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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远野过客录(2 / 2)


铸铎知道这已经是第二次的洗礼。昨天和前天,被果实击中的陆雄最后都跌落到山坡下去。



然而,今天却不一样了。被丢出的果实穿过陆雄的身体,掉在地上。陆雄用「镜花水月」躲过了攻击。



不过土彦也没就此放弃,再次朝出现在别处的陆雄扔出果实。但这一击还是被陆雄的鬼凭闪了过去;而且不止如此。陆雄不但闪过攻击,还用木棍将果实一棒打回去。飞回来的果实击中土彦的额头,土彦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放声大笑。



「陆雄,真有你的!」



「我也不能每次都跌得狗吃屎啊。」



陆雄笑答道。土彦等妖怪拍手叫好。「陆雄果然厉害!」「小头领真有一套!」经立们掀起了一阵欢呼。



——土彦也沦陷了吗……



望着在实战场上和陆雄谈笑风生的土彦,铸铎心想道。



这种结果不是戏剧性的偶发事故,而是相当微妙的心情转变。



雨造和土彦并未对陆雄特别疏远,铸铎和淡岛也是如此。远野的妖怪们从陆雄被带来这里的那一天起,就一直以极为普通的态度对待陆雄,当他练习的对手。而且从第一天开始,他们偶尔还会跟他开开玩笑。



但事实上,每个妖怪心里都很清楚陆雄其实只是个客人,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到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地方去。现在的铸铎,便是仍抱持着这样的想法。



总有一天会离去的过客,和长久一起走下去的同伴,就关系性而言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



雨造和土彦也许已经把陆雄当成了伙伴,所以才会带他去瀑布那里,或明明被果实打中额头还拍手叫好。



但是,铸铎不这么认为。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可不想打开大门,让你走进我的世界……



「陆雄这家伙,真是个怪人。」



淡岛一开口,牙签前端便动了起来。他歪着头继续说道:



「若以实力这件事来评断,陆雄当然还是很弱。但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是让人很在意。」



铸铎盯着他的侧脸。过了一会儿,淡岛才终于注意到铸铎的视线,转过头来。



「你……你干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没事。」



铸铎只说了这两倜字。淡岛连忙补上两句,抢先说道:



「喂喂,先说清楚,我并不想和陆雄成为好朋友喔。而且那家伙竟然在练习中傻笑,一点紧张感都没有。一定要好好骂一顿才行。」



他的语气中充满否定,似乎想挽回什么。



「那么就由你来吧。」



「啊?」



淡岛转过头来。



「就是训他一顿啊。待会儿你就去找这个欠扁的家伙,好好地骂他一顿。」



铸铎说完,望着淡岛的跟睛点了点头。







赤河童生活起居的宅院后方,有一座以石头砌成的大型露天温泉。



淡岛消除了身上的妖气,从石头暗处悄悄望过去。看见陆雄正蹲在前面约五、六间(约十公尺)的地方。他打着赤膊,下面只穿了一条工作裤,正在用鬃刷清洗石砌的浴池。这就是陆雄在白天的实战练习后接下来的工作。



好,上吧。淡岛点点头,将右手上的鬃刷朝陆雄背后扔过去。由于目标物并不算小,鬃刷击中了陆雄的背部。然而,眼前的景象只是魉制造出来的幻觉。



幻觉渐渐融入空气中。接着,在离幻觉稍远的地方冒出了本尊的身影。



「淡岛,你想干什么啊?」



陆雄握着鬃刷,露出微笑。



「嘿,你可真会闪。」



淡岛也从石头暗处走出来,笑着回应。心里却不禁吐出舌头。



要是鬃刷能命中红心,便能以「太松懈了!不是叫你要随时保持畏的状态吗!」为理由来责备陆雄,但这下子被他闪了过去,便没有藉口开骂了。



不,这样也不对。应该说,自己是不是真的想来骂人的这件事,本来就很值得商榷。



白天在铸铎面前说要骂陆雄一顿,那家伙便顺水推舟地将这份工作推给了自己,然后自己又自然而然来到这里。但仔细想想,其实自己根本就不想对陆雄说教。



虽然陆雄白天时在实战场上和雨造或土彦有说有笑的,但其实也没有严重到需要责备的地步。只要陆雄本人能提升实力,这样就够了。身为模拟实战对手之一的淡岛,自然非常清楚陆雄每天都在进步,变得愈来愈强。



