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名为秋月莲次的少年(1 / 2)
01
在第三次大规模探索作战执行前夜。
秋月莲次在床上做梦。
这是已经见惯了的——不,已经看腻了的过去的场景。
——梦姐啊啊啊啊!
东京厄袭这一惨剧发生的瞬间。
大乡梦衣在眼前化作烟雾消失了。
莲次自己的身体也被分成两半,右半边和梦衣一样变成了烟。
他们和其他被害者一起,被吸进了一个穿着紫色长裙的女人偶——<吹笛手(Hameln)>口中。
莲次的右半身被谜之紫色物体代替。紫色物体在本应是死路一条的他面前分成两半,一半给了莲次,另一半附身上了失去脑袋的女孩子身上。
女孩子像是宝贝一样紧紧抓住骰子挂坠。因为她低着头,莲次没能看到她的脸——
到这里,莲次的记忆就中断了。
每次做梦,眼前的景象也都是在这里中断的。
但是,只有这一夜不同。
在自己的身体『恢复原状』之后,莲次也还是只想着大乡梦衣的事。
——梦姐……
完全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唯一能明白的就是她的心上人在眼前消失了。
——梦姐……
因为他的错,梦衣消失了。
就因为她陪着莲次搞什么愚蠢的『离家出走』。
他脑中闪过的他第一次感觉到和梦衣有所牵连的时候。
东京厄袭之前再两年。
在帮梦衣离家出走的那一晚,在同一个被窝里她嗫嚅的话。
——不过是『离家出走游戏』呢……
一滴泪珠从回到莲次身体上的右眼滴下。
与此同时,有一瞬间,莲次的右半身闪光了。
像是要和失去头部的女孩子的『头部』共鸣一样。
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莲次——真的没有看到那个女孩子的脸吗?
实际上,女孩子的头部再生比莲次要慢——仿佛是在犹豫到底该构成怎样的形状。
但是,在自己身体发光的同时,再生变得迅速多了。
然后,在东京厄袭爆发的前一刹那。
那个女孩是不是回头看向了莲次呢?
回头看向莲次的她的脸——
「……!」
梦的内容在这里切换了。
一直都是这样。
两年前的东京厄袭的场景回忆完后。这次又轮到在临界区域里经历过的事了。
猛地扑过来的异形。
还有——第一次遭遇的EOM。
「……!」
至今为止遭遇过的EOM一个接一个地袭向了莲次的记忆。
不论哪一次,莲次都是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
人类之敌持续袭击着莲次。
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滚过来的银色球体把肉体压碎——
发出『呀哈哈哈』的嗤笑声化成和莲次完全一样的外表——
「……啊!」
莲次从床上跳了起来。他用握紧的拳头保护住自作为要害的脖子,另一边的手架着空气匕首进入战斗态势。他环顾四周。
「啊……!哈……!」
熟悉的自室——当然没有人类之敌。
莲次慢慢地放松下来,擦了擦汗。深呼吸了几口以后,心跳缓了下来。
与以往一样的噩梦。
但是,只有今晚,内容有些不同。
东京厄袭发生时,偶然站在身旁的女孩子。
为了捡骰子挂坠而丢了脑袋的那孩子转过头来的这个场景——今天还是第一次。
「……」
一想起这件事,刚刚平息下来的心跳又加速了。
莲次梦中的那个女孩的脸。
那难道只是噩梦中特有的幻觉么?
还是说——
「……可恶」
莲次咒骂道。在衬衣上套上外套。
最后的机会——第三次大规模作战就是明天。这种不平静的心态会影响明天的决战。
离开自己的房间,来到二楼的走廊上。
「你要,去哪?」
对面的房间走出了穿着小背心的妹妹。
「便利店。肚子太饿睡不着了」
「……你又做恶梦了吗?」
毕竟刚刚弄出了不小响动。她已经猜到了。
「爸爸和妈妈也说了哦,说让莲君再去心理咨询一下……」
「哦,是么」
莲次有些冷淡地说完,悄悄地走下楼梯。
家人们认为莲次因为被卷入东京厄袭而有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PTSD。实际上,心理医生也是这么诊断的。
被他们这么误解倒是正中下怀——但实际上情况有点不同。
搭档弓家叶方雇的心理医生把这种症状诊断为战争神经症(War neurosis)。是从战场上回来的士兵们经常会有的心病。
枪林弹雨交错的战场,和人类之敌徘徊着的临界区域。
从承受巨大压力这个角度来讲,两者确实很相似。
虽然叶方雇的心理医生会定期给他们诊断并且提出治疗方案——不过无所谓了。
反正莲次一开始就不觉得自己还能过回原来的生活。不管留下怎么样的后遗症都无所谓。
他别无所求——只要能夺回大乡梦衣。
「……」
悄悄打开玄关,走出家门。
懒懒散散地在夜晚的住宅街走着,到便利店去买了运动运料和口香糖。
在回到自己家的途中被吓了一跳。
因为看到街灯下有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孩走了过来。
那个女孩子的脸——
「咦?莲君吗」
和在都心消失了的莲次的心上人一模一样。
「……真爱」
「居然在这种时间见到啊,吓我一跳。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呢」
大乡真爱这么说着,可爱地笑了——她是大乡梦衣的亲妹妹。
显得很温柔的大眼睛,还有柔顺整齐的长发。虽然和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外表相似是很正常的——但没想到发型,服装都和姐姐梦衣的气场完全一样。太过不自然了。
是她自己故意这么做的。
