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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苏的英灵,归来的骑士(2 / 2)




雪奈的纯真、亚莲娜的无瑕善良、赛莉卡的竭尽全力──全都让她好喜欢。



「结果我却喜欢上她们,有了想和她们当朋友的念头……!真是可笑。那么奢侈的事情,明明就不可能被允许发生在人家这样的坏蛋身上……!」



没错,如果最后注定要像这样品尝绝望与后悔的滋味。



「……还不如像学长一样,彻底当个齿轮、当个服从命令的工具要好得多……!」



「你不要误会了,黑子。」



冬真站在发出呜咽的少女身旁,没有做出对她伸出援手的举动。



「没有在你越线时阻止你的人,是我。既然我肯定你和雪奈、亚莲娜她们的关系,进而让你失去冷静的判断……责任就在作为命令者的我身上。」



「你这么说,该不会是想安慰人家吧……?」



「我没有那个意思,这本来就是事实。倘若能够彻底当个机器、当个服从上级命令的工具,那样肯定是再完美不过的理想型。」



没有烦恼、迷惘、也没有恐惧。



如果能够当一个只忠于逻辑和规则的奴隶,将思考这件事委托给其他人的话。



「──人生想必会过得非常轻松吧。然而,却也徒有空虚。」



「学长居然会说这种话?那个说只要当评议会的工具、武器就好……还说愿意为了人类、女儿而死,舍弃荣誉不断暗中奋战的人竟然……!」



「我支持现行政权和评议会,是因为这样对人类的生存有益。而社会的存续,又等同于我本身和雪奈的生存,彼此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



白银冬真接受现行政权,也就是十二耆老评议会的统治,并且听从其命令。



这是因为,他们统治人类再生机构这么多年以来,尽管多少有些问题,却也做出了诚实执行的实绩,而且他个人也对生活没有太大的不满。



「社会保护我和家人,我则保护家人和社会。这是一份公平对等的『契约』。」



因此,白银冬真服从评议会,以「屠杀骑士的骑士」身分肃清内外的敌人。



「但是,我并没有放弃思考。我时时都在思索如何以更好的手段,去创造出更美好的未来。虽然那些多半都欠缺可实现性,没有真的执行。」



在某些情况下,冬真甚至有可能主导像古兰•玛丽亚那样的叛乱行动。



他在思考过所有方向性、选项之后,选择采取支持现行政权的方针。



「我是评议会的看门狗。但是,狗也有意志,没有必要否定自己的人性。连因为喜欢谁所以想要保护对方的念头都没有,只是乖乖听话的人偶,有什么用处呢?」



「……可是,都是因为人家犹豫不决,她们两个才会……!」



「那纯粹是假设性的问题。你眼里好像只有术式成功的可能性,但事实上,也有可能反过来因为术式失败,演变成两人死亡如此更加悲惨的结局。」



冬真甚至认为,在没有任何支援和命令的状况下,黑子已经尽全力了。



「你说是私情让你失去判断能力,关于这一点,如果有百分之百的确证则另当别论……但是既然没有,那么中断术式这个判断就没有错。你就别太耿耿于怀了。」



「……哈哈、啊哈哈哈。你很不擅长温柔地鼓励别人是吗?」



「现在没有人在监视。如何?这是殴打无能上司的好机会喔。」



「别了吧……即使迁怒他人也没意义。比起那个,现在这个世界变得如此乱糟糟……还是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比较重要啦。」



黑子用似乎稍微放下重担的爽快表情说道。



她的视线朝向在玻璃另一头,眼神茫然地望著蝴蝶群的赛莉卡。



但是,冬真看穿了隐藏在那副柔弱神情及内心深处的锐利与不安,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叹息。



(……太早了。现在就投入实战果然还太早。)



这一点并不仅限于黑子。雪奈、亚莲娜、赛莉卡都是。



(若是能够如同预先安排好的那样,完成魔法骑士学园的基础教育课程,让她们的精神和肉体稳定下来──)



