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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海之湛蓝(2 / 2)


随著咏唱声结束,她的手臂周围浮现出十颗带电的球体。伴随著空气爆裂声,电球瞬间伸展出光之枝叶。



「去吧。」



缇娜夏瞥了一眼球体,电球就一同射向克拉肯。球体转眼间增大,纷纷撞向克拉肯遭到固定的触手──然后以惊人的速度穿过去,直达本体。



犹如撕裂空气的冲击声响起。



触手飘散出焦香味后,化为黑炭崩落。



不仅如此,克拉肯的头部也惨遭雷击,发出漫长的悲鸣。如同刮过玻璃般尖锐刺耳的惨叫,震撼了这一带海域。



当凄厉的尖啸逐渐减弱并消失后,遭到固定的克拉肯无力地疲软下来,圆润的黑眼珠也不知不觉间变成一片白浊。



「死了吗?」



「不确定呢。」



缇娜夏再次下降高度,来到能清楚看见头部的地方,观察克拉肯的眼珠。



──就在这时,巨大的眼珠忽然变回黑色。



崩落的触手瞬间再生,二根变细的触手捉住了缇娜夏的右脚。



「缇娜夏大人!」



帕米菈立刻俯冲下去,克拉肯的触手却早一步缠上魔女的身体,试图将缇娜夏拖往满口利齿的血盆大口之中。



魔女忍受著痛苦,将手放在海魔缠著自己的触手上。



「消散!」



克拉肯的触手瞬间爆炸。缇娜夏于虚空中蹬地,转移到往自己这边下降的帕米菈身边,然后与她一同腾空飞上亚尔斯身旁。



「缇娜夏小姐,你不要紧吧?」



「骨头碎了。」



仔细一看,缇娜夏的右脚浮现出红斑,留下一道道被缠成螺旋状的痕迹。她先消除掉痛楚,决定伤势留待之后处理。毕竟骨头都碎了,要完全治疗好得花上不少时间。



魔女喘了口气,俯视海面。由于集中力被打乱,原本裂开的海水形成漩涡,逐渐恢复原状。而在那之中,海魔再生的十根巨大触手正蠢蠢欲动著。



「那个臭乌贼……该怎么料理它才好呢……」



缇娜夏恨恨地咒骂一声时,克拉肯竟突然停止动作。



只见它的周围产生巨大扭曲,传出如动物低嚎的声音并嘎吱作响半晌后,忽然朝中心汇聚。



与此同时──克拉肯的身影骤然消失了。



雷纳特总算松了口气。



「似乎进行得很顺利呢。」



「看来是这样。」



魔女耸了耸肩的同时,斯兹特与一名年轻的少年转移到空中。少年表情平静,向缇娜夏点头致意。



「女王陛下,已达成您的命令了。」



「辛苦了,尼尔。还有别叫我女王陛下。」



「可是您就是女王陛下嘛。」



精灵不悦地鼓起脸颊反驳,一旁的斯兹特则露出安心的表情。



「我们成功破坏了召唤的魔法纹样。不过花了点时间才找到,真是非常抱歉。」



听到部下的报告,亚尔斯将剑收回剑鞘,露出微笑。



「哎呀,得救了。辛苦你了。」



三名魔法师与亚尔斯从海上正面进攻的期间,魔女的精灵替斯兹特张开结界,让他得以在海中探索。他在疑似被克拉肯击沉的十几艘船中,找到了任务目标海盗船。最后在精灵的指点下,用剑击碎了召唤主烙印在甲板上的纹样。



由于召唤纹消失,克拉肯得以逃离束缚,回到原本所在的北海深处。



──尼斯雷终于从魔之海域中获得解放。



顺利完成任务的亚尔斯望向浮在旁边的魔女。



「要是没有缇娜夏小姐,真不知道事情会变得怎样呢。」



「谁知道呢?奥斯卡说不定会跑来吧。」



纤细柔韧的身躯中潜藏著恐怖力量的女人,说出无法当作玩笑话的可能性后,不禁绽放出明亮的笑容。







塔伊利的鲁斯托王子在奥斯卡诞辰的前一天,千里迢迢地骑马来到法尔萨斯的城都。尽管他的国家如今已经默许魔法师的存在,但城中依旧完全不使用魔法,因此自然没有像其他大国一样设置转移阵。



