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十二章 徒野散步(2 / 2)


我现在如此的难堪,也是暗自认为她是『可怜的孩子』的证据。



「大概是后天的下半身不遂。因为我也无法从她的体格来判断。所以可以的话,东寻坊,罠鸣,能告诉我们吗?到底是因为什么理由,她的身体才成了无法杀人的样子。」



你我就一点都不羡慕。



不,我也没有资格,去指责她缺乏同情心的发言。因为至少虎春花注意到了,而且之前没有在小波烈面前露出这种态度。到此为止都在保守秘密,不是名侦探风格的装模作样,也不是为了给予我机会,而是尊重敏感纤细的隐私。



笨蛋的就我一个吗。



「我只在这里讲。」



担当说明工作的是罠鸣。他的内心活动无法从他的表情中推量。无论是从我的角度来看,还是从任何角度来看。



「脊髓损伤。不是由于事故,而是她父亲亲手进行的手术的失败导致的……,换言之就是医疗事故吧。」



「医疗事故……?」



犯错误这个词在我脑内闪过。因为证据不充分而无法立案的嫌疑人,在这所大学的教职员工之中……,但是,我没往这方面想过。技艺精湛得能扰乱术后生存率的土块教授居然会发生医疗事故?而且对象是自己女儿?



「儿童癌症……,也不是吧。从年龄上讲……,像是在第二性征期过了之后才发生的……,是在去除脊背附近的癌时,土块教授伤到了重要的神经吗?亲生女儿的?」



再怎么说是位技艺精湛的医生,基本上还是会回避给血亲做手术的吧……,还是说正是因此土块教授才会失败吗?



对女儿的溺爱,也是因为内疚吗?



「错了。她没有患过癌。」



「……?可是,土块教授是癌症手术的权威……,那个,不,怎么……」



我有些焦躁不安。就像是在大脑在拒绝思考一样。但也不允许再把目光从事实上挪开了。



那就是真实。或者说死与现实。



「难道说……,是骨髓采取吗?在未成年的身体上?」



确实那要穿刺腰骨。不过,这种手术应该没有这种半身不遂的风险才对。当然既然是手术,就没有零风险……,说到底,我也有登记在骨髓银行里,但那是十八岁的时候才做的。在规则上来讲,作为捐献者能提供骨髓的,也要等到二十岁之后。虽然医学上的事我不是太懂,但这种是决定好了的。不能允许跳级……,才对。



「为了让从十五岁开始都成为可能,才实验了新的术式。好像是考虑到,如果能更手续简单地,不入院也不全麻地,让捐献者的负担最小化,至少能让类似献血一样提供骨髓的话,这种方法一旦确立,就能拯救更多的患者。」



叔叔接着罠鸣的话说道。看起来是觉得让部下独自作说明,负担太过沉重了吧。这是只能让肉亲尝试的,秘密的治疗实验……,不,也可以说成是人体实验吧。既然把自己自身当作实验体的医学家不在少数的话,那么把家人当作实验体的医学生也不是稀有的存在。



「然后失败了。由于这场失败无法被隐瞒,被职场追责,土块教授才和他女儿一起,重回乙姬岛海底大学的样子。」



隐瞒不是可以说成是成功了吗。



证据不充分的不起诉……,尽管用在这所军事设施里培养出来的技术在地面上尽情发挥作用,但最终还是逃回了龙宫城。



动机美丽的行动才最坏。他的所作所为,是可能让骨髓捐献者反而减少的蛮行。只能说成是用异端的技术来催促成果。虽然说不定不是犯罪者,但无论如何也不觉得他无辜。想都别想。



回过头来看,临床是本职而研究不是本职,他也说过类似的话……,那居然不是在谦虚。



自然,单从情绪角度来否定也很极端。别说什么骨髓移植,甚至是输血,都是直到变得安全为止都很危险的行为。医学正是在合法或超越法律下,同意或其他下,在某些牺牲下才得以成立。



不过,尽管这么说……。



没有使用轮椅,也是因为自战前就存在的这所海底大学,离无障碍出行相去甚远……,不,远不止这个理由吧。



「是呢,道足君。实际上,那孩子黏着父亲,看起来并不是装的。」



「明明被父亲放上实验台,被父亲弄得下半身不遂?」



「虽然对你而言会难以接受,但事实就是如此。」



让我难受的,说不定是没有察觉到这点的罪恶感。因为我才是最知晓亲子关系中枝枝叶叶的人吧。



比如妹妹。徒野风乃。



知道父亲是犯罪者后受到冲击的她的精神退行到了五岁,也许这是因为单纯的绝望,但与此同时,也可以被诊断为是为了继续爱着父亲,才把时间回溯到相遇前。和放弃爱的我或者逃走的弟弟不同,可以说只有她还在继续面对着父亲。