然而很不幸地,她们已经变成了「大人」。



失去原本应有的三年缓冲期,被从随时都受到保护的孩童世界强行拉出,在不得已只好成为大人的环境中,看见了地狱。



(这个时期的三年,比现场的三十年还要重要。能够活得像个人的最后机会,遭到恐怖攻击的无情蹂躏……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



冬真说责任在自己身上,这句话并非虚假。



可是,不管别人再怎么说,也没有几个人真的能够坚强地肯定「自己没有错」。因为,人总是会藉著寻求惩罚来换取安心感。



黑子在寻求惩罚,想要找寻某样东西来清算她深信自己所犯下的罪过。



一面解读黑子的心情,冬真一面在冷静的面具底下心想。



(──抱歉。)



无法开口道歉。那么做太傲慢了。



只要有我,大家就能得救。



只要有我,事情就不会演变成这样。



很抱歉我没能赶上。



「喂,有人在吗?」



赛莉卡终于将视线从蝴蝶群移开,忽然出声喊道。



「我肚子饿了……就算是像怪物的家伙也没关系,快点出来吧,我想吃东西。什么都好,只要有东西可以填饱肚子就好。因为我不想……吃掉这些孩子。」



火焰少女将视线移回翩翩飞舞的蝴蝶,伸长触碰不到的手这么说。



蝴蝶群受到她所散发的光和热吸引,在她附近盘旋飞舞,但是绝对不会去碰触她。



因为一旦接近,就会烧焦死去。就和「飞蛾扑火」这句古谚所说的一样。



「吃饭啊。对现在的赛莉卡而言,亚莲娜和黑子确实是……」



若是从和她之间的简短对话中,推测她现在的认知──



「她好像将我们视为友善的怪物呢。虽然本能地做出不是敌人的判断,却依旧是不同于自己的存在……她似乎是这样判断的。」



「这样啊……她为什么只将我视为『人类』呢?」



说起来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她是世上唯一以炼素取代人体复活的人类。



因此,自然无法得知赛莉卡产生记忆障碍、认知异常的原因为何。



「需要进食啊。这一点倒是和普通人没两样。」



「话说,赛莉莉要吃什么呢?……难道要像食火鸡一样吃火吗?」



「不晓得。不过,我想应该可以提出几个假设来试试看。」



几分钟之后──



「啊!」



通往中庭的封闭隔板开启,出现的人影令赛莉卡表情一亮。



结果,火炼素随之晃动,蒸腾热气般的热浪袭向蝴蝶。小生命们像是被手指弹开似的,仓皇地往上方的天花板逃窜。



「……跑走了。真可惜,它们是至今最有可能和我成为朋友的生物。」



「抱歉惊扰到你了……我准备了食物,你可以吃吗?」



「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莫名有种肚子好饿的感觉。」



赛莉卡一脸觉得奇怪地歪头。有如火焰缠绕的双马尾爆裂溅出火花,然而冬真完全不当一回事,从容地递出自己带来的托盘。



「抱歉我花了一点时间准备。虽然原本的店家毁了,不过我紧急还原了菜色。」



「……啊!」



托盘上有一个朴素的金属盘,上面摆著一个大汉堡。



将百分之百天然肉做成的肉饼慢慢煎熟,再夹上不具丰富炼素,并非代用品的面包,以及新鲜蔬菜,重现了「那一天」的菜色。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肯定很难吃。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我就是知道不一样的东西要好吃多了。尽管如此,却又莫名有种……」



一面用带著困惑的语气说著,赛莉卡伸手触碰盘子上的食物。



火焰手指烧焦了包装纸,酱汁、番茄酱立刻沸腾,水嫩鲜脆的莴苣顿时烧了起来,汉堡面包也滴著油,化为黑炭。



「非常开心、喜悦、有趣、舒服的感觉?那种情报在我心中浮现。嗯……!好难吃。啊哈哈哈哈!明明很难吃……却又好美味!我喜欢这个!」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果然没错,冬真在心中呢喃。



