊的人偶,留下艾莉亚诺尔,是希望可以回到夏尔老师的身边……我原本打算要在音乐祭之前回去……不想让夏尔老师……担心……」
圣罗颤抖著娇小的身体告白。这时我听到水声。浩大的水流从墙壁流入室内。
「咦?怎么搞的?」
建筑后方有条河流。难道是从那里引水的?
水攻?
圣罗全身僵硬,倒抽了一口气。
「哇啊!水淹得越来越高了!」
而且还不只一处、一共有四处左右同时灌入水。照这个速度,马上就会淹到天花板了。
「对、对不起,对不起……夏尔老师。」
圣罗抖得更加厉害,声音带著啜泣。我可以感受到平常冷静的圣罗是多么痛心及慌乱。
她一直独自一人紧绷著神经在努力,然后到达极限而破裂,此刻心中充满了绝望。
「我原本想要保护夏尔老师……」
水很快就淹到我的腰际和圣罗的胸口。
水势完全没有歇止的迹象。
周围一片黑暗。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向我求救,而是感到自责,为自己的无力、无法救我而惋叹,让我心痛不已。
我紧紧抱住圣罗。
瘦小的身体在我怀抱中抖了一下。
「也许你已经忘了,可是你才九岁!而且我是你的老师!守护你应该是我的职责才对!」
我同时对不愿依靠我的圣罗以及无法给她依靠的自己感到愤怒。
你才九岁。
你只是个脆弱的小女孩。
你没有必要保护我!你还不需要担心这些事情!
这是身为老师的我该负担的责任。
这是我的工作!
圣罗以虚弱的声音反驳:
「我、我到下个礼拜的晚上就十岁了!」
她似乎无法忍受不提这件事。
「没错,十岁生日一定要隆重庆祝!我会送你特别的礼物!我们两个都不能死在这里!」
小小的手紧紧抓住我,几乎把我的衣服都扯破。
圣罗完全依偎著我,恢复为一个普通的九岁小孩——无力的小孩——大声喊:
「夏、夏尔老师!救救我!救我,老师……!夏尔老师!我好害怕!」
她把脸埋在我的胸口一再呼喊著:
救救我!救救我!
黑暗中听得到水流拍打墙壁的声音。
水已经淹到圣罗的脖子。我抱起圣罗,拚命用脚打水,浮到水面上。
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
水如果淹到天花板,两人都会淹死。我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我的学生要我救她,如果我无法拯救,那就没有当老师的资格了。
我单手确实抱住圣罗,设法前进到通往地面的阶梯最上层。水由下方不断逼近。我用力推连结地面与地底的木头盖子,发出「嘎!」的声音。
这栋房子很古老,门的构造也不是很坚固。所以如果用力推,或许能从内侧打开。
我从口袋摸出海穆给我的刻有圣句的小刀,塞入盖子缝隙,用力削铰炼,然后再用头推盖子。
我好几次反覆地把头撞上去试图推开盖子,然后又继续削铰炼。
盖子发出叽叽声,有短暂的瞬间出现缝隙,但却很难继续拾得更高。在这当中,水淹得越来越高,圣罗也被水呛到。
她拚命伸长脖子,看起来很痛苦。
「可恶!我才不会放弃!我要保护圣罗!」
我把小刀握得更紧,用脚踢楼梯增加反作用力,把头用力撞在木盖上。
我感觉眼底冒出金星,痛得要命。
盖子的铰炼脱落,木盖发出「砰」的声音被抬起来。
推开了!
