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剧场的咆哮者』(1 / 2)
悲剧是
因各人观点而异的事物
还是与之相反的某物呢
配点(感伤)
伦敦的群众们都望向头上跨立的李尔王和道真的鏖战。
在家里也好,在木窗内侧也好,都听得到声音。也有风。
王手持两把剑不断持续突进,极东的贵族以雷刀应战。
白色的雷刀产生了闪电的轨迹,双剑交叉将其挡下时白色的雷光照亮天际。
两者互相对砍,瞄着对方的空隙射出不同的轨迹攻击又再被弹回来,调整高度和角度的攻击也被闪开,然后再一次又一次地开始新的攻击。
就像跳舞一样,试探着对方有多少能耐似的,互相闪避着对方的攻击。
不断如同飞鸟振翅一般地挥舞武器进攻,踏破波浪似的脚步前进,伴随着风的轰音和白色的火花把伦敦的街道变成战斗的立足点。
王和贵族拼着剑,互相压迫着沿着泰晤士河奔行,甚或越过河道。把西敏寺夹在当中擦起剑与剑之间的火花。
人们都遵从女王的话,把木窗关上,也把窗帘拉上。
但是,女王不会怪罪人们从门窗的隙间偷看。也不会怪罪人们出声打气。
「--不要输啊!」
响应哈姆雷特的少女的叫声,王在铠甲之下微微一笑。
众人都知道,莎士比亚所持有的大罪武装,当使用者受到攻击时就会转化成使用者的内燃拜气。所以众人也,
「把通神带打开吧!要声援莎士比亚的人要小心选好用词喔!要好好地打下去啊!不然的话就没戏唱了!!」
但是,大家都这样说。那是带着期待的声音,
「让莎士比亚把李尔王拿出来的是哪儿的哪一位笨蛋啊!?」
真是的,
「别以为可以免费地看戏啊!!」
涅申原正在书写。
位置是桥之上。动也不动。而在站在引桥上的莎士比亚也是一样。
写作一事,就是想象。所以就算不用亲眼看到,也能够从对方的文章中判读出王和贵族的战斗情境,再赋予适切的动作。
语言是很方便的。
但是,话语既不能完全表达出想象中的事物,也不能够完全传达给别人。当想象出一种颜色取名为“赤”的时候,自己所想象中的“赤”,和读者想象出的“赤”是不会一样的。是完全不一样的色。
可是,就因为这份暧昧,话语间就有了想象与创造的趣味。自己心中的正确想象应该如何整理,而且,要怎样传达才能够尽量传达出原意呢。
啊啊没错,涅申原这样想。我,想要传达出去啊。
正面的,她送来语言。
〈王啊,攻击挥舞剑戈,挥洒力量之人吧。〉
月光一瞬被遮蔽。王的身影飞奔而至。
但是涅申原向贵族奉纳了指示。
《承受这一击吧力量啊。》
《这是最后的敌人了。》
没错,涅申原心中暗自点头。这个对手,将会成为指点我今后永远之人。
她到底是谁呢。到底是哪一边呢。
很久以前,有一位常常一个人走来跟自己聊天的少女。两人在一起时会非常热闹,非常不可思议。可能因为有两个人吧,学什么东西都会快一点,但自己一直追却总是跟不上。
自己所在的地方非常沉闷,书之类的也很快就全部读完了。
开端是,大家会说来到这儿之前所遇到的事互相分享。那是包括高兴的事,奇幻的事,渐渐有了各种传说,或是在城镇村落间见到的流行映画等,
……然后就开始变成自己动手去创作这些故事了。
就因为是消磨时间,所以才会做得认真。而且因为有一个人可以交谈讨论,所以她的作品也很优良。自己想,这就好像大人写的书一样。
互相删改时,自己的文章一直都是两倍奉还的地狱检查,但对她的作品却没有什么好挑剔的。
现在的话,也一定如此吧。
《不要放松啊。》
不会的。
《站稳脚步,稳住身子。》
积蓄力量。
《把力量胡乱挥霍的时期已经过去了。》
没错。
《去吧。》
就是这样。
《想去你的身旁。》
涅申原继续书写。
一定会传达到的吧,这样想着,
《现在就去咯。》
「吶。」
她问道。
「你认为咱,到底是哪一边呢?」
对这个问题,他想了一想。然后,
「怎么说呢。只是--」
他说道。
「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啊啊,他点头继续说道,