「救务厅的人们明天就要拼命寻找消失不见的人了——莲君却熬夜,买夜宵吃,好悠哉啊」
看着天真无邪地笑着的少女,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掏走了一样痛。
并不是责备他的话让他受伤。而是打扮成和姐姐雷同的样子在住宅周边徘徊的真爱实在是——太可怜了。
「作为惩罚,和我约会吧,要去哪儿?」
真爱来到莲次的身边,强行勾住了他的手臂。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闲逛很危险的,我送你回家」
「诶诶~太没意思了~」
真爱在最喜欢的姐姐消失以后,变得不爱上学了。她打扮成姐姐的样子,不分昼夜地在家附近徘徊。一开始当地的人们都对她表示同情——现在,已经把她当成了一个不详的幽灵。
这也是莲次造成的,无法补救的不幸之一。
「呐,莲君,你还在宅男部吗?」
「……嗯」
「那这对加入救务厅有什么帮助吗?莲君不是要加入救务厅,拯救姐姐吗?就像哥哥那样」
「……嗯」
「但是,每天都只是在玩对吧?大家都这么说」
「……」
理所应当的,莲次作为入侵者侵入都心的事实是秘密。
他们朝着大乡家走去,像情侣一样挽着手。
「莲君一直都是这样,只会嘴上逞能」
「……对不起啊」
然后,两人无言了。
到达大乡家以后,莲次尽可能温柔地把真爱拉开了。
「——骗人」
真爱的笑容消失了。她咬着嘴唇,紧盯着莲次。
「姐姐都说了。莲君一定会成为比谁都要强大,都要温柔的人。姐姐都这么评价的人……不可能什么都没干」
「……」
「你其实是在做些什么对吧?——正在为姐姐做着什么」
说着,真爱缠住了莲次。
「——要是救务厅」
莲次轻轻地把她推开。
「明天……能救回梦姐就好了」
「……!」
瞪着莲次的真爱的表情混杂着愤怒与悲伤。
就连着明确传达着憎恶的感情——都和梦衣一模一样。
「……好像啊」
在今晚做了那个梦之后。
在看到和姐姐很像的妹妹以后——他才终于明确了这一点。
「……」
真爱无言地盯着莲次。
她今年才初中二年级。
——不过是『离家出走游戏』呢……
和在莲次耳边说这话的当时的梦衣是一个岁数。
「虽然很像——」
莲次前几天在临界区域里救出的少女。
人工卫星HIMAWARI也和现在面前的少女很像。
对,然后——
那个在梦中,回头看向莲次的女孩子也——
「但不是梦姐……」
这不是个单纯的梦。
这只是莲次至今为止都忘记了的,一瞬间的记忆。
这是不可争辩的现实。
「不是,梦姐……」
看着像是在哽咽似的说着的莲次,真爱低下头——
「……就算你哭,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失落地说道。
02
现在的莲次只能一味地往前跑。
负责搜索敌人的搭档弓家叶方不在身边。
唯一惯用的战斗武器——匕首也没了。
这样的他,想要到达浅草那边的东京天空树只有唯一一个方法——
那就是不躲不藏,直接穿过在战斗之中的救务厅和入侵者。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紫色浓雾包围这得临界区域之中奔走。
穿过山手线高架桥的下方,往东,穿过宽广的国道。
「怎,怎么了……!EOM么!?」
「是新的入侵者!射击!」
正在交战的入侵者和救务厅成员们发现了莲次。入侵者们有些困惑,而救务厅们则朝他开枪射击。
「咕哦哦哦哦哦哦哦!」
莲次闪着紫色光芒的右手抓住了摆放在路上的汽车。利用强化过的手臂的力量,将汽车扔向救务厅成员。
「哇啊啊啊啊!?」
「快避开……!」
撞向地面的汽车,像是保龄球一样撞开了其他的汽车。它命中了救务厅成员们所在的位置。白色制服的人被打散了。
莲次用强化过的右脚蹬地,越过了一团混乱的地面。
逃跑的话,就远离了东京天空树。
藏起来的话,也不能防止敌人以及EOM的突然袭击。
在平常的临界区域,这可以说是自杀行为。
但是,今天的都心是战场。
就算前路被堵住,被人拿枪射击也没问题。因为,只要有入侵者和救务厅——人类在,就证明这里没有EOM。
只要没有EOM,莲次就能一直跑下去。
「……!」
前方出现了两只猩猩型的异形。
后面还追来了骑着电摩托的救务厅成员。
「——啊啊啊啊啊!」
莲次大喊着,故意冲向两只异形。
他低下身子,躲开身体有他两倍大的异形的拳头。另一只异形打算抓住他,但他跳起来前空翻——以它巨大的身体为跳板,跳向了更远的地方。
他接二连三地跳过摆在路上的车顶。在后方的两只毫发无伤的异形和骑着电摩的救务厅成员们对峙。听到了急刹车的声音和枪声。
莲次着地后,再次在国道上奔走。
在准备进入前几天脱离浅草时经过的六号线的时候——
「咿呀啊啊啊啊!」
听到了惨叫,紧急刹车。
在六号线的入口,发现了仓皇逃窜的入侵者集团。
对面能看到的——是一个装满了红色液体的,小小的浴缸。像一坨烂泥一样泡在浴缸里的,感觉像是一个长着紫色角的裸体的小孩。它露出了分不清是男还是女的肢体。
EOM——
莲次没办法,只好改变路线,北上来到国际大道。
他现在是使用了三根强化Shot的『暴怒』状态。
依凭在自己右半身的EOM——『暴怒』的特殊能力非常强。但是,将自己的『死亡』无效化,自动反击给予自己伤害的对手的特殊攻击只能发动一次。
也就是说,只要不重新变成暴怒状态,现在的他对EOM就束手无策。人型的EOM较多是追击型,很棘手。
就算想要重新变身,现在手中的也只有三根修复Shot。
如果不入手新的强化Shot,他就连普通的变身都没法变——
「噶啊啊啊……」
莲次穿过了国际大道,紫色的光芒如弓矢一般划过一条幻影。
被救务厅的人开枪攻击,被其他的入侵者从旁边围攻的他,一路打倒异形,将汽车推开,横冲直撞——