我又踢了一次阶梯,抱著圣罗浮到上面。
我把手构到地板,拚命爬到上方之后,把圣罗也拉上来。上面的房间也从地底不断涌出水来。
或许是因为刚刚撞得太用力,我还有些头晕,在地板的水洼中瘫坐了好一阵子。
「老师!夏尔老师!」
全身湿淋淋的圣罗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叫我。
从窗外射入的月光映照出圣罗稚气的脸庞。我对她微笑,说:
「不要紧的,圣罗。」
「夏尔……老师。」
圣罗又抱住我。
我用湿手摸著她湿答答的头,低声说:
「我们快去参加音乐祭吧。虽然顺序可能会被排到后面,不过我们可以说明情况,请他们让你演奏。」
圣罗用颤抖的声音说:
「夏尔老师,我知道那个人……古兰德的目的了。」
「啊?」
圣罗在我的怀中抬起头,大眼睛里充满著懊悔与恐惧。
「那个人并不打算在这里杀死我们。她一定事先设法确保我们能够得救……她不可能伤害夏尔老师!所以——她之所以会引诱我出来并且把我关起来,是因为要引起夏尔老师担心并且出来找我。她想要让夏尔老师远离音乐祭的会场。」
圣罗说话的声音虽然还掺杂著恐惧,但已经恢复原本的明晰判断。
我也想起到这里的路上有人递给我纸条,好像要刻意把我引到这里。不,在那之前的罗曼西亚城堡里也很可疑。
——中午左右我在街上看到她,手中拿著男孩子的人偶独自走在街上……
个性谨慎的圣罗不可能打扮成一眼就看得出是公主的模样走在街上。
所以我在街上才会找不到目击者。
圣罗一开始就隐藏眼睛颜色与头发,避免引人瞩目。那女仆是刻意要引诱我去寻找圣罗!
这一切大概都是古兰德的指示。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为了要让我远离音乐祭的会场?为什么?
圣罗用紧绷的声音说:
「古兰德或许打算在音乐祭会场做出很可怕的事情。」
我感到背脊冰凉。
可怕的事情?
雷德说古兰德要在二十四年前龙出现的溪谷举行复活仪式。
可是如果——
如果古兰德打算举行仪式的会场不在溪谷,而是在音乐祭的会场呢?
、信徒前往溪谷或许只是烟雾弹。她一开始就打算在音乐祭会场进行这项计画。
龙出现的条件是星辰排列、蓄积的秽气,以及负的祈祷。
会场的大厅如果和溪谷同样属于容易蓄积秽气的场所,那么恶龙就会……
我感到从脚底在颤抖。
我站起来说:
「我们得快点赶到会场才行。」
雷德与海穆已经前往溪谷。现在通知他们也来不及了。
我得阻止古兰德才行。
「夏尔老师,请带我一起去。」
「可是……」
「拜托!」
圣罗以严肃的眼神看著我。即使我反对,她大概也会跟来,然后又做出轻率的行为。那么还是让她跟著我比较安全。
「我知道了。我们得快点。」
「好的。」
我穿著湿透的衣服走到外面,受到冷风吹拂不禁发抖。
我买了厚斗篷裹住身体,暂时防御寒风,招了一辆马车前往音乐祭的会场。为了让圣罗稍微暖和一点,我让她拿著放入烧热的石头的袋子,喝点加了酒的姜汤。圣罗的脸微微泛红。
从奔驰的马车车窗可以看到天空升起了皎洁的月亮,满天的星星也闪烁著冰冷的光芒。
——毁灭世界?即使是古兰德,也不可能办到!
——不,如果是在明天晚上——音乐祭的首日——就有可能。
会场附近已经聚集了来庆祝音乐祭的人群。广场和街上都有人在拉小提琴或唱歌,也有人在欣赏表演。大家看起来都很快乐。
看到这样的景象,实在很难想像世界正面临毁灭危机。
可是我的心脏却不安地悸动,喉咙也感到痛苦。
——在前夜祭的夜晚,天空的星辰将呈现和二十四年前相同的排列。
——汇集祈祷灭亡的人们「负的祈祷」之后,龙就会重新复活。古兰德担任教主、在短期间之内增加大量信徒,试图重现二十四年前举行的仪式。
雷德低沉而给人强烈印象的声音在我耳中反覆回响。
古兰德要如何在音乐祭的会场上召唤龙?
圣罗把湿湿的凯伊人偶和烧石并排放在膝上,双手拿著姜汤的杯子,身体仍旧因寒冷而颤抖。她抬起头看著我。我的膝上也放著艾莉亚诺尔的人偶。
我为了让圣罗保持温暖,便伸手抱住她。圣罗抖了一下,然后把脸颊贴在我的胸前,像是在听我的心跳声般。我们听著彼此的脉动声越来越快,在马车抵达音乐祭会场前都保持同样的姿势。
下马车时,圣罗的脸红通通的。衣服虽然仍旧半湿,但身体已经稍微温暖些。
「这位是今晚预定要演奏的艾伦国第一公主圣罗公主。我是随从的古兰德·道伊。」
我在入口处报上名字,负责人员惊讶地说:
「咦?古兰德小姐?咦?可是,古兰德小姐已经——」
他不断摇头喃喃自语,不过还是让我们进去。
来到舞台后方,我才发觉到异状。
偌大的会场观众席已经坐满了人,后方的一般座位也挤满了站著观赏的观众。
在高处的招待席包厢座位中,坐著来自各国、穿著华丽的王公贵族和名人,其中也有龙树王子。
他为了担任国王的代表,穿著高雅而体面,膝上则放著兔子布偶。那是波拉萝丝公主的布偶吗?