对魔法骑士而言,进食的目的之一,是补充维持肉体所需的营养。



另一个目的,则是活化并增强精神、炼素。



由此可知,对于肉体是由炼素建构而成的赛莉卡来说,她所需要的是后者。



「这是你和黑黑黑黑子、亚莲娜•史库罗维尼,以及白银雪奈共进的最后一餐。我重现了你当时所吃的天然肉汉堡……你有记忆吗?」



「不记得。就算你跟我说这些,我也什么都想不起来。」



燃烧的汉堡。赛莉卡品尝似的捏碎含有炼素的灰烬,接著说:



「有一种……饥肠辘辘的感觉……可是,我已经不需要吃这个了。因为『得知』这里面所含的某样东西,一定就等于我『吃了』。」



「不需要以消化器官为媒介,而是直接将食品转换成炼素……」



在某种意义上,那堪称是炼素补给的革命。和需要维持肉体的人类不同,倘若仅需补给炼素即可维生,那么人类的生存成本将会戏剧性地大幅降低。



「虽然我对这一点也很感兴趣……不过,可以再请问一次你的名字吗?」



「你很烦耶……我不知道啦。我只知道我就是我。既然没有其他和我一样的存在,那还有必要辨别个体吗?」



这时,赛莉卡忽然像是注意到般定睛注视冬真。



「……对喔,还有你。既然有你,就得区分我和你了。这么一来,那个好像就有必要?呃……就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个。」



「赛莉卡……你是说赛莉卡•维尔米欧尼吗?」



「嗯,就叫我那个吧。虽然我完全想不起来,不过我喜欢那个发音里蕴含的炼素。」



总而言之,意思大概就是她喜欢这个名字吧。



赛莉卡再次坐在草地上,并且招手邀请冬真一起坐下。



明明全身都缠绕著火炼素,然而仔细一瞧,草皮却没有烧焦。



让人联想到炼核武装,包覆裸体的火焰──只要不让手指靠得极近,近到几乎要碰到的程度,就完全不会被烧伤。



「……喂,你想摸哪里啊?你对赛莉卡的胸部感兴趣吗?」



「抱歉,比起里面的东西,我对外装更感兴趣。这个火焰是属性式的应用吗?」



「天晓得……我不知道。只不过,这个可以塑造成各种形状喔。而且也可以脱掉,或者应该说使其消失。不过我也不晓得为什么,总觉得必须把这里和这里遮起来才行。」



赛莉卡边说边抚摸胸部前端和腰部周围。



对于她因无知而做出的煽情举动,冬真苦笑著坐到她身旁,然后开口:



「首先,我想向你道谢。感谢你救了亚莲娜和黑子。」



「?……不用那么客气啦。虽然和你比起来,那些怪物长得好奇怪,不过我还挺喜欢她们的,所以才会不由自主地那么做。」



「尽管如此,我还是要谢谢你。你烧灼伤口止血,并且利用热能保持体温的举措,以急救处置来说近乎完美。明明情报有缺损,你却记得急救的步骤吗?」



「我说了,我什么记忆也没有,因为我现在处于全新的状态。虽然会像现在这样,透过和你说话来慢慢地累积记忆,可是我完全没有之前的记忆。」



然后,赛莉卡用手指抵住嘴唇,像是陷入沉思地说:



「不过,在我从那个冰冷的墓穴深处醒来之前,我隐约感觉自己好像一直在作梦。」



「作梦……?你也明白梦这个概念啊。」



「那当然啦。所谓的梦,在这里指的是无意识下的体验。那些词汇的定义和形体,都在那条河中漂流喔。好多好多,就像小鱼在游一样。」



──河。



「……不管是日本、东洋的三途川,还是希腊罗马等世界各国的神话传说,河都被当成分隔死后世界和现世的象徵。」



假使赛莉卡所见到的「河」是那个的话。



「意思是,你见到了死后的世界吗?」



「不晓得耶,我不知道你会如何判断我所见到的河。不过……嗯,没错,那果然是河。我一直在好大、好大的水流中被冲著走。」



漂呀漂的,漂呀漂的。



赛莉卡像个孩子似的展开双臂,整个人好像要往后仰躺一样。



「一边想著位在这么高的地方的某样东西……那是叫做『天空』吗?我一边想著那个概念,一边漂呀漂的任凭水流将我冲走。我在那道水流中看见了许多东西。」



顺著梦河而行的赛莉卡所见到的东西──



「一点都不会觉得无聊喔。我看见像是汤里漂浮著黏稠水草的星球,还有诞生在那里的生命源头一边互相吞食、一边长大。」



「也在分岔成好几道水流的彼端,看见名为人的生物朝著宇宙另一头撒下种子。其中,也有舍弃所有武器,以规则奇妙的游戏进行竞争的水流。我还在水流的更上游处,看见以石器猎捕大型生物的身影,以及清扫烟囱的煤灰结果却被烧死的孩子。」



「石器时代和工业革命。所谓的分岔……是有可能发生的人类历史?」



「谁知道,那么困难的事情我不懂啦。因为,那只是我从水流外面看到的感觉。我身在水流之中,但那不是你所说的河,而是流经那里的水。」



那个流经河中的水究竟是什么,这一点实在难以理解。



可是,倘若就只是照著原本的样子流动……那么「赛莉卡」之前所在的那条河──



「时间之流,历史之流,人类史的潮流……炼素的源流……?」



若以词汇来形容,大概会是这样吧。



地球的创生。如果将生命诞生以来,随时间洪流累积下来的情报可视化,那一定会是一条从过去流到现在、未来,悠久的情报大河。



「以人类的语言是那样说的吗?每一滴之中都蕴藏著历史。不只是我,还有其他数不尽的谁也都变成了水在流动。」



「但是……」赛莉卡突然停顿下来。



「水流中途忽然……停下来,阻塞了。有如漩涡一般的东西……阻挡原本平稳地漂流的『我』、将我卷入到尽头处……」



「……赛莉卡。怎么了?你不用那么勉强自己。」



「不,这件事很重要。我不懂。虽然不明白,但是……!啊啊,真是的!什么嘛!亏我都想到这里了,结果竟然无法读取!身为记忆媒体,这样实在太扯了!」



赛莉卡像个发脾气的孩子一样激动摇头。



「好痛……这就是『疼痛』吧?脑袋里面刺刺的,感觉好不舒服──!」



从火般红发迸出的火花接触到草地,到处留下烧焦的痕迹。见到烦躁的她释出白光和热,宛如一颗人形的恒星──



「……不用勉强自己。可以了,赛莉卡。」



「……啊。」



所有的热都接近不了。



不畏在烦躁情绪下满溢,由炼素所构成的灼热,冬真的手指稳稳地抓住赛莉卡的肩膀,以保护公主般的举动让她躺在草地上。



「抱歉让你这么激动,你还是休息一下吧……要去病房吗?」



「……不,这里比较好。因为这里空间宽敞,又有空气。我没有必要像你们一样,用布片保温和装饰身体。这里就好,我比较想要待在这里。」



「知道了……你可以睡觉吗?如果可以,还是睡一下比较好。」



「你是要我关闭意识对吧?嗯……我会那么做的。呵呵呵……这是什么啊?」



赛莉卡摩娑自己如刚煎好的松饼般白皙柔软的腹部。



「收进这里面的情报在说话呢。汉堡……那则情报好温暖,感觉似乎能让我作个好梦……虽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



其中一定有某个重要之物。



「我只知道,那是我曾经最喜欢的东西……我应该说晚安对吧?」



「是啊……好了,晚安。」



没有发出熟睡的鼻息声。肺部没有活动,感觉不出有没有在呼吸──



俯视动也不动地闭眼躺在草地上的赛莉卡,冬真悄悄地站起身。



(还是没有得到有用的情报。但是……莫非她有零碎的记忆?)