「噶啊啊啊啊——」
就算全身都是血,他也没有放慢奔跑的速度。
搭档少女说过她一定会把Shot送来。
莲次相信着这句话,拼命朝前赶。
向着浅草。
向着对面的东京天空树上的宿敌<吹笛手(Hameln)>。
——嗯,我等着。
被血染红的视野中,出现了大乡梦衣的笑容。
为了夺回被夺走的心上人,莲次拼命朝前冲。
「——嘎……」
从长出獠牙的嘴中吐出紫色的吐息后,莲次无力地跪了下来。
左眼染上了紫色,脑袋左侧还长出了小小的角。紫色的纹路已经侵蚀到了左半身。
径直突破战场对身体的消耗比想象中的大。
加上自己的负伤与疲劳,愤怒的感情像是柴火一样越烧越高,心脏越跳越快。
再这样下去,就要迷失自我了。
莲次的变身并不是单纯的强化。如果他成为中毒者,被栖息在右半身的『暴怒』控制了整个身体的话——结果不堪设想。
他用颤抖的左手抓住三根修复Shot,刺入了右手中。
「噶……!」
头上的角消失的同时,右半边身体剧烈地痛起来。
这是至今为止没有的反应。本该解除了『暴怒』化的右半身抽搐着。
「啊啊……啊……」
莲次仰起疲劳的脸,重新开始赶路。
在眼前的路口往右拐,又来到宽广的道路上。
是雷门大道。
莲次,终于到达了浅草。
「……梦姐……」
只要通过浅草寺旁边,渡过河——
就是天空树了。
<吹笛手(Hameln)>就在那里。
被那个怪物吸收了的大乡梦衣,也在那里——
「啊……啊——」
但是。
解除了变身,没有搭档的支援的莲次,根本无法察觉到埋伏。
『这里是,救务厅』
前方能看到倾斜的高塔。
东京天空树。
左边是空了个洞的巨大灯笼。
雷门。
『未经日本政府许可,进入<临界区域(Critical·Area)>的行为,是违反特别救务法的』
在巨大的路口,莲次被穿着白色制服的人们包围了。
商店街里,大楼的屋顶上,地铁的出入口——数十名救务厅的成员从各个地方钻出来。
上空,有个小小的人影。
『请即刻停止行动,解除武装』
人工卫星HIMAWARI。
是个头上戴着超大头盔,挡住脸的少女。她那利用定向话筒发出警告的身姿,和之前在首都高速路相遇的时候一模一样。
「……」
已经没有逃跑的体力了。Shot也用完了。用围脖挡住自己的脸已经是莲次最后的抵抗。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仰望漂浮在天空中的少女。
因为盖着头盔,看不到她的脸。
但是莲次知道,这个被镜面加工过的厚重头盔下——
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心上人的脸。
『你的前进路线,已经被救务厅正规部队封锁』
莲次正面拿着枪的男女,莲次都有印象。
是在首都高速路时见过的,救务厅正规队员——唯一和那时候不同的是队伍里现在少了鱼濑。
「——我们救务厅,是很优秀的」
在正规队伍中央的中年男性说道。他一头干练的短发,体格不胖不瘦,眼神并不刻板。给人一种是从军队出身的风貌。
「前几天,你把EOM推给我们并逃掉了。因为这件事,我们找到了过去的某个通报记录」
这么说着的这个男人一定是正规队伍的队长吧,他混杂着白发的外表就战斗在最前线的士兵来说已经算是高龄了。但他依旧释放着不容反抗的霸气。
「浅草,还有小孩。虽然只有这两个共同点,但这个记录还是很重要。两年前,救务厅接到的一个通报电话——虽然声音使用了变音器,但经过解析,发现那是个年龄尚浅的少年的声音」
显而易见的『敌意』包裹着莲次。但他们并没有采取攻击。
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已经没有战斗力了的莲次什么都做不到。
「内容是——将消失的人们吸收了的怪物在浅草」
「……」
「实际上,和报告相吻合的怪物——不,EOM确实是在浅草。但是,并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吸收了数百万的人。所以我们才持续监视着那个EOM,并将它称为『可疑的EOM』」
『可疑的EOM』——
「……!」
莲次护目镜下面的双眸紧紧盯着面容严肃的男人。
本以为自己的通报会完全不受信任,被当做垃圾遗弃。
但事实并非如此。救务厅非常重视他的报告。
那么,为什么——
「——现在,就在那里」
莲次开口了。他指着目光锐利的男人的背后。
展望台上面的部分被折断的天空树就在那里。
「明明知道它在那里,为什么至今为止都放任不管了!」
「嚯……看你这反应,应该是不会错了。没想到报案的人自己成为了入侵者。说实话我原本还半信半疑呢」
这种事已经无所谓了。莲次盯着男人。
「要说我们放任不管『可疑的EOM』的理由——其一,是不知道这个通报的真假,其二,是没有很好的办法对付EOM,其三,是贸然刺激它的话或许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
「还有第四第五点……总之弊端根本举不完」
「光是『可疑』这一点——作为战斗的理由来说就足够了吧……!」
「你——是光凭着一点理由来到这里的么?」
脸色严峻的男人说。
「我也猜到会来了」
莲次的眉头挑起。
「之前的首都高速路也是……你们就像是在保护着那家伙一样」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没错。我们有着找回失踪者的义务,但是也有保护现在存活着的人类们的义务。不能轻举妄动打开潘多拉的盒子,危害全人类」
「……!」
「但是,别误会了。我们也并不是毫无准备。我们有线索……也做了相应的研究和实验」
说着,男人瞥了一眼空中的HIMAWARI。
「我们,没有怠慢」
「……」