龙树王子是否已经代表席撒尔国王、发表了符合王位继承者堂皇风范的贺辞了呢?
不过此刻盯著舞台的龙树王子表情却惊愕而僵硬。
不只是龙树王子—
招待席和一般观众席的所有观众都一动也不动地盯著舞台。
我和圣罗从舞台旁边望向舞台上,也不禁屏住气息。
强烈灯光照射的舞台上,站著女装的我——不,是真正的古兰德·道伊。
古兰德拿著光泽优雅的小提琴,修长的手臂移动著琴弓,细细的手指巧妙地操纵著弦。
复杂交错的旋律吸引所有听者的注意力,以毫无喘息空间的速度流动。
这是德鲁·蓝巴德的协奏曲!这首曲子原本是圣罗要演奏的超难度炫技曲。
而古兰德却以超乎圣罗的完成度演奏。
无限加快的旋律震撼观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操弓的古兰德姿态无比优雅而绽放光芒,脸孔高贵而冷淡。
在古兰德旁边,站著一名纤瘦的少女,穿著华丽的古典礼服,带著面纱。
咦?那是……
表情茫然、宛若无生命的人偶般的那个人,该不会是约仑?咦?可是他没戴眼罩。
约仑的眼睛是紫红色,但是这个女孩却是浅绿色,头发颜色也不一样。约仑是黑色短发,而这女生的头发长度虽然相同,却是淡金色!
约仑不是为了打倒恶龙而前往溪谷了?
这女孩是别人吗?可是她长得跟约仑一模一样——约仑如果是女生,一定就像这样——
这时突然有人从后面抓住我的肩膀。
我吓一跳转头,看到吉尔曼板著脸站在那儿。
「你是古兰德吗?」
他压低声音问。
「嗯……对呀。」
事实上,我不是古兰德·道伊。真正的古兰德此刻正在舞台上神乎其技地演奏超技曲。可是对于吉尔曼、龙树王子等艾伦国的人而言,古兰德就是我。所以我尴尬地点点头。
这一来,吉尔曼的表情变得有些安心,然后立刻又露出严峻的表情说:
「那么台上的古兰德到底是何方神圣?她不是我认识的你。不……之前我好像也看过像那样的你。当时我就觉得那好像是另一个人,现在我确定她真的是另一个人。」
「她为什么在舞台上演奏?」
「她说圣罗公主突然生病不能演奏,所以就由自己来代理演奏。」
圣罗无言地咬著嘴唇。
「吉尔曼,古兰德旁边的那个人该不会是……」
吉尔曼听到我的问题,眉头皱得更深,以严峻而锐利的眼神回答:
「没错,是约仑。」
果然是他!可是约仑为什么会和古兰德一起上台?
而且他的表情也很奇怪,眼神虚空,发色和眼珠的颜色也不一样。
「我追著那家伙到溪谷。溪谷里都是蠕动的黑帽集团,另外还有很多被他们感化、希望在世界灭亡后得到救赎的信徒聚集。我在那群人当中好不容易找到他,正想要叫住他,那些黑帽人就把他弄晕带走了。」
末日教信徒带走了约仑?
是古兰德指示他们做的吗?