「有什么事吗?」



被陆雄一问,淡岛抬起头来。看到淡岛完全不吭声,陆雄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



伤脑筋。本来是来说教的,现在不但没了开骂的藉口,连自己都失去了斗志。可是又不能就这样突然说掰掰离去,这样太不自然了。要是变成这样,陆雄肯定会以为自己只是特地来丢鬃刷偷袭,落得被嘲笑的下场。



「唔……呃……我……」



就在淡岛支吾其词的时候,陆雄拾起落在脚边的鬃刷,朝淡岛扔了过去。淡岛下意识接住鬃刷。陆雄便接着说道:



「没事干的话,就来帮我洗浴室吧。」



混……混蛋!为什么我得帮你这个新人做杂事啊!真要骂人的话,这些话淡岛肯定说得出口,但情势如此,实在没办法这么做。



「喔喔,好。」



他答道。就这样,淡岛只好一起帮忙清洗浴室。



淡岛脱掉短褂,只留一件棉衣在外面,然后拿起鬃刷,在石砌的浴池中蹲下来。太阳正渐渐西斜,但离晚上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淡岛因此得以再持续男儿身一阵子。



终于有藉口留在这里了。但这过程未免也太奇妙了吧?



由于澡堂相当宽广,并排在一起清洗会降低效率。最后两人决定背对背各自清洗自己负责的部分。接下来就是一阵无言的沉默,清洗作业持续进行。整间澡堂只剩鬃刷和石头互相摩擦的声音。这微妙的沉默,让淡岛感到十分痛苦。



——这是什么奇怪的感觉啊……



淡岛咬紧了牙签,暗暗想道。突然对平时不以为意的人产生强烈的意识,让淡岛感到浑身不自在。他一边进行完全不想做的浴室清洁工作,一边思考该怎么打破这股沉默。最后,他决定将随意想到的事说出口:



「陆雄,你的头发好长。」



话才刚说完,淡岛就后悔了。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又是一个令人摸不着头绪,而且完全无关紧要的话题。



然而,说出口的话再也收不回来了。再说,陆雄似乎也没多想什么,直接答道:



「是啊,现在是妖怪,所以头发很长。变成人类的时候就会变短了。」



「是喔。」



淡岛随口回应,接着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听说你本来在白天会变成人类?」



「是啊。在外面是这样没错,不过这里比较特别,白天和晚上都是这副模样。」



曾经有人说过,远野这块土地只有极少部分能照到太阳,而且长期处于妖气滞留的状态,所以陆雄才能不分日夜都维持妖怪的外貌。



「外面的世界不会很不方便吗?一下子变成人类,一下子又变成妖怪……」



淡岛倒是很想跟陆雄聊聊这类的话题。



「不方便……」



陆雄一边低语,想了一会儿后才说: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种感觉和不方便不太一样,但我的确曾经觉得迷惘过。」



陆雄说,他有一段时间曾经十分犹豫到底该不该继承奴良组。人类和妖怪共存的身分对继承一事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身上只有四分之一妖怪血统的人类是否真的适合成为妖怪侠义集团的继承人,让陆雄伤透了脑筋,也让某些元老级的干部明显抱持着怀疑的态度。不过后来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以及同伴的协助,陆雄现在终于能坦然接受自己。



「那淡岛呢?你又如何?」



陆雄回问道。其实淡岛早已料想到自己也会被问到这个问题。淡岛变男变女的特殊体质就像陆雄往来于人类和妖怪之间的身分一样,他自然会对淡岛的心路历程感到十分好奇。



「我也曾经遇到了很多事。」



天女和鬼神之间生下来的小孩是性别会因日夜变化的妖怪。一个肉体中同时存在着男人和女人的灵魂,让淡岛陷入极大的苦恼之中。年幼的淡岛不懂什么是鬼发,也不知道什么叫鬼凭,只是深深地为自己生存的意义而烦恼。淡岛的孩提时期,就是在这样的疑问中度过的。



随着年岁增长,身体里的男人和女人渐渐长大。少年变成了男人;少女变成了女人,肉体开始出现明显的变化。在这过程中,淡岛学会了自己的鬼凭。经过天女的包容力和鬼神的战斗力共存的两极化淬链,淡岛终于完成了妖怪忍者必备的战斗技巧,暂时得以摆脱长期以来的心理折磨。