「虽然应该本来就是个聪明孩子,但这场手术的失败,和智力飞跃般的成长之间也许也有关系。」



「有失必有得吗?你这种思考方式不太可喜呢。」



这说的就是我的妹妹。由于失去了记忆或自我,让大脑资源空了许多,才获得了天才般的数学才能……,但尽管怎么说,要因此对身为犯罪者的父亲感恩戴德的话,还是太不合理了吧。



「我姑且确认一下,叔叔你在事前并不知情对吧?和无理数的双重人格不同,尽管不需要刻意隐瞒,但这也不是要提前进行说明的事吧……」



「是啊。十五年前在这里相遇的时候,土块教授连他有个女儿的事都没讲。」



「若是如此的话为何会在现在突然相告呢?和无理数的二重人格不同,不阐明秘密的话也不会威胁到性命才对……」



也不对吧。



如果杀人犯想要利用致癌物质杀光大学关系人士的话,那么下一个被盯上的目标不是初代校长的亡灵,而是小波烈的可能性也绝对不低。除了下半身不遂以外,她还是最年幼的女孩子。



所以说她也要寻求保护……。



「保护的话他会常时和女儿在一起的,土块教授是这样主动承担下来的。不是如此,而是土块教授察觉到我们在进行怪盗弗拉努尔藏身于教职员工中的搜查,为了阐述女儿的无罪,才开口的。就跟刚刚这边的名侦探说的一样,他想让我们明白,他家的孩子不是会杀人的类型……,怎么说呢,他很拼命地在说。」



也可以说成是竭尽全力得不能再竭尽全力了吧。虽然很难具体想象出那位飒爽初老的教授,拼命诉说的模样……,可父亲为了女儿,就是什么都会做的吧。



却一边又把女儿送上了实验台?



这就是他的赎罪吗。前途无望后回到龙宫城,安静度过余生吗。



「不寻求自己的无罪而寻求女儿的无罪,这就是父亲呢。不过就算不这么做,对我而言都是初步的推理罢了。」



「这次是我输了,虎春花。」



「那这就意味着你甘愿成为我的奴隶了咯?」



还作数啊,这种比试。



不,关于赌约的话题我既不想在叔叔面前谈论,而且这个和那个又是两码事。我们明明赌的是能否抓到怪盗弗拉努尔才对。这之后发生了杀人事件,整件事就变得稀里糊涂的了……。



「我只在这里讲,如果把土金助教排除在嫌疑人名单之外的话,又会如何呢?说实话,状况没有太大的转变。」



本来单凭是个孩子的这个理由就足以让她不受太多怀疑了,罠鸣这样说道。从性格上来讲,他也不是非常追求『意外的真相』那种类型的人……,至少贯彻推理小说的思路的话,替换掉土金波烈的怪盗弗拉努尔,装作无法走路的推理也是有可能的……。



不,既然比起任何人都要有推理范的名侦探都是这样判断的话,那就应该比起医生的结论更值得信赖吧。即便是无论男女老少谁都能化装,但也应该有个限度。即使表面上能足够相似,但跟生理反应上比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因为被父亲搂抱的她的脚,被『诊断』为完全动不了。



跟无法杀人一样,她也无法成为怪盗弗拉努尔……,因为毕竟我就是怪盗弗拉努尔,所以说到底这个可能性本身就为零,但我姑且身为记者,若无法进行客观描写的话,就缺乏可信性。



「这么一来的话,比起特定出犯人,我们应更加瞩目于不让下一位被害人诞生才行吧。」



东寻坊警部苦恼地说道。



「我们也不安全。为了把大学相关人士全部杀掉,怪盗弗拉努尔也有可能率先清扫掉搜查班这一眼前的障碍。」



「……您是这么想的吗。虽说是叔叔您过去的对手,但考虑到至今发生的事的话……」



「说不定会恨上我呢。」



怎么会。请不要说出这种话来。我对叔叔只有感谢的份,哪会有恨……,不过,如果真犯人拥有这么危险的想法的话,在增援,或者说本阵尚未到达的如今确实是个格外好的机会。



「我说一句。如果把无理数准教授和有理数准教授当作一个人的话,那么大学方面的人有四位。我们搜查组也有四人。如果把本官和泪泽阁下看作一个人的话。」



不,不会把你和虎春花看作一个人的吧……,虽然我知道你是想说你俩被手铐铐在一起。



「确实这么一算的话是各自有四个人。然后呢?」



决定对待叶椎独特的感性给予理解的东寻坊叔叔这样继续问道。



「那么我们不就可以一对一来保护,同时监视他们了吗?」



嗯?虽然切入点很独特,但这计划也不是不行吧?事实上,因为无法把土金父女分开,所以那边会是二对二……,虽然是以能通过无线电或者内线电话来流畅交流为前提,不过如果犯人持有凶险的毒素的话,比起聚在一块,这种布阵会更安心。



把风险分散开了……。



那该如何分组呢?