「接下来,到我问你了」
男子重新看向莲次。
「你,为什么——知道那家伙把数百万人吸收了?」
他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了红色的Shot。
在那个队长的带领下。正规队员的所有人,都同时拔出了Shot。
「……!」
莲次身体颤了颤,马上进入战斗姿态。
「并且,为什么,你会这么想要接近『可疑的EOM』?」
盯着莲次的男人的眼光中透着凶险。
正规队员们手拿着的Shot的尖端,在徐徐接近他们自己的手臂。
「像你这样的小孩子,到达『可疑的EOM』身边,又能做什么?」
「……」
「还是说,你——能做什么,吗?」
能解除EOM的能力的特殊力量,『暴怒』。
莲次决定将这个力量——不,莲次和叶方,决定将这个秘密守口如瓶。
如果救务厅将其视为危险的话——他们会利用国家权力限制莲次。打倒<吹笛手(Hameln)>的唯一手段就没了。
两人心中的恐惧,现在化为了现实。
「我说到这里,你应该清楚了吧?我已经充分传达了这边的意思了。不管你的想法是什么,在你不告诉我们秘密之前,我不会让你过去」
之所以没有采取先下手为强的攻击,是为了尽可能毫发无伤的地捕捉莲次——
「投降吧,你是重要的线索。如果你想反抗的话就要吃苦头了」
正规队员们释放出的杀气非常强烈。
如果他们都是和在秋叶原UDX里遇见的鱼濑是同等级别的话——正面战斗根本赢不了。在一对一,并且还是偷袭的情况下,或许才能勉强给他们造成伤害。
在各个方向的退路都被封锁,Shot用尽的情况下,莲次毫无作为。
在一触即发的紧张感达到顶峰的时候——
『警告,警告,人工卫星HIMAWARI有意料之外的行动』
头上响起了声音。
「怎么——」
紫色的光球——在一齐仰望天空的正规队员们脚下炸开了。
柏油路的地面,街灯,商店的招牌,路上的汽车,停在路边的破旧的人力车辆——
雷门的一切,都发出了被挤压破碎的声音。
「唔啊啊啊啊!」
甚至连正规队员们都被这出乎意料的方向袭来的奇袭打倒在地。除此之外的救务厅成员们也一样。他们就像是被看不见的手压碎了一样,全身骨头嘎吱作响,鼻血不止。
没事的,只有莲次一个人。
引起这场异变的——
『确认到人工卫星HIMAWARI的敌对行为,开始注入催眠喷雾』
是发出警告了的头盔的主人,人工卫星HIMAWARI。
HIMAWARI手上出现了新的光球,其目标是自己的头部。
『注入——』
声音中断了。光球爆发的力量将头盔炸得粉碎。
被破坏的头盔内部溢出了白色的气体。
「……莲君」
接受莲次仰望的她,露出了微笑。
是怀念的——他无可替代的青梅竹马,大乡梦衣的笑容。
「——」
从天空头朝下飞下来的少女,将呆立在原地的她抱住了。
「去吧,莲君」
大乡梦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在极近距离下看着莲次的温柔的眼睛,实际上目光盯着远方。
她的视线前方,是天空树——
「把<吹笛手(Hameln)>干掉……?」
莲次不禁问道。少女摇了摇头。
少女再次看向了那边——比天空树更远的地方。
是隔绝了临界区域与原来的世界的墙壁。
紫色的境界线。
「去对面的世界」
少女温柔地宣告完——
将三根强化Shot插入了莲次的脖子。
03
弓家叶方在地狱般的光景中匍匐前进。
「噗……哈……」
使用感觉Shot之后长出来的耳朵状的角神经质地抽动着。
高耸入云的大楼群夹着的小路就像是被寂静包围的山谷谷底。周围的大楼都破破烂烂的。电线杆东歪西倒。遍地都是救务厅成员和入侵者的尸体。
她很幸运自己用Shot强化的感觉是听觉。如果是强化嗅觉的类型的话,周围这些尸体释放出来的臭味就要把人熏死了。
秋叶原,电器街。
这是离之前死里逃生的秋叶原UDX不远的地方。
叶方集中精力,极度小心翼翼地前进着。她只留下了最低限度的必要的装备,大背包也扔掉了。
「……」
在尸体遍地都是的道路前方,有一个缩成一团的人影。它在曾经的卡拉OK会馆面前,在落到地面上的招牌底下摸索着什么。
叶方屏住呼吸,在那个人物进入十字弓的攻击范围以后——
「——别动,否则我就发射了」
那个人马上站了起来。十字弓的准星瞄准了它。
它颤了颤身子。
「……叶小姐?」
回头看过来的,是已经没有了眼镜的看似文静的少女。
木村。
本该被鱼濑砍中,从秋叶原UDX最顶层坠落下来的少女,泪流满面地看着叶方。
「太好了,你没事啊!我也勉强算是——」
十字弓的弓箭射中了感动得打算扑上来的木村的脚。
「啊啊啊!咿……!」
叶方直勾勾地盯着滚到在地上挣扎着的木村。她毫不大意地——不,拼命地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装好下一根弓箭。
不能再漏出更多的破绽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她是比EOM更加危险的人。
「为,为什么,要做这种……!叶小姐……!」
「举起双手,背到脑后!快点!下一发我就朝头射了!」
「呼……!唔……!啊啊啊啊——」
木村痛苦的声音渐渐变质了。
从悲惨的呻吟,变成了有些陶醉的笑声——
「啊啊啊啊……」
木村抬起了浸满了快感的脸。她红着脸,抬起颤抖着的双手捂住脸——那个笨拙且不成熟的入侵者的身姿已经不在了。
「——『Twister』……!」
叶方用充满嫌恶地声音说道
拥有异常宽广的视野,操纵在空中徘徊的金丝,持续抹杀<Area>内的人们的杀人鬼——『Twister』。
而拥有这个异名的木村——
「嘿嘿……怎么,露馅的……?」
她咬着自己手的大拇指,用黏糊糊的视线舔舐着叶方。