「以前,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会用“我”来作自称吧。」
「----」
「到底,由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咱”的呢?」
「那是--」
她缓缓地,静静地说道,
「从你不在时开始的。」
〈王啊高声嚎叫吧,因自己的误解,却又发现了自身的正当性而嚎叫吧。〉
《力量啊。》
《力量啊。》
《确实地,传达到王的正当性去吧。》
〈但是王啊,考验那正当性吧。〉
〈王啊,若那正当性会唤来悲剧的话,那么就考验一下有没有继续身负这正当性的价值吧。〉
《所以又如何。》
《我会去哟。》
《我一定会去那里。》
《我一定会到达过去跟你一起见到的,那正确的所在之处。》
「所以“我”……!!」
她叫道。
「“我”到底去了哪儿呢!?」
〈王在嘶声大叫,双剑各自以必杀之势挥下。〉
《力量一直线地冲到王那儿。》
〈但是一股力量,只能抵挡到王的双剑中其中一把。〉
〈王的剑其中一把碎掉了。〉
〈但是年轻的力量被剩下的那把剑斩断。〉
〈王在哭泣。〉
〈王抱着所爱之人的亡骸,因自己的正当性而绝叫--〉
道真的显现缓缓消失。留在那儿的王,跪在地上,抬头对夜空张口。
悲剧了落幕了。王就像因为自己的正当性而变得孤独的绝叫,就像向着天上发出似的。
但是,有制止这一切的话语。
《力量阻止了那正当性。》
「诶……?」
她望向他。望向还在表示框中,输入语言的他。
「阻止正当性,……到底要怎样阻止!?」
他不出声回答。只是,用自己的文章,这样回答。
《去吧,麦克白。》
《去吧,王位的篡夺者。》
《站起来,--拯救王吧。》
「--这没可能啊!!」
对莎士比亚的大叫,涅申原只是摇摇头。
「不是没可能的。」
「为什么……」
「斧正。」
在桥之上与引桥相对而视的构图下,涅申原高举起了右臂。
「将你所写的麦克白以术式等级的分解,然后再把内容置换。不过是就在这个祭典中,在你的舞台中才能做到的事呢。」
头上。在嚎声大叫的王的眼前,有一名悠然自立的年轻战士的身影。
莎士比亚抬头望着他,
「但是,那样就……,才不是麦克白啊!怎么会有完成篡位的麦克白!」
「没错呢。的确作为舞台可能很失败。但是,故事本身是柔软的。作为麦克白很失败也好,但在那个题材下,也可以创作出很多其他的故事。
然后,见过麦克白好几次的大家也会不会这样想呢。」
涅申原这样说。举步向前,一边走过桥剩余的路段,一边说道,
「--谁会去,令麦克白不会成为王呢。」
所以,
《去吧,麦克白。》
《拯救王吧。》
《去拯救为了自己应做之事,因自己的正当性而陷入孤独中疯狂而死的王吧。》
要说的话只有一句,
《用一己之胜利去终结这悲剧吧。》
跟话语一致,麦克白起步前进。
狂王在那瞬间,站起身来,确实地恢复了神智。他调整好动作,拿着一把剑,丝毫不乱地迎战。但是,
《麦克白轻缓地闪开王的攻击,用自己的利剑刺向王的胸膛。》
的确变成那样。
〈挺起胸膛吧,英雄们的王李尔,--汝的王位虽会让予他人,但汝之名将永世流传。〉
王在最后,抱紧篡位者。然后,
〈王啊笑吧,这份意志,将会透过鲜血由篡位者继承--。〉
李尔王微微点头,渐渐失去气力,相对地,麦克白却,
《篡位者将与王同在。》
《永远不忘那份意志。》
尽皆消失,在月夜下的桥下,他和她站着。
她,用有一点迷茫的动作,将手放胸前,
「我……」
摇头,问走过桥了的他,
「……我,到底是哪一边?」
涅申原点头回答这个问题。
「是喜欢我的那一边不就好了嘛。」
「……咦!? 啊,等等,什么!?什么啊这么突然!?」
「因为,留下讨厌的那一边的话就没救了。所以嘛,如果哪一边都不清楚的话,这对我来说就是最方便的了吧?」
哈?莎士比亚带着疑问的视线望向涅申原,连耳根都红了
「笨蛋!那,那什么,方便什么的,--以那个做基准的话完全叫人搞不懂啊!」
