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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1 / 2)



西多摩郡日出町平井五一五五号,玲奈用汽车卫星导航的定位功能找到目的地。



玲奈握着公司名下汽车中尚未开过的丰田Crown Athlete方向盘,从中央高速公路不停往西,下到一般道路后经秋川大道北上。



虽然还在东京都内,但离开二十三区往西走,映入眼中的是一整片仅有山林与农田的荒凉地区。行驶在深夜中,眼前景色全沉进漆黑的幽冥。



路灯稀稀疏疏,车头灯能照亮的范围仅限于路面与护栏,唯有散布各处的反光标记反射出孤独的光线。



除了引擎声以外,唯有无声的寂静笼罩大地。坐在副驾驶座的琴叶始终不发一语,玲奈也保持沉默。



不安或紧张会使感官益发敏锐,试图安抚这股情绪反倒危险。



车子驶进田间小径,在树木之间蛇行。导航系统告知离目的地尚余三百公尺,玲奈瞥着萤幕边开车。两百公尺、一百公尺,逐渐靠近。她在一段距离外停下Crown Athlete。



路边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这是玲奈的第一印象。但对照导航画面的地图,隐约看得出前头一栋方型建筑的轮廓。她关掉车头灯,剪影变得更清晰。四周没有人影。



玲奈熄掉引擎,对琴叶耳语:「留在这里等我,车门锁好。」



车内灯照亮琴叶。她一脸不安,带着僵硬的微笑说:「玲奈姐,你要小心。」



走到车外,寒气随即包围全身。四处传来不眠不休的虫鸣,玲奈步向那栋建筑。



偏离马路便是整片丛生杂草,难以行进,踏不稳脚步。玲奈没准备手电筒,携带光源等于向潜伏的敌人发出通知,让眼睛慢慢习惯黑暗是最佳方法。



玲奈走近那栋矮小的水泥平房。房子老旧,到处是裂痕。入口装的铝框拉门还很新,没看到窗户。以农家仓库来说空间算大,若当林业器材仓库则略嫌狭小。



玲奈绕房子周围一圈,确认后方状况。正面的门是唯一出入口,无论哪一面墙上都没有窗户。



她再次回到铝框拉门前,试着打开。没上锁,门发出吱呀声响往侧边滑开。



屋内盘踞着益发浓稠的黑暗。玲奈观察半晌,回应她的唯有无声的寂静。如果有人,应该早发现她闯入。



玲奈蹑手蹑脚进门,扶着墙往前走。整面墙都是裸露的水泥。不久就走到角落,脚下是未铺地板的泥土地,似乎没放任何东西。



她又走了一会,摸索到下一个角落,感觉室内面积与房屋外观几乎相同。内部没隔间,一片空荡荡。



此时,指尖碰触到硬物。墙上挂着锁链,垂挂在下的秤锤也是铁制,形状特殊。



不安涌上玲奈心头。她又摸索一阵,明白那不是秤锤。挂在锁链上的物体肯定是手铐。



忽然间,一个角落的下方亮起小小光芒。



她低头望去,见光点缓缓移动。有人蹲在那里。



浮现在黑暗中的是一名高龄女子。矢吹洋子点起打火机,拿近叼在口中的香烟。



洋子带着水光的眼眸注视着玲奈,玲奈愣愣望着她。



随着洋子吞云吐雾,烟味弥漫。香烟前端的妖异光芒变得更亮。她深深吸一口烟,再度吐出。



「玲奈小姐,真抱歉。」洋子低喃。



玲奈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在困惑,一道刺眼白光从敞着没关的门口照进来,是氙灯手电筒。人影模糊不清,光朝她照过来。视神经无法适应强光,花花绿绿的残影在逸散的光线周围飞舞。



玲奈一惊。对方手中有人质。像货物般遭对方挟在腋下的琴叶脸上泛起大片瘀青,哭得双眼通红,却几乎没听到她出声。由于胶带封住嘴,她只发出微弱呻吟。



原想冲过去,玲奈却裹足不前。一把刀抵在琴叶的喉头。那是用来切肉的片肉刀。



「琴叶!」玲奈忍不住大喊,向看不清的人影怒喝:「你做什么!这件事与她无关,快放开她!」



人影抛下琴叶。由于双手反绑在背后,琴叶重重趴倒。她的衣服已被割开,呈现半裸模样,肌肤处处渗出鲜血。



对方拿掉手电筒的镜片,放在琴叶附近。散射开的灯泡光芒如蜡烛照亮屋内。



男人的身影逐渐清晰,不是冈尾芯也,玲奈没见过这个人。他穿深灰长大衣,戴着手套。尽管衣服穿了好几层,仍看得出他的体型壮硕结实。从那张长脸推测,年纪将近四十。发线后退的额头隆起,眼角上挑。