异常兴奋,头发贴在脸上的女性——这种甚至连同性都能感受到的妖艳,让扛着十字弓的叶方手上渗出了汗。
「一开始,就觉得有点不对。就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遭遇到<球(Ball)>那时」
虽然被看破了真身,但木村并没有任何抵抗的态势。
不过叶方没有大意。
「明明是个连Shot的使用方法都不知道的门外汉——却在把<球(Ball)>引过来的时候对我们说了『对不起』」
木村不改妖艳的笑容。明明脚上一个劲儿地流着血,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痛苦一样。
「如果真是个门外汉的话,那肯定也不会知道EOM有多可怕。那种人遭遇到<球(Ball)>以后,第一反应应该会是『这什么东西啊?』。但是,你却表现出知道EOM的恐怖的样子——并且还是,相当清楚」
「那个时候,我真的好怕啊。看到莲先生的手被压碎,一想到如果换作是自己的话会怎么样——」
木村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像是在回忆当时的场景。
「光是想到自己不知会先被全身压碎而死,还是会因为太舒服而高潮而死就觉得……啊啊啊啊啊……」
看着嘴角垂下一丝托业的少女,叶方背后窜上一股恶寒。
「你,明明自己都差点要被杀掉了……!」
「因为,不管是杀人还是被杀,我都觉得很爽啊」
这世上存在着通过杀人和虐待而产生性兴奋的异常者。眼前这个名叫木村的少女,也是拥有嗜虐兴趣的性倒错患者吧。
天地异变的都心,临界区域这个异世界召唤来的,不仅是EOM这样的侵略者。
连无法在人类社会中活下去的人类的异端,也能在这里栖息了——
「明明是因为怀疑,所以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才会把你看在身边让你不能轻举妄动……但我倒没想到你是『Twister』。因为你自己,都被那个金丝攻击了好几次……!」
「啊哈哈哈,总觉得是在夸我啊。因为实在是忍不住自慰了」
木村不合时宜地害羞起来。叶方皱起眉头。
「不过,多亏了鱼濑我发现了。那个人在那种情况下,绞尽最后的力量展开的攻击——不论怎么想,目标都应该是我或者莲。但是,她毫不犹豫地攻击了你」
「……」
「也就是说,她判断到我们三人之中最危险的是你。并且,她之所以会倒下也是因为你从背后偷袭了她……!」
「……」
「她受的伤毫无疑问是『Twister』的攻击所致——换言之,你就是『Twister』」
说着,叶方一步一步地和木村缩短距离。
光是让她举起双手还不能让人放心。必须尽快把她手脚困住。但是木村这个绰有余裕的态度让叶方更加小心谨慎了。
「如果我们认为你死了,你就可以轻松地向与我们的前进方向……东京天空树相反的方向逃掉。果然不出所料——你放在那里的家庭合照也是为了把我们引入陷阱的骗局吧」
「那可是真的哦?我也确实非常喜欢爸爸妈妈,除了,一点以外」
「……?」
「那就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木村处女神。不管怎么说也也太恶心了吧。我之所以和周围的人处的不好,也都怪这个名字」
冷汗从叶方全身上下喷出。
因为感觉到木村处女神释放出了异样的杀气。
「你想干嘛?还特地把名字告诉我……」
「因为,从刚才的对话来看,我的真面目被暴露只是因为你对所见所闻的判断」
「……?」
「也就说,你还不知道我的能力的作用原理对吧?」
木村说完话的下一秒。
叶方看到让人难以想象是这世上会存在的,美丽的一幕。
木村快速地将双手绕到背后。右手从肩膀上绕,左手从腰际绕——这姿势像极了搔首弄姿的女神。
她表情安稳地从背包中取出了三色的Shot——和左轮手枪,以及几颗子弹。是直接藏在背后的,或许是藏在背包的夹层里面的吧。
她将那些东西扔到空中。然后抓住了绿色和蓝色的Shot。
木村首先将绿色的感觉Shot注入自己身体。
「——」
异样的物体从木村的头上长出来。
仿佛是由绿色的宝石构成的,闪亮的羊的头盖骨。这个头盖骨本身也是『角』的一部分吧。上面长着分叉的角,和女神阿尔忒弥斯的圣兽,刻律涅牝鹿的角如出一辙。
木村释放着绿光的眼睛只睁开了一瞬。
她看别人眼看不见的什么东西之后,马上用左手的蓝色修复Shot解除了变身。
这次,又将右手上的红色Shot注入身体。头上出现的是闪着红宝石般光辉的鹿的头盖骨。
她不仅将手枪换到了左手,并且还把空中的子弹一个个吞入了口中。
把沾满了红色光辉的唾液黏在闪金光的子弹上。然后——直接用嘴把子弹吐进了左轮手枪的弹夹里。
没有任何多余动作,看着令人着迷。
但是,叶方实际上并没有『看到』。
木村处女神的这一连串动作——实在是太过流利,太过迅速。
装有闪着红色光芒的子弹的手枪对准了这边。
「……!」
叶方顿时跳到一旁,放出了十字弓。
同时,左轮手枪里发射出来的金丝擦着地面低空飞行着——在飞到叶方下颚的时候急速上升。
没有枪声,只是听到了些微的风声而已。
「咕……!」
「啊……!」
两人的呻吟声重合了。
金丝擦过了叶方的下巴,在她脸上留下了小小的割伤,消失在了空中。
另一方面,叶方发射的弓矢——命中了木村的右肩。
叶方和木村两人都在地面上翻滚。
率先起来的是叶方。她没来得及装填弓矢,而是直接拿着弓箭扑倒木村身上。
「……别,别动!」
用脚夹住仰面躺着的木村的双手,用弓箭钉在木村的喉咙上。
「刚才是——什么回事……!居然将两个种类的Shot……?太,太快了——」
就结果而言胜利的是叶方。但是胜者败者的表情完全颠倒了。
「太厉害……我还是第一次在居然在比快上输掉……啊哈哈哈哈,叶小姐果然很厉害啊……哈啊啊啊……」