罠鸣已经固定分配给刺拔兄弟了……,把小波烈分到虎春花·待叶椎的女性组吗?虽然我来看着四方山也没有什么关系,但不是警察的我来监视监视专家的话肯定会无法释然,所以就交给搜查指挥官东寻坊警部吧。



那么必然就是我对土块教授。



和照看小波烈的二人组共处一室。



以对事件不知情者的视角来俯瞰的话,就成了待叶椎要看管四个平民,再怎么说负担也过重了。但这也是提出这个方案的提案者应担的责任吧……,虽然也有在某处区块里,对如何分配进行细致讨论的余地,但如果把注意力集中在避免下一位牺牲者的出现而保护民众的观点上的话,这个方案可以说恐怕是现状下最佳的提案……。



4



……了吧,但是我的思考,连同搜查会议也在这里一同被打断。被急躁反复地敲打客人休息室房门的声音打断。



有种既视感,就在今早,男生房间的我们三人就经历过这么一场。仿佛要敲烂门的声音……,不,感觉和今朝相比声音要弱,但是微弱且连续的那种,一直在敲。



我有一种很坏的预感,难道说。



正当搜查班还在一个劲地讨论的时候,讨论中要预防的下一场事件就已经发生了吗?门外也是四方山吗?不,他也是有学习能力的。虽说担当监视的角色,但也是大学的副校长。都到第二次了,这种紧急事态还是会使用内线电话来告知。



比较妥当的想法是把门外的人想成是一只手拿着凶器,失去理性的杀人鬼,为了将搜查班一网打尽,而使出了强硬手段。这种手法不隶属于推理,而属于恐怖悬疑那一流派。



「大家请往后退。我来开门。虽不及待叶椎巡警,但我对逮捕术也有所心得。」



在无言的眼神交流中,看起来是拥有同样感觉的罠鸣站了起来,往门边走……,一边取出别在腰带上的警棍。



虽然身为日本警察,不能对没有看见身姿的对象使用手枪,但这种周到的考虑在这种场合下是否有些多余呢……,打开门锁,打开连这期间都还在一刻不停传来敲门声的门。



门外谁都没在。



从远离门边的我的视角来看就只是这样,但由于罠鸣慌慌张张地丢下了警棍,当即蹲了下去,所以我知道并非如此。



「!小波烈!?」



小波烈在那。



在隔壁区块的地板上,土金波烈助教像在爬一样倒在地上……,不,不是像在爬,而是实际上就在爬吧,她爬到了这里。



一个人,拖拽着腰部以下的半身。



仅用两手的力气。



如果不是能覆盖全身的连体衣的话,会在身体各处留下擦伤的吧……,但在厚实的布料内侧,无疑都是内出血。因为这里是完全没有无障碍环境的海底。尽管不是怪盗,但是由某人装出下半身不遂来假装她的笨蛋假说,也就此飞灰烟灭。靠演技是演不出来这样子的。



由于连带这身连衣裤和头发在内,不知为何她的全身都是湿哒哒的,所以能清楚地看见她爬过来的轨迹。不是血,而像是穿着衣服淋浴了一样的,透明的水的轨迹。就像是以最短距离完全横穿邻接区块一样,轨迹延伸至那边的门……,看样子是凭自己的力气使出某种方法打开了那扇没有上锁的门,但是也明白了她没有使用内线电话的理由。仅能支撑起上半身,即使能勉强够到门把手,但对于设置在墙壁上的内线电话,用爬的姿势的话手还是够不到的。



「发生什么事了!是被什么人袭击了吗!?」



一边出声询问,罠鸣一边想要抱起她,但浑身湿透的小波烈却拨开他的手抬起头来。



虽然疲惫,但她的眼神里满怀意志。



虽然在之前的印象里她看上去只像是个紧紧黏住父亲的女孩子,但居然会露出如此强烈的目光吗……,对了,父亲呢?



既是保护人又是看护人的土金土块教授哪去了?



「小波烈!你父亲没和你一起吗!?为什么你要一个人,如此勉强自己……」



比东寻坊叔叔或待叶椎更先一步,我跑到她跟前。因为看上去她不想被人碰,所以我和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这是……,海水?



「父亲……父亲大人他!我最喜欢的父亲大人他!」



因为看上去她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太正常,所以也不觉得她听见了我的质问,但是小波烈保持着趴着的姿势,用睥睨般的视线,从丹田底,从海底叫喊道。



仿佛在谴责无成效的搜查方针一样。



「我的父亲大人被杀了!怪盗弗拉努尔——不是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