奥斯卡亲自迎接鲁斯托,礼貌性地回以感谢之词的同时表示欢迎之意。



就在为了款待客人而举办的宴会开始没多久,人在大厅的奥斯卡便从文官那里收到亚尔斯等人回来的消息。他心想著「要是再晚点回来就好了」,暗自咂舌。



文官退下后,鲁斯托随意地询问道:



「怎么了吗?」



「前去讨伐海魔的亚尔斯等人回来了。待会儿我会再去问他们详细经过。」



「亚尔斯将军吗?我也受到他照顾呢。方便的话,能传唤他过来吗?」



奥斯卡不禁想皱起眉头,但断然拒绝反而不自然,只好命令下属将返回城里的人叫来。



十分钟后,一行人低头走进大厅。雷纳特与帕米菈抬头看见鲁斯托后,顿时全身僵硬。奥斯卡见状,不由得心生同情。不过他还注意到另一件事,两人的主人如今并不在场。奥斯卡狐疑地出声询问亚尔斯:



「如何?我听说你们遇上了不得了的家伙。」



「我暂时不想吃乌贼了。」



「真想见识一下啊,感觉很有嚼劲。」



「两位真的很登对呢……」



「什么意思?话说,缇娜夏人呢?」



帕米菈回答国王。



「大人有要事在身,她说晚点再回来。」



「这样啊。辛苦你们了。」



国王点头后,帕米菈、雷纳特与斯兹特向他行了一礼,便匆忙退下了。身为将军的亚尔斯则留在现场,接过酒杯后重新向鲁斯托致意。异国王子看著他,不可思议地问道:



「请问魔女殿下总是会一同参与讨伐吗?」



「我等束手无策或是她心血来潮的时候,就会出手帮忙。」



「那家伙很看心情的。」



奥斯卡补充说明后,苦笑著喝了一口酒。



本该邀请诸国人士盛大举行的国王诞辰宴会,由于今年是第二次举办,除了鲁斯托以外没有其他客人。虽说准备起来相对轻松,但对方毕竟身分特殊,还是得慎重对待。结果宴会经过两个小时后,奥斯卡便独自走到露台醒酒了。他并非酒量不好,但身处外交场合时,想尽可能地保持清醒。他藉机喘口气,眺望著外头的景色。



夕阳方落,淡橙色与夜晚的青色交融,绵长的云层染上一抹黄金色泽。看著眼前的美景,他不禁想让缇娜夏也欣赏到。



奥斯卡就这样茫然地仰望天空,忽然察觉到背后有人的气息,于是回头望去,只见站在身后的是一脸严肃的鲁斯托。两人四目相接后,他立刻低头致歉。



「那时真的非常抱歉。」



奥斯卡很清楚他指的是什么。就是两人在鲁斯托的寝室内交锋一事。



「我才应该赔不是。可以的话,我甚至希望你能忘记那件事。」



「如果这么做能让你原谅我的话……她现在过得还好吗?」



这恐怕才是他最想问的事吧。奥斯卡露出微笑,准备开口回答。



──就在这时,被提及的魔女正好转移到他的背后。



「奥斯卡,我回来啰。」



缇娜夏浮上空中,露出天真无邪的笑脸,双手环住契约者的脖子。但是她立刻注意到眼前的异国王子,脸色顿时铁青。



「鲁、鲁斯托王子……」



「好久不见。」



她回来是好事,但时间点实在太差了。奥斯卡强忍住想要叹气的心情,松开魔女的手臂。他一脸尴尬地回望降落地面的缇娜夏,才发现她还穿著像是少年的轻便打扮。



「你这是怎样?先去换好衣服再过来。」



「对不起。」



如果只是面对契约者倒还说得过去,但如今宾客也在场。魔女慌张地对鲁斯托低头致歉。



「让您看到难堪的一面实在非常抱歉,我待会儿再来。」



语毕,她打算直接转移离开,奥斯卡却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一把抓住她白皙的手臂。