对初次交到的朋友,黑子和亚莲娜的好印象。



充满回忆的汉堡中所蕴含的炼素。假使这两者都是源自于生前的记忆。



「就有可能恢复记忆……有希望了,卡秋雅……!」



他悄悄地转身离开,以免吵醒赛莉卡。



穿越装甲隔板来到昏暗的走廊上,冬真展开手里的魔法骑器。而正当他滑动触控萤幕、准备进行通话时──



「回路已几乎修复了啊。这么一来,就可以马上呼叫卡秋雅了……嗯?」



通话软体接收到的来电,是透过「无名」专用的隐密回路打来的。



在点击确定接听之前,回路就会自动接通。获准使用无论何种情况下都必须联络的最高阶密码的人,在凰花内部只有极少数。



「桐幻老师,怎么了?如果是和评议会之间的磋商事宜,那么请您去找负责人。」



「劈头就说那种话啊……你的个性还是一样呆板呢,冬真。」



犹如古木被风微微吹动的沙哑声音。冬真记得那副仙人般的模样。



十二耆老评议会议长,日本派系的首脑──他是从前冬真在学生时代,和卡秋雅、隆美尔一起在第一魔法骑士学园四处胡闹时的学园长,也是从前的恩师。



「在学生时代发掘你的才能……相信并推举你这个人才这件事,至今仍令我感到自豪。这次镇压政变一事,你也做得很好。」



「这是我的荣幸。所以,正题是什么?」



「……跟我讲话这么不耐烦啊?你这只尺蛾真是一点都没变。不管是世俗的权威还是十二耆老评议会的权威,尽管尊敬却没有主仆之分。隐藏在礼节中的傲慢,和学生时代的你一模一样。」



「为人父之后,我学到了很多。尤其在和附近邻居的人际关系这方面,我学习到若是用军队组织那一套来应对,一定会频频产生纠纷。」



「而你觉得不需要顾虑我、对我那么客气是吗?……也罢。白银冬真,评议会对于你为人类社会所做出的贡献,给予极高的评价。」



「……?」



从魔法骑器传来的迂回话语,令冬真不禁微微蹙眉。



这名老人近几年大概是为了将权力移交给年轻人,鲜少有政治性的发言,仅以议长身分致力于派系的交涉上,几乎不曾在台面上发挥影响力。



如果要说有什么例外,就是只会在「无名」的行动和待遇方面下最后决定。毕竟那是在他亲自斡旋下创立的部队,因此他会透过卡秋雅或隆美尔下达各种指示。



(仔细想想──卡秋雅对我下达的特务指令,大概也是老师吩咐的吧。)



白银雪奈的生命安全不能有任何闪失。



除了将身为人类希望的世界最强S级养育成独当一面的魔法骑士,还必须片刻不离地守护她──



「……远离『大灾难(Blast Down)』。你还记得我下达的特务指令吗?」



「记得。这次的事情是我失态了……我让雪奈受到术式的唆使,做出了错误的行为。我会在审判时,自己为这件事情作证。」



「愚蠢,不需要什么审判。」



「……请等一下。」



听了老人严厉强硬的语气,冬真忍不住回嘴。



「这次的事情,堪称是人类史上最大级的恐攻事件。因为是握有最高决定权,甚至对评议会议员拥有影响力的领导者直接造反。这起事件,超越了我们之前经手过……能够埋葬于黑暗中的规模。」



过去,「无名」在凰花的背后,暗中解决了各式各样的事件。



击溃政变之类的阴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一切都被埋葬在黑暗中、没有公开报导出来,一般市民自然也浑然不知。



然而……这次的规模和前提条件,都与以往的事例相差甚远。



「波及中心、最深(底层)这两层的大规模污染。炼素转换炉母核外露,以及极为庞大的人员死伤。为了防止类似事件再度发生,我认为现在正是将一切公诸于世,并且建立起新体制以储存战力的时候。」