「比,比快……」
叶方只是扣下了十字弓的扳机。但是在这期间——木村做出的行动不止一个两个。
将藏起的武器拿出来,拿出感觉Shot注射,看好气流的流向,用修复Shot解除变身,再使用强化Shot,将子弹变成随着气流走的金丝,装弹——真是搞不懂了。这已经完全超乎了叶方的理解能力。
「你……真的,是人类吗……?」
叶方确实没能看破木村的能力。这也是很难看出木村就是『Twister』的理由之一。
单纯的速射——
准确地说,是用快的异常的速度使用Shot。
至今为止,她都是趁莲次和叶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变身了吧。这件事本身倒是意料之内。
「再怎么说,也太快了……而且,对感觉Shot和强化Shot双方的相性都很好?不,并且——之前在我们面前变身的时候,只长了那么点点角……难道你能完全控制变身么……?」
「只是稍微比别人更习惯变身而已啦。哈哈哈,好爽快啊……嘻嘻嘻嘻」
叶方的表情扭曲了。
她拔出了木村身上的弓箭,捡起了落在地上的修复Shot。
「Shot!」
将蓝色的Shot刺入木村身体。
并非是出于善意去治疗木村的。只是木村的强化状态太过危险。
木村『唉唉……』地叹着气,表示由衷遗憾。
「——你为什么会盯上莲?」
现在的叶方根本没有去奉陪异常者的变态兴趣的时间和精神力。
「就算不大费周章把我们引入陷阱,你都有大把机会杀死莲!明明盯上了他却不杀他,你是什么意思?」
木村没有回答。她的笑容甚至有种友好的感觉。
「快回答!」
「我只是,想和他做个好朋友而已。对了,你知道他对女孩子的喜好么?我合不合适做他的女朋友呢?」
「开什么玩笑……」
「我可是认真的哦?光是想到我与他的孩子将会是个什么样的怪物我就……」
叶方的表情突然绷紧了。
木村没有看漏她的动摇,狡猾地笑了。
「他——不是人类,对吧?」
甚至能将EOM都无力化的『暴怒』。
这个能力——莲次在第一次和木村相遇的时候就已经展现过了。
「为什么要说这种——」
「你别装傻了!」
木村突然嘶吼起来。叶方吓得抖了抖身子。
「狡猾!犯规!那种力量!为什么,只有莲先生有那种力量!甚至能和EOM匹敌的力量!那才叫真正的怪物吧!不是人类!他是怎么得到那种力量的!我好想再在他身边观摩一次啊!我明明也很努力了的!用了几百根,几千根Shot才好不容易明白的!那种力量,太犯规了!好羡慕啊!犯规!犯规啊!」
「住,住嘴……」
「呜哇啊啊啊!好好啊!太羡慕了!怪物!好羡慕啊啊啊啊啊啊!」
「——住嘴!」
叶方有生以来第一次做出了冲动的暴力之举。她一拳打在了木村的脸上。
「啊哈哈哈……」
流出鼻血木村一脸陶醉。
「他是……人类」
说完这句话以后,她突然回过神来。
「『我明明也很努力了的』?」
她凝视着一动也不动的木村。
「『才好不容易明白的』?」
木村一句话也不说,她忘乎所以地舔着自己的鼻血。
「你……明白了什么?」
「……」
「你要观摩莲?什么意思?回答我!」
「——多亏了莲先生,一切似乎终于要开始了」
她一边舔着鼻血一边意味深长地说。
「开始……?开始什么?莲——我们是为了尽早结束这种事情……为了夺回消失的人让这一切结束才——」
「不和我做个交易吗?你放我一马的话,我就告诉你」
『Twister』露出了之前那个眼镜少女木村的笑容。
「告诉你为什么救务厅会这么执着于将入侵者赶尽杀绝……」
木村盯着全身僵直的叶方的眼神——
「还有——为什么消灭异形以后会得到Shot……」
正如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瞄准了猎物的羊一样。
04
曾经的东京都心。
现在被紫色的浓雾包围,化作了临界区域的世界。
莲次再一次从上空俯瞰着它。
「——嘎啊……」
莲次额头右侧长着闪紫光的角。右半边身子浮现出紫色的纹路。右眼也被染成了紫色。
「——莲君」
少女从背后环抱着『暴怒』化的莲次,轻声说道。
人工卫星HIMAWARI。
莲次和HIMAWARI之所以能飞在空中,是因为她产生的光球的力量。HIMAWARI背上的两个光球发出的光芒,将莲次和HIMAWARI包围。
在浅草上空飞翔的莲次眼皮底下是浅草寺。
南北朝向的隅田川,沿着河川架设的首都高速六号线也能看到。这条高速路,也是前几天莲次和HIMAWARI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咕……!」
完全感觉不到重力,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正在被一个少女抱着。
但是莲次的右半身像是着了火一样发烫。感觉右边变成了一团滚烫的熔岩。太过剧烈的感触让位于左半身的心脏发出哀嚎。手脚不得动弹。
「终于,见面了」
也能感觉到背上的少女的温暖。
但是,伴随着这种冰冷的声音响起,少女的温暖也渐渐消失了。明明感触还是那么柔软,却已经没了人类应有的温度。
「虽然因为心血来潮而分成了两半,也因此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缺陷——」
「嘎啊啊啊啊啊……!」
莲次头上的角发出了强烈的光芒。
这是使用了三根强化Shot的『暴怒』。但是,现在引发莲次暴走的原因和曾经的完全不同。这并不是中毒现象。
莲次的角不断地长大。角的根部像是渗透开来一样,面积渐渐扩大。成为了盖住莲次右眼的假面。骷髅般空空如也的洞深处,是莲次闪闪发光的右眼。
有着闪光纹路的右手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变化。握紧的拳头周围出现了紫光。光芒浓缩起来,形成了盖在皮肤上的手甲。