「怎、怎么了吗?」



「你的脚是不是施了魔法?怎么了?」



魔女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但立刻摇头否定。



「你多心了吧。」



「怎么可能,让我看看。」



奥斯卡这么说著,将手伸向魔女膝盖下露出的右脚。缇娜夏被抬起一只脚,险些重心不稳而摔倒,连忙浮上空中保持平衡。



「我就说没事了嘛!」



魔女纤细的脚上没有任何伤痕。奥斯卡皱眉看著柔嫩的肌肤,用空著的另一只手拔出阿卡西亚。魔女察觉到他的意图后拚命挣扎,那只脚却被他牢牢抓住,无法脱身。



正当一旁搞不清楚状况的鲁斯托犹豫著是否该出面阻止时,奥斯卡将阿卡西亚的剑身平放在魔女的脚上,施加在上面的魔法立即散开。



「你……」



掩人耳目的魔法解除,光裸的脚上随即浮现出呈螺旋状的红斑。魔女露出「糟了」的表情,将脸别向一旁。尽管早已治好骨头、肌肉及神经,但依旧无法消掉烙印在肌肤上的斑点。



清楚浮现的红斑缠在白皙纤细的脚上,与其说令人心疼,反而有种莫名妖艳的感觉。鲁斯托觉得好似看了不该看的一幕,不禁撇过头。



奥斯卡则是一脸苦涩地凝视著那道伤痕。



「你大意了啊,笨蛋。要是再受这种伤,下次就不让你去了。赢得更游刃有余一点。」



「是……」



脚被放开后,魔女不服气似地微微吐了吐舌头,这才转移离开。奥斯卡目送著孩子气的守护者消失后叹了口气,向一脸困扰的鲁斯托苦笑著说道:



「那家伙基本上就是这样。」



他说著这句话的语气,比起无奈,反而蕴含著更多爱意。



三十分钟后,换上魔法师正装的缇娜夏回到酒宴会场。



她身穿一袭白色魔法服,似乎还被希尔薇娅逮个正著,画上了淡妆。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改变现场的气氛。美丽的魔女重新向鲁斯托打招呼。



「刚才以那副装扮见客,失礼了。」



「不会,讨伐任务想必很辛苦吧。」



魔女惭愧地露出微笑,散发出两人在塔伊利城见面时截然不同的氛围。



不容许他人靠近的神秘压迫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日光自林间照射进来的安稳气质。看到她这样的变化,鲁斯托感到开心的同时,觉得有些落寞。



缇娜夏不仅是人,也是魔女,还是失去王座的女王,她的面貌就好似月有盈亏般变化多端。尽管无论是谁都多少拥有这种多重特性,但她以魔女的身分活过漫长的岁月,各个面容都如实地分化了。



鲁斯托看著坐在身旁的魔女娇小的侧脸,说出了心里一直打算说的话。



「当时受你照顾了。我一直在思考你对我说过的话……到最后我才惊觉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从前完全没有自己思考过这个问题。神确实是绝对的,但我们至今或许只是以祂的名义动用力量,甚至将自己当作神了。」



他娓娓道出的这番话,同时也是在警惕自己。尽管笨拙,却能看出他诚实的一面。缇娜夏闻言,平静地回应:



「请不要勉强自己。这毕竟是维持了千年之久的历史,想必难以凭一己之力反抗。不过,我认为你的所作所为很有意义。没错……是非常有人性的。」



「人性吗……?」



「不论是杀人还是救人,都是人类的行为喔。」



缇娜夏这么说后莞尔一笑,犹如皎洁的明月般美丽动人。



鲁斯托感觉胸口隐隐作痛,表面上却依旧笑著问道:



「对了,两位预定什么时候结婚呢?」



「咦?」



缇娜夏发出呆愣的声音反问,坐在鲁斯托右侧的奥斯卡不禁闷笑出声。魔女愣了半晌,总算想起自己被法尔萨斯收留的理由。



「啊,呃──那个其实是……」



「是骗人的。」



奥斯卡代替不知如何回答的魔女乾脆地回道。这次换成鲁斯托瞪大双眼。



「那只是为了带走这家伙的权宜之计,她其实是我的守护者。」



身为话题中心的缇娜夏露出尴尬的表情,而站在他们身后待命的拉札尔则顿时僵住了。他万万没想到主君会对鲁斯托说出实情。奥斯卡明明那么讨厌让魔女和鲁斯托见到面,如今到底吹的是什么风?这反而让他害怕起之后的发展。



鲁斯托似乎不太能理解这番话的含意,看了一下左右的男女,然后开口询问奥斯卡。



「那么两位有预定要结婚……?」



「没有呢。」



「所谓的守护者是指……」



回答这个疑问的是塔之魔女。



「我们是契约关系。您知道我一般而言是住在高塔吧?这个人是爬上顶端的达成者,与我缔结了契约。」



魔女露出温柔的微笑。鲁斯托险些被她的笑容吸引,愣了一下才问道:



「那么我若是登上塔顶,你会愿意听我的愿望吗?」



除了国王与魔女之外的在场众人,听到这句话后都「唔」地一声僵住了。



无论怎么看,鲁斯托显然深受魔女吸引。然而,说出这种话无庸置疑会令法尔萨斯国王的心情变差。一个不小心,或许会种下争端的祸根。



尽管如此,奥斯卡却一反亲信们的担忧,平心静气地喝著酒。魔女听到鲁斯托这番话,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但很快就一脸困扰地苦笑道:



「是没关系,但我并不建议您这么做。虽说这个人轻而易举就登上塔顶,但是凭高塔关卡的难度,原本就算十人一起挑战,百年内也不见得会出现一次达成者。况且失败者会被我操作记忆后弹飞到大陆之中,我认为像王族这样肩负重任之人不应该挑战才是。」



魔女的忠告是无庸置疑的事实。就连在远方的塔伊利也知晓试炼之塔的传说,据说诸多强者挑战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鲁斯托因这难以跨越的高墙,显得有些垂头丧气。即使如此,他确实依旧无法放弃。



──对他而言,这样的存在没有第二个人。而女子现在就位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尽管自己是对魔法师严厉之国的塔伊利王位继承者、她是魔女,但这一瞬间都无关紧要了。鲁斯托执起魔女的手,重新面向诧异地瞪大双眼的女子。



「那个……」



「缇娜夏。」



听到契约者打断鲁斯托的话,缇娜夏歪了歪头。奥斯卡以拿著酒杯的手指向露台,露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对自己的魔女说:



「复杂的事情就到外面谈吧。」



「好的。」



魔女露出诧异的表情,但还是依言起身。鲁斯托一脸过意不去,重新握住她的手。



「非常抱歉,先借用一些时间。」



他陪著魔女前往露台后,在附近听著他们对话的亚尔斯向主君悄声问道:



「这样好吗?」



「我为什么还得那么照顾比自己多活了二十倍时间的女人?」



奥斯卡说出了合理却令人意外的回答,亲信们听到后纷纷面面相觑。



然而,当事者只是一脸平静地喝下一口酒。



鲁斯托和魔女很快就回来了,表面上看起来都毫无变化。



缇娜夏一坐到奥斯卡身旁,就看著酒杯皱起美丽的眉头。



「请别喝太多,这样会死喔。」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真搞不懂你。」



魔女没有回答理由。奥斯卡感到有些狐疑,还是依言放下酒杯,改而拿了杯水。



在那之后,众人继续欢谈一阵子,直到缇娜夏说「我先失陪了」并回到房间后,酒宴才以此为契机自然地落幕了。







回到房间后,奥斯卡一边更衣,一边犹豫著要不要洗个澡,带走残留的些许醉意。



奥斯卡看了一下时钟,现在已是快到隔天的深夜。就在他脱掉上衣时,听到了有人从外侧敲窗的声音。他回应了一声,魔女便打开玻璃窗,径自走进室内。奥斯卡看到她的模样后不禁愣住了。