他用力踹着倒在脚边的琴叶腹部。琴叶缩起身子,剧烈咳嗽。



一阵愤怒涌上心头,玲奈听到自己像在尖叫:「住手!」



然而,男人铁了心继续踢踹琴叶,不时踩她的头。



双方隔着数公尺的距离,但男人没放开片肉刀,就算玲奈想跑过去,刀子挥下的速度也比她快,根本束手无策。



视野因泪水模糊晃动,玲奈颤声恳求:「拜托,求求你住手。」



听她这么说,男人指向墙边,沉着下令:「去扣上手铐。」



现下不是犹豫的时候,玲奈擦干泪,望向墙壁。上头挂着两副连着锁链的手铐,用来固定在墙面的零件崭新,像钉上去不久。玲奈先铐上右腕。手铐设计成没钥匙就无法打开,口径比她的手腕略小。紧紧压迫的痛楚导致指尖发麻,五指开始变色。无论如何拉扯,零件都没从墙面脱落的迹象。



「左腕没办法自行铐住吗?医生,麻烦你。」男人高声问。



蹲在角落的洋子缓缓站起,叼着香烟走近。



来到靠墙站立的玲奈面前,洋子凑近,香烟的烟雾喷到她脸上。



洋子抓着玲奈的左腕牢牢铐上,边吩咐:「霜田,拉上铝门。」



听到她的呼唤,男人似乎有些厌恶,将铝门粗鲁关上并锁起。



洋子在玲奈全身上下摸索,从口袋抢走手机。慢慢后退,洋子嘴里嘀咕:「即使删掉我寄的信,如果遭人用专门软体复原就没意义,得连同手机一起处理掉。」



霜田站在琴叶身边,注视着玲奈问:「你猜得到我的身分吗?」



玲奈极力克制颤抖。「姓霜田的话,你是霜田辰哉?就是足立区小混混经营的矢岛侦探社那边的笨蛋吧。我早想看看你长什么鬼样。」



「真是气焰嚣张的小鬼。」霜田毫无畏惧之色。「既然你属于反侦探课,最好记清楚,我最自豪的就是考到多种执照与资格,包括曳引机执照。」



原来当时驾驶大型拖车的是霜田。在阿比留不能派出自家侦探的前提下,他是最适合雇来跟踪及突袭玲奈的人选。



但是,玲奈推测不出他与洋子的关系,于是挑衅地问:「你跟那个女医生有一腿?」



霜田无视她的问题,在琴叶身边蹲下。「看看这双大腿,真想舔一舔。」



片肉刀重重挥下,刺穿琴叶的大腿。琴叶拱起身体,呻吟声拔高。



「别这样!拜托,求你不要伤害琴叶。」玲奈哭着哀求。



刀子一拔出来,血花飞溅。琴叶胀红的脸上不停流下泪水。霜田残忍地伸出脚,用力踩住琴叶痛得挣扎的大腿,鲜红血泊在泥土地流淌。



琴叶!玲奈紧咬下唇,无能为力的悲哀几乎胀破胸口。



霜田抬头凝视玲奈。「以为冈尾在这里吗?看清楚,现在被链住的不是日银总裁的孙女,而是你。」



玲奈心头一惊,伴随着油然而生的虚无感,事实的碎片浮现眼前。



「其实冈尾死了吧?」玲奈问洋子。



洋子叹口气,仿佛在说玲奈醒悟得太晚,接着用脚跟踩熄丢到地上的烟。你还是个孩子啊,洋子低语。「你实在太没知识。光凭一根毛发的DNA鉴定,县警本部哪可能接受?感应器侦测到有人掉进焚化炉后,职员紧急停止运作。虽然降温需要一些时间,但冈尾的造骨细胞仍残留足以鉴定的量。那份报告没有任何矛盾,冈尾毫无疑问早已死亡。」



「你说接获警视厅的请求,顺道去搜查总部,这些都是……」



「我不记得做过那种事,嫌犯的车里也没搜到什么毛巾。」洋子的口吻像在闲聊。「大学附设医院的薪水比你想像中低,即使兼任县警的委外医生,收入仍少得可怜。所以,这几年我一直受到阿比留的关照,按照他的指示写下病例或死亡诊断书就能拿到报酬。」