「这下,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背后的少女也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是在共鸣——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但至少清楚这一点。
自己身上发生的急剧变化甚至将自己的思考能力都渐渐剥夺了——他突然发现,紧贴着他背后的少女,根本没有心跳。
「哒啊啊啊啊啊啊……!」
莲次发出了并不像自己声音的呻吟。他的眼下——
是折断的斜塔。
是展望台以上的部分被破坏了的——东京天空树。
「啊啊啊……」
在炽热的冲动灼烧着内心与身体的情况下,他朝那里伸出了手。
它就在无声地飞在空中的莲次身下。
触手可及。
<吹笛手(Hameln)>距离他是如此的近。
在东京厄袭将莲次的心上人,大乡梦衣吸收的EOM。这两年来,他一直和搭档弓家叶方一起思索着该如何到达这里。
历经无数次挫败,无数次死里逃生后依旧渴求着的宿敌——
「——」
就在眼前。
穿着长裙的一样的人偶,死死盯着漂浮在空中的他。
莲次和<吹笛手(Hameln)>。
一人与一只的视线重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擦肩而过,渐渐远离。
莲次的左眼流出了泪水。
这是愤怒的泪水,还是悲伤的泪水呢?自己并不明白。
——嗯,我等着。
只想起了本该从眼前的宿敌手中夺回的大乡梦衣的笑容。
这两年来,他只为了夺回她而活,消耗了一切,付出了一切。
梦姐——
现在的莲次,甚至连喊她的名字都做不到。
「啊啊啊啊啊!」
莲次叫着叫着,HIMAWARI就从他身后离开了。
「没事的,莲君」
就算她不直接接触,莲次也不会掉下去。光球的作用范围紧紧地包着莲次,不让他离开。
「我,就在这里」
少女夹在莲次和<吹笛手(Hameln)> 之间微笑了。她手上卷着的骰子挂坠随之摆动。
不对——
他无力地摇了摇头。
眼前的少女确实长着和大乡梦衣一模一样的脸。她也知道莲次的名字,也能感受到她与他的羁绊。
但是,她——并不是大乡梦衣。
因为莲次已经想起了那件事。
并且。
「我们,再一起玩『离家出走游戏』吧?」
笑着这么说的少女,也并不是救务厅的精锐,人工卫星HIMAWARI。
头上长着两只分叉的角,两眼像玻璃球一样发出光芒的姿态——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
这双不反射任何光芒的紫色双眸,绝非大乡梦衣的——
倒不如说,与<吹笛手(Hameln)>更接近。
「我们两个,一起从这里出去」
HIMAWARI在莲次的身旁飞翔着。
「这就是,我们的使命——」
「——」
随着渐渐远离东京天空树,莲次的自我似乎也开始渐渐迷离。
紫色的假面像是要挡住莲次的泪痕一样,在脸上扩张。闪光的纹路开始侵蚀左半身。左边额头上也出现了小小的角。
「我们,大家一起……朝着下一个阶段进发」
飞跃斜塔之后。不远的前方。
出现了从地上延伸到天空的巨大墙壁。
这是隔绝了临界区域和原来的世界的,紫色的境界线。
将都心一带画了一个圈——不,包括地下领域在内,将都心三维立体地包围起来的,与其说是墙壁,更应该说是球体的境界线。
利用强烈的斥力干涉与拒绝任何外来干涉的境界线。
不论利用何种手段,都很难从人类世界那边接近。就算碰到了这个墙壁本身,也会被强烈的冲击——和东京厄袭爆发时相同的冲击阻拦。就算是战车坦克都会被弹飞。
「去吧,莲君」
HIMAWARI自己的周围出现了无数个光球。
光球朝境界线飞去。
朝着利用斥力拒绝万物的境界线。
HIMAWARI创造出来的这股新的力量——将莲次拉了过去。
「大家一起,朝着对面的世界『离家出走』吧」
「——」
意识渐渐模糊。紫色的境界线越来越近。
在两者相互碰撞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与两年前,被东京厄袭的爆炸卷入的时候完全相同的痛苦。
梦姐——
在『自己』消失之前,他的心头还浮现出了心上人的笑脸——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完全支配了莲次身心的EOM——<暴怒(Angry)>发动了特殊能力,一拳打在了紫色的境界线上。
05
弓家叶方,用自己能找到的所有的绳子将木村这个杀人鬼捆了起来。
将她藏着的Shot收缴起来,然后把她双手背到后头用手铐铐起来。还用手铐铐住了双脚。再在手和脚的手铐上再铐了一个手铐。这些东西都是从救务厅成员们的尸体身上搜刮到的。
杀人鬼木村处女神的背包果然是有夹层的。除了通常拿东西的那个拉链口之外,背面还有一个别的拉链口,里面放着很多Shot。
不光是这样。
「果然……你在<Area>的各个地方都藏着Shot啊」
之前的木村翻找着的招牌底下,也有三色的Shot。
并且——是数十根。
在秋叶原UDX摆着的那些Shot加上这些Shot。她到底打死了多少只异形,杀掉了多少人呢?木村的残忍本性以及她超强的战斗力远远超乎了叶方的想象。
「这些是我的备用Shot。和两位同行的时候,我也是使用了这些Shot,还为了让你们不发现那是我的所作所为,精心设计弹道……我废了不少心思哦?」
叶方无视了木村抱怨的声音,背起了装满Shot的背包。
「——话说回来,叶小姐,这样真的好么?」
救务厅的电动摩托也倒在一旁。叶方蹲下来检查车体的状况。