「你那是什么打扮……」



「以方便活动为主。」



缇娜夏穿著无袖的黑色洋装,布料紧贴著上半身,描绘出优美的曲线,腰部以下则微微澎起,下襬却异常地短,白皙光滑的腿几乎一览无遗。虽说下面好歹有衣物遮掩,但这身模样还是很令人心动。脚上的红斑似乎用魔法消掉了,肌肤变回毫无瑕疵的状态。



奥斯卡目不转睛地看著她白皙而纤细的美腿。



「该说是有碍观瞻还是保养眼睛呢……」



「别说那种摸不著头绪的话了,你也快点换上方便活动的衣服吧。」



仔细一看,她的手上抱著几件较厚的棉织物。奥斯卡困惑地心想她有何打算,仍是依言穿上轻薄的上衣。接著,魔女突然说道:



「啊,请你也带上那克哦。」



「要做什么啊……需要带阿卡西亚吗?」



「都可以。」



看样子不是要去做危险的事。奥斯卡叫醒已经在房间一隅睡著的那克,让它坐到自己肩上。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带上阿卡西亚。



魔女抓住他的手后,当场打开转移门。从门走出去后,呈现于眼前的是一片宽广的草原。在月亮皎洁的明亮夜晚,魔女抱起那克,拜托它变大后,他们坐到那克的背上,继续移动。



远方逐渐能看到城镇的亮光时,奥斯卡出声询问身旁的魔女。



「我们要去哪座城镇?」



「尼斯雷。」



听到才刚击退海魔的城镇名字,奥斯卡感到有些惊讶。



仔细一看,零星的亮光另一端就是夜晚的大海。青白色的月光照射著海潮声四起的海面,摇曳的浪头反射出白光。映照在水面上的月亮微微摇晃,闪烁著光芒。



奥斯卡第一次见到如此充满魄力的大自然景象,不禁看得入迷。彷佛无限延伸的夜之大海,充满静寂与神秘的氛围。缇娜夏拨起黑发,漾出一抹浅笑。



「其实白天来比较好,但你平常很忙呢。」



「……不,这就足够了。」



听到这声混杂著感叹的回应,魔女满足地露出微笑。缇娜夏移动到那克的头部附近,向它下达指示。龙收到命令后,缓缓地在海上盘旋。奥斯卡观察著底下的大海。



「难道你要让我看看克拉肯吗?」



「要是我说没错,你会怎样?」



「我会收回对亚尔斯说过的话。」



魔女似乎大致上想像得到两人的对话,笑了出来。这时,龙改变方向,开始沿著陆地飞行。



不久后,他们飞到离城镇有段距离、布满岩石的峭壁上。那克将两人放下,恢复原本的体型,坐在奥斯卡的肩上。



由于这里是南方城镇,即使入夜,附近依旧充满著令人提不起劲的暑气。缇娜夏之前像少年一样穿著轻便的服装,想必就是因为这个气温的缘故吧。魔女撩起受到海风吹拂的头发。



「那么我们走吧。」



她这么说完,直接拉起奥斯卡的手。两人无声无息地浮上空中后,从断崖上朝著海面缓缓降落。奥斯卡感到一切都很新奇,俯视著海面,忽然注意到悬崖上有一个洞口。魔女抓住他的手,直接进入里面。



洞穴不大,是个往斜向降落的空洞。两人很快便走到充满海水的宽广空间。洞穴上方的岩石有些细小的裂缝,月光从中微微照射进来,映出湛蓝的水面。



大概是海水经年累月涌动,将悬崖穿出这样的空间吧。这里犹如蛋壳里面,周围被岩壁包围,并没有产生波浪。



魔女在岩壁旁、空间约等同一个小房间的平地将他放下。



「光啊──」



她摊开白皙的双手,从中生成许多光球。光球一离开魔女的手,便飞至岩石顶端或沉入海中,照亮周围。



整座洞穴顿时染上蓝色的光辉。



「这是……」



奥斯卡看著氛围骤变的空间,不由得为之屏息。



水面受到光照,绽放出鲜艳明亮的蓝色光辉,水愈深颜色愈浓。不仅如此,沉进海中的光球将各处照亮成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美丽蓝色。