「我追上去,可是人实在太多,中途就跟丢了。」
于是吉尔曼就直接跑到末日教的总部大闹,问他们把约仑带到哪去了、快点放人。
吉尔曼的头发和衣服都很凌乱,披风也脏兮兮的。当他得知约仑和教主一起前往音乐祭的会场,便立刻赶回来。
「真是不敢相信,竟然是那家伙。可恶!怎么搞的?为什么眼睛和头发变成那种颜色?还有为什么合和长得跟你一模一样的人在一起?那家伙就是末日教的教主?教主不是美少年吗?为什么要拐走约仑?而且还把他打扮成那样带上台。」
「……古兰德想要让龙复活。」
「什么?」
吉尔曼瞪大眼睛,好像在问怎么连我都说这种话。
「龙不是童话故事里的生物吗?」
他喃喃地说,似乎不敢相信。
「还有,你为什么要称她『古兰德』?古兰德不是你吗?」
「那个也是古兰德。」
不是假冒的古兰德,而是真正的万能天才古兰德。
古兰德在舞台中央演奏小提琴,散发出震撼人心的魅力。
古兰德是为了使龙复活的目的而展开行动。
所以约仑在那里,就代表龙的复活需要约仑。
——如果有「约仑」在就更完美了。屠龙原本应该是由「消灭者」和「呼唤者」两人一组来完成。
我回忆起雷德曾忧郁地这么说。
约仑在寻找的「勇者」是金发绿眼的「闪耀者」。为了见到他,约仑才会到「外面」。
舞台上宛若人偶般表情茫然的约仑,拥有浅绿色的眼睛和淡金色的头发。
雷德的母亲是梅勒迪斯的大公主玛尔,达娜埃。梅勒迪斯之民是世界的调停者及守护者,一族集中居住在罗曼西亚与欧兰国国境的森林中。他们几乎不会到外界,拥有神秘的力量,外表据说是淡金色的头发和浅绿色的眼睛——
约仑是梅勒迪斯之民?
得到这个结论的瞬间,我想起约仑的好几句话,又发觉到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你说的预言书是什么?
——《莉莉屠龙记》。听说是文化与艺术之国——维斯多刊亚——的畅销书。
——书中把离家出走的过程、旅行要带的东西、旅行注意事项都写得很详细,给了我很好的参考资料!而且我非常能够认同那位主角,名字也跟她很像,简直就像是在描写自己。
我并没有听过这本畅销小说,所以就问他是在哪里买的。
——是我叔叔从『外面』带回来绘我的礼物。送我叔叔那本书的人听说我很喜欢『外面』的浪漫小说,就很亲切地告诉他,这是很受年轻女孩喜欢的畅销小说,请务必送给你那位亲戚的女孩——啊不,男孩。
——《莉莉屠龙记》的作者是谁?
——克利丝塔·多莉。
这是以古兰德为原型的侦探小说当中的女主角名字。
送给约仑的叔叔《莉莉屠龙记》的人,会不会就是古兰德?或许那根本不是畅销小说,而是古兰德为了把约仑引诱到外面世界而写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书?
所以女主角的境遇才会和约仑一模一样,主角的骑士也是以和梅勒迪斯有深厚渊源的屠龙英雄杰拉德爵士的儿子为原型。
古兰德打扮成男装到玛丽安娜教堂,或许是为了见到约仑。古兰德的头发是金色、眼睛是蓝色,但这一点差异她应该有办法蒙混过去。
没错。当时预定要和约仑见面的不是雷德,而是古兰德!
古兰德的演奏突然转变。
原本展现超难度技巧、快速而带挑衅意味的曲子转变为和缓的旋律。
圣罗握紧拳头。
这首曲子也是圣罗原本要演奏的乐曲。
圣罗的母亲选择的《龙的摇篮曲》——
神情恍唿的约仑张开嘴唇。
龙将破坏七道门。
惊人的透明、清脆歌声传到观众席。
这个声音一进入耳中,就会让全身上下颤栗。
彷佛灵魂被看不见的手抓住、抽走一般,美丽、诱人、危险的声音。
冲走生命的水门。
背叛神之名的光门。
惩罚一切的地门。
玷污灵魂的火门。
迷惑爱情的花门。
反覆怠惰和懦弱的夜门和昼门。
歌词和我知道的《龙的摇篮曲》不一样!
而且旋律虽然相同,但是在王后的歌声与圣罗的小提琴声中柔和温暖的曲子,此刻却变得宛若从高空降下的神谕般高傲庄严。
约仑在唱歌的同时,头发柔软地蠕动并变长。
薄薄的面纱下,绽放淡淡光芒的金发如波浪般骚动、扩散,包覆瘦小的身躯,将开朗可爱的少年约仑转变为神秘的美少女。
「怎么搞的……」
吉尔曼瞪著站在舞台上的约仑发出呻吟。
他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像只小狗一样缠著自己、天真无邪又不太可靠的男生,此刻却变化为眼神恍唿、唱著天上之音、遥不可及的高贵歌姬——这一点似乎让吉尔曼无法接受。
「那家伙到底怎么了?」
圣罗握住我送给她的水晶手环,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