然而,即使已经学会了战斗技巧,淡岛仍曾数度遭受歧视的眼光。



除了原本的组织身分外,远野一家同时也担任介绍并分派佣兵至全国各地的角色。需要兵力的组织干部会直接造访远野一家,以一定的期限暂时借用特别有实力的远野妖怪。淡岛被周遭侮辱,绝大部分都是发生在这种时候。



——晚上会变成女人?拜托,妖怪通常都在晚上开战,打到一半突然变成女人,叫我们怎么打下去啊。没有其他更强的妖怪吗?



这类的言词实在多到不胜枚举。虽然现在的淡岛已经不会一一去计较,但若对方的态度过于恶劣,淡岛还是会忍不住发飙。之前淡岛就曾以女人之身发过好几次火,在连畏都没有使用的状况下,让对方受了重伤。



「这世界上就是有这种头脑简单的家伙,到处都是。完全不了解我的实力就认为我派不上用场,真是混帐到了极点。」



想起过去曾遭受的侮辱,淡岛不禁咂了一下舌头。



听完淡岛的故事后,陆雄以平静的表情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后才说道:



「原来你有这样的过去啊。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



虽然只是一句平淡自然的回应,但感觉还不算差。淡岛并不需要过度的同情和怜悯。



「呃,还好啦。能听到你的故事,我也要谢谢你。」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淡岛还是开了口。不自在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了。



之后两人又各自回到清洗工作上。没有交谈的状况持续了一阵子之后陆雄突然说道:



「对了,雨造有教我砍柴的秘诀喔。」



「雨造教你秘诀?」



「嗯,就是将畏活用在砍柴上。」



「是喔。」



语气虽然十分平淡,但淡岛心里仍忍不住咂起舌来。雨造这家伙是什么意思,砍柴是我的管区耶。自己的学生突然被抢走,让淡岛产生一种类似不甘心的感觉。但他完全没想到整件事其实是因为自己没好好指导陆雄,才会导致这样的后果。



「那好吧,反正机会难得,换我来教你洗浴室的秘诀。」



说报仇是有点夸张,况且只有自己单方面这么认为,不过淡岛还是决定来个小小的恶作剧。



陆雄接受了淡岛的好意。



「真的吗?拜托了!」



「好,照我说的来操纵鬃刷吧。」



说完,淡岛站到陆雄旁边。



「听好了,要想像自己在画一个圆圈。手部绕圈圈转动。」



「这样吗?」



陆雄边说边拿着鬃刷画起圆来。



「不对,不是这样。再大一点。」



「这……这样呢?」



「这就对了。然后再快一点,持续同样的动作!」



「喔!喔喔!」



陆雄的右手开始大幅剧烈转动。过了一会儿,气喘如牛的陆雄开口问道:



「请……请问……这个动作,对发动畏有什么影响?」



「这个动作呢……」



卖足了关子后,淡岛才继细说下去:



「会让你的手很累,可以锻练你的手臂!」



「喂,这跟畏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出其不意被吐槽,淡岛不禁抱起肚子狂笑。



「陆雄,没想到你这么会吐槽,还满厉害的嘛。」



「现在不是称赞别人的时候吧……」



陆雄白了淡岛一眼,但很快也跟着笑了起来。



澡堂清扫结束后,天色和淡岛的身体都渐渐出现即将进入夜晚的征兆。淡岛从未让别人看过自己变成女人的那一刻。今后也不打算让其他人看到。



「陆雄,谢了。这是很好的运动。」



「既然如此,那明天也来帮我吧。」



「别傻了。敢再叫我帮忙试试看。」



淡岛将鬃刷丢还给陆雄,说了声「闪人了」后便离开了澡堂。虽然清扫澡堂是一份吃力的工作,但不知为何身体却十分轻盈。



远野一家进入夜晚时分,陆雄的床铺是一个直接放在地上的锅子。



一开始陆雄非常生气,认为这根本不是人睡的地方,但第二天之后当陆雄在锅子里抱着膝盖准备睡觉的时候,眼皮立刻变得十分沉重。



累了一整天,自然会有这样的结果。见习工作和从不间断的实战练习,夺走了陆雄所有的体力和精神。



不过,疲劳也带来了充实感。今天又变得比昨天更强了。这样的想法,往往都能令陆雄安稳入眠。



晚上练习结束后,洗完澡的陆雄也赶紧钻进锅子里。淡岛傍晚来帮忙清洗澡堂也许只是一时兴起,但陆雄仍觉得相当感谢。就在他一边心存感激,一边快要睡着的时候——



「咳!咳!」



一阵咳嗽声传来。听到这个声音,陆雄立刻就知道来者是谁。



陆雄睁开眼睛,看见座敷童子紫在锅子边缘露出一张脸。她穿着和服,是个个头娇小的女生。



「紫,有什么事吗?」



紫通常都跟雪女冷丽在一起,平时不会当陆雄的模拟实战对手;但由于她经常到实战场来,所以两人常有交谈的机会。虽然她长得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但说起话来却十分清楚有条理。



「怎么啦?都这么晚了。」



「没事。只是想说你都睡在锅子里,想来看看怎么一回事而已。」



说完,紫又开始咳嗽。



「现在你已经看过了,可以回去了吧。呼……你也早点睡吧,我很困了……」



陆雄边打哈欠边说道。眼皮几乎就要阖上了。



「别这么无情嘛。我是座敷童子耶,跟我在一起会得到幸福唷。」



「对喔……座敷童子的畏,能让人得到幸福……」



「陆雄,你已经是半梦半醒状态了喔。」



紫轻声笑道。浅浅的笑声更催人入眠。



在完全睡着前,陆雄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紫的头。



指尖传来一阵头发的柔顺触威。耳边仿佛听见有人对自己说了声晚安。







今天,铸铎不在树枝上,而是站在实战场边观望陆雄的模拟实战状况。



陆雄现在的练习对手是土彦。土彦的身体虽然相当庞大,但由于是从猿猴演变而来的妖怪,所以动作也十分敏捷。他蹦蹦跳跳地轻快闪过陆雄的攻击,仿佛在嘲笑着陆雄,让陆雄愈来愈急躁。雨造则在一旁出声,叫他冷静下来。



至于淡岛则不在。好像是宅邸里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所以刚才先离开了实战场。



继雨造和土彦之后,淡岛也沦陷了。昨天晚上的练习,让铸铎更确定了这一点。



陆雄从客人变成了伙伴。虽然变化不大,但确实发生了。他们的眼神、距离和说话方式,都逐渐倾向对待同伴的态度。其中最具关键性的差别就在于淡岛对陆雄产生了「畏」的感觉。雨造和土彦也一样。在和陆雄接触的过程中,都开始渐渐感觉到他的「畏」。



关于淡岛沦陷一事,其实铸铎也算是教唆的帮凶之一。昨天白天练习的时候,铸铎之所以叫淡岛去责备陆雄,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要试探他是否真的会屈服于陆雄。



结果,淡岛真的沦陷了。铸铎不知道两人之间的互动如何,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发生了某件让淡岛对陆雄产生「畏」的事情。



——我可还没沦陷。



铸铎心中一直存有这股强烈的念头。我对你还没有任何「畏」的感觉。你还没让我打开大门。



对铸铎来说,强烈拒绝接受陆雄,也是一种对已经「沉沦」的雨造他们的反抗方式。你们这些家伙,这么容易就掉入别人的陷阱,太没尊严了吧——这就是铸铎真正的想法。



这么快就把他当成同伴,这样真的好吗?那家伙到底有什么魅力?



「你的脸看起来好恐怖。」



冷丽走到铸铎身旁说道。紫也跟她在一起。



见铸铎沉默不语,冷丽又说了:



「先是雨造和土彦,接下来是淡岛。看到大家逐渐被陆雄吸引,让你这么不开心吗?」



「不是开不开心的问题,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他有这么厉害吗?真的这么有本事,在短短几天内就让别人认同他是伙伴?」



看到铸铎歪起头来,冷丽轻声一笑。



「会有这种心情,就表示你也被他吸引住了吧?要是对他完全没兴趣,应该不会有这种感觉才对。」



听到这句话,铸铎忍不住想反驳这种理由实在过于牵强,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再多的否认只会引来更多的误会,还是不说的好。