不知道她明不明白我说话的意思呢。如果哪边都不是讨厌的话就最好了,涅申原内心叹息。只是嘛,他继续说道,
「我现在就在这儿喔。--那你又在哪呢?」
面对这提问,她想了想,低下头,
「……这儿。」
「来到英国后,你很努力啊。」
说毕,她的眼镜,偷偷地瞄向自己这边。然后她松下肩膀,伸手进背后的纸袋,把一本小册子拿了出来。
那是有生以来,涅申原第一次自己出版的印刷品。
为什么是这个,令自己汗毛倒竖的小册子。竟然在这里都会被别人看到自己的污点。
「限定五十本,当年要拿到手花了很多工夫呢。在热那亚的拍卖场上高价买到手的。」
莎士比亚啪沙啪沙地翻着书页。
「这个『Sexy Dynamites Beam』算什么啊。到底是炸药还是激光来着啊。」
「吐糟点竟然是在那儿吗!?」
「不是很好吗。真是的,好像和插画师很亲近似的啊。」
「抱歉,那没可能的。怎么想都是没可能。」
真的是那么想的吗,但莎士比亚好像不太在意,
「就当时来说这设定不是很崭新吗? 女主角的公主是双胞胎的设定。」
「啊--,那个啊,话先说在前头。」
「重婚结局是更崭新的呢。」
虽然已经做好觉悟了,那也就是代表自己的人生已经完了。哈哈,她笑了,然后徐徐地,从纸袋拿出了白与黑之盾。
是大罪武装。
「说定了哟。虽然会被女王责备,也可能被人闲言闲语。但是,」
但是,
「对我来说已经不需要了。大部份的批判都全看过了。今后对你来说将会更有必要吧。」
「真的好吗?……袭名解除之类的。」
「应该会呢。今后,要收集流体燃料也会很麻烦呢。可是……」
她放松了双肩的力度。
「王不会死的李尔王,也有的吧? 因为,史实中的李尔王,虽然被两位女儿骗了,但也被小女儿寇蒂莉亚所救,和平地复位了。
在这个史实上,莎士比亚把它改编成悲剧而已。」
所以,
「所以能够袭名莎士比亚之名的,除了刚才经历过在那之上的体验的我以外没有人做到。」
「真有自信,不愧是身处复杂的女王之下呢。但是,一天你还是莎士比亚的话,王就不会死,也不会把王位让给篡位者吧。」
原来如此呢,涅申原说罢,不期然地指向右方。
「吶,可以看一下那边吗?」
咦? 在她转头望向旁边的瞬间。手上拿的盾被他抢走了。
啊,的一声望过头来,他已经拿着盾开始跑了。
「咦!? 这是!? 为什么突然!?」
《我把大罪武装抢走了,就这样而已。》
《因为我就是麦克白啊。》
「拜托啦街上的各位!!」
街上的众人回应他的叫声。从木窗内传出强而有力的敲打声。那打击乐器似的连音,就像拍手一样。月下她面露难色的挤出笑容,
「有个成为王的麦克白也不错,吗。」
一边苦笑,一边手按胸口。
「所以,想跟麦克白在一起的王,也是不错的吧。」
敬一礼示意落幕后,引来更大更响的连音。
以伦敦为舞台的演剧完了,玛丽在伦敦塔的更衣间中看着。
……究竟为什么,武藏的诸位会在这里?
刚才弥尔顿送来的苦无的意义,玛丽这样想。
「果然是,点藏大人吗?」
在喃喃自语时,身后的门传来意料之外的声音。
「玛丽,……街上好像变得很热闹似的啊。」
是妖精女王。那声音突然出现,隔着门,向这边说道。
「来玩一下游戏吧,玛丽。以前跟父亲经常一起玩的那个。」
一呼吸后所传来的话,玛丽早就心里有数。
「来打一个,在这之后还不知会不会来的的愚者,到底能不能赢得时间的赌。」
可是那声音却跟某声音重迭了。远方由南边街道所传来的声音是,
……狼的叫声?
「呵。」
伊莉沙白的声音,稍带吐息的说道。
「法兰西的狼,要来夺取英国的月亮了吗。」
沃尔辛厄姆的视线中,银狼出现在逆光的高处。
双手环胸,银色的卷发在空中飞扬的姿态,完全跟第二个月亮重迭。
身处位置是广场的北侧一带。那儿本应什么都没有的,但现在,作为她的踏足之处,有一根圆木耸立于此。
圆木。那是将森林的木头用锁切断后垂直地绑在一起制成的。
她在比伦敦更高的位置背负着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