为此,冬真已想出好几种手段。



「──详情我会整理成报告提出,不过当前最重要的应该是取得市民的信任。关于雪奈的罪行、古兰•玛丽亚的唆使行为,我一定会出面作证。虽然有可能会遭受抨击就是了……」



「你能够保证,白银雪奈的变异率不会因抨击所带来的压力而上升吗?」



「我……」



高阶魔法骑士随时都站在人与孢子兽的边界,保持著极度危险的平衡。



而巨大的心理压力、过度的伤害所带来的负荷,会大大地破坏平衡。



尤其在青春期这个身心还不稳定的易感时期,受到的影响是成人后的数十倍──



「她受到古兰•玛丽亚那个妖女诓骗的罪过确实深重。但是──全体市民、军队、评议会,也全都被那个人给骗了。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这……」



「凰花是一个大家庭,是集结了全世界难民的方舟。不过是勉强靠著救济人类、夺回地球的大义,连结在一起的虚渺幻影。然而那份信赖,如今已沾满了污泥。」



大后方就交给我们,评议会不会错的。家人都平安无事,所以放心作战吧──



古兰•玛丽亚狠狠打破了那样的幻想。



「如今已没有了信赖,也没有理想。梦想破灭,希望也粉碎了。如果你女儿的变异率是百分之五十,那还可以赌一下。我这副老骨头愿意背负起所有罪过,就算被处死也绝不后悔。」



「……老师,您该不会!」



「危险,太危险了。百分之八十九?要把人类的命运赌在那仅剩的百分之十一上?事实已经证明即便是绝对无敌的你,也无法彻底守护女儿的心。」



勉强能够让白银雪奈继续作为人类的人性枷锁。



那仅剩百分之十一的救命索──



「我没办法下那种赌注。虽然那个方法远远不如白银雪奈,如今也只能启用备案了。我要将人类存续的希望寄托在那上面。冬真啊──予以你的女儿,白银雪奈处分吧。」



「……!」



「我已经确实下令了。期限是今晚,我会等你到午夜零时为止。你就好好地跟她道别吧。」



「议长……桐幻老师!请等一下,这样实在太突然了!」



「少啰嗦,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就算只有百分之一,只要变异率上升,这个凰花的中枢就有可能再次出现层级五。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害怕什么……冬真!」



第一次,应付过去了。



第二次,勉强存活下来。



第三次──不可能。已被逼入绝境的人类再生机构如果让层级五第三度出现,这一次,无论采取何种手段都不可能撑过去。



「拋弃私情吧,你应该办得到才对──就像过去一样。就如同你斩杀蜜露法那天一样,再次为了人类举剑吧,白银冬真!」



──嘟嘟。



「老师!……老师!……────唔……!」



冬真心想,自己能够耐住冲动,没有把通话中断的终端机摔在走廊上,简直就是奇迹。



大骂、恶意、愤怒涌上心头。至今不曾感受过的心情,不合理、情绪化至极的感觉。不满、不安、不信任,各种负面意念的综合体。



「……他是认真的。如果是桐幻老师……」



只要是为了人类,连父母、孙子也不惜杀害。他就是那样的一个老人。



即使死后无人收尸,也认为殉死才光荣的日本派系。对位于其顶点的男人来说,为了大义牺牲家人是理所当然──那份坚定不移的精神,过去甚至让人觉得可靠。



可是现在──



「……我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心情。」



情感超越理性的感觉。越过合理的判断,想要驳回恩师之言的冲动。



雪奈。雪奈。雪奈。婴儿时期的、年幼时的、长大之后的,各种面貌在眼皮底下一一闪现。天真无邪的笑容,持续守护至今的东西──即将毁坏。



「……意思是一切到此为止吗?雪奈……!」



切断通话的终端机没有任何答覆。



昏暗的走廊上,只有冬真一人独自伫立。



(插图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