「紫也和他们一样,好像很喜欢陆雄呢。」



冷丽继续说道。被点名的紫不禁贴近冷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陆雄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妖怪。来这里才一个礼拜,就已经抓住了所有妖怪的心。」



「冷丽,连你也这样?」



「我也怎么了?」



「你也感觉到他的畏了吗?」



冷丽只是微笑,停顿了一会儿,故意吊人胃口。



「他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



「他说了什么?」



「陆雄希望我把特制蜂蜜柠檬的做法传授给他们家的雪女。」



铸铎眯起眼睛望着冷丽的脸。她平时成熟的表情此时却很罕见地露出了少女般的笑容。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只有我还没沦陷吗……



铸铎低头露出微笑。回过头来才发现,原来陆雄已经征服了所有的妖怪。



自己是不是太固执了?铸铎心里不禁闪过这个念头。长期待在远野一家,或许真的会让一个人变得封闭且顽固。



不过,雨造和其他妖怪也和自己一样,一直以来都待在远野啊。然而,他们却这么快就向陆雄投降了?难道是因为其他妖怪发现陆雄身上有某种特质,而自己却仍未察觉到吗?



——那就让我见识一下吧。



铸铎心想。他抬起头来,望向实战场上的陆雄。



陆雄和土彦的模拟实战,正好在此时告一段落。



「冷丽。」



铸铎直盯着实战场,继续说道:



「我只相信战场上看得到的东西。唯有透过战斗,我才能和他有所交流。」



冷丽点点头。



「好啊,有何不可。」



铸铎将手伸到背后,取出一把镰刀。



「冷丽,请你多准备一些蜂蜜柠檬。疲倦的时候,蜂蜜柠檬最有效。」



说完这句话,铸铎便朝站在实战场中央的陆雄高喝一声。



「陆雄!」



正在擦拭汗水的陆雄,回头面向铸铎。



「接下来换我!」



「喔喔!好啊!」



话才刚说完,铸铎立刻逼近陆雄,使尽全力挥出镰刀。陆雄一边闪躲,一边哀嚎:



「喂!太突然了吧!」



「对手是京都妖怪的话,你也打算这么说吗!」



铸铎边说边用左手取出另外一把镰刀,从左右两边包夹陆雄,将陆雄的身体砍成上下两半。然而,这只是「镜花水月」制造出来的假象。



——想和滑瓢的孙子一起去京都,共同奋战。你现在不是在想这个吗?



此时,数目前赤河童的声音再次在脑海苏醒。



铸铎啧了一声,快速转过头去。抓住陆雄真正的位置之后,再次向前逼近。镰刀和木棍之间引发激战,互不相让。



——我会跟随这个家伙?



——他会成为我的领袖?



铸铎一边挥舞镰刀,心里不断浮出疑问。愈想愈觉得没有真实感。



远野的妖怪是佣兵集团。只要有谁需要自己并结成契约,就得跟着头领一起行动。双方的关系十分单纯,不像需要喝交杯酒那般沉重。



然而,事实上却有许多远野的妖怪因为跟了实力不如人的领袖,而吃足了苦头。



——陆雄,我和其他妖怪不一样。我绝对不会让你打开我的大门!



铸铎迅速把右手绕到背后,将铁制握把的镰刀换成另一把竹制握把的镰刀。上面的竹子取自远野的竹林。竹制的握把吸附在掌心里,握起来十分服贴。铸铎现在的心情,让他很自然地选择了这把镰刀。



——我不会让你死在京都的。要死就死在远野的实战场上!



「风镰!」



若没闪过便必死无疑。凌厉的刀风击中了陆雄的身体。



不过,被斜斜斩断的身体依然只是假象。影像一阵扭曲后,便消失在空中。



「啧!」



嘴里虽然不服气,脸上却带着笑容。



——「镜花水月」……挺有一套的嘛。



此时,铸铎突然感觉到一股气息,于是他转过头去。



陆雄正高举着木棍,站在那里。挥出左手的镰刀,铸铎准备挡住即将挥过来的木棍。但作势攻击的陆雄早已变成了假象,铸铎准备接住木棍攻击的左手镰刀于是扑了个空。原来如此,假象不只能用来回避攻击,还能当作假装要进攻的欺敌手法。幻象消失后,陆雄又从别的方向逼近。身上的鬼发从未间断过。