「我觉得叶小姐会对这些秘密非常感兴趣的。你难道就不在意吗?救务厅掩藏的事实,以及Shot的秘密……」
「就算再怎么在意,也不能放任你这样的危险人物不管吧」
看来电摩托并没有什么大故障。
「Shot」
虽然在离自己的中毒化还早,但还是以防万一重新变了一次身。用修复Shot解除变身以后,又注入了新的感觉Shot。
「那你听完秘密以后把我杀了不就好了?」
「……但我并不认为你会说实话」
「那你就威胁我说『不说秘密就杀了你』」
「……如果这种话对你有效的话我倒是会说啊」
「话说,你把我以这种状态丢在原地,我总归是会被异形咬死的吧。也没法从EOM手中逃掉。被人品低下的入侵者发现了或许还要被强奸……如果我死无全尸的话你要怎么赔啊」
「不想遇到那种事的话,你就老实给我带着。我已经把附有警告的地图扔到路过附近的救务厅团队那边去了。但愿你能在牢房度过余生吧——并且,你可别忘了」
叶方盯着木村宣告道。
「想必你是觉得因为能把我杀掉所以报上名字也没问题吧……我知道你的脸和你的真名。我真没想到你会拿着那个世界的身份证明到处乱跑,上面的住址也是真的。就算回到原来的世界,我也能去杀你」
「啊啊,太棒了。好久没有朋友来我家玩了」
木村毫无紧张感地回答。叶方的目光越发尖锐。
两人的视线正面交错。
「叶小姐,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啊?」
「……」
「是害怕知道秘密吗?并且,你还害怕杀我——害怕杀人对吧?」
「……」
「实际上还害怕着消失了的人们回来」
叶方的表情僵住了。
消失在临界区域中的弟弟——弓家奏汰因为疑难杂症,余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双亲甚至认为弟弟毫无痛苦地消失是一种救赎。
或许弟弟自己也宁愿消失。
如果是这样的话,叶方的所作所为是无意义的。只是无视了弟弟的愿望把他拉回了病床上的姐姐——或许会被弟弟埋怨。
叶方打心底里害怕这样。
「只要疯了就好了!」
木村开心地大叫道。
「因为莲先生很依赖叶小姐,所以叶小姐才没注意到吧——实际上你根本不适合这个地方啊!不适合临界区域!来这里的人,都是疯子!不这样活不下去啊!但是,唯独你这么正直!相比起其他人,你才是不正常的——咕!」
叶方踢了木村肚子一脚。她总算是不说话了。
「这种事,我当然明白……!」
她死死瞪着表情扭曲着享受着痛苦的杀人鬼。
「出入这个世界的人都是疯子……!就连莲先生也有这种疯狂的部分在……!因为不这样活不下去……!」
干脆疯了算了,疯掉的话不知会有多快活。
甚至会觉得眼前的这个杀人鬼——在这个世界是应当得到祝福的存在。
叶方不能像木村那样,兴高采烈地在<Area>里漫步。
「但是,我……不会发狂……!」
叶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并不擅长应付这个世界。
所以才会像偏执狂一样制定谨小慎微的计划,积累了大量到会让人觉得她太没自信的训练量。像是小猫一样颤抖着身子,草木皆兵地缩在角落里。
就算知道自己不适合这个世界,也还是这么做了。因为根本不懂会有还有什么除了侵入这个世界以外的活法。
「——叶小姐,好可怜啊」
木村的表情突然转为同情。
「你太天真了。普通的人类,在今后的临界区域里绝对是第一类会死的人」
「今后的……临界区域?」
「意思是说并非所有人都像埋头寻找失踪者的叶小姐和莲先生这样,是『夺还派』的。倒不如说你们才是珍稀物种呢」
叶方脚下的木村爽朗地笑着。
「我想,人类也差不多到反攻的时候了」
「反攻……是说反攻EOM?这种事——」
「这种事怎么可能嘛。根本就是毫无胜算。所以『反击派』至今为止才会很低调,我也觉得这很无聊。但是——」
叶方突然醒悟了。
「找到那种人以后,事情会变得很好玩啊……莲先生那种人」
木村的嘴角勾起,挤出了愉快的笑容。
「只要有了『能反击』的证据——只要有一次,在某处给予EOM一点伤害——这样的狼烟一起来之后,很多事就会变化……就会开始」
「……到底是,『什么』会开始」
「当然是人类和EOM的战争啊」
木村露出陶醉的表情念叨道。
「无聊的单方面的虐杀终于结束了之后……反正绝对赢不了的人类会开始无谓的抵抗……啊啊,我到底要站在哪一边呢?我到底要成为哪一边呢?好狡猾啊,莲先生。居然比我先到了那个地方……好像要啊,莲先生——」
已经再也听不进异常者的发言了。
叶方把一块布片切下来,堵住了木村的嘴。
「不好意思,什么都不会开始的」
她跨坐着摩托车。
「我和莲会将这一切结束」
说完,她握紧了把手。
就在这时,视线前方,东京天空树那个方向发出现了闪光。
那是强烈到甚至能让东京天空树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的光芒。
紫色的闪电,在覆盖了临界区域的境界线——被称为『Border·Line』的球体墙壁的一部分驰骋着。
「什……!」
「唔!嗯!」
叶方目瞪口呆的,木村则欢喜地扭动着身子。
叶方一眼就能明白——虽然很不爽,但曾经看过一次那个东西的木村恐怕也猜到是什么了吧。
在境界线的一隅爆发的紫电,是——
「那是——暴怒的……!」
毫无疑问,这和『暴怒』的特殊能力发动时的紫电一模一样。
「莲,在那种地方……?到底,在干什么……!」
叶方轰起油门,骑着电摩冲了出去。
看到叶方要离开的木村得意地作出了疑似笑的表情。
「——别误会了。莲当然知道我不适合这个世界」
叶方自言自语着,用迅猛的速度在大道上的汽车之前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