「可是,你明明今天早上才从名古屋过来。」



霜田发出猥琐笑声。「纱崎,你只是个小鬼,又是女人,果然成不了气候。负责在隔天早上打电话到须磨调查公司,确认你是否死在本牧码头,就是这位女医生的职责。如果你还活着,我们立刻进行下一个计划。」



玲奈一阵颤抖,说不出话。她望向倒在霜田脚边的琴叶鲜血淋漓的身影。



泪水夺眶而出。琴叶是对的,这是确认偏误,她自以为的臆测与事实有出入。阿比留与冈尾的死无关,将咲良的所在地告诉冈尾的侦探也不是阿比留。那起事件发生在距令遥远的过去,她却迟迟无法忘怀。由于将回忆当成纪念,当成心灵的依靠,才会判断失误,给阿比留可趁之机。



洋子与阿比留相识,并非罕见的巧合,而是阿比留与全国各领域权威有交情的证据。



泪水停不下来,玲奈恳求霜田:「你说什么我都会照做,请放过琴叶。」



「我说什么都照做?到这种时候,我没有任何要求。无知的你们主动踏进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碍事的死路,乖乖等着被收拾掉吧。片肉刀这玩意真锋利,不如再试用一下。」霜田毫不在乎地应道。



琴叶啼哭着扭动身子。霜田以刀锋贴在她裸露的白皙肌肤上,平行滑过。每当刀锋稍一用力,琴叶便浑身一颤。



一阵哀痛深深刺人心中,玲奈怒吼:「我来代替琴叶!不要对她动手,拜托!」



霜田抬头注视玲奈。「刚刚打破车窗的时候,你知道这小丫头做了什么吗?她竟然嚣张地用这个对付我。」



霜田拿出电击枪,对准琴叶衣服的裂口一按。



「住手!」玲奈大喊。



蓝白火花四溅,琴叶的身体再度拱起,痛苦的呻吟尖锐回响。



愤怒与悔恨交错,玲奈的泪水停不下来。尽管受限于手铐,她仍冲动地想扑上前。「我叫你住手!你这个人渣、变态、垃圾!」



霜田起身,慢慢走过来。近距离一看,玲奈发现霜田的体格相当壮硕,威吓感十足。霜田沉默瞪着玲奈半晌,握紧拳头打中玲奈的脸颊。



这是重得在耳里留下回音的一拳。迟来的疼痛在脸上蔓延,另一边脸颊也挨一记。霜田连揍好几拳,之前尝过的血味在玲奈口中扩散。



片肉刀挥下,衬衫一路从领口被割开到胸前,玲奈恐惧得发不出声。霜田将电击枪抵在她的心窝,肌肤感受到金属的冰冷。下一刻,一阵麻痹贯穿全身,肌肉瞬间松弛。玲奈挂在墙上的身体顿时瘫软。



霜田慢慢离开玲奈面前,换洋子走过来。洋子拿着小型针筒,往玲奈胳臂一扎。



只见霜田再度走近伤痕累累的琴叶。连这可恨的景象,玲奈都因泪眼蒙胧而看不清。



「琴叶……」玲奈细声呢喃。



即使胳臂感到轻微刺痛,玲奈仍维持一段时间的知觉。宛如在豪雨的日子里,望着窗玻璃外摇曳的景色,这就是玲奈所能辨识的一切。



她听到男人的话声。「那个叫阿比留的侦探在场吗?」



倏然回神,玲奈茫然望着眼前的男人。



是巡警。男人的年纪相当大,眼角下垂,身材微胖,一脸慈眉善目。他坐在椅子上,面对办公桌。



玲奈则坐在巡警旁的折叠椅上。日光灯照亮狭窄的房间,不对,这里像是派出所。宽敞的入口并未装上门,门外一片黑压压。虫鸣声势浩大,冷风吹进来。她似乎仍在深山中。



玲奈检查自己的装扮。服装没变,衬衫胸前遭割裂,但并未敞开。即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尽力拢起裂口。



她将视线移向别处,颈部一阵剧痛,但这下就知道头还能动。派出所里只有他们,没其他人。



「琴叶呢……?」玲奈哑声问。



巡警注视着玲奈,有些不知所措。他略带烦恼地告知:「救护车刚刚不是载走她了吗?另一辆救护车很快会抵达,在那之前我要先向你询问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