「没错!让鬼发持续……在战斗中绝对不能解开!」



铸铎说道。接着,陆雄以行动代替回答,使出了木棍攻击。铸铎用两把镰刀挡了下来。



——这家伙的畏,真有意思……



铸铎一边对战,一边反覆体会着这种感觉。刚才陆雄使出的「镜花水月」进可攻退可守,若巧妙地运用在战斗当中,可以产生令人兴味十足的效果



——比想像中还能有效应用……



就在铸铎暗自分析陆雄的战力的时候——



「大事不好啦!陆雄!」



脸色惨白的淡岛冲进了实战场。刚从宅院回来的淡岛带来了天大的坏消息。



「去京都方面的远野妖怪有消息传来……阴阳师被歼灭了!京都……就要落入羽衣狐的手中了!」







现在,事情有了极大的转变。



淡岛告知京都的情形后,陆雄决定当晚就离开远野。他知道自己的鬼凭仍不够完整,还有待加强,不过现在状况危急,他必须先去帮助朋友。



就在陆雄向远野头领赤河童表达谢意,正要离去的时候——



——有没有人敢跟我一起去京都呀?



他试着煽动道。但没有任何一个妖怪提出想和陆雄一起去京都的要求。此时,还没有妖怪敢出声。



「拜托你们!京都的妖怪好像很强,我需要你们的战力!如果你们能加入我的百鬼行列就更棒了!」



远野一家的边界,传来了陆雄响亮的请求声。



听到请求声的淡岛等妖怪不禁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开始互相讨论起来。



——根本不需要讨论吧?



铸铎站在树枝上,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暗自咂舌。陆雄等人并未察觉铸铎就在附近。从铸铎站的位置,可以看到陆雄毫无防备的背影。



——你们早就打定主意要跟随陆雄了,还需要商量吗?



淡岛、雨造、土彦、冷丽和紫,都感觉到了陆雄的「畏」。会互相讨论,只是为了掩饰害羞而已。



不知道陆雄是不是了解他们的心理,他竟然开口说道:



「喂!到底要怎样!快点准备,要走罗!」



那语气仿佛忍不住要在后面拍打他们的屁股,叫他们赶快走了一般。



——他们都要跟陆雄去京都。那我呢……?



是下决定的时候了。但铸铎仍犹豫不决,迟迟不肯从树上跳下来。



——话说回来,陆雄需要我吗?



和自己的心情比起来,对方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铸铎正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地上突然传来陆雄的声音。



「铸铎没来吗?」



陆雄低声说道,似乎只是在喃喃自语。



短短的一句话,让铸铎不禁将视线拉回陆雄身上。他看见了那个一直令自己耿耿于怀、毫无防备的背影。



铸铎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一股近似愤怒的冲动驱使着铸铎。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陆雄背后,用镰刀顶住了陆雄的脖子。



「我不是叫你任何时候都不要把畏解开吗?」



「铸铎……」



陆雄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轻声说道。



铸铎移动着镰刀,似乎在恐吓陆雄要割断他的脖子,一边对他说道:



「这样你在远野已经死两百次了。一点警觉心都没有,这样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铸铎说完便放开镰刀,收回背上,接着对陆雄撂下了一句狠话:



「你的教育指导还没有结束,我要继续好好教导你!不过……我不会和你交杯的!」



「……谢啦!」



陆雄露出微笑的那一瞬间,铸铎不禁浑身一震。



心脏仿佛被人直接用手轻轻抚过。不过不可思议的是,这感觉并不会令人觉得不舒服。



——我……也打开大门了吗?



铸铎的脑海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不,还没有。像这样连忙否认,可见自己的确十分顽固。不过没关系,现在就先别想这些了,没什么好急的。



和陆雄一起去京都,跟他共同奋战。到时候,一定能找出答案。



——是否真的对陆雄产生了畏这个问题,就在战场上解答吧!



陆雄拔出插在腰开的木棍,摆出战斗姿势。这根木棍就是在实战场上使用的木棍,原料来自于一种叫多树丸的灵树的树枝。陆雄转向环绕远野一家的畏,高高举起木棍。



「走吧!再见了,远野!」



多树丸随着气势凌人的声音往下一挥,斩断了远野一家的畏。