犹如宝石的光辉营造出神秘的景象,奥斯卡看得心醉神迷,不禁流泄出赞叹声。魔女满意地莞尔一笑。



「如何?」



「真是绝景。」



「下面是沙子,可以放心地游泳哦。这里也没有鱼呢。」



「可以游泳吗!」



「你会游吧?」



她从城里抱来的棉织物,似乎是用来从水中出来时擦拭身体的。缇娜夏将毛巾放在没有湿掉的地方,缓缓地跳进海里。水花飞溅,在空中闪闪发亮。



「所以才要穿成这样啊……」



奥斯卡理解她的用意后,脱下上衣和鞋子、卸下阿卡西亚,将之和昏昏欲睡的那克放在一起。



一进入水中,身体便感受到舒适的冰凉感。或许是因为周围气温很高的关系,并不会觉得寒冷。他潜到水底一探究竟,发现底下铺满白沙,还能看到应该与外海相连的水中洞窟与岩壁深处,但看不清蜿蜒的岩壁前方是什么模样。



奥斯卡感觉到身体在水中时特有的轻盈感。他上次游泳已经是孩提时代的事了,身体却依旧残存著记忆。



他为了换气而浮出海面,发现缇娜夏正飘在上方观察著自己。



水珠自黑色长发滴落,落在水面上后溅起小小的水花。于湛蓝光芒的照耀下,光滑的肌肤和深渊般的眼眸散发出诱人的魅力。奥斯卡拨起濡湿的浏海,开口问道:



「这里是你的杰作吗?」



「完全是大自然的产物哦。我以前就经常来这里放松,不过还是第一次带人过来。啊,因为没有立足点不太方便,我白天时稍微磨掉了一些岩壁。」



她指著放置物品的地方说道。只见那克正缩成一团,在奥斯卡的衣服上睡觉。



「然后,祝你生日快乐。」



缇娜夏双手合十,扬起欣喜的微笑。



奥斯卡总算理解她带自己过来的理由。他伸手轻拉对方垂落的发丝,魔女随即缓缓降低高度。他轻轻抚上那张娇小的脸蛋,感受到脸颊传来莫名火烫的温度。



「谢谢你。」



收到奥斯卡的答谢,缇娜夏犹如小孩般笑出声。



奥斯卡游过一轮后,心满意足地回到地面上,感觉身体变得沉重。



他回头望去,看到魔女还在海面上嬉戏。那副模样真的就像个小孩子。



奥斯卡苦笑著拿起毛巾,擦拭头发和上半身。当他回头想问替换衣服在哪时,发现魔女坐在水面上,目不转睛地凝视著自己。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真漂亮呢。」



「什么很漂亮?」



「你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奥斯卡认为一般而言不会用漂亮来称赞男性,魔女却对此不以为意的样子,只是侧著头观察他秀丽的五官和匀称的身材。奥斯卡承受著这种毫不客气的视线,招手呼唤魔女过来。



「衣服要怎么办?我可没带替换衣物过来啊。」



「我会烘乾啦。」



魔女轻巧地从水面上走来,以白皙的手触碰他的衣服。热气传导到布上,转眼间便将衣服烘乾,肌肤却丝毫不觉得烫。



奥斯卡一脸佩服地看著这幕,不经意地想起至今都忘记提起的那件事。



「话说回来,鲁斯托说了什么?」



「喔喔,他向我求婚了。」



「又来了啊?」



「我拒绝了。」



「真是瞬杀呢。」



「毕竟我对他没有喜欢或特别的感觉……」



「你以这个理由直接拒绝他吗?他肯定备受打击。」



奥斯卡不禁有些同情鲁斯托,依旧全身湿透的魔女却不悦地说:



「要是我说那种话,害得国家关系恶化怎么办?我用不失礼的方式婉拒了。」



「原来如此。」



尽管同为魔女,露克芮札肯定很乐于将事情搞得一团乱。对象是缇娜夏的话,不只鲁斯托,对周围的人也算一件幸事吧。



然而,奥斯卡察觉到她的这番话中有些不对劲之处。



一直以来,缇娜夏都再三以「因为我是魔女」为由,拒绝与他人交流。



现在却以「不喜欢」为由拒绝了鲁斯托,她的心境究竟产生了怎样的变化?奥斯卡感到好奇,但追究这点的话,感觉只会让他更同情鲁斯托,于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魔女观察著默不坑声的男子。



「你累了吗?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不,我还想再看一下。毕竟你都难得带我过来这里了。」



听到他的回应,缇娜夏瞬间眉开眼笑。



那张笑容美丽到足以令人看得出神,洋溢著喜悦之情的目光中丝毫不见忧愁或寂寥。



奥斯卡在近距离下看到魔女惑人的姿态,不禁忘我。



他以手指捏住小巧的下巴,非常自然地将脸贴近。



「咦?等等……」



缇娜夏试图推开脸色一变的奥斯卡,手却反而被对方一把抓住。



奥斯卡顺势吻住了慌乱的魔女。



他在不真实的湛蓝空间中,确实感受到魔女的存在。女性纤长的睫毛搔著他的脸。



经过仅是轻轻触碰却漫长的亲吻后,奥斯卡转变角度,再次吻上魔女的唇。他反覆深吻著,彷佛要将一切据为己有般,渴求著她的温度与气息,胸中充满足以融化精神的热意。



缇娜夏想要逃离这突如其来的缠吻而试图抗拒,奥斯卡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在这缠绵到甚至无法呼吸的热吻之下,她连站著都很勉强。湿透的身体深处涌上不可思议的热度,让她的思绪变得一团乱。



缇娜夏逐渐失去意识。



甚至忘记可以施展魔法。



热度伴随著酥麻感,支配了她的全身。



──就在这时,周围的光源剧烈地摇晃。



奥斯卡察觉到光线明灭,将脸移开。光球之所以不断闪烁,是因为魔女的意识陷入混乱。缇娜夏意识到这点,没被抓住的手不禁遮住涨红的脸庞。至今为止,就算处在多么痛苦的状况中,她也不曾像这样连简单的术式都无法维持。



「你做什么啊……」



奥斯卡这时才放开她的手。他方才握得有些大力,所幸没有留下红斑。他轻轻地拍了拍面红耳赤的魔女的头。



「抱歉,我情不自禁。」



听到显得平心静气的契约者这么说,缇娜夏忍不住以湿润的眼眸瞪视著他。



奥斯卡瞥了一眼看起来毫无防备的纤弱身躯,深深叹了口气后,摇头说道:



「我再去稍微游一下。」



「……咦?」



他淡淡地留下这句话后,便迅速地跳入海里。被留在原地的魔女按住悸动不已的胸口,喃喃自语:



「为什么……衣服、明明已经乾了……」







隔天,鲁斯托离开了法尔萨斯。魔女本来提出了帮忙转移的建议,他却态度坚定地回绝了。在随从、护卫及马匹并排行进的归途中,从以前就熟悉鲁斯托的护卫队长向他搭话。



「这么乾脆地抽身好吗?」



鲁斯托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微微一笑。



「我被彻底甩了,这也无可奈何啊。」



「可是法尔萨斯不是仅以契约束缚她吗?」



「不……」



鲁斯托露出苦笑,昨晚的记忆涌上心头。那晚他也问了魔女同样的问题,对方却这么回道:



『那个人是特别的。要是还有其他像他那样的契约者,我也会很伤脑筋呢。』



她本人或许没有自觉。



不过一看到她那张有些困扰的微笑,鲁斯托便明白自己彻底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